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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璃 -【美人馭狂漢(帝妻之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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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8 00:04: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容皇后回來了!

  美麗的雍雅皇后回來了!

  皇宮裡裡外外,每個人都在競相走告,人們的心裡有著訝異與興奮,當然也是駭然,因為,隨著皇上秋獵歸來的女子長得實在太像當年的容皇后,簡直就像是復活重生了一般。

  對於這個消息,月貴妃所受到的驚嚇比任何人都還要大,她幾次派了奴才去探聽窺視,所得到的答案與傳說中的一樣,那女子簡直就是當年的容皇后,美得猶若盛開的牡丹,而皇上待她態度,也絲毫不差於當年的皇后娘娘。但是對於她的真實身份,皇帝下令,所有的人皆三緘其口。

  此刻,容雍雅坐在東暖閣的小書房理,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在秋日的陽光拂映之下,顯得嬌美可人。

  她笑視著站在面前的容東允,似乎對他吃驚的表情感到有些好笑,「是我,真的是小三兒,活生生的就在你的面前,二哥,你的嘴巴再不閉起來,小心等會被蚊子跑進去。」

  容東允好半晌說不出話來,臉上露出了一抹激動,明明是笑著,卻又像是快要哭出來,「你知道我現在最想見誰嗎?」

  「難道不是我嗎?」她偏著嬌顏,故意裝出無辜的表情。

  「不,是龍飛和二虎,他們一定會很高興,這幾年來,他們一直都很想你,二哥真想早點告訴他們你還活著。」

  原本,當他接到皇上的召見,心裡並沒有想到許多,這些年來,他與喬庸一起在皇上身邊當差,  一個允文,一個允武,一直都配合得恰到好處。

  當年,他原本想隨著祖父一起辭官退隱,但是在最後一刻被皇上給留住了,在祖父的首肯贊同之下,他繼續留在朝廷裡,當一個小小的四品官,因為他在容家一直就不是太出色,所以,在朝中鮮少人知道他也是容家人。

  聽他提及龍虎二人,容雍雅揚起一抹含著懷念的微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秋末午後的陽光,亮得叫人差點就睜不開眼睛。

  「告訴二哥,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裡?如果你還活著,那當年的兩具屍體究竟是……?」

  「火不是我放的,自始至終,我就沒想到過用那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事情就是湊巧發生了,有人要殺我,而當年也必須有人要犧牲,所以,我在當下就做了決定,就由我祭出鮮血,來平息那場風波吧!」她說完,笑轉過身,看著二哥疑惑的面容,越過他的肩畔,看見了靜立在門外的舒治,美麗的眸光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

  「我和朱驪捉住了縱火的兩個人,讓其中一人戴上麒麟的玉珮,而另一個則裝作是朱驪,讓她們昏迷過去,活活被火給燒死。」她說的很平靜,依舊定定的看著舒治。

  「因為死的是別的宮苑的奴才,所以就算你們清點過坤寧宮全員隨侍,都不會發現有缺少,而缺了人的宮苑一定不會主動自首,但兩個活生生的人不能憑白消失,否則會令人起疑,如果你們想知道當年究竟是誰想殺我,只要調查哪個宮在那段時間前後發落了兩個奴才回家鄉,就能夠知道了。」

  「想當然耳,發落會家鄉只是做做樣子,她們一定隨後又會回宮,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人懷疑了,是不?」容東允接腔道。

  「是,就是這樣沒錯。」她笑著頷首,立刻就看見舒治朝一旁的田公公使了個眼色,田公公就立刻轉身退走,下去辦差了。

  「時候不早了。」舒治低沉的嗓音在他們的身後響起,像是在提醒他們這場感人的會面該結束了。

  「是,微臣該告退了。」容東允轉過身,對著君王拱手道。

  「嗯。」舒治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就在容東允走到門邊,就要離去之時,容雍雅揚聲喚住了他,「二哥,告訴我,這幾年爺爺還好嗎?」

  「他……」容東允頓了一頓,回首笑道「雖是個老人家了,可是身子骨還硬朗著。」

  他微笑著,沒讓自己露出心虛的表情,他並不是故意要說謊,而是在這當下,他也只能這麼說了。

  「那就好。」她點點頭,綻開了寬心的笑臉。「請二哥回去轉告爺爺,就說小三兒等事情辦完了,就一定會回去見他老人家的。」

  「嗯。」容東允點點頭,轉身離去。

  在他的身後,只剩下他們二人抿唇一語不發地相對著,從龍泉宮回來之後,彷彿激情全身褪去,他們之間就只剩下尷尬的沉默。

  三年了!在三年前不曾教他們知心的愛情,如今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你心裡其實很清楚是誰想殺你,是不?」他沉聲開口,打破了沉默。

