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橋 -【相公救妻(楊家三千草之三)】《全文完》

個人言論

楓橋 - 相公救妻(楊家三千草之三)

真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好歹他楊千蒲也是咸陽城首屈一指的楊家三少爺  
近年來青樓就是他家，他流連花叢努力「拼經濟」  
如今兩袖清風，便落得被掃地出門的悲慘命運  
也罷！玩夠了，大不了乖乖回家！誰知甫進門便瞧見  
……大紅喜幔高高掛。怪怪，自己何時成了親？  
而喜床上綁著紅緞帶的「雞」又是怎麼一回事！？
  
自從莫名其妙變成「雞」之後，紹玉雪就天天擔驚受怕  
幸好身邊有這溫柔男子的細心呵護……  
大恩不言謝，就以身相許吧！  
問題是「人雞殊途」，這……該如何是好？
  
才和「雞娘子」培養出深厚感情，它便無辜慘死  
哀莫大於心死！楊千蒲努力擺脫「情傷」，打算出門散心  
哪知途中偶遇被人追殺的紹家小姐，最後雙雙跌下山崖  
……患難見真情，莫非她才是他的「真命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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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楊家三兄弟時常哀歎，別人家的兒子是爹娘心中的寶，楊家的兒是爹娘的手中草。

　　別人家的爹娘為兒取名好聽、有氣勢、不含糊，個個都有成侯封爵相，就算沒氣勢也要聽起來是那種可以蔭家，例如，榮、盛、茂、富、萬……等等，有貴氣的好名字。

　　可是，他們為咸陽城首屈一指的楊家，取的名盡是一些路邊比臭蟲虱子還要多的輕賤小草名。

　　更可怕的是，知道這秘密的人還真不少！

　　每當楊家三兄弟抱怨的時候，楊母席玉娘總是說──

　　「兒啊，你也知道樹大招風，為了別讓咱們楊家被人說是財大氣粗，所以娘才幫你們取了個不招搖的名字。況且，你沒聽過嗎？『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樣也比較好養。」

　　也不知是名字取得巧，還是命好？席玉娘生的三個兒子果真都非常好養。

　　不用特別用心的照顧，個個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長大成人；而且三個兒子都非常孝順聽話，一點也不用做父母的傷神。

　　眼看三個兒子漸漸長大成人，愈來愈獨立自主，做娘的日子過得挺寂寥的，心想生個貼心的女兒又太遲，席玉娘心思一轉將腦筋動到兒子們身上……

　　某天，被召喚的楊家三兄弟乖乖的到席玉娘面前排排站。

　　三兄弟正覺得奇怪時，席玉娘就出招了。

　　「娘一直遺憾沒能生個女兒，如今你們也都到了適婚年齡，限你們三年內找到自己中意的媳婦。」

　　「娘──」三兄弟很有默契的一同抗議。

　　「不然改三天也行。」

　　「是，三年就三年。」三人又很有默契地同意。

　　「記住，若是三年後你們沒有找到願意廝守終生的妻子，你們就得聽從我的安排，娶我中意的媳婦，不得有意見。」

　　娘的口喻就跟施行法令一樣。都怪爹太寵娘了，娘才如此有恃無恐。

　　但抱怨歸抱怨，自從席玉娘說過那些話後，就再也沒提起過，因此楊家三兄弟也就不記得這件事，就這麼一直輕輕鬆鬆、無憂無慮的度日──

　　第一年，虛度光陰……

　　第二年，光陰虛度……

　　第三年，老大楊千苔壓根兒忘了這回事，老二楊千苧十分掛意，老三楊千蒲心思各半。

　　轉眼間，三年就快到了，席玉娘又把他們三兄弟叫到跟前，告知他們媳婦人選她已經挑選好了，這時他們才知大難臨頭。

　　搞什麼？名字取壞，他們也都認了，要怪也只能怪當時年紀小無法抗議；如今連娶妻的事都不能自個兒做主，什麼事都是娘說了算，娘到底把他們當成什麼了？

　　都怪他們太乖順了，才會被娘操弄在手掌心玩。

　　不行，什麼事都可以依娘，就屬娶妻這事他們絕對要抗議到底。

　　於是三人計畫讓自己臭名傳千里，讓每個姑娘一聽到他們的名字便避之唯恐不及，如此一來，他們的目的達到了，娘的媳婦夢也不能得逞。

　　於是，三兄弟商討之後，下了重大的決定──他們要變壞！

　　老大楊千苔，撇下楊家所有事務，開始過著「遊手好閒」的日子。

　　老二楊千苧，捨棄了敬愛兄長、愛護弟弟的本性，開始勤跑酒肆，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

　　老三楊千蒲，身為麼子，又受到兩位兄長的愛護，本就無所事事的過日子，突然要他變壞孩子，他選擇了成天泡在妓院，過著「荒淫度日」的日子。

　　三兄弟以為這麼做，娘親大人就會對他們沒轍，然古人說得好，姻緣天注定，該來的總是會來，三兄弟的反其道而行，會不會使他們在姻緣路上更添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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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暗夜的燭火熒熒閃爍，照亮了深夜寂靜的長廊。

　　趁這月色昏暗、萬籟俱寂的夜晚，隱藏在暗處竄動的兩道人影，時而飄來窸窣碎語，似乎正進行著重大的陰謀……

　　「快點！快點！」刻意壓低的女聲催促著身旁的僕人。

　　「二夫人，這樣好嗎？大小姐對人也不壞……」說話的僕人似乎對自己所要做的事感到良心不安。

　　被稱作二夫人的女人義正辭嚴的說：「所以我才沒要她的命啊！只要目的一達成，這草人我自然會收回，她也就會清醒了，她依舊會是個活跳跳的人；而我就不一樣，錯過這次的機會，我們母女倆恐怕再也永難翻身。這輩子我的命已經夠苦，不想再讓我的女兒也步上我的後塵，要怪不能怪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一定要讓我的女兒風風光光、名正言順的嫁入將軍府，做正室夫人。」

　　聽到主子的話，做下人的她安心了許多。是啊，她們又沒有要害人，只不過是讓大小姐睡個幾天，也不會讓大小姐少塊肉；而且看主子的心意堅定，主子風光，做下人的走路也有風。

　　趁著四下無人，迅速的將草人埋進挖好的土堆裡，兩人旋即離去，隱沒在黑夜中……

　　***

　　紹玉雪覺得自己好像身處在一個十分擁擠的環境中，被一群人推擠著，那種感覺很奇怪，彷彿有十幾條被子包圍著她，令她熱得很難受。

　　如果是做夢，只要她醒來，一切就會恢復得跟平常一樣。

　　只是她的想法在她睜開眼的那一瞬間破滅了，她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她居然被關在狹小的竹簍裡，身旁還有一大群的……如果她的認知無誤的話，眼前的生物應該是叫雞，可為什麼她會和一群雞關在一起呢？

　　這絕對是在做夢，她一定還沒醒來。

　　「喂，新來的！」

　　紹玉雪看見其中一隻雞張開嘴，更奇怪的是她居然聽得懂！

　　「雞會說話！」她驚叫。

　　「喂，新來的，你在大驚小怪什麼，你自個兒不也是雞嗎？」說話的那隻雞不懂她在大驚小怪什麼，也覺得她的反應很奇怪，彷彿她是第一天當雞似的。

　　「我是雞？我怎麼可能是雞？我是人啊！」無法消化親耳所聽到的話，紹玉雪驚恐的大叫。

　　她一定是在做夢！

　　「瞧你生得雞模雞樣的，還自以為是人！別癡『雞』說夢話了，想做人，等下輩子投胎吧。」那隻雞說著。

　　週遭的雞也跟著嘲笑起紹玉雪來。

　　她怎麼會變成雞？老天爺是在跟她開玩笑的吧？還是其實她已經死了，投胎變成雞了，否則她怎會無端從人變成雞？可是她什麼時候死的，她自己怎麼會不知道？

　　明明她昨天還跟爹娘說話，還是她發生了什麼意外，然後莫名其妙的死了？

　　難道是她對人世間殘存太多的眷戀，以致她還忘不了人世間的記憶嗎？

　　爹娘不知道怎麼樣了？尤其是娘，就她這麼一個女兒，若她真的死了，娘一定傷心死了。

　　娘……她好想哭！可是當雞要怎麼哭？她不會。

　　「喂，快瞧，有兩個女人靠過來了。」突然有隻雞叫著，引起其它雞的注意。

　　「快！快裝成病懨懨的樣子。」有一隻雞熟練的催促著大夥兒。

　　「為什麼要裝病？裝病是不吉利的。」紹玉雪還不明白當雞的苦處，只想著做人時若是無病呻吟的話，恐會真的惹病上身。

　　「笨！被人買走了就等著變成雞屍，成為桌上佳餚了。」說話的雞受不了的白了紹玉雪一眼，心想這新來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紹玉雪還沒理解桌上佳餚是什麼意思時，她已經被雞販給抓出竹簍。

　　這下她恍然大悟，終於會意出桌上佳餚的意思，可惜已經來不及，雞販強而有力的手掌抓住她兩邊的翅膀，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抓出了竹簍。

　　「不、不！爹娘，玉雪在這裡，快來救玉雪啊──」紹玉雪大叫，無奈她現在是雞不是人，她的叫聲根本就無人能理解，只是招來更多同情的雞眼而已。

　　對這相處短暫的夥伴，雞同伴們只希望她來世別對人世間有太多的執著。

　　紹玉雪拚命的想逃走，可是動作熟練的雞販把她抓得死緊，她只能發出嗚咽的悲鳴。

　　老天！您到底在跟我開什麼玩笑啊？

　　***

　　早市的熱鬧是習慣睡到日上三竿的人所無法想像的，茅久兒不明白為何婆婆一早就興匆匆的拉著她上市集。

　　「娘，我們要去哪裡？」茅久兒猶帶著睡意的問。

　　「媳婦，妳瞧！」席玉娘高興的指著目標物。

　　茅久兒以為席玉娘要叫她看什麼稀奇的東西，興致高昂的順著席玉娘玉手所指之處，隨即便感到一陣失望。

　　沒什麼特別的嘛，只不過是一個賣雞的小販而已。

　　不過看到那些雞，茅久兒又想到自己最近常喝的雞湯。「娘，媳婦知道妳的好意，但是我現在看到雞湯就有些反胃，可不可以休息一陣子別喝啊？」她苦著一張臉。

　　「娘買雞不是要煮雞湯用的。」想也知道，若真要煮雞湯，她又何必大費周章的帶她來選雞。

　　「那娘要幹什麼用的？」茅久兒不解的問。

　　「拜堂用的。」席玉娘語出驚人地道。

　　「拜堂？」是她想的那個拜堂嗎？

　　「沒錯！娘這次特別帶妳來，是要妳來幫忙挑選給妳小叔拜堂用的雞娘子。」

　　席玉娘這次是鐵了心，決定對小兒子使出非常手段。

　　「雞娘子！」茅久兒驚呼。「娘，妳不是開玩笑的吧？」

　　「都帶妳來這兒了，妳想娘會是開玩笑的嗎？」席玉娘的眼神是再認真也不過了。

　　茅久兒早聽聞婆婆有意幫她的兒子娶雞娘子的事，沒想到婆婆說的是真的，不是用來嚇唬人的，難怪當初相公會緊張的先與她成親。

　　而楊家現在只剩最小的兒子楊千蒲還未成親，又夜夜流連花樓不歸，聽說他的惡名聲比他的兩個哥哥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憐哦！連城內公認長得最醜的阿花都不肯委屈下嫁給楊千蒲，也難怪婆婆生氣的幫他找個雞娘子。

　　但小叔不想娶妻就算了，幹嘛非得幫他討個雞娘子當老婆？

　　想來是兒子的不聽話，讓婆婆覺得她這個做娘的受到挑釁，所以為了捍衛做娘的威權，她決定讓自己的兒子娶一隻畜生為妻。

　　席玉娘在雞販前瞧了又瞧，驀地在看到其中一隻母雞時就特別有感覺，因此當下就決定。「久兒，妳瞧，那隻母雞毛色光亮，雞眼也炯炯有神，跟蒲兒是不是很速配？」

　　席玉娘問茅久兒等於是白問，因為茅久兒自從嫁進楊家還沒見過楊千蒲；不過，即便她沒見過楊千蒲，她也回答得出來，人跟雞怎麼會速配？只是看婆婆心意已決的模樣，她沒膽說出口。

　　「娘，妳決定怎麼著就怎麼著吧，我沒意見。」

　　「好，既然妳也同意。」席玉娘隨即轉向雞販。「賣雞的！我要那隻母雞……輕點，別把它抓傷了！」

　　看婆婆高高興興的幫小叔買下雞娘子，茅久兒真為小叔的未來擔心。

　　***

　　自從兄弟們有志一同的要以行動來抵制娘想要他們三人娶妻的念頭，此後楊千蒲便勤於跑妓院。

　　他本無意娶妻，對他放下多餘情感的女子，注定是要傷心的。

　　而他夜夜流連子花街柳巷，很快就贏得青樓薄倖之名。

　　只是楊千蒲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從來只會花錢不會掙錢的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面臨了無錢可花的地步。

　　他是家中的老麼，從小兩個兄長便對他這個麼弟愛護有加，以致他的成長過程十分順遂；在他選擇要「荒淫度日」後，他們也毫無條件的支持，也十分慷慨的贊助銀兩。

　　然而，再深厚的兄弟情誼也終於面臨到了盡頭的時候。

　　自從兩個兄長先後成親後，贊助的銀兩也很沒義氣的宣告終止，使得把青樓當自個兒家睡的楊千蒲，很快就兩袖清風了。

　　所以，在這個有錢便是大爺的地方，楊千蒲便是多待片刻也遭人嫌。

　　對於杏花閣的老闆娘李嬤嬤來說，她怎能容忍沒錢還敢來上妓院白嫖的人。

　　當初若是楊千蒲沒捧著大把銀兩上杏花閣來，她怎麼可能應他的要求，讓杏花閣的紅牌翠袖姑娘陪客，甚至還陪睡呢！

　　如今身無分文的他，哪裡還有資格霸佔她杏花閣的紅牌；何況她這裡是花樓，不是酒樓，可不興賒賬那一套。

　　沒銀兩！哼，回家喝奶去吧！

　　李嬤嬤一副晚娘面孔的站在楊千蒲面前，雙手杈腰，尖酸刻薄地道：「楊三公子，今兒個您別說我李嬤嬤無情，好歹您也是為我這間杏花閣奉獻過一份心力的大金主，只是您已山窮水盡，家裡的人又不肯送銀兩來讓你繼續享樂，您也得體諒李嬤嬤我只不過是做小本生意的人，您別怪嬤嬤我無情。

　　楊三公子，您是要自個出去，還是要我請人把您給丟出去呢？不過嬤嬤我還是不希望把事情做絕，與楊三公子撕破臉，還希望楊三公子自個兒識趣點；畢竟留點三分餘地，將來見面也才好說話，您說是不？」

　　總而言之，李嬤嬤說了一大堆，就是要他雙手捧上銀子，否則她就將他丟出這間杏花閣。

　　楊千蒲也不是個不識趣的人，他站起身，瀟灑的揮揮衣袖。

　　「知道了，我走就是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既然杏花閣不歡迎我，那麼我楊某還可以到銀花閣、金玉樓、採花樓……天下之大，花樓之多，就不信沒有我楊千蒲容身之處。」楊千蒲當真拍拍屁股走人了！

　　李嬤嬤一副要走請便，擺明了不送客的姿態。

　　「嬤嬤，這樣好嗎？萬一楊三公子被哪個嬤嬤給收留，那不就是咱們的損失了嗎？」翠袖擔憂的說著。其實她內心是捨不得楊千蒲，因為他跟別的恩客不同，雖然他看似放蕩不羈，又時常流連花樓，可他為人很君子，在他的眼裡也沒有一絲看輕她們是青樓女子的眼光。

　　所以她在楊千蒲的身邊，才覺得活得比較有尊嚴，比較像自己。

　　「這妳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嬤嬤我開的是青樓，不是開慈善堂，做嬤嬤的什麼事都可擺兩旁，視『見錢眼開』為最高原則。只要是身上連個子兒都沒有的大爺，管你是哪個皇親國戚，是絕不可能踏進哪家青樓妓院的大門一步的。」

　　看來李嬤嬤是鐵了心腸，翠袖也難掩失望的心。

　　***

　　離開杏花閣的楊千蒲，果真如李嬤嬤所說的，知道他身無分文，眾人就避他如蛇蠍。

　　那些嬤嬤個個都嗜財如命，他自嘲的一笑，居然會希冀她們會收留他。他在四處碰壁之後，終於也看清這些人只認錢不認人，不講什麼情面的。

　　開玩笑！他楊千蒲又不是沒地方可去，不過世態的炎涼，楊千蒲終於體會到了。只要回到楊家，他還有他的房間，還有他溫暖的被窩，誰希罕睡在那不知被多少男人躺過的床上。

　　沒錯，就算家裡的人不資助他銀兩揮霍，那他總還有他的藏身之處，還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小屋。他順他們的意，回家總行了吧？

　　清晨露重，路旁的雜草上的露珠凝聚成霜，楊千蒲絕不是早起散步，而是一夜未歸。

　　其實他不只這一夜未歸，他已經兩三個月未回家了，但這一夜他看盡了人世間最無情的臉色，此刻他心中有無限感觸，無端懷念起家的溫暖。

　　只是，他滿懷思家之情回到自己的房間，等待他的卻是一幅教人不可思議的景象……

　　這是他的房間嗎？

　　楊千蒲的直覺反應是他進錯房間了，他甫踏進房的右腳隨即縮了回來。

　　因為他不記得自己何時成了親？尤其是喜床上有一隻綁了紅緞帶的母雞，他的床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他一定是在做夢。

　　搖搖頭，楊千蒲試圖讓自己的腦子清醒清醒，抬起手用兩指掐掐臉頰……痛！

　　他沒在做夢！

　　楊千蒲一驚，急忙四處確認，現在天色已亮，他不可能會錯認，這裡的確是他從小到大所住的房間沒錯。

　　只不過房內的景象……也許是他一時眼花所致，還是再看一次好了。

　　他先是深吸了口氣，撫平一下驚恐不安的心，再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眼睛所看到的仍是一副教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滿室的紅，紅桌布、紅蠟燭、紅簾，還有最能解釋這一切為何的大紅囍字……這一定是有人在跟他開玩笑的！

　　娘！一定是娘！只有娘才會做出這種事來。

　　「娘！」

　　楊千蒲迫不及待的要找娘問個清楚，不料他一轉身，他娘就站在他身後。

　　席玉娘早料到沒錢可花的兒子一定會回來，所以她早派人注意了，一有他的動靜就立刻通知她。

　　果不其然，如她所預料的，兒子果真是表情豐富生動哪！

　　「乖兒子，兩個月不見，你一回來就急著找娘，娘好感動。」明知道小兒子根本不是那樣的心情，席玉娘還故意說著會讓人七竅生煙的話。

　　「娘！」一看就知道是娘搞的鬼，娘竟然還跟他裝傻。「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把我的房間弄成這樣？」他生氣的問。

　　面對兒子的怒火，席玉娘早就料到，所以她神色自若的笑道：「很漂亮對吧？不過你也不用太感激娘，你是娘的乖兒子嘛，娘特別為你著想也是應該的。」

　　娘在說什麼瘋話？娘到底用哪只眼睛瞧見他感激了？

　　好！就算娘幫他把房間佈置得很喜氣，但……「那我床上那隻畜生是怎麼回事？」

　　「哎呀！什麼畜生不畜生的，應該叫娘子。」席玉娘笑著糾正他。

　　「娘子？那隻雞是我的娘子？」彷彿聽見了多麼驚人的話，楊千蒲不可思議的驚叫。

　　「是啊！瞧你的模樣肯定是太高興了吧！說真的，娘幫你娶了娘子後，你就浪子回頭了，可見得你們的緣分匪淺。」

　　「見鬼的緣分匪淺！」分明是娘暗中叫兩個兄長別再資助他銀兩，迫使他沒錢花用只好回家，硬要說他跟一隻雞有緣分，那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哎呀，乖兒子，你的用字遣詞怎麼變得如此粗魯？娘就知道，你在外頭的這段日子，一定是交了壞朋友；不過你現在已經娶了娘子，該收收心，不能老往外頭跑，知道了嗎？」席玉娘諄諄教誨著。

　　楊千蒲差點沒氣得吐血，娘可真厲害，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可他沒心情為她鼓掌叫好，因為換作是別人，絕不可能接受自己有個雞娘子的事實。「娘，我又不是等郎妹，憑什麼我的另一半要是雞？」

　　「你的確不是等郎妹，應該叫你等妻郎。」

　　席玉娘此語一出，躲在一旁看好戲的楊千苧和楊千苔忍不住皆笑了出來。

　　「等妻郎，哈哈……」

　　「大哥、二哥！你們……」楊千蒲驚愕的看著笑得亂沒形象的兩人。「你們和娘串通好的，對不對？」

　　楊千苧停止笑，忙澄清道：「別誤會！我們是無辜的，全是娘的主意。」

　　忽地，楊千蒲明白了，難怪大哥和二哥會甘願成親，原來都是怕娘幫他們娶雞娘子，什麼對他愛護有加的兄長，他現在終於看清了，他們是沒情沒義的兄長，刻意隱瞞消息來陷害他。

　　「三弟啊，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機會，你可要好好珍惜你的雞娘子哦。」楊千苧幸災樂禍的笑道。

　　要不是他的修養好，現在二哥肯定被他打得滿地找牙！有這樣陷他於不義的兄長，他除了認栽還能怎樣？

　　雞娘子就雞娘子唄，他不在乎；若是娘以為這樣就能令他去娶一個真的女人回來，那她的如意算盤就打錯了！

　　***

　　紹玉雪很害怕，害怕自己將要面臨被宰殺的命運，成為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佳餚，然後被五馬分屍的成為別人的腹中食。

　　只是她不明白，自從她被買來了之後，就被放進這間房內；如果她是要被宰殺的話，應該是要把她放進灶房，怎麼會是把她放進這張床上？

　　就她所知，一般人應該不會讓一隻雞窩在這麼舒適的床上吧。

　　還是那個女人買她，是要做其它用途的嗎？

　　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變成雞的，買她的女人跟她說了很多話，而她聽得懂雞話，卻反而聽不懂人話了，但她能感受到買她的人十分溫柔。

　　她不明白，為什麼不乾脆一刀宰了她，也許她就能早死早超生，說不定下輩子她就能投胎變成人。

　　這房間的門窗都被關緊，她想逃也逃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了也難保不會被別人抓去，她還是一樣得面臨被宰殺的命運。

　　現在的她，對未來感到茫然、惶恐和不安！

　　深夜寂寥，空蕩蕩的房內，更令紹玉雪想起疼愛她的爹娘，她好想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紹玉雪獨自傷懷了良久，許是累了，天方魚肚白時她沉沉欲睡，臨睡之際她還向上天祈禱著，希望一覺醒來後她仍是身為人的紹玉雪；然後會有人告訴她，她只是做了一場噩夢而已……

　　撇開那些沒人性的傢伙，楊千蒲進到房內，用力的甩上門。

　　紹玉雪被突如其來的聲響給嚇到，全身的雞毛豎起，奮力揮動著雙翅；過了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她好奇的看向製造出聲響的男子。

　　意識到自己與男子共處一室，紹玉雪顯得有些害羞，下意識還覺得自己是人，忘了此刻的她已經是一隻母雞。

　　楊千蒲知道自己嚇到床上的那隻雞，可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他還壞心的希望床上的雞因此而嚇死了最好。

　　都是你這只臭雞，被我娘買了算你倒霉，我娘承認你是她媳婦，我可不承認！

　　一隻畜生憑什麼學人躺在床上，不給它點苦頭吃，它還真當它自己是人哩！

　　楊千蒲一步步逼近床邊，嘴角揚起令人發寒的笑。

　　也許是身為動物的關係，紹玉雪的敏感度也提高許多，雖然沒看到楊千蒲的表情，她也感受到來者不善的意圖。

　　她看見眼前的男子伸出雙手，一步步向她逼近，被人擒住不得動彈的恐懼湧上心頭，她害怕的舞動翅膀欲飛。

　　但雞不像鳥兒那樣會飛，她只能跳下床，揮動著雙翅在房內到處亂跑。

　　沒想到你也滿機警的嘛！楊千蒲心想，也卯起來追著四處逃竄的雞。

　　許是還不習慣當雞吧，紹玉雪腳一拐就跌個四腳朝天。

　　「再跑啊！這下看你還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嗎？」

　　楊千蒲一把抱起住了雞。

　　紹玉雪自知無路可逃，又不知道他想要對自己做什麼，一顆心忐忑不安。

　　再者，雖然紹玉雪現在的身份是雞，但她的內心卻是不折不扣的黃花大閨女，被一個陌生男子抱在懷中，她也忘了掙扎，一顆心怦跳亂撞的，眼睛也不敢到處亂瞄。

　　楊千蒲腦中想著，要把懷中的雞用煮的還是用烤的，反正他的娘子又不是人，把它宰了是不會犯下殺人罪的。

　　不過他很清楚，宰了一隻就會有第二隻，然後第三隻……總之娘是不會死心的，然而他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妥協的。

　　楊千蒲帶著嗜血的冷笑，看著懷中仍不知死活的雞。

　　娘想幫他娶多少雞娘子都沒關係，來一隻他就宰一隻，來一雙他就宰一雙。

　　「雞啊雞，反正你生來就是讓人成為腹中食，你死了可別怨我，你要是死不瞑目，你的冤魂也別來找我算賬啊！」楊千蒲騰出一隻手，動作輕柔的撫著雞首。

　　因為發生在紹玉雪身上的事，至今都還令她無法置信，從來沒有過一個人孤零零的感覺，和對未知的命運也令她感到彷徨不安。她聽不懂他在念些什麼，但他的溫柔舉止安撫了她一顆不安的心。

　　她感激的望著楊千蒲，雖然她不能說人話，但她相信，她一定能把她的心意傳給眼前的男子的。

　　突然，楊千蒲的心無預警的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在那小如豆的雞眼裡，他彷彿看見身為雞的悲哀；他深切的感覺到，即便是身為畜生，也有它們的靈性。

　　雞也好，人也罷，都是活生生的一條命，他怎能因為他與娘的恩怨，就遷怒無辜的它。

　　看著它水靈清明的雞眼，楊千蒲反倒覺得自己就像個十惡不赦之徒，無法想像自己竟是如此的殘忍。

　　他會變得這麼沒人性，都是娘害的！

　　而對無辜成為他雞娘子的它，楊千蒲竟突生憐惜與不捨。

　　「乖乖，以後我會照顧你，不會再打殺你的主意了。」楊千蒲安撫著它的不安，在那和煦溫暖的笑容裡，彷彿又回那天真又不解世事的少年，他也很意外它帶給他心裡的平靜。

　　也許是花天酒地的日子已經過膩了，他內心已經懷念起過去平淡無奇的日子。

　　想想，其實有隻畜生相伴也不壞，比較起來，他還真怕娘幫他娶個人做娘子。  

　　看著懷中天真無邪的雞娘子，楊千蒲當下決定，以後要好好的愛護它。

個人言論

第二章
      
　　紹王府

　　紹王爺紹靖本該張燈結綵的準備愛女的婚事，此刻他卻和他的夫人一同在愛女的閨房內，擔憂著突然昏迷不醒的愛女。

　　坐在愛女床前的婦人，面容憔悴，雙目也因連日來的哭泣而顯得浮腫，但模樣依舊端莊高貴，悲傷哀戚的身影更惹人心疼。

　　「夫人，妳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這樣妳的身子會受不住的，妳還是先去休息吧，玉雪由我來照顧就行了。」

　　「不要！玉雪一天沒醒，我就一天不睡。」何欣蘭自從嫁給紹靖後，就生了這麼個女兒，她卻一直無法為丈夫生個兒子；然而丈夫對女兒的疼愛，稍梢撫平了她沒能生兒子的遺憾。

　　「夫人，難道妳要玉雪醒來發現她娘為了照顧她而病倒嗎？這樣，孝順的玉雪一定會自責不已的。」

　　想起了貼心又乖巧的女兒，何欣蘭態度軟化下來，不再堅持。「可好好的人，為什麼會無端昏迷不醒，連大夫都找不出病因呢？」

　　聽到這些話，同樣也吃不好睡不好、身為紹玉雪貼身婢女的小貞，懊惱的跪在地上。「夫人！都是小貞不好，是小貞沒盡到照顧小姐的責任。」

　　「小貞，妳起來吧，這事不能怪妳。」

　　「夫人……」小貞雖然沒受到責難，可她的良心還是感到不安。

　　何欣蘭望向愛女，又是一陣感傷。「為什麼在玉雪大婚之前會發生這種事，難道是玉雪沒這個福氣成為將軍妻？」

　　「玉雪變成這樣，就算醒來也得在家休養一陣子；可是要等玉雪醒來又不知要多久，總不能叫清威一直等下去。」紹靖眉頭緊蹙，一連串煩心的事，實在教他這上了年紀的身子有些吃不消。

　　「那夫君你說該怎麼辦？」愛女變成這種情況，就算她醒了，短期內她也不會讓她出嫁的。

　　「我很看好清威這孩子，也很希望他做我的女婿，可又沒理由叫清威一直等玉雪，不如讓巧梅代嫁。」紹靖想起他還有第二個女兒，也許是因為他並不是很喜歡巧梅的生母，所以他跟巧梅也不太親近。

　　「二小姐？」小貞有些驚訝地道。

　　「巧梅？」何欣蘭恩怨分明，雖然她不喜歡側室吳鳳嬌，但吳鳳嬌所生的女兒巧梅卻是十分乖巧，是個很得人疼的孩子。

　　「當然，我一定會和清威說明白的，看他願不願意和巧梅合合看八字，再作決定，只是我還是希望婚禮能如期舉行。」

　　「好吧，也許這本就不是玉雪的姻緣，如果在巧梅大婚後玉雪能醒來的話，那就太好了。」女兒嫁不嫁何欣蘭已經不在乎，她只要寶貝女兒能醒來就好。

　　「既然已經決定好了，夫人妳還是早點回房歇息。」

　　女兒的事也不只她一個人難過，而她還連累丈夫為她擔心，何欣蘭對自己的任性也十分過意不去，因此她順了丈夫的意。

　　「小貞，好好的照顧小姐。」紹靖吩咐著。

　　「是！小貞會好好照顧小姐的。」即使是累倒了，也沒關係。

　　臨走前，紹靖夫婦仍憂心的望了女兒一眼，然後他才扶著愛妻回房。

　　***

　　跟紹王府凝重的氣氛比起來。吳鳳嬌的笑容就顯得十分的突兀。

　　沒辦法，人逢喜事精神爽。日前紹靖拿了紹巧梅的八字與穆大將軍的八字比對，說是大吉；因此紹王府與將軍府的聯姻仍是照常舉行，只不過新娘從紹玉雪換成她的女兒紹巧梅，而她這做娘的當然是倍感風光。

　　因此，她一聽說回房休息的何欣蘭醒了，便前去見她。

　　「大姐！」吳鳳嬌掩不住歡喜的喚著。

　　若是可以的話，何欣蘭很不想見到她，但是她又沒有理由拒絕見她，只好捺著性子與她應對。

　　「妳來做什麼？」她瞥了吳鳳嬌一眼。不太想招呼她的坐在椅子上。

　　「大姐，別說得這麼生疏嘛，我也是來關心妳的，擔心妳為了玉雪的事而累壞了身子。」吳鳳嬌也不在意的自個兒找了張椅子坐下來。

　　「我很好，不勞妹子操心。」因為成見的關係，何欣蘭根本是打從心底認為吳鳳嬌是不可能真心關心她而來，八成是她的女兒取代了自己的女兒要成為將軍妻，特來向她炫耀。

　　其實一向待人和善的何欣蘭，會和吳鳳嬌不合，那也是有原因的。

　　當年她和紹靖是一對恩愛的夫妻，某日紹靖在友人家喝酒喝到很晚，她因為要照顧女兒，所以累了很早便休息，隔天才得知丈夫竟和府裡的婢女一度春宵，那名婢女就是後來懷了巧梅的吳鳳嬌，因為她有了紹靖的骨肉，逼得她不得她答應讓吳鳳嬌成為側室。

　　而事後因為喝酒誤事的紹靖，也發誓終生不再飲酒。但她仍舊想不透，丈夫也曾有過酩酊大醉的時候，那次怎麼會糊塗到和婢女有染，她懷疑根本就是吳鳳嬌故意製造的機會，想藉此擺脫奴僕的身份。

　　而老天也像是在幫她，讓她意外的懷了身孕，母憑子貴的成了紹王府的二夫人。

　　然而事實的真相如何，她也不想再追究了；至少這幾年吳鳳嬌安分守己，偶而為了爭寵鬧出一些小紛爭，其它的她們倒也相安無事。

　　但對於吳鳳嬌，何欣蘭還是難敞開心胸接納她。

　　「既然大姐沒事，那妹子我也放心了。最近巧梅要成親了，做娘的我得好好為她打理打理，畢竟這可是女人家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婚禮。幸好巧梅不像我這做娘的，注定是妾的命。其實不管巧梅是正室還是妾的命，我這做娘的只希望她能嫁到一個疼愛她的丈夫；在我百年之後，我也能感到非常的欣慰。」