  「是。」她點點頭,越過他的身畔就要走出去,但立刻被他擒住手腕,兩人僵持不下。

  「三年前,」他渾厚的嗓音清沉地訴說著,「你曾經問朕,如果有人擋住了朕要走的路,就算那個人是你,也一樣要死,是不?」

  「是。」她掙著手,感覺他的掌心就像烙鐵般熱燙。

  「朕當年回答你,是,就算那個人是你,也不能饒。」他看著她,眸裡藏著熾熱的光芒,「那是朕當年的答案,你想不想聽現在朕心裡的答案呢?」

  「你不要耍嘴皮子,我不會買賬的。」

  對於她的冷淡,他泛起一抹苦笑,苦的就像是在嘴裡含了三斤的黃連,連心裡都泛著苦澀。

  「把你的手放開。」她冷冷的說,像是最後一次警告。

  而他最終只能放開手,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那纖細的背影還比當年削瘦,單薄得教他心疼。

  容雍雅心裡知道自己的出現,對於敵人而言就像是一件極大的驚嚇。

  在沙場上帶兵多年,知道「打草驚蛇」也是一招兵法,能收出其不意之效,果然一如她的預料,敵人開始行動了。

  在舒治的恩准之下,她找回了從前追隨的親信手下,讓他們在她的身邊辦事,當他們看見她還活著時,有人甚至於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百年前,鐵血黑騎原本就是帝側的影士,有人說他們是皇帝的鷹犬,而這個形容其實一點也沒錯。

  雖然只是其中一小群部眾,但是在他們的血液裡,依舊流淌著最古老的血統,他們有最齊全的人脈與官道,可以查到他們所有想要的消息。

  當年,容雍雅曾經下令要找奸細,但是,敵人快了她一步,取了那個人的性命,讓他們再也找不到更往上的源頭。

  但就在鐵血黑騎精銳盡出,誓將罪魁禍首伏首就罪之後,有人終於沉不住氣了,一夜之間,有四位大臣中毒身亡,死狀都極為相似,經過仵作驗屍之後,確定他們死於同一種叫做「赤殼花」的毒藥。

  草原上,秋天的寒風吹得人肌膚發疼,容雍雅與舒治一前一後騎著馬,在已經轉黃的草原上漫步著,遠方的山陵隨著深秋的涼意而轉了顏色,就像是錦緞般璀璨迷人。

  他們之間總是讓著一個馬身的距離,總是才稍微接近,就又拉了開來,彷彿他們之間的關係,維持著一個曖昧的平衡。

  舒治不敢輕易的破壞這個平衡,因為他害怕她會消失,怕自己惹她不高興,她就會從他面前消失。

  「一夕之間死了四個大臣,難道皇上一點都不擔心嗎?」她回眸問道。

  「就當做是清理門戶,有時候看似損失,卻不失是一件好事。」他斂眸微笑,猶是一片氣定神閒。

  在他們身後跟隨的護衛與宮人約莫在半丈之外,在舒治與容雍雅他們身旁的氛圍極平靜,但就在誰也料想不到之時,幾名黑衣人從土中竄出,包圍住他們二人,幾把彎刀在黑衣人的手上亮著寒光,凌厲地朝他們殺來。

  容雍雅飛身躍起,彎刀從她手邊不到半寸的距離閃過,而這時又有另一把彎刀毫不留情地朝她砍來。

  「雅兒!」舒治出手救她,揚聲喚道:「來人!」

  他也是飛躍而上,奪下其中一人手裡的彎刀,藉以抵擋另一人的攻勢,但是他們的目標似乎不是他,攻擊的火力幾乎全朝她而去,他一刀砍過其中一人的胸口,長臂一伸,攬住了她的纖腰,帶她脫離危險。

  後方的隨扈趕忙飛掠而至,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把寒利的彎刀割破舒治的左袖,幾乎是立刻就見到了鮮血染紅了衫袖。

  「皇上!」容雍雅驚叫了聲,知道兩個人在隨扈的保護之下到了安全地方,她飛快地掙開他的臂膀,撕開了他的衣袖查看傷勢,在他的上臂有一個好大的血口子正迅速地染紅,她忍不住氣嚷道:「你到底在想什麼?笨皇上,蠢皇上,你到底在想什麼?!我不需要你救!你這個笨蛋!」