　　聽到此，何欣蘭明白了她是來幹嘛的，也就是說一個女人家最基本的期望，她都沒得到。

　　而命運對她的不公。就是因為有她何欣蘭的存在，所以她只能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

　　因為自己得到丈夫的寵愛，難免使得吳鳳嬌心裡不平。何欣蘭知道她的心態，

　　也不計較她的話中話，反正只要她發完牢騷，她自然會離開，她也就不多做反駁，免生枝節。

　　果真如她所料，吳鳳嬌的目的達到了，屁股還沒坐熱便嚷著要走。吳鳳嬌去忙她女兒的婚姻大事，而她現在最擔心的還是自個兒的女兒。

　　玉雪，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清醒？

　　***

　　吃完早飯，楊家的僕人們正開始一天的生活，悠閒的做著分內的工作，不料他們卻見到令人震愕到足以掉下下巴的一幕。

　　楊千蒲竟然十分寶貝的抱著一隻母雞，還煞有其事的跟它介紹著家中的一景物，彷彿就像對待一個非常親密的人般。

　　雖然楊家上下早已知老夫人為三少爺買了隻雞娘子，但這種現象對他們來說還是十分的不可思議。

　　有人還特地跑去通知老夫人，要她也前來觀看。

　　席玉娘一聽也覺得不可思議，立刻放下身邊的事，跑來看小兒子在搞什麼鬼！

　　當然囉，這種奇異的景象，不能只通知老夫人；在外頭的楊千苔、楊千苧一聽說此事，也都放下身邊的事，特地趕回家。

　　楊家的亭子裡，有楊千蒲和他雞娘子的身影，他對著懷裡的雞有說有笑的，語氣十分溫柔。

　　在一旁觀察小兒子許久的席玉娘，竟也分辨不出他是認真的，還是做戲的。

　　這時，她看見另外兩個兒子也出現，口氣不悅的問；「你們回來幹什麼？」特地跑回家來湊什麼熱鬧。

　　「娘，聽說三弟神志不清，是不是真的啊？」楊千苔一臉戲謔的問，根本就不擔心楊千蒲的異常。

　　楊千苧則是誇張的吃驚道：「娘！會不會是妳幫三弟娶了雞娘子，讓三弟受的打擊太大了？」

　　「胡說，蒲兒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受到刺激！」席玉娘駁斥。

　　楊千苧不苟同的說：「這可難說了！三弟從小的日子就過得十分順遂，也許真的會因為這小小的刺激，而性情大變的。」

　　「怎麼可能？」席玉娘不信。

　　「怎麼不可能？」楊千苔和楊千苧同時說道。

　　「說什麼娘都不信。」席玉娘還是堅持己見。「你們三弟絕對是存心跟娘過不去，以為這樣娘就會對他有所愧疚，娘倒要看看他能堅持多久。」

　　雖然楊千苔和楊千苧說著和席玉娘不同調的話，但他們所做的結論也是和席玉娘一樣，楊千蒲一定是跟他們鬧著玩的。

　　試想，有哪個人會對一隻雞認真？不可能的嘛！

　　如果有的話，那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妳叫什麼名字？」

　　楊千蒲已經對著身為雞的紹玉雪問第三次，雖然他知道雞不可能聽得懂人話，

　　但他仍想試試。

　　紹玉雪知道他在對她說話，她雖然聽不懂，但很認真的想讀出他的唇形，她依稀辨別出「名字」兩個字，因此她大膽的猜測他是在問她名字。

　　紹玉雪毫不遲疑的在地上畫了個玉字，玉字寫起來比較簡單，但她沒把握能把雪字寫得清楚了。

　　然而楊千蒲沒想到它真的有名字，還寫了玉字；不管是巧合，還是它真的聽得懂他的話，都令楊千蒲十分驚喜。

　　「玉！原來妳叫玉，那好，以後我便喚妳小玉。」楊千蒲高興的抱著他的雞娘子，笑得好不開心。

　　楊千蒲驚訝於它的靈性，對它也更加的喜愛。

　　她只寫了一個字，還沒寫第二個字，怎麼他已經很高興的將她抱入懷中，該不會是認為那個玉字就是她的名字了吧？這樣也好。如果她寫出雪字來，恐怕會被人誤認為神雞。

　　但是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告訴他她的全名，因為眼前的男子對她的好，身為雞的她無以回報；不過，她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一直陪伴著他。

　　之後，楊千蒲高興的帶著紹玉雪認識楊家的一景一物，耐心的介紹著，因為他知道小玉一定聽得懂。

　　而小玉彷彿真聽得懂他的話似的，會在他停頓的時候，發出咯咯聲回應他，彷彿他們倆是知己般的一搭一唱。

　　就這樣，他與紹玉雪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上午。

　　到了用午膳，乃至於用晚膳的時候，楊千蒲都會抱著雞出現在飯廳，親自餵食它飯粒。

　　楊千蒲甚至還跟它玩親親，但紹玉雪總是害羞的避開了，畢竟她的內心裡還是那個身為人的紹玉雪。

　　楊家上下，凡是有眼睛的人，無不瞪大了眼，驚訝的看著他異常的舉止。

　　楊千蒲對待懷中的雞，簡直是呵護備至，時而輕聲細語，像足在對它說體己話般，令人看得心裡直發毛。

　　他要做戲的話，也太過逼真了吧，沒必要做到那麼……親密吧？

　　身為楊千蒲大嫂和二嫂的夏靚綺與茅久兒，紛紛用埋怨的眼神瞥向一旁的丈夫，彷彿在責備他們還不夠疼老婆，沒有像三弟一樣，把他的雞娘子捧在手心上呵護著、疼寵著，讓她們有種連隻雞都不如的感覺。

　　當然嘍，兩個疼妻子至上的大男人忙安撫她們，順便再給自個兒三弟一記白眼，他們都認定楊千蒲絕對是在報復他們。

　　驀地，楊千苧瞧見桌上那只香噴噴的烤雞。唇角揚起壞壞的笑。「二弟，瞧你的娘子瘦瘦弱弱的，不補點營養怎麼行？來！這只香噴噴的雞腿給你餵你的小玉娘子。」

　　楊千苧遞雞腿的同時，一旁便有幾道訕笑聲傳來。

　　聞言，楊千蒲惡狠狠的瞪向他們，這些沒天良的人，怎會是他的親人？

　　他氣得大吼：「以後不准再讓我看到飯桌上有任何雞的料理！」

　　席玉娘以為小兒子是在跟她唱反調，起初也不以為意，任憑他去胡搞；可日復一日，小兒子跟他的雞娘子可說是形影不離。

　　吃飯不離，睡覺不離，只要在楊家都見得到一人一雞親密的形影。

　　楊千蒲甚至會幫他的雞娘子洗澡，幫它梳理羽毛，還時常陪它說話，待它彷彿如同人一般；也許他還不知道，他已經與它培養出超越常人的情感。

　　***

　　這天，楊千蒲心血來潮，帶著雞出去街上晃。

　　一個人抱著一隻雞，本來就是很奇怪的事，而楊千蒲還對著雞喃喃自語，這種怪異的行徑更惹得路人的側目。

　　楊千蒲也不在意，指著懷中的雞對著那些行注目禮的路人說道：「它是我娘子。」

　　楊千蒲怪異的行徑，讓人以為自己是遇上了瘋子，紛紛走避。

　　反正楊家被人津津樂道的事又不只這樁，再添一樁讓人當茶餘飯後的笑話也無所謂。

　　席玉娘正好上街買布，也見到小兒子大方跟人家介紹他的雞娘子的那一幕，她也分不清，兒子是故意要氣她的，還是認真的？

　　畢竟是親生兒子，看到他這副失常的模樣，她不免憂心。

　　若有所思的回到家中，席玉娘看到自己的相公楊萬威，似乎早就等著她。

　　其實她相公早年為家業打拼，一直到把所有的事交給了大兒子後，他才得以清閒，就連家裡的事，他也不太會插手去管；但若是他會去管的話，肯定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所以席玉娘有九成的把握，他要跟她談的八成就是小兒子的事。

　　雖然楊萬威對家裡的事都採取放任態度，但並不表示一旦有事的時候，他也會悶不吭聲的。

　　「蒲兒是怎麼回事？他竟然一臉幸福的抱著雞說那是他娘子，還說要跟那隻雞過一輩子。」楊萬威一臉嚴肅的問。

　　在楊家，席玉娘總是顯得比較強勢，然而楊萬威該發威的時候，他還是會拿出一家之長的威嚴。

　　席玉娘自知理虧，面對丈夫時就顯得比較氣弱。「我也是想讓蒲兒早點收心娶媳婦，也許他跟本就是想氣我。」

　　「雖然我跟兒子相處的時間沒妳多，但並不代表我不了解自己的兒子，蒲兒最不會的就是開玩笑了。雖然我不是好面子之人，但人雞戀，傳出去有多丟楊家的臉。」

　　連丈夫都這麼說，席玉娘自欺欺人的心態也破滅了，其實她也早就察覺到小兒子的不尋常，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那現在該怎麼辦？」席玉娘也覺得事態嚴重。

　　「不管他是不是認真的，都得讓他早點恢復正常。」

　　***

　　楊家後花園的一角，楊千蒲正幫著小玉洗澡，他知道小玉特別愛乾淨，所以每天一定會幫它洗澡，幫它的羽毛梳理整齊。

　　也許是楊千蒲細心呵護的關係，紹玉雪羽毛的色澤比起別的雞還要光亮，也特別的艷麗。

　　這些日子以來，他和小玉已經培養出默契，讓他對小玉有一種莫名的喜愛，那是和人相處時所沒有的感覺：至少他知道，它不是耍心機的親近他，也不是對他別有所圖，它保有人類所沒有的純真本性，只要對它好，它都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小玉，幫妳洗乾淨了哦，瞧妳今天還是一樣的漂亮。」看著小玉發光的羽毛，楊千蒲很滿意的笑了。

　　紹玉雪振翅撲入他懷中，還用嘴磨蹭他的臉頰，似乎在跟他表達謝謝。

　　它的舉動逗得楊千蒲開心的咯咯笑著。

　　席玉娘躲著看到這一幕，臉色可用慘白來形容。她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她兒子身上，只不過幫他娶個雞娘子而已，他還真的把它當妻子般來對待，甚至小心呵護。

　　難道是自己所做的決定給他的刺激太大了，以至於他神志不清？！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席玉娘心裡一直告訴著自己，想當初小兒子看到他房內的景象時，還氣憤的要找她理論，怎麼可能轉眼問就接受了她為他娶雞娘子的事實？

　　「蒲兒。」席玉娘決定了，她要放棄她的媳婦夢，不再強逼他娶媳婦了。

　　「娘，什麼事？」楊千蒲抱著他的雞娘子，轉身面對娘，親切的喚著。

　　天啊！她已經好久沒聽到兒子用這種乖孩子的口氣天真的喊她一聲娘了。

　　他一定是著了魔，否則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果然，她還是做錯了。

　　「孩子，娘已經想通了，娘不再逼著你娶妻了，你就別再和那隻雞玩夫妻遊戲了。」

　　「娘，妳在說什麼？我和小玉是認真的！」楊千蒲不容許自己和小玉的感情被誣蔑。

　　「別鬧了！娘是說真的，就算你一輩子不娶，娘也不再逼你了。」鬧著玩也該有限度，她都已經妥協，他還不肯罷手。

　　「娘，我也是說真的，我和小玉相處得很好，雖然我們是人和雞，但我們心意相通，普通人是無法理解的。」楊千蒲的眼神堅定，說明他不是在說玩笑話。

　　完了、完了！他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看他逗弄著那只被他取名為小玉的雞娘子時那副幸福甜蜜的模樣，席玉娘彷彿受到了很大的驚嚇般，覺得自己的心快受不了了。

　　不行！不管他是真的還是假的，她要趁事情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趕緊分開他們。

　　只是兒子隨時隨地都抱著那隻雞，她若是硬將他們分開，沒成功的話，往後他定會對她更加的提防，所以她必須想個萬全之策。

　　因此他與大兒子商量，要他想辦法弄包迷藥，好讓小兒子晚上能睡得不省人事，然後她再乘機將他的雞娘子抱走。

　　等到夜晚一到，席玉娘便依照計畫順利的進行……

　　翌日，楊千蒲一早醒來，神智還迷迷濛濛的，卻感覺不到懷裡該有的溫暖。

　　「小玉……」通常他若醒來，小玉一定比他早一步醒來，然後在他懷裡鑽動，等待他清醒，可今日那樣的感覺完全不在。

　　楊千蒲猛地清醒過來，果真他床上完全沒有小玉的蹤影！

　　「小玉！」楊千蒲急得在房裡亂轉，「小玉，妳別鬧了，快出來啊！」

　　他的房門關起來，窗戶對小玉來說又太高，它也飛不出去，那小玉怎麼會無緣無故不見了呢？

　　他焦急的呼喚著，任何一個它能躲的空隙都不放過，只是找了好幾處就是沒有小玉的蹤影。

　　小玉絕對不會無故離開他的，一定是有人嫉妒他和小玉的感情好，所以要拆散他們。

　　最有可能做這種事的，就是他的家人。

　　昨兒個大哥突然邀他喝酒，說什麼平常忙於生意，兄弟倆很少有機會聊聊，他不疑有他，陪他多喝了兩杯……

　　想起昨天大哥可疑的行徑，他越想越不對勁。

　　可惡！他要去找大哥問問明白。

個人言論

第三章
      
　　「大哥，小玉呢？你把小玉藏到哪裡去了？」楊千蒲的口氣分明認定事情就是他做的。

　　楊千苔早知道三弟會來找他興師問罪，只是沒想到這麼快，不過連娘並沒有把那隻雞的藏身之處告訴他，他來問他也是沒用的。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娘什麼也沒說。」楊千苔聳聳肩。

　　「娘！是娘做的！」難怪娘昨天會說那些話，娘一定還以為他是在故意氣她，才與小玉假裝感情好，天知道他不是。「娘把小玉藏到哪裡了？」

　　「不知道，也許藏在某個地方，也許賣給別人當佳餚了。」楊千苔只是猜測著，沒想到他的話已經惹得楊千蒲臉色一陣慘白。

　　「不！娘怎麼可以這麼做，我要去找娘問個清楚！」要是娘真的把小玉給煮來吃了，他絕對要跟娘斷絕母子關係。

　　當席玉娘見到小兒子神情焦急、氣憤的面容出現時，就明白他已經知道雞不見的事是她做的，不過她卻態度輕鬆悠閒的呷了口茶。

　　小兒子的反應是她始料未及的，當初她只是想讓他早點正視自己已經到了該娶妻的年紀，沒想到他會樂意的接受他有個雞娘子的事實。

　　就算她的觀念再怎麼開明，也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娘！把小玉還給我！」楊千蒲一見到席玉娘，開口便要他的小玉。

　　「小玉娘已經放生了，說不定它現在正為自己得到的自由而快樂著。」

　　「那是不可能的！小玉很黏我，根本就離不開我，小玉才不可能會快樂的，娘，妳騙我的對不對？我問過看門的，他說妳今天根本就沒出門。娘，我求求妳快告訴我，妳到底把小玉藏在哪裡，小玉現在一定很害怕。」

　　開口閉口都是小玉，到底那隻雞有什麼魅力，讓他著迷成這樣？

　　席玉娘淡然的看了他一眼，突然說出一些不相干的話：「娘知道，你一定很不甘心，你因為沒有好好照顧小黃而讓它病死感到自責。」

　　「小黃是誰？」楊千蒲覺得莫名其妙，娘幹嘛無故扯到小黃？

　　「你四歲時養的小狗。」

　　「我根本就沒印象，怎麼可能會感到自責。」

　　「娘也知道你因為把小小當球拋而不小心把它摔死，之後便發誓再也不再養任何寵物，因為你太過傷心難過了，會有那樣的決定，娘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個頭啦！他都不記得的事，娘理解個什麼？

　　「小小又是哪只阿貓阿狗？」

　　「是你七歲時養的耗子。」

　　誰會養耗子當寵物，娘要說謊也編個像樣一點的嘛！

　　「七歲應該已經是有記憶的年齡，我若真的很傷心，應該會記得，怎麼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就因為沒有，他才沒有印象嘛，席玉娘會這麼說，還不是希望他放棄尋找小玉的下落。

　　席玉娘臉色一轉，面露哀戚，還裝模作樣的拭著眼角的淚珠。「娘知道，你因為太過傷心而選擇性的還忘過去的悲傷，以及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這些娘都能理解。畢竟愛得愈深，傷得也愈深。」

　　她深吸口氣，彷彿她內心是經過很大的掙扎才做下的決定。「所以娘為了避免憾事再度發生，決定讓小玉早點離開比較好，娘這麼做也是為了小玉好。」

　　笑死人了！娘竟然不是說為了他好，而是為了小玉好。

　　「不管娘說的是不足真的，我早已過了年幼無知的年紀，現在的我絕對能照顧好小玉。」

　　席玉娘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唉！娘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是執迷不悟？人雞殊途，你就別再折磨小玉了。」

　　「誰折磨誰了！」跟娘說簡直快氣到吐血。好，他爭不過娘，反正娘早已打定主意要拆散他和小玉，跟娘說再多也是沒用的。「小玉它不一樣！人也好，雞也罷，我和小玉的情感，人雞是不是殊途，不是當事人，外人是難以理解的。」

　　「就算它不一樣好了，但是娘硬將小玉塞給你當雞娘子，現在娘後悔了，不想讓一隻雞當你的雞娘子，下次娘會選個正常人給你當娘子。」

　　「什麼人我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小玉。」

　　「我看你的頭腦該清醒清醒了，讓你和小玉分開是對的。」席玉娘也硬起性子，不肯妥協。

　　「娘……算了，我自己去找！」楊千蒲放棄與娘再作溝通。

　　楊千蒲氣急敗壞的在楊家到處尋找小玉的蹤影。

　　***

　　「小叔、小叔……」

　　楊千蒲急著找他的雞，卻有人用幽魂似的聲音呼喚著他，他現在沒心情和聲音的主人玩抓鬼的遊戲。

　　「二嫂！」楊千蒲顯得不耐，一刻沒找到小玉，他的心就一刻不能安寧。

　　「小叔，二嫂要告訴你一件事。」茅久兒身子一半躲在樑柱後，眼神還不安的往四周瞟。

　　「二嫂，我現在沒空陪妳玩，我還得趕緊去找小玉。」楊千蒲只當茅久兒是無聊想找他玩，一時也沒把她的話聽進去。突然，他覺得茅久兒的行徑怪異，腦海中迴響起她的話，才猛地驚覺小玉的事，她一定知道些什麼。「二嫂，妳是不是知道小玉的下落？二嫂，若是妳知道的話就快告訴我，我會感激妳一輩子的。」

　　「好啦、好啦，你小聲一點，別讓別人聽到了。」茅久兒緊張兮兮的道。

　　一聽到真的有小玉的下落，楊千蒲高興的低聲道：「妳快說，小玉在哪裡？」

　　茅久兒湊近他耳邊說了幾個字。

　　「千萬別讓娘知道是我說的哦。」說完，她不忘叮嚀著。

　　「我得快去救小玉，改日再好好謝妳，二嫂。」

　　「不用客氣，都是一家人嘛！」茅久兒真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呢。

　　得知小玉的消息。楊千蒲片刻也不停留的去救它。

　　幸好二嫂對他通風報信，兇手果然就是娘。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娘竟然將小玉孤零零的關在柴房裡，真是狠心！

　　「小玉——」

　　***

　　紹玉雪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現在身為一隻雞的她沒有人類的視野，只能感覺到自己被丟進一個小房間內。

　　不過她聞到空氣中有濃濃的木柴味，她懷疑自己是被關進柴房了。

　　可是沒道理啊！那個買了她的女人，先是讓她住進一問舒適的房間，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那房間是那名男子所有；可是為什麼昨天夜裡那女人偷偷進房把她抱走，而那個一直很照顧她的男子彷彿睡死了般，一點也沒發現她被抓走了。

　　可是那個女人會半夜偷偷摸摸潛進房，一定是不想讓那個男子知道她要抓走她；也就是說，那個女人想分開他們。

　　可是，為什麼呢？難道人和雞的感情太好，真的是太奇怪了嗎？

　　不知道那名男子知不知道她被關在這裡？雖然她身為一隻雞，但還是保留著人類的情感，她知道自己已經喜歡上那名男子，如果她聽得懂人話，她好希望能知道他的名字；也許來世投胎為人，她聽到他的名字時，就能有不一樣的感覺了。

　　只可惜她現在是隻雞，雞的壽命有幾年她也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住現在與他相處的時光。

　　所以她不能一直被關在這裡。她要找路逃出去。

　　紹玉雪在小房間內四處走動，一心想找出路，一個不小心踢到一根斜放在牆邊的木頭，隨即她便感覺到有巨大的黑影從她頭上籠罩而下？！

　　她抬頭一看，居然是那根被她踢到的木頭往她這邊砸了下來，她反射性的跳開，機伶的撿回一條小命。

　　為了避免憾事發生，紹玉雪不敢再亂動，因為身為雞的她是禁不起這一砸的。

　　她靜靜等著那名男子來找她，她深信他會來的。

　　也許是身為雞，離地比較近，紹玉雪清楚的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正逐漸朝她的方向逼近。

　　她知道有人來了，但她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把她抓這裡的那個女人，所以她也不敢出聲，屏息等著來人。

　　「小玉——」

　　是他！是他的聲音。

　　紹玉雪從沒像此刻這般痛恨自己不能言語，只能吃力的發出雞才能發出的聲音。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聽得見，但他已經準確無誤的出現在她眼前。

　　紹玉雪欣喜若狂，興奮的揮振翅膀撲入他懷中，她的眼裡還隱約帶著喜極而泣的淚光。

　　楊千蒲彷彿看見了它的委屈，被某個人狠心的關進柴房，即使是人都會害怕，更何況是生性敏感的小玉。

　　幸好這回是有驚無險，難保娘下次還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看來以後他得更加小心了。

　　看著受到驚嚇緊窩在他懷裡尋求溫暖的小玉，楊千蒲暗暗發誓，再也不讓小玉與他分開了。

　　***

　　紹王府

　　「二夫人，為什麼大小姐還沒醒？」在紹王府的二夫人吳鳳嬌房內，她的貼身婢女珠兒擔憂的問。

　　「這我怎麼知道，草人已經拿回來了，照理說她早該醒了啊？」吳鳳嬌心煩的蹙著眉。計畫跟她所想的不一樣，她擔心時間拖得愈久，對她愈不利。

　　「萬一大小姐醒不來，那我們不是害了大小姐！」珠兒一副快哭的表情。

　　「珠兒，妳給我住嘴！」她的心情已經夠煩的了，珠兒卻還在那兒鬼吼鬼叫的，更惹得她心煩。「這事可以讓妳大聲嚷嚷的嗎？萬一教人聽見了，妳我都別想活了！」

　　珠兒很委屈的抿著唇，她本來就不贊成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她暗暗在心裡祈禱著：大小姐，珠兒也是奉命行事，您若要報仇，可別來找珠兒啊！

　　「下去。下去，看了我就心煩！還有，記得把草人拿去燒掉，可別留下什麼證據，否則到時候妳我都吃不完兜著走了。」為了確保事情不會洩露，她得毀屍滅跡才行。「還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去！」

　　「是，二夫人。」珠兒無奈的應了聲，事到如今也沒有後路可退了。

　　***

　　當楊千蒲抱著雞來到席玉娘的面前時，差點害席玉娘將口中的茶全數噴出。

　　幸好她不是那麼不禁嚇的人，否則楊千蒲的臉現在一定很好看。

　　只是她不懂，他怎能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找出那隻雞？

　　「蒲兒，你怎麼知道它被關在哪裡的？」

　　「我和小玉心有靈犀啊！」他還記得跟二嫂的約定，二嫂好心幫他，他絕不能害了她。

　　「狗屁！」人和雞會心有靈犀，別笑死人了！

　　「狗屁？哪裡有狗？」楊千蒲裝傻的四處尋狗。「娘，妳是不是眼花了？慘了，上了年紀的人果然比較容易看錯。」他唇角帶著炫耀和嘲笑的看著娘。

　　好！很好！這就是她席玉娘教出來的好兒子。

　　若他肯把這份情意用在她媳婦身上，那她這個做娘的還會感到高興，但他居然為了一隻雞頂撞她，這教她如何吞下這口氣？「蒲兒，你竟敢這麼跟娘說話？」

　　「小玉，妳看清楚了，她是壞婆婆，以後見到她要小心點，別再讓娘抓到了哦！」彷彿雞聽得懂他的話般，楊千蒲不斷的安撫它受驚嚇的心。

　　紹玉雪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還足習慣性的回應他幾句，因為她知道他會高興。

　　紹玉雪卻不知道，楊千蒲高興，可就有人不高興了。

　　席玉娘的臉色比方才更是鐵青，她終於知道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了。本想讓他早點正視自己該娶妻的問題，沒想到卻弄出了反效果。

　　事情已經發生，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

　　不過她實在看不出這隻雞有多特別，竟然會把她的兒子迷得神魂顛倒。

　　突然，席玉娘腦中彷彿閃過一絲重要的線索，她努力的細想著，不一會兒便恍然大悟。

　　就說她好好的一個乖兒子怎麼會突然變了性，不喜歡人反而喜歡一隻雞，原來問題就出在那隻雞身上！

　　***

　　這日清晨，楊家似乎被一股不尋常的氣氛籠罩著，楊千蒲沒察覺，就連敏感度過人的紹玉雪也沒察覺。

　　兩人都沉浸在幸福中，卻不知有場生離死別正等著他們。

　　楊千蒲正抱著愛乾淨的小玉，要幫她洗澡，突然有兩名家丁擋住他的去路。

　　他還以為他們怎麼會這麼大膽，原來是娘指使的，為什麼娘還不肯死心呢？

　　他是比較疼小玉，難道這也錯了嗎？為什麼他和小玉的感情會如此的多難呢？

　　不過沒關係，經歷的磨難愈多，他和小玉的感情就愈堅定，誰也拆不散他們的。

　　「你們將小少爺給我牢牢的架住！」席玉娘對著兩名家丁下令道。

　　兩名家丁聽令上前，一人一邊的架著楊千蒲。

　　楊千蒲試圖掙脫，卻發現他敵不過這兩個人的力氣，可見娘是有備而來的。

　　「放開我！」

　　楊千蒲喊得很有氣勢，但終究比不過地位在他之上的席玉娘。

　　席玉娘乘機將雞給抱了過來。

　　楊千蒲眼見小玉落入她手裡，急得大喊：「娘！把小玉還我！」

　　「娘會把小玉還給你的，但在那之前，你必須先安靜的看。」

　　「看什麼？」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席玉娘丟下話。便走往前院。

　　席玉娘的這番大動作，已經使得平靜的楊家暗地裡騷動了起來，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早巳聚在一旁觀看。

　　像席玉娘的長媳和二媳，甚至早就找好了最佳位子，連打發無聊的瓜子都準備好，就像是等著看戲一樣。

　　楊千蒲沒得選擇的任由兩名家丁架著他而行，尤其是他還想知道娘到底想對小玉做什麼？

　　只是來到前院，他看到了令他錯愕，且啼笑皆非的景象。

　　有沒有搞錯？竟然請道士來作法，而且道具早準備好，就等著他的到來，四周甚至還聚集了一群湊熱鬧的人。

　　「娘，妳請道士來做什麼，咱們家有鬼嗎？」

　　「有沒有鬼娘不知道，這還得大師看過之後才知道，總之你安靜的看便是。」

　　席玉娘將雞安置在擺滿驅鬼用道具的桌上。

　　「那娘幹嘛抓小玉，小玉又不是鬼？」楊千蒲覺得可笑。

　　席玉娘不理他，將雞安置好後，便跟道士說了幾句話，才轉向楊千蒲。「只要大師做完了法。娘就不干涉你和小玉的事。」

　　「這是交換條件嗎？」如果能讓小玉免除受娘的威脅，那是再好不過了。

　　「沒錯，只要大師認為沒問題，以後你和小玉的感情多好，娘絕不再干涉。」

　　那道士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說難聽點是瘦得皮包骨，長得一張倒三角的臉，還留著小山羊鬍，煞有其事的端詳著雞。

　　匆地，道士臉色一變。

　　「道長，怎麼樣？」席玉娘緊張的問。

　　道士一臉驚懼，難以置信的道：「太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怎麼回事？」席玉娘的心情跟著道士的表情七上八下的。

　　「這隻雞被死不瞑目的冤魂附身，若這女鬼繼續留在令郎身邊，令郎將會被這女鬼吸光精氣，然後提早向閻王報到。」

　　「天啊！這真是太可怕了。」席玉娘大大的吃了一驚，原來這隻雞真的大有問題，難怪兒子會被它迷得神魂顛倒，分不清自己的娘子該是人還是雞。

　　「胡說！你這滿嘴胡說八道的江湖術士！」楊千蒲氣得大吼，抬腳想踹道士。

　　可恨他現在雙手被人鉗制住，否則他定打得臭道士哭爹喊娘。

　　道士有點被兇惡的楊千蒲嚇到，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夫人，您的兒子已經被這女鬼吸了太多的精氣，人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

　　「臭道士！我看神志不清的是你吧！竟然說小玉被女鬼附身，我看被附身的是你吧！」楊千蒲氣不過道士的胡言亂語，拚命想將拳頭往他身上招呼過去。

　　席玉娘見兒子這般激烈的舉動，對道士的話完全深信不疑。「求大師救救我兒啊！」

　　道士先瞄向楊千蒲，確認他對自己沒有威脅性後，才轉向席玉娘道：「夫人別急，這女鬼做鬼的資歷尚淺，貧道有十成的把握，這女鬼不是貧道的對手。幸好發現得早，否則假以時日女鬼化成厲鬼，恐怕連貧道都拿這女鬼沒轍。」

　　道士一下歎惜，一下慶幸，戲劇化的表情演得十成十。

　　「那請大師快收了女鬼吧！事成之後，我一定會包個大紅包孝敬大師的。」

　　聽到紅包那幾個字，道士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夫人別這麼說，降妖除魔本就是我們修道之人的職責。」

　　「那就麻煩大師了。」席玉娘真摯的拜託。

　　「應該的！麻煩夫人站旁邊一點，待貧道作法，很快就能收了這女鬼。」道士擺出一臉正肅的面孔。

　　席玉娘不敢妨礙到道士，忙將身子移開。

　　道士慎重的向席玉娘行個禮，隨即便抄起桌上趨吉避凶的桃木劍，另一手拿起搖玲。

　　輕輕一甩，手上的搖鈴便鏗鏘的響了超來，好不刺耳。

　　「臭道士！小玉才沒被女鬼附身，我看你才是被附身的那一個，你還是先收了附在你身上的那一個吧，聽見了沒？臭道士——」楊千蒲不滿的對道士咆哮著。

　　哼！要收你就去收吧，小玉才沒被什麼女鬼附身，你作不作法都一樣！

　　娘也真傻，白白讓那個臭道士賺他們楊家的銀兩。

　　道士盡職的專心作法，不理會楊千蒲的叫囂，完全當楊千蒲是被女鬼吸走精氣而神志不清的人。

　　就連席玉娘也一樣，不把兒子的反應當回事，她心疼兒子；而楊千蒲卻覺得可笑，等那臭道士做完法後，娘就會知道自己錯信那個臭道士了。

　　「天靈靈，地靈靈，有請各路眾神明？！」道士不斷圍著桌子繞圈，口中唸唸有詞，比劃了好一陣子之後，端超一碗燒了符咒的水，含了一口在嘴裡，然後往雞身上一噴，大喝：「退！」

個人言論

第四章
      
　　紹玉雪的膽子生性就不大，再加上身為雞後，讓她對陌生的事情多了一層恐懼感。

　　那成天跟在她一起的男子為什麼沒有來救她？是因為那個女人的關係嗎？

　　不過這回她沒被關起來，她就比較不擔心了。

　　話說回來，眼前穿著奇怪服裝的男子為何一直朝她比手劃腳，還有，她站的桌上還放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

　　她雖然沒親眼見過，但她的婢女小貞說過，眼前的男子極有可能是專門為人消災解厄、收鬼除魔的道士。

　　她又不是鬼，她投胎成雞也不是她願意的，為什麼要請道士？

　　她到底要被命運折磨到什麼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頭愈來愈痛？

　　不要再念了，道士的咒語有如魔音穿腦，她的頭好像快裂掉，她快受不了了。

　　紹玉雪一直吶喊著，可她的話傳不到眾人的耳裡；在他們的眼中，彷彿是道士的作法奏效了，所以她一直不安的鳴叫，揮舞著翅膀。

　　紹玉雪的煩躁、驚恐，只是更加證實道士所言的真實性，也讓眾人大呼不可思議。

　　被突如其來的水噴得滿臉，原本就顯得驚慌的紹玉雪，更是嚇壞了。

　　「咯——」她突然鳴叫一聲，不顧桌子與地面的落差，一個勁兒的俯衝下去，

　　然後沒頭沒腦的直往前跑。

　　一直關心小玉狀況的楊千蒲，知道小玉被嚇壞了，而他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突然用力掙脫了鉗制住他的兩名家丁。

　　眾人被那一聲響徹雲霄的鳴叫給震懾住，等回神過來，已不見雞的身影，但見楊千蒲以不要命的速度往外衝。

　　楊千蒲跑出門外沒多久，就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的吶喊——

　　「不——」

　　楊家的前院距離大門外可是有段距離的，但他們卻清楚的聽見楊千蒲的大叫，眾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大夥兒甚至一同往外衝，要一探究竟。

　　天啊！怎麼會這樣？

　　難以置信的一幕呈現在眼前，在場的眾人都不忍的看著在他們眼前所發生的慘事；尤其是那些心腸較軟的姑娘家，都驚駭的捂著唇，難忍淚水的紅了眼眶。

　　太殘忍了！雖然楊千蒲一直疼愛的小玉跟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他們好歹也跟小玉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了一段時間，就算它是牲畜好了，見面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更何況是一直對它愛護有加的楊千蒲，教他如何承受親眼見到小玉慘死馬腳下，這令人心痛的一幕。

　　楊千蒲擔心小玉跑出楊家會迷路，甚至被別人抓去宰來吃，因此他急急忙忙的追了出來。

　　誰知，橫衝直撞跑到大街上的小玉，竟被迎面疾駛而來的馬兒給撞個正著。

　　小玉小小的身子，怎麼比得上高大的四腳動物；就算那四腳動物靜靜站著，只要它輕抬一隻腳，便能將小玉踢死，更不用說是在奔跑的馬兒了。

　　小玉當場血濺五步，慘死在馬腳下，沒合上的雞眼似乎訴說著死不甘心。

　　「小玉？！」楊千蒲顫抖著手，將雞抱入懷中，怎麼也不相信，竟然會發生這種事。雖然知道雞的壽命不長，小玉總有一天會離開他，但也不是以這種方式離開他的啊！

　　小玉它根本還不想死，老天怎能如此殘忍，為什麼不讓小玉壽終正寢？都是他害的，那個「殺雞兇手」！要不是他在大街上縱馬奔馳，小玉也不會慘死，都是他害的！

　　「還我小玉來，還我小玉來！」

　　穆清威還不知道自己的馬踢到了東西，還是在聽見楊千蒲的大叫後，才忙將馬兒停下。他回頭一看，有某種物體躺在地上，他趕忙下馬看發生了何事。

　　但在看清是一隻雞後，他不禁鬆了口氣，幸好不是踢到人。

　　可是有名男子卻朝他撲了過來，對他拳打腳踢。

　　「對不起，在下不是故意的。這樣好了，在下賠你十兩銀子，當作補償。」穆清威以為雞主人傷心難過只是想向他訛詐銀兩，是他有錯在先，再者他在趕時間，也就拿出十倍多的銀兩當作補償。

　　楊千蒲將十兩銀子往他身上砸。「誰要你的臭錢！我給你十萬兩，你還我的小玉來。」

　　他激烈的反應讓穆清威一愣，他拾眼打量眼前的男子，這才發現他的穿著打扮，顯然是家境不錯，所以不希罕自己的銀兩，這下可麻煩了。

　　「人死？！雞死不能復生，在下也是無心之過。」為什麼偏偏在他最緊急的時候遇上了麻煩事呢？

　　「說什麼都沒用，我要你一命抵一命，才能安慰小玉在天之靈。」

　　「在下若是撞了人，在下會很願意以命來償；但要在下為了一隻雞償命，這太強人所難了。」

　　「在我的心裡，小玉是我的娘子，小玉的價值超過人命。」

　　他自稱那隻雞是他的娘子？穆清威的第一個想法是這人的神智有問題。

　　唉！偏偏在他趕時間的時候遇上了個瘋子，他要脫身恐怕還要一段時間了。

　　「夫人，這女鬼已除，你兒子的三魂七魄還未回魂，貧道還得再作法……」道士似乎還想藉此賺一筆。

　　然而席玉娘卻打斷他。「夠了、夠了，就到此為止吧，道長請回。」說著，她塞了五十兩給道士。

　　道士滿意的看著手中的銀兩，也不再多說，看她兒子的模樣，他作法也改變不了什麼，還不如見好就收，免得她兒子沒好，他還要被冠上兩光道士的臭名。

　　銀兩也賺了，道士不囉唆的收拾吃飯工具，閃人囉！

　　事已至此，會是這樣的結局，也不是席玉娘所期望的，但兒子要人家償命，這的確是太過分了一點。

　　因此席玉娘趕緊為那名公子解圍。「蒲兒，人家已經很誠懇的道歉了，你這麼為難人家，小玉在天之靈也不會感到安慰的。」

　　楊千蒲傷痛的心此刻根本聽不進任何的話。「都是娘害的，若不是娘請什麼臭道士來家裡抓鬼，小玉也不會嚇得跑到大街上。」

　　是他的錯！如果他堅持不讓那臭道士作法的話，小玉也許不會死了，最應該怪的人是他。

　　見他哀傷的神情，席玉娘子心不忍，難道一開始她就做錯了嗎？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怪誰都沒用，說不定小玉的死對它來說是件好事，說不定它下輩子就能投胎做人。」