  他笑而不語,任由她責罵,大掌按下她的腦袋,細吻宛如雨點般不斷地落在她嬌美的臉蛋上,最後封吻住她的唇,將她擁進懷裡,語氣沉重的在她的耳邊低語:「不要說這種話,你知道嗎?當年沒能保護你,一直都是朕心裡的痛。」

  回宮之後,太醫已經在養心殿待命,但是舒治要他們退下,堅持要讓容雍雅替他縫傷包紮。

  也不知道是因為欠了他恩情,還是他說的那句話在她的心裡隱隱作痛著,她沒有拒絕,動手替他縫傷,一針一線,不是縫在布上,而是生生的縫上了他的肌膚,每一針,都穿痛了她的心。

  在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完成了包紮,她起身就想要告退,卻冷不防地被他抱進懷裡,像是被鐵籠困住的鳥兒般不能動彈。

  她沒掙扎,就任他抱著,才剛縫好的傷,她可不想裂了開來再縫上一次,再來一次,她怕自己或許會因為心痛而死去。

  「跟朕說說,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他的唇輕吻著她的耳朵。

  「沒什麼特別,一個善心的熟人收留了我,讓我陪著一起做做小生意,日子過得倒也平靜愉快。 」

  她說的極為輕描淡寫,把痛苦的部分全都給省去了,「如果要說有什麼特別的,就是朱驪那丫頭吧!那年,大火過後,我與朱驪好不容易逃出了京,兩人相依為命,我與她的感情從兒提時就極為要好,就算真鬧不愉快,也決計拖不過半天,可是,那時候她卻一整個月連話也不與我說半句,也沒有給我好臉色瞧,成天就拿著一張臭臉對我,皇上可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舒治緩緩搖首,靜靜地聽她繼續說下去。

  「她在怪我心太軟,朱驪後來終於忍不住對我說了,她說,我很笨,說你都已經要對付容家了,我竟然還替你著想,要為你葬身在火海之中,只是為了不想教你為難。」她泛起一抹苦笑,嗓調柔軟的說完最後幾個字,半斂的美眸神情顯得有些迷離。

  「她說的沒錯,朕對你並不夠憐惜,也不夠仁慈,實在不值得你為朕設想得如此周全。」話雖如此,他卻難忍滿腔為她而揪的心痛。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就算今天不曾聽她說起,他的心理也早就已經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容雍雅偎在他的懷抱裡,感受著他的溫暖與強壯,抿著嫩唇不再言語,最後,她閉上美眸,告訴自己就這一天,由得他了。

  就在這時,門外想起了通傳,逼得舒治不得不放開她 ,接見前來覲見的喬庸與容東允。

  喬庸拱手稟道:「啟稟皇上,在逼問之後,那批殺手終於吐實,是岳如白花了一萬白銀從西域買來他們,要他們行兇殺掉皇后娘娘,當年收買大臣,捏造容大將叛變罪證的人也是他。」

  「已經證據確鑿了嗎?」舒治沉聲問。

  「是,再充分不過了。」容東允接口答道:「至於月貴妃那裡,剛才已經讓田公公帶人過去了,聽說她已經認罪,承認當初是她命人放火,意圖要謀殺微臣的親妹。」

  自始至終,容雍雅都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最後,她只是淡淡地揚起美眸,掃視了在場的男人們一遍,最後停留在舒治的臉上,輕啟唇,柔軟的嗓音悠悠地說道:「是時候了,我想見爺爺。」

  才推開門,刺鼻的藥味撲面而來。

  容雍雅忍住了淚水,走到了床畔,她的心情明明是急切的,但是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重。

  剛才,二哥才終於向她坦誠爺爺的身子骨已經不行了,大夫說就這幾天了,能多拖一天,都是向老天爺借的壽命。

  老人聽見了腳步聲,出聲喊道:「是小三兒嗎?」

  「是,是小三兒回來了,爺爺。」她飛快的撲到床邊,拉住了長輩枯槁的大手,忍住了滿眶的淚水。

  「你終於來見爺爺了!打從知道你的消息之後,爺爺就一直在等著你來見我,終於被我盼到了!」

  「對不起,爺爺,我該早些回來看您的。」

  「不打緊,回來就好,東允做得對,你有事要辦,不讓你擔心是對的,爺爺還硬朗著,不過就是一小段日子,還捱得住,捱得住!」他半坐起身,躺上孫女親手替他疊上的枕墊。

  「爺爺已經知道了吧?容家的冤屈都給洗刷乾淨了,咱們都是清清白白的,老天爺總算是還咱們公道了!」

  「老天爺對咱們一向都是挺公道的,這幾十年來,都沒薄待咱們容家過,是小人陷害啊!是人生的起落啊!咱們誰都怨不得,眼前還能一家團聚,就已經是夠寬厚咱們了。」

  聞言,她抬眸看了旁畔的舒治一眼,知道爺爺所指的並非是老天爺的仁慈,而是他這位天子的聖恩浩蕩,才讓他們家得以逃過劫數。

  這時,舒治也正好看著她 ,兩人四目相對,眼神之中彷彿有著千言萬語,但她不願與他回應,咬了咬唇,回頭再看著祖父,把他給涼晾到一旁去。

  容鎮東是老了,卻沒眼瞎,他將主子與孫女之間的互動瞧得一清二楚,「小三兒,好不容易回來了,是不是……就不走了?」

  存心問出這句話,並非他一心為著皇主子,想要為他留人,而是想到了孫女也已經不是十幾歲的丫頭了,而主子多年來為她設想所付出的苦心,容家人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爺爺?」她輕喚了聲,神情似有一絲為難。

  「爺爺老了,這一生送走過太多人,生離的,死別的,太多太多了,小三兒啊!爺爺已經老到不能夠再承擔送走你的悲傷了,就別走了,好嗎?」蒼老的嗓音每一字、每一句都說得極慢,充滿了自歎的哀憐。

  容雍雅沒想到自幼就視為強者的爺爺,竟然會對自己說出幾乎是乞求的話語,她心口一陣哽咽,用力的點頭,抱住了他。

  「是,小三兒不走,只要爺爺還在的一天,小三兒就留下不走。」她忍不住了盈眶就要滾落的眼淚,再抬頭,已是滿開了一抹燦爛的笑顏。

  不知為何,在一旁的舒治聽了她這樣的說法,心裡竟然沒有來的打了個冷顫,他硬吞下喉嚨的硬塊,鎮靜不動聲色。,

  老人點點頭,笑得合不攏嘴,蒼老的大手撫著孫女柔軟的髮絲,「好!留下來,陪爺爺一塊兒,嗯?」

  「是,小三兒不離開爺爺,我會搬來跟爺爺一起住,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離了。」

  舒治想要開口阻止她,反駁她的決定,但是,話都到了喉頭,卻像是哽住了似的,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他不想讓她離開身邊,卻不敢再專擅替她做主,怕她會反感討厭他。

  身為一國之君,在面對她時,他竟是感到無能為力。

  「小三兒,能去替爺爺辦件事嗎?」

  「爺爺只管說。」

  「爺爺的藥湯應該煮好了,你去灶房給爺爺端藥過來。」

  「嗯。」她點點頭,起身走出去。

  舒治看著老人家深沉睿智的表情,知道他這是在調虎離山,把孫女給使走,是為了有話要對他說。

  「皇上,老臣能替您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你們小倆口的造化了。」說完,容鎮東歎了口氣,沒了孫女在身旁,他也不想強打起精神,病弱的身子就連說個字兒都嫌耗力。

  「無論如何,朕都謝過老親家了!」

  聽見主子嘴裡喚了一聲老親家,容鎮東輕笑了出聲,心裡感到有些恍惚而且陌生,「皇上不必言謝,老臣是有私心的,因為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所以要找個人來替自己疼愛這個寶貝孫女,就只是這一點私心而已啊!」

  舒治看著老人,好半晌,他才終於沉悠地吐出一句,「對不住,當年的事,是朕太不近人情了些。」

  「事情過了,都過了,其實老臣心裡明白,容家對皇上而言,是一把雙面的刃,能幫您,也可能會傷到您,還好,最後倒的是容家,而不是落得兩敗俱傷的地步,咱們都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說完,兩個男人相視著彼此,不約而同地笑了,笑得坦然,也笑得苦澀,彷彿無論他們之間誰勝誰敗,他們之間的君臣情誼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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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8 00:05: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就算給了全天下最好的藥材,有太醫最好的診治,容鎮東仍舊於一個月後的某個清晨,平靜安詳的死去,讓人給發現時,看見他的臉上帶著微笑,像是對於人世間再無任何遺憾。

  容家的冤屈獲得平反,以為被大火燒死的孫女平安歸來,對於他這個通透人生無常的老人而言,覺得這已經是老天爺給他最好的恩賜。

  容雍雅靜靜的看著祖父泛著微笑的遺容,所有的不捨都成了心裡的疼痛,但她只是紅著眼,沒有哭出來。

  她不應該覺得難過,她在心裡不斷的告訴自己,人這一生難逃生老病死,而再也沒有比平靜死去更大的福報。

  「皇上。」

  門外傳來了喚聲,她循聲回眸,看見了舒治神情匆忙的走了進來,在他的身上仍舊穿著朝服,應該是一下朝聽見了消息,就直接往這兒過來了。

  舒治瞅著她的臉,難掩滿面的憂心,失去了自己最敬愛的祖父,對她而言是一個多巨大的痛苦。

  但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抿著唇,與他四目相對著,當他看見她眼底濕紅的悲傷,心口隱隱的揪痛著。