　　「小玉才不會為了選擇投胎做人而與我分開，都怪他在大街上駕馬狂奔，都怪娘硬要拆散我和小玉。小玉的死。你們都有責任！」楊千蒲吼完，抱著小玉的屍體奔回楊家，他要帶著小玉離開這些害死它的兇手。

　　被兒子這麼一指責，席玉娘的心揪疼了一下。

　　其實她並不是難過兒子對她說的氣話，而是她對兒子的傷痛感同身受；畢竟是她懷胎十月所生，兒子傷心難過，她這做娘的怎會高興得起來。

　　這種時候他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靜一靜，傷痛足一時的；也許時間久了，他還會笑自己當初怎麼會對一隻雞投入太多的情感。

　　「夫人，在下真的感到十分抱歉。」穆清威沒想到不幸被他馬兒踢死的雞，對這家人來說是如此重要，就算他再怎麼誠心誠意的道歉，也挽回不了這場不幸。

　　「沒事的，公子別放在心上。」席玉娘見男子十分有誠意，也不忍對方內疚自責。「我兒子過一陣子就會沒事的。」

　　發生這種事，穆清威也沒本事讓雞起死回生，他只能感謝席玉娘的不怪之恩，其它的他也無能為力了。

　　***

　　一如以往，何欣蘭守在女兒的身邊，但紹玉雪就是沒有好轉的跡象，可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

　　驀地，她在見到女兒黑白分明的大眼時，驚喜的喊道：「玉雪、玉雪！」她終於盼到女兒醒來了！

　　「娘……」紹玉雪想起身，但也許是躺太久的關係，她覺得有點使不上力。

　　「玉雪，妳才剛醒，還是先躺著休息。」何欣蘭趕緊將女兒壓回床上。

　　「小姐，妳終於醒了，妳知不知道小貞有多擔心妳？」婢女小貞見紹玉雪虛弱的模樣，又忍不住自責了起來。一定是她平日沒照顧好小姐，才會讓小姐莫名其妙的昏迷不醒。

　　「小貞，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玉雪醒了就好了。」何欣蘭安慰她。

　　「是，夫人。」小貞拭乾眼角的淚水。「對了！我得趕快將小姐醒來的消息告訴王爺。」差點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快去吧，王爺若知道玉雪醒了，一定很高興。」何欣蘭好久沒有露出愉快放心的笑容。

　　「嗯，小貞這就去。」小貞帶著好心情，趕緊要將小姐醒來的事告訴王爺。

　　何欣蘭愛憐的摸著女兒略顯蒼白的臉色。心裡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玉雪，妳覺得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娘，我怎麼了？」紹玉雪剛醒來，完全記不起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妳昏迷了好一陣子，可急死娘了！」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的焦慮和憂心，何欣蘭忍不住紅了眼眶。

　　「女兒好像做了好長的夢。」而且那個夢十分奇怪，但那個夢對她來說好像很重要。

　　「沒事了、沒事了，妳醒來就好。」擔心女兒想太多會影響到尚未痊癒的身子，何欣蘭不想提太多會影響她情緒的事。

　　「娘，那女兒睡了多久？」她絕對不可能只是單純的睡一覺而已，一定還發生了什麼事。

　　「大概半個月吧！妳別再胡思亂想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好好休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最重要的是她的寶貝女兒又回到她的身邊。

　　紹玉雪點點頭，乖乖的躺著，但很多事她還沒釐清，雖然娘叫她別胡思亂想，

　　可她卻隱約覺得有些事情是不該被還忘的，可是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到底她在昏迷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呢？

　　***

　　「小玉，來！妳最愛的白米飯。」

　　楊千蒲端了一碗熱騰騰的白飯說著，此刻的他神情看起來好多了；其實他並不是忘了小玉過世的傷痛，而是選擇了當小玉還活在世上的感覺。

　　他每天就陪在小玉的墳前，也不出家門一步。

　　明知道小玉是一隻雞，可是他對小玉的感情卻超出與人之間的情感，這是當初他所料想不到的，因為當初他還想把小玉煮來吃；但不知為何，他在注視小玉的眼睛時，竟被她微泛淚光的眼睛所吸引，致使他完全忽略了他們之間的不同。

　　他也有想過小玉的壽命不長，也許會比他早走一步，但沒想到會這麼快，還以為他們能再多再相處一些時日。

　　一定是那道士的作法驚嚇到小玉，小玉才會驚慌失措跑到大街上，被馬給……

　　他好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堅持、為什麼他要讓步、為什麼他要答應娘讓那臭道士作法驅邪？

　　現在說這些都悔之晚矣！為了小玉好，他不能自私。

　　楊千蒲第三十次的叮嚀道：「小玉，妳要趕快去投胎，這回妳可要投胎成為人；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來世咱們能再續前緣。」

　　而楊千蒲的這些舉止、深情的喊話，全落入兩雙泛紅的眼中。

　　「嗚嗚……真是太感人了！」夏靚綺看著楊千蒲自從將小玉埋在自己房前的院子裡後，便早晚都會端著一碗白飯來到小玉墳前，彷彿小玉還在世一樣的與她說話，時時的守著她。

　　夏靚綺和茅久兒兩人沒事的時候，就常結伴一起來關心她們的小叔。

　　一開始她們是擔心他會做出什麼傻事，後來發現他好像看開了，已經接受了小玉不幸逝世的事情。

　　「是啊！大嫂，要是我死後，我相公還能這麼癡心，那我死也無憾。」茅久兒有感而發的說。

　　夏靚綺一聽，卻持相反意見。「為什麼是我們做娘子的先死？通常都是死相公的女人多過先死娘子的男人。」

　　「是嗎？那大嫂的意思是說，我相公比我早死的機會比較大囉？」

　　「那當然。」夏靚綺一副賭定的語氣。「而且妳也不知道妳相公會不會在妳死後還癡心的守著妳，說不定妳一死，妳家相公在百日之內就另娶她人！所以還不如活著比較有保障，至少我可以確定百日之內我絕不會變心。」

　　「也對！」茅久兒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的。「反正早死晚死都免不了一死，只有活著才能決定要癡心還是變心。」

　　「咳咳……娘子，妳真的捨得相公比妳早死嗎？」

　　楊千苔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正熱烈討論該不該在自己相公死後變心的兩人身後。

　　楊千苔和楊千苧本來是特地抽空來探望他們的三弟，沒想到他們的寶貝娘子卻在談論他們之間誰會比較早死的問題。

　　討論誰先死誰留下，那倒是無所謂，但她們竟然不諱言的說自己至少百日之內不會變心，那百日之後呢？還是百日之內就迫不及待的改嫁了？難道他們在她們的心中一點都不重要嗎？

　　「娘子，相公我可是捨不得妳比我早死。」楊千苧神情哀怨的看著茅久兒，他的寶貝娘子可真愛語出驚人，雖然「早死晚死都免不了一死」是事實，但也用不著說得這麼沒血沒淚的吧？

　　「我也捨不得你比我早死啊！」茅久兒討好的說著，當然這也是她的真心話。

　　「大嫂，請妳不要教壞我娘子好嗎？」楊千苧的眸光還瞥向一旁的大哥，要他管好自己的妻子。

　　「我可是什麼都沒說。」夏靚綺打算來個抵死不認。

　　「大嫂沒說，那敢情我聽到鬼話嘍？」

　　「答對了！」真是個好理由！反正死無對證，她很高興順水推舟的推給小玉。

　　「妳聽到的是小玉說的。」

　　在他們四人忘情討論的同時，楊千蒲已臉色不悅的出現在他們身後。

　　「大嫂，請妳別開小玉的玩笑好嗎？」

　　「小叔，你什麼時候來的？」既然來了也不出聲，想嚇死人啊！

　　不回答夏靚綺的問題，楊千蒲還是冷著臉說：「還有，不管誰說的，請你們別在小玉的墳前亂嚼舌根。沒事的話也不要把我當成雜耍一樣的觀賞。」

　　他果然知道她們常來偷看他的事，夏靚綺和茅久兒臉泛尷尬，而兩人的相公都用著略帶醋意的眼看著自己的娘子；即使是自己的弟弟，他們也不能忍受自己的娘子對別的男子的關懷超過了他們。

　　既然三弟也有趕人的意思，他們紛紛將各自的妻子帶回房。

　　「癡情男子看起來更有魅力。」茅久兒還沒發現自己的相公已經醋海生波，還不知死活的說道。

　　楊千苧也懶得跟她多說，免得還要被罵是個不懂得體貼的男人，現在的他一心只想將自己娘子拉離三弟，遠遠的。

　　***

　　紹玉雪自從醒來之後，每日都受封細心的照顧。身子很迅速的恢復健康，只是她心上總感覺到沉甸甸的，像足有塊大石頭壓著般，十分的不舒服。

　　「玉雪，最近身子好些了沒？」紹靖知道女兒在花園裡，特地來關心她。

　　「女兒現在的身子壯得跟條牛似的。」她現在的臉色紅潤了許多。

　　「沒想到妳昏迷過後，還會打趣說笑。」見女兒恢復健康，紹靖也放心不少。

　　「爹，您這是在取笑玉雪嗎？」其實紹玉雪心中有個割捨不下的人，所以她在家人面前總是強顏歡笑，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又讓爹娘擔心。

　　「看到女兒變得活潑快樂，爹很為妳感到高興，唉！本來此時的妳應是嫁為人婦。雖然妳和清威無緣，但朝中還有許多傑出又尚未成親的人才，爹會幫妳注意的。」紹靖可是樂得要為女兒再挑選一個如意郎君，更為自己覓一個佳婿。

　　紹玉雪聽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總覺得自己還忘了很重要的事，那件事似乎跟她有切身的關係，但她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爹，女兒明天想到廟裡上香。」

　　紹靖見她身子恢復情況良好，便欣然答應。「也好，這次妳能平安無事，應該好好的感謝菩陸保佑。」

　　「謝謝爹。」近日來她總覺得心情鬱悶，如果上香能轉換心情也是不錯的。

　　紹玉雪送走爹沒多久，婢女小貞就走了進來。

　　「小姐，二小姐說要見妳。」

　　「巧梅？快請她進來。」一聽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紹巧梅，紹玉雪強打起精神。

　　「玉雪姐！」紹玉梅帶著一雙紅腫的眼，出現在紹玉雪的面前。

　　「巧梅，妳怎麼了？是不是清威欺負妳？」

　　「玉雪姐，妳和清威？！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巧梅甘願退出，成全你們。」

　　紹巧梅的話令紹玉雪錯愕。「妳在胡說些什麼！妳嫁給清威後不是過著很幸福的日子，怎麼突然說要把清威讓給我？」

　　「既然玉雪姐已經醒了，理應將清威還給玉雪姐。」

　　紹玉雪根本不覺得這是理由，丈夫又不是東西，豈能說讓就讓！

　　「巧悔，妳在說什麼傻話？清威是人又不是東西，更何況清威已經成了妳相公，哪有輕易讓人的道哩？」

　　「很多事情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言。」更何況他本來就不屬於她的，而是以不正當的手段強佔了，她的良心根本就不允許。

　　「巧梅，妳是吃錯藥了嗎？」紹玉雪不明白她是怎麼想的，之前不是聽說他們夫妻倆感情和睦嗎？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妳既已和清威成了夫妻，豈有退讓之理？況且我和清威雖有過婚約，但並未拜堂成親：妳既然已經和清威成了親，你們就是夫妻，清威也就是我的妹夫，妳怎麼可以輕易說要讓出自己的丈夫？」

　　「玉雪姐，我沒有輕易的就讓出，我是很認真思考後才做的決定。」雖然紹巧梅說得堅定，可她的語氣裡卻有濃濃的不捨。

　　「巧梅？！」紹玉雪一頭霧水，實在不懂為什麼妹妹要這麼做。

　　「玉雪姐，妳別再說了，我是真心的祝福你們的。」說完，紹巧梅捂著唇，含淚跑開了。

　　紹玉雪完全無法理解自己妹妹是怎麼想的，哪有做妻子的會把丈夫讓給別的女人？而且看她強顏歡笑的模樣，根本就不是真心要讓夫的嘛！

　　「小姐，二小姐怎麼哭著跑走了？」她只是去燒個熱水，怎麼回來就見二小姐傷心的跑出小姐的房間。

　　「我也很想知道他們夫妻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是因為她醒來的事，害他們夫妻不合的嗎？

　　可是，只要她不答應嫁給穆清威，那巧梅還是穆清威唯一的妻，所以這件事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吧！總之，不管巧梅做什麼決定，自己和穆清威這輩子注定是無緣了，更不可能成為他的妻。

　　「妳這傻孩子，學人家什麼孔融讓梨的精神！」吳鳳嬌邊罵邊用手指戳著女兒的額。

　　自從紹巧梅決定把丈夫還給紹玉雪，又擅自跑回娘家，她就時常受到吳鳳嬌的責難。

　　紹巧梅輕易讓出自己的相公，這對於她的婚事用心計較的吳鳳嬌來說當然是怒不可遏，而面對傷心欲絕的女兒，她仍是不心軟的罵著。

　　「妳是清威明煤正娶的正室夫人，妳好不容易才出人頭地，竟然輕易的就把丈夫讓人；是不是清威對妳不好，妳告訴娘，娘去找清威算賬。」

　　「不是清威的錯。」帶著紅腫的眼，紹巧梅哽咽的道。

　　「那是誰的錯？清威沒對妳不好，妳還白白不要妳將軍夫人的位置？」

　　「娘，我知道妳一直希望，可是清威本來就是玉雪姐的未婚夫，我只不過是把清威還給玉雪姐而已。」

　　「玉雪、玉雪！就因為她是正室夫人的女兒，有什麼好處都先讓她佔盡了。」

　　吳鳳嬌咬牙切齒的說著，她對何欣蘭母女倆早就看不順眼。「哭哭哭，妳就只會哭，既然這麼不想離開清威，幹嘛把丈夫讓人？」

　　明明是她吳鳳嬌生的孩子，卻一點也不像她，一點都不懂得跟人家爭，老是把好處留給紹玉雪。看來並不是將女兒嫁給穆清威就能安穩的坐穩她將軍夫人的位置，只要有紹玉雪在，女兒永遠只會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於是，吳鳳嬌心中有個主意漸漸在成形……

個人言論

第五章
      
　　這天風和日麗，陽光普照，是最適合踏青的好日子。

　　楊千蒲決定收拾心情，不再為小玉的死哀傷，而且娘也不再逼他娶妻，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從此他就可以逍遙自在的過日子了。

　　「二哥，拿點錢來花花。」難得楊千蒲有好心情，然而要過逍遙的日子身邊就要有點錢花花，所以身為麼子的他，理所當然的向他的二哥楊千苧要零用錢。

　　「喏，一兩。」楊千苧很慷慨的將銀兩放在他的掌心上。

　　看著手中的銀兩，楊千蒲隨即蹙起眉頭。「這麼少？」

　　「你又不是要去花天酒地，一兩就綽綽有餘。」楊千苧的表情彷彿給他一兩已經是一件很慈悲的事情了。

　　「一兩就一兩。」有總比沒有的好。楊千蒲將銀兩收於腰間。

　　席玉娘見到他要出門，忙問：「蒲兒，你要去哪裡？」

　　「娘，我要出去逛逛，免得在家裡悶壞了。」

　　見他恢復了以往的神情，席玉娘鬆了口氣。「那很好啊！娘看見你振作起來，也替你高興。你就好好的出去散散心，記得別太晚回來。」

　　「知道了。」楊千蒲開開心心的出門了。

　　幸好他沒有像他的兩個兄長一樣，在娘規定的期限內討一個娘子回來，瞧他現在過得多自由啊！

　　其實若是娘逼他娶妻的話，他也有辦法；就說他要為他的雞娘子守喪三年，相信很多人都會支持他的。

　　不過經歷這件事後，相信娘是放棄了逼他娶妻的念頭；反正娘都已經有兩個媳婦了，也該滿足了吧。

　　***

　　紹玉雪到觀音廟上香祈福，在跟菩薩訴說了她這陣子的遭遇之後，心中的大石不見了，抑鬱的心情也一掃而空。

　　她和小貞走回到正在休息的轎夫身邊。

　　當他們一看到紹玉雪主僕出現，全都精神奕奕的起立，做出隨時起轎的準備。

　　「這是我們雇的轎子沒錯啊，原來的轎夫到哪裡去了？」小貞奇怪的問。

　　「他們都鬧肚子疼，所以臨時換咱們這班兄弟。」其中一位轎夫鞠躬哈腰的說道，彷彿十分害怕紹玉雪會將他們辭退。

　　「這樣啊，那麻煩你們送我們回紹王府。」小貞看他們的模樣十分和善，因此不疑有他，和紹玉雪坐進了轎內。

　　「是。」轎夫們一起應聲。

　　回到紹王府還有一段時間，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小貞笑吟吟的說：「小姐，聽人家說那間觀音廟很靈，所以神明一定會保佑小姐順利的出嫁，嫁到夫家後受相公喜歡、受公婆疼愛。」小貞知道王爺準備再為小姐尋覓一門好婆家，她可是打心底為小姐高興。當然嘍，她也有為自己跟菩薩求良緣。