  「爺爺走得極安詳。」她淡淡的開口,語氣像是陳述般告知他這個事實。

  「那就好。」

  除了這句話以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而這一瞬間,除了心痛之外,還有一絲不期然的心慌湧上。

  她曾經說過,只要她爺爺還在,她就留下不走。

  如今老人家走了,他擔心,從今以後自己再也留不住她……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在初冬凜寒的清晨,容雍雅柔軟的嗓音隨著風淡淡的飄散開來,她注視著守在容家門外的宮人與護衛,絕美的臉容顯得陰沉。

  「皇上有令,要請娘娘回宮。」

  田公公走過宮人之間,來到她的面前,拱著手微笑道:「皇上說,容老爺子的喪禮已經辦完,眼下娘娘已經沒有理由繼續待在娘家,所以要奴才們前來迎接娘娘回宮。」

  「我不回去,請公公回去告訴皇上,要他別再白費心機。」說完,她轉身就走進門裡,伸手要掩上門。

  「娘娘。」田公公的聲音喊住她的動作,「皇上說,娘娘不回宮也不打緊,但是為了娘娘的安危,這宅院四周都有御林軍守衛著,以防閒雜人等接近,娘娘如果要出門的話,請告訴奴才一聲,讓奴才替娘娘安排。」

  聞言,容雍雅瞇細美眸,盯著田公公和藹的笑臉,心裡感到既無力又無奈,但她心裡明白該痛恨的不是他們這些辦事的奴才,而是在他們背後指使的罪魁禍首舒治。

  眼下這安排,不就等於要軟禁她嗎?

  他在這小胡同裡佈置了重兵,如此惹人側目的舉動,要以後容家人如何在這裡安然進出呢?

  「我回宮去就是了。」反正在容家也是被軟禁,不如就回宮去,省得家人惹上麻煩,「請公公稍候片刻,我進門交代幾句話,就跟你們回去。」

  說完,她輕輕的掩上門扉,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在門後,傳來了她一聲沉沉的歎息。

  回宮不到數日,容雍雅就傳出生病的消息,聽說,那一天日上了三桿,宮女見主子仍舊沒有醒來,一連前去喚了幾聲,最後才發現主子不是睡沉了,而是渾身發著燙,昏迷了過去。

  田公公連忙召太醫前來診治,只說娘娘需要多加休息,吃些營養的補品就可以恢復體力,一時之間,又是忙得人仰馬翻,奴才們為了煲湯燉藥,送膳食與茶水,來回的穿梭不停。

  最後,容雍雅再也受不了一再被打擾,只好下令要所有人統統退下,沒有得到她的允許,誰也不准踏進房門半步。

  夜漸漸深了,冷風轉寒,宮燈初上,奴才們冒著被罵的危險,進到裡頭添上了一個火盆,一整天,她只喝了一點湯,嚼了兩塊小糕,餘下的時間就只是躺在床上昏睡。

  驀地,她從眠夢中醒轉,翻過身看見舒治就坐在床畔,大掌執著她一束柔軟的青絲,神情顯得憂慮焦急。

  「怎麼可能會沒事呢?那些太醫究竟是不是醫術太差了,你明明就病成這樣,他們難道就不能想想辦法嗎?」他的眉心微擰,語氣之中滿是責怪。

  她回視他的眸光之中閃過一絲深沉的光芒,淺笑搖頭,「皇上難道就沒有聽說過,心病還須心藥醫嗎?如果我病的是心而不是身子,就算是華佗再世,也幫不上我的忙啊!」

  「是因為朕嗎?真有如此痛苦嗎?留在朕的身邊不走,對你而言真的如此痛苦嗎?」說完,他將她抱了起來,不願她抗拒的意願,牢牢的將她抱在懷裡,恨不能將她給揉進身子裡,他壓沉了嗓音,在她耳邊低語,「朕不想失去你,那一夜,朕多想追隨你而去,上窮碧落下黃泉,無論是哪兒,就只是緊跟隨著你,一刻也不想遲疑,就怕晚了……趕不上再牽著你的手。」

  「還好你沒有做傻事,因為我仍舊好好的活著,除了這陽世之外,你哪兒也找不到我。」她放棄掙扎,靜靜的偎在他的懷裡笑說道。

  「留下來,不要走了,好嗎?朕不是你爺爺,沒那麼大的面子讓你留下來,就當做是朕求你,留下來,別走。」

  好不容易才將她給重新擁在懷裡,他不願意放開,他不想再一次嘗到失去她的孤獨滋味。

  聽見他如此哀切的嗓音,明明是君臨天下的帝王,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大男孩,讓她的心不住揪痛著,但她抿了抿嫩唇,將心痛強忍了下來,「皇上先讓我見見家人吧!我想見奶奶,爺爺才剛走,她老人家一定很傷心寂寞,回宮好些天了,我一直好想見她。」

  舒治鬆開手,斂眸瞅著她絕美的嬌顏,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心裡既急切又失落,但是見她充滿祈求的美眸,他也只能點頭。

  「好,朕明天就讓人帶他們進宮。」

  「快去找!一定要把人找到!」

  舒治狂怒的吼聲在養心殿裡迴響不絕,奴才們個個心驚膽跳,一時之間皇宮裡外氣氛緊張,就像是張滿的弓,隨時都可能一觸即發。

  皇后娘娘消失了!

  就在幾個時辰之前,舒治才安排了容老夫人進宮,讓她們兩人相見,因為容雍雅堅持要單獨與奶奶說些心裡話,所以遣退了屋裡的人。

  但,就算屋裡沒人守著,在屋外的奴才和守衛們誰也沒敢離開崗位,將寢宮裡裡外外都看守得極嚴密,生怕有一絲疏忽。

  但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們祖孫兩人仍舊像是插了翅膀飛天一樣,避開了重重守衛,在皇宮之中消失無蹤。

  雖然人們曾經聽說皇宮裡有許多密道,在危機時提供帝妃們可以平安逃出去,但是兩百多年過去了,當初的設計圖多有遺失,眼下算是最老的上階宮人,都不能知道每一條通道的詳細位置。

  或許,就像人們臆測的一樣,百年來,容家得到帝王恩准,在宮裡通行自如,可能在無意間得到了皇宮的詳細配置圖,這也就是容雍雅能夠一連兩次順利逃出皇宮,卻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舒治獨自佇立在寢閣央心,環視著四周,就在昨兒個晚上,她仍舊睡在那張床上,才不過短短一天的功夫,他竟然又失去了她!

  他要緊牙,握住大拳,難忍心中滿滿懊惱。

  「皇上!」田公公急忙從外面跑進來。

  「如何?找到了嗎?」舒治轉身急忙的問道。

  「不。」田公公搖頭,立刻就見到主子露出失望的神情,他連忙呈上手中的書信,「宮門外的守衛收到一名小乞兒送來的信,就是皇后娘娘要給皇上的,奴才們不敢大意,趕忙送過來要給皇上,請您過目。」

  熱鬧的東大街上,人來人往。

  這裡是執遮城,因為地處要塞,所以南來北往的旅人及商客,都會在這裡停留稍作休息,作下一段旅程的準備。

  因為有做不完的生意,所以就算這裡地處荒漠,就只靠一條終年不歇的地下水泉維生,還有是不少商人在這裡開店做生意。

  相較於東大街的喧鬧繁華,街口客棧的上房裡,卻瀰漫著一股詭異的寧靜氣氛,舒治已經在房裡待了約莫半個時辰,還不到與她約定的時間,是他自個兒提早到了,因為他一刻也按捺不住,想要早點兒見到她。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的推開,容雍雅蓮步走進房內,隨手關上了門,美眸定定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皇上。」她輕喚了聲。

  「你到底想做什麼?把朕約到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目的?」

  「雅兒要向皇上告別。」

  「你要去哪裡?」他不意外,舒治心裡覺得既意外又可笑,明明是他最不樂見的事情,在聽到她說出口時,他竟然沒有感到半點意外。

  「回我該去的地方。」

  「你還是沒有告訴朕,這些年,你去了哪裡?」

  「所謂率土之濱,莫非皇土,除非我出了關離開中原,否則我就一定還踩在你的土地上,這樣的解釋對你而言好不夠嗎?」

  「你以為朕不知道中原的領土有多大嗎?你說這話,是存心要朕花一生的時間去找你嗎?」舒治站在原地,不敢接近她,她曾經在他的面前一而再的消失過,他不敢輕舉妄動,怕又失去了她。