　　「妳又知道我跟菩薩求了什麼？」紹玉雪紅著臉嗔道。

　　「難不成小姐只是祈求王爺夫人身體健康、壽比南山？」小貞取笑的道。

　　「這是當然。」爹娘是養育她的人，她當然會把他們擺在第一位。

　　小貞一臉狐疑的問：「只是一小部分吧，最主要的還是未來的姑爺吧？」

　　其實若是可以，她真希望挑自個兒喜歡的人來做夫婿，然而這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平時她要出門就很難了，更不用說會遇上自己心儀的男人。

　　對於未知的事紹玉雪感到些許的不安，此次上香也是想向菩薩求得一個平安，不管對象是父母親，還是未來的夫家；然而這種女兒家的心思，怎好大方的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

　　「小貞，妳再聒噪，我就把妳的嘴給縫起來。」

　　見紹玉雪板起臉，小貞適可而止的說：「好嘛、好嘛，不說就不說！」

　　突然，轎子砰的一聲落地，轎內的兩人一時重心不穩，便跌撞在一起。怎麼搞的，四個人抬一個轎還抬不好！

　　她是不要緊，但讓小姐受到了驚嚇，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小貞跨出轎，打算將那些魯莽的轎夫痛罵一頓；只是她一看到外頭的陣仗，就把所有的話全吞回肚子裡去。「你們？！要幹什麼？」

　　小貞害怕發抖的聲音讓紹玉雪直覺事有蹊蹺，因而出來查采，不看還好，一看她也嚇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原本一臉和善的轎夫，這會兒全變成凶神惡煞了。「你們要幹什麼？」

　　「要妳命的人！」

　　狠戾的語氣，讓紹玉雪主僕倆心生寒慄。

　　「小姐，快逃！」小貞機伶的拉了紹玉雪便跑。

　　那四個殺手見狀也隨即拔腿追了上去，他們原本以為千金小姐的膽子小得很，一見到他們四個凶神惡煞的模樣，應該會嚇破膽的求鐃，卻沒想到她們的反應挺快的。但是她們再怎麼逃，兩雙腳還是比不過四雙腳的。

　　紹玉雪本來就是養在深閨的干金小姐，平時也不太常跑動，然而遇上這種緊要關頭，她只能使盡全力的往前奔跑，她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就送掉一條命。

　　驀地，小貞左腳一拐，整個人撲倒在地。「小姐，我跑不動了，妳先逃吧！」

　　「不行，我不能丟下妳一個人！」紹玉雪試圖將她拉起來。

　　「一個人沒命總比兩個人沒命好，小姐要是不逃，那小貞死也不會瞑目的。」

　　小貞推拒著紹玉雪，見她還在遲疑，又催促道：「快點逃，快點！」

　　紹玉雪想到自己死後會為她傷心的爹娘，逼不得已，她牙一咬，丟下小貞繼續逃命。

　　小貞跌坐在地上，害怕的等著那些殺手來殺自己；她閉上眼，等待著被亂刀砍死的命運。

　　可是腳步聲卻逐漸遠離，只剩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

　　她緩緩的睜開眼，這才發現，原來那些殺手是針對小姐而來的！

　　要是小姐被他們追到，那不就慘了？！

　　天啊，她不敢想了！

　　***

　　不知為何，楊千蒲今天特別想遠離世俗的塵囂，所以他離開了熱鬧的市集，愈走愈偏僻：等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不知身在何處。

　　「這下慘了！」正當他思索著要找出回家的路時，他看見了？！

　　鬼！

　　楊千蒲趕緊閉上眼，雙手合十，口中喃喃的念著，不可能、不可能，大白天的怎麼會有鬼，別自己嚇自己了！

　　然後，他再睜開眼時，這才看清楚，原來那只是一個驚慌失措跑向他的女人。

　　幸好不是遇上鬼，只是遇上一個瘋婆子。他得快閃開才行，免得被瘋婆子纏上，那才可怕！

　　可惜楊千蒲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和他心中認定的瘋婆子撞在一塊兒了。

　　紹玉雪被四名殺手追趕著，儘管髮簪鬆落、衣裳凌亂，她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要是她命喪殺手的刀下，那她就對不起爹娘，更對不起小貞。

　　然而只不過稍稍回頭看了一下，怎知就撞上某樣物體，仔細一看，原來她是撞到人了；不過她沒空跟他說對不起，現在的她能保住一條命就不錯了，要道歉等她沒去見閻王再說吧！

　　搞什麼，瘋婆子就是瘋婆子，連道歉都不會說一聲。

　　楊千蒲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剛才被那麼一撞，他的衣服都弄髒了。

　　他隱約覺得有人朝他這邊而來，本想讓出一條路，免得又像剛才那樣被撞個正著；只是他不瞧還好，一瞧也嚇了一大跳。

　　他看見四個面相兇惡的男子朝他這邊而來，狠戾的氣勢教人不寒而慄，楊千蒲先是傻愣了一下，跟著也拔腿狂奔。

　　楊千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但他知道，若他不逃的話，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他十分努力的逃，在不遠處，他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咦？是瘋婆子，她怎麼也跟他逃同一個方向？還是她根本就不是什麼瘋婆子，那四個人是追殺地而來的？

　　嗚嗚……他怎麼這麼倒霉，不小心撞見一樁兇殺案，而他竟然也要被殺人滅口，無辜成了受害者。

　　她停下來了，似乎在猶豫什麼，管他的！人家不要命，他可要命；她不逃，他只有先逃了。

　　楊千蒲不管那瘋女人，決定自己先逃要緊，犯不著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女人而喪命。

　　當他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路時，下一瞬間，他也做了跟他眼裡的瘋女人一樣的反應。

　　怎麼會有斷崖？天要亡他！

　　那個瘋婆子呢？該不會真的要跳吧？

　　楊千蒲想先觀察瘋婆子打算怎麼做，再決定要跳還是不跳。

　　正當他心裡這麼想時，紹玉雪轉過頭來，面帶笑容的看著他說：「你陪我一起跳。」

　　盯著她的雙眼，楊千蒲失神的道：「哦，我陪妳；妳在胡說什麼，我幹嘛要陪妳眺？」好歹也是寶貴的一條命，做什麼要賠給一個不認識的人。

　　「一起跳比較有伴。」別看紹玉雪表面上鎮定，其實她心裡也是很害怕，她襦裙下的兩條腿早就顫抖不已。

　　聽到那麼荒謬的理由，楊千蒲忍不住拔高音量道：「他們要殺的是妳又不是我！」所以他根本就沒必要陪她跳。

　　「你怎麼忍心見死不救？」她一個弱女子，遇上如此令人驚恐的事，已經夠淒慘的了，沒想到還遇上不肯拔刀相助的人。

　　看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模樣，楊千蒲也覺得不忍。他也不是狠心腸的人，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當然能不吝嗇的助人為樂，但這可是攸關他的生死，開不得玩笑的。「拜託，這一跳不就穩死無疑！」

　　「那你留在這裡就不會被他們滅口了嗎？說不定會死無全屍，死狀淒慘，不如陪我一起跳了吧？」也就是說不管跳不跳都一樣慘，但是跳了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我跳就不會死狀淒慘了嗎？再說，說不定妳一跳，那些殺手就會放過我了，我幹嘛自找死路？」楊千蒲只想著顧全自己寶貴的一條命，卻完全沒想到若是紹玉雪真的在他眼前跳下崖，他豈能心安？

　　「你覺得你有可能會平安無事嗎？」她說了那麼多。這男人就是執迷不悟。

　　唉！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一個堂堂的男子漢，竟然想藉由一個弱女子的犧牲來換他的一條命。

　　「不試試怎麼知道！」楊千蒲還是覺得不該隨隨便便就浪費了自己寶貴的一條命。

　　紹玉雪一雙眼直盯著他瞧。

　　楊千蒲被看得有些畏懼，眼眸也不自覺地四處亂瞟。

　　突然，紹玉雪說出一句十分有爆炸的話來。

　　「你是不是不敢跳？」那四個殺手已經逼近眼前，在面臨生死的重要關頭時刻，紹玉雪的心情竟是出奇的平靜。

　　「我……」被她這一問，楊千蒲突然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彷彿他這個男子漢竟比一個女人家還不幹不脆。

　　他是不敢跳，但礙於面子，他不能承認；況且就算是膽子再大的人，當他面臨眼前的萬丈深淵時，敢就這麼一鼓作氣跳下去的人，相信這世上沒幾人能做得到。

　　「我一個弱女子都不怕了，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麼？」紹玉雪輕視他的意味濃厚，也許是看到有人比她還怕死，她也就能輕鬆的面對死亡的恐懼了。

　　「誰說我怕了，跳就跳！」被紹玉雪這麼一激，楊千蒲不假思索的話便衝口而出。

　　話一出口，楊千蒲就後悔了。拜託！人命關天，他逞強什麼？

　　一這下看你們還往哪裡逃！」那四名殺手見獵物無處可逃，個個都露出嗜血的笑容。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紹玉雪既已選擇了屬於自己的死法，她也就不願回頭面對那些把她逼至如此絕境的殺手！她拉著楊千蒲，果決的道：「既然你也同意了，那我們就一起跳吧！」

　　「等等……啊——」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

　　救命吶——就在身子往下墜的同時，楊千蒲在心中做著無言的吶喊。

　　四名殺手見紹玉雪和楊千蒲兩人的身影愈變愈小，然後變成兩個小黑點，直至消失無蹤，才露出得逞的笑。

　　他們的任務完成了，可以跟金主覆命了。

　　***

　　即便楊千蒲有千萬個不願意，他仍在緊要關頭發揮了他的男兒本性，他以身體護住紹玉雪；雖然明知兩人有可能會粉身碎骨，但他本能的在臨死前發揮捨己救人的精神。

　　他根本不敢睜開眼看，只感覺到身子不斷的往下墜。那速度何其快，可對他來說卻比一天還漫長。

　　不知道落地的那一瞬間會不會有死亡的感覺？

　　終於，他的背好像撞擊到某種物體，下一瞬他就被彈了開來，然後又摔落地；命運似乎不放過他們般，讓他們又滾了數十圈才停了下來。

　　時間彷彿靜止了下來，他們到底是不是還活著？楊千蒲只覺得好累好累，好想好好睡上一覺，其它的事他都不想管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千蒲漸漸清醒了過來，在意識朦朧間，他一直聞到撲鼻而來的青草味，和雨過天青後的清新泥土味，這種感覺就好像破土的新芽，貪婪的汲取著大地的精華。

　　他跳崖身亡應該算是死得淒慘吧，為什麼感覺會這麼的舒服呢？

　　睜開不再沉重的眼皮，楊千蒲終於能好好的看清楚他所在的世界……眼睛所看到的是一片青綠色草地，身下所躺的是柔軟的泥土，遠方的樹林間不時有陣陣的鳥鳴聲，頭頂上的陽光燦爛的向他招手。

　　看著這不可思議的景象，楊千蒲伸出雙手，摸著自己那屬於活人觸感的身軀，臉上緩緩露出難以置信的笑？！

　　「我沒死！我沒死！老天保佑！真的是老天保佑，哎喲……」楊千蒲高興過了頭，忘了自己是從高處落下，又摔又滾的，身上肯定有不少處的瘀傷；但由於興奮過了頭，身體受不了的發出抗議。

　　然而，撿回一條命的喜悅，早就蓋過身體上的痛楚，所以他一點也不在意。

　　「嗚……」

　　楊千蒲完全忘了還有一個跟他一起跳崖的人，就在他沉浸在重生的喜悅裡時，在這杳無人煙的人間幽境，有細碎的啜泣聲傳來。

　　詭譎的氣氛立即讓楊千蒲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是誰？」他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然後他看見縮成一團的身影，這才想起那個逼他跟著她跳崖的女人。

　　他不懂，他們大難不死，她怎麼反而在哭？

　　他走了過去，「剛才妳不是跳得很乾脆，現在哭不會嫌太晚了嗎？」

　　也許是因為有楊千蒲的保護，紹玉雪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所以她比楊千蒲早醒來。只是，醒來的她憶起了跳崖前所發生的事，就像做了一場噩夢般；心情一放鬆，恐懼感漸漸爬上她心頭，逃命時的那股堅強和勇氣，早就消失無蹤了。

　　何況，她是從小被父母放在手心裡呵護長大的，沒受過一丁點的委屈，雖然逃過了一劫，卻流落在不知名的深谷中，所以她才會無助的哭泣。

　　「我是千金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從來沒受過傷……」紹玉雪委屈的說著，發生這種事她也不願意啊，可是眼前的男人卻不懂得安慰她，還對她大小聲，讓她更覺得難過。

　　「一點小傷算什麼！為了保護妳，我受到兩面衝擊，咳咳……妳瞧，難怪我覺得氣血不暢，一定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了。」楊千蒲搗著胸口。一副痛苦不已的模樣，只差沒吐血證明自己身受重傷。

　　紹玉雪見狀，趕緊上前查看他的傷勢。「你不要緊吧？」雖說跳崖時她閉上眼，但她感受到一股溫暖包圍著她。

　　她知道他也怕死，但他還是保護著她；所以說，若是他受了什麼嚴重的傷，那也是她害的。

　　見她認真為他擔心的模樣，楊千蒲忍不住笑了出來。「哈，騙妳的啦！」不過他還是有一絲的感動。

　　「你？！」紹玉雪氣呼呼的推開他。

　　「妳對我凶，我可是妳的救命恩人耶！」楊千蒲大聲疾呼。

　　「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我拉著你跳崖，說不定你現在已經被亂刀砍死了。」紹玉雪的意思，就是他能活命，她也有功勞。

　　「妳還好意思說妳是我的救命恩人，自己要死也就算了，偏偏還要拉人陪葬；若不是妳硬拉著我陪妳跳崖。說不定我現在正在家裡舒服的睡午覺呢！」

　　「你……你居然會說出這麼沒良心的話！當你看到有人在你面前跳崖，你居然還能回家舒舒服服的睡午覺，你簡直比禽獸還不如！」紹玉雪不是故意要說得那麼難聽的，只是她多年的修養，居然輕易的在他的面前瓦解了。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被指責的楊千蒲覺得很冤枉，早知道今天會這麼倒霉，他寧願一整天待在家裡不出門。

　　「我怎麼可能不救妳，現在倒好了，我們倆被困在這裡也沒人知道？！」揚千蒲抬頭仰望，卻怎麼也看不見他們跳下來的崖邊，可見山谷之深，令他無端地升起一股寒慄。

　　紹玉雪也跟著他拾頭仰望。「說真的，若不是崖壁上多長出一棵樹，阻擋了下墜時的衝力，說不定我們會摔得更慘。」

　　「幸好我沒有英年早逝。」楊千蒲心有餘悸的說著。

　　「是啊，幸好我們沒有去見閻王。」紹玉雪應和的點點頭。

　　聽到她話裡天真無邪的口氣，楊千蒲差點沒被氣到吐血，這女人似乎對把他拖下水這件事，一點也不覺得愧疚，真讓他有一股想掐死她的衝動。

　　「我們繼續待在這裡，離見閻王的日子也不遠了。」

　　「那怎麼辦？」紹玉雪大驚失色的問，若跳下崖也是難逃一死的話，那還不如死在那些殺手的刀下，至少屍體還會被人家發現；可是在這無人的山谷裡的話，說不定屍首會遭日曬雨淋，直到化為一堆白骨。

　　不！她不要啊！

　　「怎麼辦？妳問我，我才想問妳呢！」所以說他不想跳崖的嘛！

　　問她怎麼辦，她也不知道啊！唯一知道的是，她的肚子現在在唱空城計了。

　　「我肚子餓了。」

　　「妳！」她用著一雙無辜的眼看著他，彷彿他只要大聲說一句話，就像是大野狼在欺負小白兔一樣，害他想罵也罵不出口。

　　「我身上有一兩，可以買點東西填肚子。」面對看起來一臉怒容的楊千蒲，紹玉雪戰戰兢兢的把身上僅有的一兩銀子拿出來。

　　楊千蒲一聽，差點沒被她氣到昏倒。「妳以為在這萬丈深淵會有人賣東西嗎？我身上也有一兩，妳去幫我們買點東西！」

　　他怎麼那麼凶，落到這種地方也不是她願意的啊！

　　她不禁感到委屈極了。「那……怎麼辦？」

　　「那就去找些東西來吃啊！」楊千蒲發現自己還挺有忍耐力的，沒有直接把她打暈了事。

　　「可？！我不會！」紹玉雪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

　　「妳！」深呼吸、深呼吸！楊千蒲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感到強烈的無力感，瞧她一雙如寶玉般明亮的眼眸，和一張單純無瑕的容顏，即使他有一肚子的火，也實在無法對她發難。「妳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算了，我也餓了，我去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的。」

　　「你真是個好人。」紹玉雪漾開了笑，其實他的心地並沒有那麼壞嘛！

　　楊千蒲無奈的歎口氣，他是招誰惹誰了，否則怎會受到如此的磨難？

個人言論

第六章
      
　　楊千蒲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仔細搜索著週遭。若不想只吃山林野菜裹腹，他就得多留意樹叢問的飛禽走獸。

　　只是他這麼認真的尋找，卻有人一直扯他的後腿。

　　「妳一定要這樣緊跟著我嗎？」紹玉雪不但拉著他的衣裳，還緊黏著他，在他的身後探頭探腦的，妨礙他尋找食物。

　　「我不跟著你要跟誰？」紹玉雪嘟著菱唇，泛著無辜的大眼問著。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萬一他迷了路。找不到原來的地方，那她一個人該怎麼辦？所以她得緊緊地跟著他，免得他們分散了。