  她笑著搖搖頭,「我不敢奢望皇上找我,不過,皇上說過,當年,在那場大火後,你曾想過追隨雅兒而去,無論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想緊跟著我而去,比起那虛無縹緲的陰曹地府去找一縷陰魂,皇上不以為在人間的陽土上尋找一個活生生的人,要簡單得多嗎?」

  說完,她看著他充滿不諒解的眼神,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一定想問為什麼我仍舊執意要離開你,是嗎?」她一語說中了他的心事,美眸不自覺的流露出一抹哀傷,「當年,在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因為你的身份是皇帝,有很多事情,你不得不,你身不由己,是不?」

  「是。」他頷首,心裡約莫已經猜到她的意思。

  「我心裡很明白,我知道你的苦衷,你的身不由己,可是,你也同樣讓我覺得可怕,讓我覺得殘忍,當你饒是如此深愛你的我,都不禁覺得你的神情無比猙獰。」

  「對於你心裡的想法,朕無能為力。」

  「我不恨你,相反的,我仍愛著你,如果,這就是你一直想從我口中探尋的答案,那我可以很老實的告訴你,皇上,雅兒仍然愛著你,一如既往,我的心情從未改變過。」

  「那就不要走。」他微微梗塞的低沉嗓音近乎悲鳴。

  「可是我恨那皇宮啊!我恨它,恨它將我心愛的男人變成一個可怕而殘忍的惡魔,變成今天令我痛恨的劊子手,如果繼續留在皇宮裡與你一起生活,只怕總有一天……不,是一定會有這一天,我對你的愛會變成恨,總有一天,我再也不能愛你,所以,我寧可離開你而一輩子愛你,為了想念你而心痛,也不願最後很恨、很恨你,我多想……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的身份不是皇帝,而只是我的男人,那該多好?」

  看見她臉上哀傷的表情,這時,舒治再也忍不住內心的衝動,箭步上前擁她入懷,俯唇輕吻她的發頂,好半晌胸口梗塞得說不出話來。

  「我有身孕了。」她以柔軟的嗓音冷不防的告知,「原本我只是在懷疑,那天太醫來把過脈,證實了我的想法,但我要他別說,我說會親自告訴你,要給你驚喜,他被我說動了,所以沒敢說。」

  「那該死吃裡爬外的太醫。」舒治低咒了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生氣,他鬆開她,低頭看著她絕美的嬌顏,「為什麼?你懷著朕的骨肉,卻仍舊想離去?」

  「我不想將咱們的孩子養育在皇宮裡,我不想讓他也變成一個可怕的人,請皇上成全,讓我把他給帶走吧!」

  「不!」他斷然拒絕。

  「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在來見你之前,我就沒想過要得到你的同意,我只是要你這位父皇清楚明白這件事情而已,念在我有孕在身,你就別逼我與你動手了 ,否則打跑了胎神娘娘,咱們這孩子又要沒了。」她的語氣柔淡,眸裡有一絲哀傷的幽怨。

  他低咒了聲,像是被她給捏住了弱點,「你走不掉的,朕在來此之前,就下令在客棧四周布下重兵,就算朕攔不住你,你也逃不出他們的包圍。」

  「皇上忘了雅兒有龍飛和杜二虎他們這些忠心的部下嗎?他們也要跟著我走,所以絕對不會讓我走不成。」她仰起一抹燦爛的微笑,就像是盛放的牡丹般耀眼奪目。

  「雅兒!」他低吼了聲,氣急敗壞,同時也無可奈何。

  「孩子生下後,我會讓你知道。」她推開他,轉身開門,臨出門之際,她側眸幽幽的說道:「天下雖大,如果我們真有緣分,可能還會相見,如果今後再也見不著面,那皇上就忘了我,就當做容雍雅已經被那場大火給燒死了,已經成了灰,成了碳,這天底下,再沒容雍雅這個人。」

  「如果朕終這一生都忘不了呢?」

  聽見他沉痛的嗓音,容雍雅只是淡淡揚起唇角,轉首給了他一抹最美麗的笑容,燦爛的眸光就像是噙著淚水。

  「那雅兒無能為力,幫不了皇上。」說完,她飛快的閃身離去。

  舒治緊跟在她的身後追了出去,才一出門外就已經不見她的蹤影,他一直追到了客棧門外,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慌忙找人,喬庸等人見主子追了出來,才知道皇后已經來過,他連忙派人分頭去找。

  「雅兒!」舒治大喊,停下腳步,高大的身影獨立在茫茫人海之中,懊惱與失落伴著痛楚折騰著他的心。

  他忍不住泛起苦笑,最終,他還是沒能挽留住她。

  或許,在坤寧宮那場大火之後,他已經失去了她,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她回來向他索討青白的魂魄。

  不!他立刻就告訴自己,她不是魂魄,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令他深愛的女子,就在不久之後,她還會成為他孩子的娘親!

  他昂起首,倏忽露出了一抹自信慢慢的笑容,像是對著心愛的女人說話般,對著天空喃喃自語;

  「不要以為朕會放棄,雅兒,朕要你,這是第一眼見到你時就已經決定的心意,自始自終都不曾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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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8 00:05:3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在容家沒落後,相隔了十年,在西北大漠裡出現了一戶以販賣馬為生的人家,這戶人家姓榮,人們說,那榮家就是改名換姓的容家,憑著當年戎馬生涯累積的養馬經驗,在大漠將販馬的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要提起這門生意,人們首屈一指就推薦榮家。

  而最教人們津津樂道的,是榮家女當家,傳說,她有著一張如牡丹般明艷的嬌容,在風吹日曬的大漠之中,竟絲毫沒有失色枯損,人們說,當年被盛傳有著沉魚落雁美貌的容雍雅皇后,頂多就不過如此了!

  甚至於有人猜測,她就是當年逃過大火劫後餘生的容皇后,當聽見人們這個說法,她總是扯開一抹雲淡風清的微笑,說她不是什麼皇后,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一個做做販馬小生意的民婦。

  大夥兒都知道她已經嫁做人婦、馬場裡裡外外,對外都是一致口徑,人們心想也是,她要不是成了親,沒有男人,也不會無緣無故當了娘親,前後她生下了二子一女,個個都是模樣極好的娃兒。

  至於男主子到時難得一見,馬場裡的夥計都說,他們男主子是個大忙人,就算是在馬場裡工作多年的夥計,都難得見上幾次,但據見過的人說,他的外貌如同天人般俊朗好看,除了女當家之外,沒有人知道他每次究竟是何時回來,又是何時離開。

  有人說,他們兩人是在草原上訂的情,沒有人忘得了那一年,因為那一年的春夏之交,皇帝親巡北方,就在馬場不遠處落腳停歇了數天,那可是地方上的大事,沒人忘得了。

  但是,算算那大兒子的年紀,卻怎麼也對不上,平白的多了兩歲,好看的模樣卻與男主子如出一轍,任誰看了,都知道他們是父子。

  而她說自個兒販馬是樁小生意,但知情的人都笑的,她做的生意一點兒也不小,數十年間,她所養最好的馬匹,都給了朝廷,所以有人說,她的男人其實是在朝廷當官,至於官階有多大,沒人知道。

  每個人千方百計想要探問她的夫君是何方大人物,但女當家總是笑笑的說,在這草原上,他什麼都不是,就只是她的男人。

  聽說有人湊巧有幸遇見過那位男主子一次,也問了同樣的問題,他也只是笑笑,說在這草原上,他什麼都不是,就只是她的男人。

  雖然是聚少離多,但他們確實一對最恩愛的平凡夫妻,無論距離有多遙遠,他們總是能夠心心相惜。

  至於在當朝史上,對於容皇后的記載並不多,大多都是提及她的驍勇善戰,善於帶兵打仗,還有一張天生美麗的容貌,畢竟,她只當了短短兩年的皇后,就已經被一場大火給燒死了。

  而對於舒治皇帝一生的功績,歷史上大多都是褒多餘貶,而最教後世百姓驚奇的一件事情,就是在他駕崩之前頒下聖旨,要大臣們到大漠販馬榮家迎皇子回宮繼承帝位,這件事情在當年造成了不小風波。

  還有另一兼玄奇的事,被記在野史上,過了數十年仍舊被人們在茶餘飯後津津樂道。

  人們都說,不同於自己的父皇是個多情種,舒治皇帝一生寡情冷淡,唯一之愛就是當年被火燒死的容皇后,在她死後,就不曾對任何女子動過情。

  然而,就在他駕崩之後,聖柩入陵寢的那一天,在幾位大臣的目送之下,竟有一名容貌美麗貴氣的婦人隨著進入裡頭,在那一天之後,再也無人見她出來,見過的人都說,她穿戴著皇后的朝服,就算青春不再,她含笑的容貌依然美麗貴雅,世間少有女子能夠匹敵。

  後來,在數十年後,有一名小史官無意中翻到一頁記載,就登在舒治皇帝載錄的最後一章,有一段話極輕描淡寫的陳述——

  ……是年,舒治皇帝駕崩歸天,容皇后入墓陪寢,自此相隨,帝后二人多年來相互扶持,恩愛至深,生死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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