　　看她柔弱無助的樣子，彷彿只要他對她說一句重話，他就是個十惡不赦之人似的，害他想罵人都覺得沒力。

　　「等我發現獵物時，妳可不能妨礙我。」

　　「嗯，我一定不會妨礙你的。」紹玉雪開心的用力點著頭。

　　楊千蒲又繼續尋找有沒有可口的食物，無奈的歎息卻在心裡響起不下數千遍。

　　從來只知錢來伸手、飯來張口，居然會落到一切都得自己來的地步，不但要照顧自己，還得照顧一個什麼也不會的千金小姐。

　　也許這真的是報應，如果他當初聽娘的話，乖乖的娶妻，說不定他現在就不用受這些苦了。

　　唉！現在想這些都沒有用，在他們能逃出這裡之前，他得顧好肚皮，免得餓死在這山谷裡，化成一堆白骨，等家裡的人來認屍，那他就死得太冤枉了！

　　「咕咕……」

　　「啊——」紹玉雪突然尖叫，因為她聽到了奇怪的叫聲。

　　　神遊太虛的楊千蒲被她的尖叫跳了一大跳。「妳叫什麼？」

　　「有……怪聲音。」紹玉雪害怕的看著四周。

　　「在這種地方有些怪聲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難不成是有野味出現了？楊千蒲一喜，忙四處找尋。「咦？怎麼會有隻雞？」

　　「我知道御膳樓的油酥雞很好吃，沒想到原來是生得這副模樣。」紹玉雪像發現新奇事物般的驚叫著。

　　「妳！」楊千蒲差點又被她的話給氣到昏倒，由此可見，她一定是個很好命的千金小姐，長這麼大連隻雞都沒見過。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有東西可以吃了。

　　楊千蒲小心翼翼的接近「食物」，而「食物」當然不會乖乖的束手就擒，可是為了肚皮，他只好拼了。

　　經過一番奮戰，楊千蒲的衣服凌亂。發上還沾上幾片落葉，看來好不狼狽。

　　「你看你臉都弄髒了，我幫你擦擦。」紹玉雪拿出手巾幫他拭臉，看他為他們的食物這麼賣命，她心裡滿是感動，見他擒住了獵物也替他高興。

　　楊千蒲也不避諱的讓她擦拭自己髒兮兮又汗涔涔的臉，一股屬於女性的幽香傳來，一時間氣氛變得很微妙，而兩人似乎也感覺到了。

　　紹玉雪舉在半空中的手，一時僵住，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餓、好餓，再不快處理這只野雞，咱們可要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楊千蒲打哈哈的轉移兩人之間不尋常的尷尬氣氛。

　　紹玉雪著實鬆了口氣，否則她一定會不知如何是好的。

　　只是她不明白，她怎麼會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男子，做出如此自然的舉動，彷彿他們已經熟識多年；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肯定會笑她不知羞恥。

　　然而，一直到楊千蒲烤好雞，他們都沒再說上一句話。

　　「喏，給妳。」楊千蒲拔下一隻雞腿給她。

　　「謝謝！」接過他遞來的雞腿，紹玉雪默默的吃了起來。「好好吃哦！」她彷彿平生沒吃過這麼美味的東西似的。

　　「這種野雞因為運動量足夠，所以肉質特別有嚼勁，味道也特別鮮美。」

　　「謝謝你，若是我自己一個人，我就算捉了它，也沒辦法將它宰了煮來吃，到那時候也只有面臨餓死的命運了。」

　　「沒妳想的那麼糟，這世上能吃的東西多的是，餓不死人的。」楊千蒲輕鬆的笑著。

　　他沒有罵她沒用，反而還顧及她的感受安慰她，紹玉雪覺得他是個心思細膩的好人。

　　不知不覺中，紹玉雪的心中漲滿了暖意，帶著羞紅的臉。露出了女兒家的嬌態。

　　楊千蒲不巧見到這一幕，心兒驀地飛快的跳了起來。他還以為女人家故作扭捏的姿態，是會讓人起雞皮疙瘩的一件事；然而她表現出來的卻是那樣自然，舉手投足間有種迷倒眾生的風采。

　　他真的覺得她比他手中的烤雞，更加秀色可餐。

　　兩人各懷心事，又是一陣無言。

　　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彼此心中都有著情愫在悄悄的滋生著。

　　「妳幹嘛一直看著我？」雖然月色昏暗，楊千蒲仍不習慣有雙眼一直盯著他。

　　「我以前是不是常這樣看著你？」每每凝視他的時候，紹玉雪莫名的就有一股熟悉感。

　　「我們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的嗎？」

　　「是這樣沒錯，可是我卻覺得我好像認識你，彷彿跟你很熟似的，可是我們之前明明又沒見過面？」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是人見人愛。」

　　紹玉雪被他的話逗笑了。「你還真是大言不慚。」

　　也許這輩子他們只能過著只有兩個人的生活，然而楊千蒲似乎也不憂心，也許是隨遇而安的心態，讓他的輕鬆幽默化解了紹玉雪的不安。

　　睨了眼倚靠著他、在他身邊尋求溫暖保護的紹玉雪，楊千蒲突然蹙緊眉頭。

　　「喂，妳一定要靠我這麼近嗎？」雖然夜裡的山谷特別的冷，但她也不必緊黏在他身邊；並不是他小氣，而是他怕她靠得太近，他會一夜無眠。

　　「我會怕。」紹玉雪蜷曲著身子，雖然有生火取暖，據說還能防山林野獸親近，但風吹動樹枝傳來沙沙的聲響，卻教人心裡直發毛。

　　「真拿妳沒辦法。」體諒她是個嬌生慣養的干金小姐，而自己又是她目前所能倚靠的人，若丟下她一個人的話，他不就顯得太沒有人性了嗎？

　　「你對我真好，其實你大可以不理我的。」紹玉雪並不是單純的覺得他是一個好人而已，她心頭上還有更多的情愫正在擴大。

　　雖然他也怨恨過今天的遭遇，然而現在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遇上她，是他的幸還是不幸？

　　「妳讓我想起了我的娘子。」楊千蒲語帶保留，沒有說出她們之間的不同。

　　「你有娘子？」紹玉雪驚問，心頭卻像是有塊大石頭，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聽到他有妻子，她會覺得很難過呢？甚至覺得他的娘子為什麼不是自己？難不成自己喜歡上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的男子？

　　說不定這是緣分呢！

　　因為她的昏迷，使得妹妹嫁給了穆清威，而她今天才到廟裡上香，菩薩賜給她的緣分，只可惜他有妻子了。

　　「它已經死了。」楊千蒲乾笑著，因為他說不出那是他娘給他娶的雞娘子。

　　「真的！」那她就有希望了。

　　「妳好像很高興？」

　　「呃，請你節哀順變。」紹玉雪以為他不高興，趕緊斂起笑容。「你一定很愛你的娘子嘍？」不知為何，她覺得有些心痛，為什麼她不能早點認識他，不能成為他最思念的人？

　　這下楊千蒲更不好意思說出他娘子其實是隻雞。「也說不上是愛！我只是覺得它很單純，跟它相處時比較愉快。」

　　那麼她還是有希望成為他的唯一囉？紹玉雪開心的想著，任憑心中的愛苗無止境的氾濫。

　　***

　　這晚，紹王府裡燈火通明，因為寶貝女兒到廟裡上香，竟然天黑了還未歸來，急壞了紹靖夫婦。

　　「人找到了沒有？」一見有人回來，紹靖就著急的問。

　　「阿茂，找到玉雪了沒？」何欣蘭因為寶貝女兒下落不明，早已擔憂的哭紅了雙眼。

　　「沒有。」名喚阿茂的僕役搖搖頭。「不過？！」

　　「不過什麼？還不快說！」

　　「有個上山砍柴的樵夫，曾看見一男一女往西邊的林子裡奔跑，他說那女子一身綾羅綢緞，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千金，而巧的是他認識那個男的，那男的是咸陽城首富楊府的三公子，楊千蒲。」

　　「可惡，竟敢誘拐我紹靖的女兒！走，到楊府討人！」

　　「王爺，你要好好的跟人家說，千萬不能衝動啊！」何欣蘭急忙勸說著正在氣頭上的丈夫，既然是富家子弟，應該不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也許其中有什麼誤會。

　　「夫人，妳放心吧，妳安心的在府裡等，我一定會平安的將玉雪帶回來。」如果楊千蒲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做出欺負他紹靖女兒的事，他一定會要他生不如死的。

　　於是，紹靖怒氣沖沖的領著幾名孔武有力的家丁，直奔楊府。

　　***

　　席玉娘雖然知道三個兒子都已有倦鳥歸巢的想法，可是小兒子最近才受了些刺激，她難免會擔心。

　　「苧兒，你三弟怎麼還沒回來？」席玉娘喚住經過身邊的二兒子問。

　　「三弟是個大人了，不會不見的啦！」楊千苧打著呵欠，一心只想快回房找他親愛的娘子。

　　「蒲兒身上只有一兩，想花天酒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娘，妳怎麼突然關心起三弟來了？妳不是一向自豪，即使放任咱們三兄弟，也一樣能長成不用妳操心的乖兒子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你三弟他不久前才受到了刺激……」

　　「娘，別人我可不敢說，要是三弟的話妳大可放心，他不過是為了氣妳，好讓妳覺得對他有所愧疚；如此一來你就不會再逼他娶妻，他就可以繼續過著單身逍遙的日子，所以他絕對不會想不開的。」

　　「這娘當然知道，但是以前沒事並不代表以後沒事，人總是會有時運不濟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娘今天覺得特別的不安，不知道是不是你三弟出了什麼意外？」

　　「娘——」難得娘也有為自己兒子擔心的時候，他還真是不習慣呢！「妳生的兒子沒什麼特別的本事，就是特別福大命大，妳就甭操心了，說不定三弟等一下就蹦蹦跳跳的出現了。」

　　席玉娘仔細想想，也覺得自己太過庸人自擾；只是她才剛安下心，卻被一道急促的敲門聲給嚇了一跳。

　　「娘，妳瞧，三弟這不就回來了嗎？」楊千苧說著。眼底淨是笑意。

　　楊千苧開一門，差點被眼前怒氣沖沖的男人給嚇到，男人的身後還有一大堆看起來像是要來找碴的人。

　　「請問？！」楊千苧還沒問他們是不是找錯間，那一身尊貴卻又一臉凶樣的男人已經扯開嗓門大喝。

　　「叫楊千蒲出來！」

　　席玉娘看這群人一副要找人挑鬥的架式，就算兒子真的在家，她也要說不在。

　　「你是誰？找我兒子作啥，他不在，你改日請早。」

　　「不在！他好大的膽子，竟敢綁架我紹靖的女兒，他要是傷我女兒一根寒毛，我一定要他好看。」

　　「紹靖？難不成你就是那個紹王爺？」楊千苧知道這號人物。

　　「沒錯！」

　　「紹王爺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事？」

　　「就算你是王爺，你女兒失蹤也不能賴上我兒子啊？」席玉娘忿忿不平的捍衛自己的兒子，她這做娘的最清楚了，她兒子絕不可能做出什麼壞事來的。

　　「我可沒誣賴妳兒子，是有人親眼看見妳兒子跟我女兒出現在城西的林子裡。我的寶貝女兒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若不是妳兒子強逼我的寶貝女兒，她怎麼可能跟不認識的男人在一起？」

　　「有手牽手嗎？他們進展到什麼地步了？」席玉娘興奮的問，沒想到她的小兒子竟然「惦惦呷三碗公」，還說什麼不娶妻，結果把人家紹王爺的干金給拐跑了。

　　紹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腦子裡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妳好像挺高興的？我告訴妳，想跟我紹王府攀親也得秤秤自個兒的斤兩，要做我紹靖的女婿，就算沒有在朝當官，也得要是個人才！像一些沒沒無名的王二麻子，別妄想了！」

　　意思就是說楊千蒲沒資格做他的女婿，就算女兒喜歡楊千蒲，他也不會讓女兒嫁給他的。

　　「我妄想？」席玉娘一聽也不服氣。「說不定是你看上我們楊家的財產，叫你女兒色誘我兒子，好叫我兒子娶她為妻。」

　　「妳、妳說那是什麼渾話？」笑死人了。就算楊府是全國首富，他紹靖也看不上眼的。

　　「不是渾話，是人話！」席玉娘雙手抆腰，一副悍婆娘的架式！好歹楊府是憑實力在咸陽城裡佔有一席之地，怎能教這只憑祖上庇蔭的王爺給欺負了！

　　「妳的意思，是我說的是鬼話嘍？」紹靖氣得吹鬍子瞪眼，他從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女人。

　　「這我可沒說，是你說的。」席玉娘眼底似乎在嘲笑他的不打自招。

　　「沒見過像妳這麼兇惡的婆娘，廢話少說！叫楊千蒲出來。」他要趕快把他的寶貝女兒帶回去，免得她單純的女兒遭到污染。

　　「就跟你說我兒子不在，你是聾了嗎？」席玉娘也大聲的回應他。

　　「妳！」紹靖手指著席玉娘，氣得說不出話來。他一向只跟輕聲細語說話的女人接觸，不知這世上也有女人可以如此乖張跋扈。

　　「我什麼我，就算你說我兒子抓了你寶貝女兒，你也要拿出證據來啊！難道做王爺的就可以目無王法的仗勢欺人了嗎？說不定是你女兒拐走了我兒子，所以你惱羞成怒；這也難怪了，都怪我把兒子生得太俊俏了？！」

　　「妳住口！」紹靖實在聽不下去了，「我的寶貝女兒她……」

　　「王爺！」一名家僕匆匆忙忙的跑來，在紹靖耳邊嘀咕一陣之後，紹靖急忙的轉身回府。

　　「苧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席玉娘不解的問。

　　楊千苧聳聳肩。「不知道。也許他們發現找錯人了。」

　　「真是的，找錯人也該道個歉啊！來去都不通知一聲，彷彿在逛自家花園一樣。」席玉娘對著紹靖離去的方向喊道。

　　「娘，人家的寶貝女兒不見了，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女兒不見了，我兒子也不見了啊！」

　　「每個人緊張的程度不一樣。」

　　席玉娘睨了兒子一眼。「怎麼？妳是說我一點也不關心蒲兒，一點也不在乎蒲兒嘍？」

　　「我又沒那個意思。」即使有，楊千苧也沒膽說出來。

　　「算了，我不想再跟你說那些有的沒的。」席玉娘難掩失望的道：「不過害我白高興一場，以為蒲兒有喜歡的姑娘了。」

　　「三弟一定也會像我和大哥一樣，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娘就別操心了。」

　　「你們三兄弟沒什麼好讓我操心的，唯獨娶妻這事？！」

　　又得聽娘抱怨了。楊千苧心裡暗暗叫苦。

　　***

　　紹靖會急忙趕回紹王府，是因為得知婢女小貞回府，所以他才會趕回府，要問小貞以瞭解情況。

　　「小貞，小姐呢？」

　　「小姐她……」一想到紹玉雪的遭遇，小貞忍不住淚水決堤。她因為腳拐到了，所以回到紹王府已經天黑了，這才知道王爺帶人去楊府討人。

　　「快說啊，玉雪到底怎麼了？」紹靖簡直急壞了，不但小貞在哭，就連他的夫人也在哭，現場的氣氛簡直處於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後來從眾人的口中，他得知女兒遇到四名殺手追殺，現在下落不明。

　　也不管這時候已是二更天，紹靖立刻出動所有的奴僕，前往小貞所說的地方去搜索。

　　一直到天亮，仍完全沒有紹玉雪的下落。

　　沒有不幸的消息，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呢？

　　「大小姐，珠兒沒有害妳，妳千萬別來找珠兒！大小姐妳安心的走，千萬別來找珠兒報仇，妳要報仇的話找二夫人？！」

　　吳鳳嬌夜裡找不到伺候的人。氣得出來找她，卻看到她鬼鬼祟祟的躲在住處附近燒東西，嘴裡還喃喃自語著。

　　「珠兒，妳在幹什麼？」

　　「二夫人？！」珠兒手中的紙錢撒落一地，面對吳鳳嬌的詢問，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

　　「妳燒紙錢做什麼？」吳鳳嬌厲聲的問。

　　「二夫人……珠兒是燒給大小姐的，好讓大小姐能走得安心。」

　　「妳這笨蛋！」吳鳳嬌用手指猛戳她的額。「妳是想召告天下是不是？」

　　珠兒痛得眼淚就要落下來。「可是不燒紙錢，珠兒不會心安的。」

　　「人又不是妳殺的，妳有什麼好不心安的？話說回來，若是妳的奇怪行徑讓人給發現而害了我，那妳就不怕我做鬼找妳算賬，妳的心就會安了嗎？」

　　那也是老天有眼，報應！可是珠兒沒膽說。「珠兒沒有那個意思。」

　　「最好沒有，有的話妳就慘了。」吳鳳嬌說著，又在珠兒的手臂上用力擰了下。

　　珠兒痛得臉扭曲，卻不敢喊疼。

　　吳鳳嬌見狀，心情才好了一點。「趕快把東西收一收，免得被人看到了。」

　　「是！」珠兒乖乖的處理紙錢的灰燼。

　　這時，府裡突然起了一陣騷動，隱約聽到有人在喊小貞回來了，而大小姐遇上了壞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珠兒一聽，嚇得用一雙驚恐的眼瞧著吳鳳嬌。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些人是怎麼辦事的，小貞居然沒有順便把她殺了。」吳鳳嬌一點悔意也沒有的大罵著。

　　「那……怎麼辦？事情會被發現！二夫人，妳快去自首認罪，妳就不會被判死刑！」

　　「珠兒！妳發什麼瘋，我才沒有害玉雪呢，妳別胡說！」要是被人聽到了那還得了，她不但會被趕出府，還得蹲苦牢，她才沒那麼笨。

　　「二夫人，妳別執迷不悟了！殺人償命，不然不會有好下場的。」珠兒的神情有些恍惚，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紹玉雪，她更是害怕。「不行！我得去告訴大夫人，說珠兒只是聽從二夫人的話才會去找那些殺手的，珠兒絕對沒有要害大小姐的意思……」

　　珠兒像著了魔般的要將一切事情說出來，吳鳳嬌當然不可能讓她把真相說出去，心裡一急，便隨手撿了塊石頭，往珠兒的後腦勺砸下去……

　　只見珠兒身子一軟，像沒了氣息般的倒了下來。

　　吳鳳嬌警覺的查探四周，然後趕緊處理珠兒！

個人言論

第七章
      
　　清晨，山谷裡的濕氣特別重，楊千蒲很早就醒來，他看著窩在他身邊的紹玉雪還在熟睡，於是躡手躡腳的起身。

　　看著紹玉雪天真的睡顏，楊千蒲慶幸還好他有跟她跳下崖，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回家，但至少有他的陪伴，多少也令她有活下去的勇氣。

　　反正也睡不著，乾脆先去找些吃的來。等她醒來，一定會很高興。

　　等楊千蒲採了些野果回來後，看到紹玉雪已經醒了，可她卻屈膝哭泣著。

　　「嗯……」

　　「妳怎麼哭了？」楊千蒲坐到她身邊。

　　紹玉雪驚愕的抬頭，喜極而泣的說：「我以為你丟下我了……」

　　「拜託，我不過見妳還沒醒，去找些東西當早膳吃，才離開一下妳就哭。」

　　紹玉雪吸吸鼻，抽抽噎噎地說道：「我怎麼知道？我一醒來就沒見到你，以為你？！」

　　難道他看起來那麼不可靠嗎？「我都說過不會丟下妳了。」

　　「我還是會擔心啊！」紹玉雪雖然止住淚水，說話時仍帶著濃濃的鼻音。

　　真是拿她沒辦法！楊千蒲歎了一口氣，想想她才經歷被追殺的驚魂記，心裡會感到不安也是在所難免的。「喏，這給妳，吃飽了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紹玉雪接過他採來的野果，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動。他明明是被她拖下水的，可是他還幫她、照顧她……

　　「妳怎麼又哭了？」女人都是用水做的嗎？否則她怎麼動不動就掉淚？

　　「我想我的爹娘，也許我的婢女已經遭到不測。」她現在能活著，全是小貞犧牲自己換來的。

　　「妳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出去的路的。」

　　「如果我們一輩子都出不去。那該怎麼辦？」紹玉雪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問。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楊千蒲無所謂的說著，也許他的內心深處也為往後的日子擔憂著，但看到比他更害怕、更需要給予溫暖的紹玉雪，他就一點也不感到畏懼。

　　「你可不能丟下我哦！」紹玉雪抓著他的手臂，彷彿能給她安心一般。

　　「不會啦！」此話一出，楊千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得如此自然。紹玉雪對他的依賴，讓他想起了無緣的雞娘子小玉，感覺她們有許多相似的地方，不管是眼神透露的害怕還是無助，都讓他興起一股保護慾。

　　「你真是個好人。」她開心的說著，又將他的手臂抓得更緊。

　　也許是因為家中麼子的關係，他有兩個獨立自主的兄長，不管是犯了錯，還是有任何的問題，只要找兩個兄長就能得到解決；所以沒有弟妹的他，從沒有被人依賴的感覺。

　　可是他對她的感覺又不像兄妹般，彷彿跟她認識了很久似的，和她很自然的相處，而且覺得，今後面對的就算只有她一人，他也甘之如飴。

　　看著她信任他，又依賴他的嬌顏，讓他的心湖裡注入一股不知名的情愫，攪亂了他一池的春水。

　　***

　　「玉雪，妳要小心一點！」楊千蒲抬頭望著那一小點的人影，殷殷叮嚀著。

　　紹玉雪每次看楊千蒲為了他們的食物，而爬到樹上採野果，所以她也想自己試試看；因為不知道還得在山谷裡待多久，總不能一直靠楊千蒲吧，她總得學習謀生的技能。

　　她像八爪章魚一樣攀爬在樹上，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做的事；她此刻的心情只能用興奮兩個字來形容，尤其是手握住剛採下來的野果時，她有說不出的感動。

　　也因此，她一時忘了自己是在樹上，腳一踩滑，便像花蝴蝶般，從高處墜落。

　　「啊——」

　　一見紹玉雪摔落下來，楊千蒲的心嚇得快停了，然而愈是危急的時候愈要冷靜，他緊緊盯著紹玉雪掉落下來的身子，試圖要接住她。

　　好不容易接到紹玉雪，卻因為無法承受巨大的衝力，而雙雙跌落在地。

　　「玉雪，妳沒有沒受傷？」楊千蒲擔心的問。

　　「沒有。」紹玉雪搖頭，心情卻足愉快的。「你看！」她像現寶似的拿出完好的野果。

　　「都什麼時候了，妳還管這顆野果？」楊千蒲氣得罵道，她知不知道他為她擔心死了？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親手摘的野果……」其實她很希望能得到他的稱讚。

　　「真是拿妳沒辦法！」看她一副小媳婦的可憐模樣，他就捨不得對她發脾氣。

　　「喏，給你吃！」雖然只是一顆不起眼的野果，卻包含了她濃濃的心意。

　　她的心意讓楊千蒲很感動，她居然要把這得來不易的野果給他。「妳自個兒留著吃吧，這可是妳用生命換來的。」

　　見他拒絕，紹玉雪難過得要哭出來了。「可是我？！想讓你吃……我親手摘的東西……」

　　「好好好，我吃，我吃就是了。」害怕她真的會落淚，楊千蒲趕緊拿起她手中的野果咬了一口。「嗯，好甜、好好吃！」

　　楊千蒲吃得津津有味，因為這顆野果特別不一樣，裡面有著紹玉雪的心意，這是用再多的銀兩也買不到的。

　　「好吃哦，那我再去摘一些給你吃。」

　　「不用了！」楊千蒲趕緊拉住她。

　　「你一直照顧我，我為你做點事也是應該的。」楊千蒲開心，她也開心。紹玉雪早忘了自己為了一顆野果差點送了命。

　　楊千蒲內心湧起一股感動，其實她只要等著他找食物給她吃就好了，可是她卻願意為了他做如此的犧牲，把自己搞得髮也亂了，衣服也髒了，她卻一點也不在意。

　　像這麼體貼又善解人意的姑娘，他都還無動於衷的話，那他還算是個人嗎？

　　「玉雪，如果我們出得去的話，妳……」

　　「怎麼樣？」紹玉雪巧笑倩兮的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願意和我保持聯絡嗎？」楊千蒲本來不是要這麼問的，他怕問得太突然會嚇到紹玉雪。

　　「當然願意啊！」紹玉雪毫不遲疑的說道，卻不知楊千蒲暗藏心機。

　　看自己進行的第一步非常成功，他大聲歡呼：「真的，那太好了！」

　　「我們曾經共患難，這種情誼是十分可貴的，別人要求都還求不到呢。」紹玉雪被他喜悅的心情所感染，也放鬆了戒備。

　　楊千蒲趁勢問道：「那妳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啊！」等紹玉雪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已經來不及，她雙手捂著火熱的粉頰，不敢面對楊千蒲。

　　「玉雪！」楊千蒲難以掩藏內心的歡喜。「太好了！」

　　「你是認真的嗎？」紹玉雪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她還以為是在做夢。

　　「當然！」楊千蒲認真的點頭，第一次有姑娘讓他起了成親的念頭。

　　她也好希望能將這好消息告訴爹娘，告訴他們她已經有想嫁的人了。「可是，我們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那我們就待在這裡變成老公公老婆婆，反正在這裡我們可以過著沒人打擾的兩人世界。」

　　楊千蒲有這個打算，可偏偏上天不這麼安排。

　　楊千蒲和紹玉雪不知道外頭的世界，因為他們兩人的失蹤，而引起不小的騷動。

　　***

　　紹靖翻遍整個咸陽城都找不到女兒，當然也包括了楊千蒲，他也仔細搜索過楊千蒲曾經出現的地方，可是一直毫無所獲。

　　席玉娘知道紹靖一直沒找回他女兒，而她的蒲兒也已經三天未歸，她不相信身上只有一兩的兒子能在外頭鬼混那麼久，她覺得很不安，也派人尋找。

　　「王爺，整個山頭都搜索過，就是沒有小姐的下落。」這幾日一樣也沒閒著的小貞，吃不下也睡不著，就是擔心紹玉雪的安危，尤其最害怕聽到小姐已經身亡的消息。

　　紹靖站在山崖邊，想藉著颯颯的冷風吹走心中的煩躁，看著腳底下的深淵，他不放過一絲可能的問：「斷崖下面找過了沒？」

　　「還沒！」

　　「那還不快派人下去找！」只要有任何一絲希望，他都不能放棄。

　　「小姐她……應該不會真的跳下去了吧？若是真的跳到崖下，不就粉身碎骨了嗎？」小貞膽戰心驚的說著。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紹靖眼泛淚光，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於是抱著最不可能的希望，紹靖等著查探的人的回報。

　　席玉娘一聽到消息，也趕緊派自己找來的人手下去。

　　雖然紹靖很不願意看到這很有可能是綁走自己女兒兇手的親人，但是多一份人手就多一分力量，他也只好暫時先忍受她的存在。

　　***

　　「玉雪，妳要走好哦！這裡有石頭，妳要小心一點……」

　　昨天楊千蒲在採野果時，發現有條被雜草覆蓋的小徑，今天他就帶紹玉雪來走走看。

　　起初走得十分不順，尤其是圍繞在他們身邊的雜草，宛如一把銳利的小刀，一個不小心就慘遭割傷；他是不要緊啦，但紹玉雪細皮嫩肉的恐怕會受不了。所以他都盡力去除他們眼前的障礙，加上不平穩的路面，讓他們走得跌跌撞撞的。

　　不過值得令人安慰的是，前面的路愈來愈開朗，楊千蒲也覺得愈來愈有希望能脫困。

　　「玉雪，也許我們出得去了。」楊千蒲興奮的說。

　　「嗯。」紹玉雪也高興的點頭，只是一想到他們出去之後就要分開，各自回家，她反而覺得有些失落與不捨。

　　她的心底似乎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說，就算回不了家，一輩子跟他一起生活在谷底也不是壞事……

　　楊千蒲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官道，地上還有馬車剛碾過的新痕，他欣喜若狂的歡呼：「玉雪，妳瞧！我們出來了、我們出來了！」

　　「嗄？」紹玉雪沒有像楊千蒲一樣欣喜若狂，心中反而湧起一股不安。

　　「玉雪，妳不高興嗎？」楊千蒲覺得奇怪的問，因為紹玉雪一直比他還期待能回到家裡。

　　怕他看穿自己的心事，紹玉雪趕忙搖頭，「沒有啊！我只是不太敢相信，我們終於出來了。」

　　她沒事就好！楊千蒲竟也有些不捨，畢竟這幾日。他們無論是吃睡幾乎都是在一塊兒的，也是他有生以來過得最愉快的日子。

　　「這下妳終於能到妳爹娘的身邊，妳一定很高興吧？」他沒有忘她想念爹娘時哭泣的模樣，雖然自己曾答應她，就算一輩子出不去，也會照顧她一輩子，與她成為夫妻；可是現在出來了，他願意照顧她一輩子的心意還是沒有變。

　　她怎麼可以忘了，爹娘現在一定焦急的在找她，她居然還會有不想回家的念頭，實在太不應該了。

　　「我們以後還能見面嗎？」她緊張的問。

　　「當然嘍，只要我們還活在這世上，當然都見得到面。」楊千蒲也希望能和她再見面。「更何況妳是不是忘了，妳答應過要嫁給我？」

　　紹玉雪臉一紅。「我沒忘，你一定要來我家提親哦！」這是她和他的約定，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誓言。

　　「妳一個姑娘家要一個大男人去妳家提親，羞不羞啊？」

　　「你取笑我！」紹玉雪佯裝怒意的跺腳。

　　「好啦！不鬧妳了，妳家在哪裡，我送妳回去。」事實上，楊千蒲不想和她太早分開。

　　「我不太清楚，因為這個地方我沒來過。」紹玉雪咬著下唇，顯得有些哀傷。

　　「沒關係，我們走到有人的地方再問。」楊千蒲安慰道。

　　「嗯。」紹玉雪開心的點頭，他的一句話，總能輕易就化解她的不安，這種體貼又溫柔的感覺，彷彿以前也有過，可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為什麼他帶給她的溫暖，常常都讓她感到熟悉又無比的懷念？

　　***

　　「養你們這群飯桶有什麼用，到現在還找不到人？」紹靖的聲音響逼整座山谷，一群人被罵得頭都不敢拾。

　　寶貝女兒已經失蹤十日，紹靖除了心急如焚外，也不敢回府面對日漸憔悴的愛妻，也難怪他會如此生氣了！

　　「唷，有人自己沒本事，就找下人出氣啦！」席玉娘雖然不是對著紹靖說話，但她指的人就是他。

　　在場的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居然有人敢挑釁王爺。

　　說實在的，這陣子也多虧了席玉娘對紹靖的暗嘲冷諷，讓紹靖多少可以轉移找不到女兒的心煩意亂。

　　「沒見過像妳這麼愛管人家閒事的婆娘，妳到底是來找兒子的還是來看戲的？」紹靖暗罵她一點也不關心自己兒子的死活。

　　「奇怪了，我又沒礙著你，你管那麼多幹嘛？」席玉娘反擊回去。

　　「妳？！」紹靖又不知是第幾次被氣得吹鬍子瞪眼。

　　「王爺，請息怒！」小貞見兩人要吵起來，趕緊勸和。

　　雖然場面有些緊繃，但隨著突然出現的兩人，在場的人都驚愣住。

　　「玉雪，這裡不就是我們跳下去的地方……」

　　如果沒有那兩人的出現，也許紹靖和席玉娘會繼續吵下去；但那兩人的出現，令在場的人一陣驚愕，不知自己見到的是人還是鬼？

　　「小姐！」小貞先是一陣驚喜的呼喊，立刻拔腿奔到紹玉雪身邊。

　　「小貞！太好了，妳沒死！」紹玉雪不敢相信小貞竟然還活著，高興的與小貞相擁。

　　「一定是那些壞人認為沒有殺我的必要，所以我才能逃過一劫。」這是小貞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紹玉雪為得以幸活的小貞感到高興，她的視線越過小貞的身後，意外出現的親人，讓她不顧大家閨秀的形象，跨足狂奔到父親的身邊。「爹！」

　　「玉雪！妳沒事，真是太好了，妳知不知道爹擔心死了！」紹靖高興得老淚縱橫。

　　「爹！女兒不孝，讓你擔心了。」紹玉雪看著父親為自己急了白髮，心裡也很不捨。

　　那一頭紹玉雪和紹靖快樂的團聚，這一頭楊千蒲則是很意外他娘的出現。

　　「娘，妳怎麼會在這裡？」他的口氣彷彿他娘不該出現在這裡，他待在山谷裡與世隔絕，完全不知道外頭的人找他找得人仰馬翻。

　　也許應該說，他根本不覺得他娘會因為他的失蹤而尋找他，所以他見到自己的娘跟紹玉雪見到她爹的心情是不一樣的。

　　「娘才要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席玉娘鐃富興味的瞧瞧兒子又瞧瞧紹玉雪，把紹玉雪看得臉都快低到地上，她才滿意的點點頭。

　　紹靖欣喜女兒平安歸來，但瞄了一眼席玉娘，就知道她腦子裡在轉些什麼。

　　「女兒，妳告訴爹，是不是楊千蒲綁架妳？爹馬上將他送官嚴辦！」紹靖暗示著手下，楊千蒲馬上被團團包圍。

　　「不！爹，你誤會了，是千蒲？！楊公子救了我的，若不是楊公子以身護著女兒，女兒現在也不會完好無傷。」紹玉雪感激的看向楊千蒲，當然彼此間還有更多外人聽不知道的情愫。

　　席玉娘一聽是自個兒兒子救了她，立即擺出高傲的姿態。就說嘛，她的兒子是不可能做出偷搶拐騙的事來。

　　之前他們鬧得如此不快，紹靖根本拉不下臉來道歉與道謝，發現面頰消瘦的女兒，反而責怪楊千蒲。「他是怎麼照顧妳的，把妳照顧得人都瘦了一大圈？爹看了好心疼哦！」

　　席玉娘一聽根本吞不下這口氣，跳出來理論。「紹王爺，你有沒有搞錯？我兒子照顧你的寶貝女兒，你非但不感謝，還數落我兒子，這年頭真是好人難為啊！」

　　紹靖轉向楊千蒲，一副知恩圖報的口吻道：「別說我不明事理，你救了我女兒這條命，我會送你一千兩當作謝禮，此後互不相欠。」

　　席玉娘氣呼呼的回道：「我們楊家多的足錢，誰希罕你的一千兩啊！」這世上也有人不希罕銀子的，就拿她來說，一個媳婦就值干金萬金。「你若是知道要報恩的話，就讓你女兒以身相許好了。」

　　紹玉雪一聽，羞紅的臉兒垂得更低了。

　　席玉娘看得滿心歡喜，紹玉雪果然對自己兒子有意思，如果她要做她媳婦，她一定舉雙手贊成。

　　紹靖看女兒一副紅鸞心動的模樣，差點沒昏倒。「哼！憑他也想娶我紹靖的女兒，這輩子想都別想。」不管女兒有沒有意思，他都要趁愛苗還沒萌芽前斷了她的念頭。

　　「謝也謝過了，既然你們不需要賞金，將來可別怨我不知圖報。女兒，咱們快回去，妳娘這陣子擔心得吃不好也睡不好，妳趕快回去好讓妳娘放心！」紹靖催促著女兒，不希望她再對楊千蒲有所眷戀，也順便讓女兒知道，他是不會答應讓她嫁給楊千蒲的。

　　「就是啊小姐，夫人擔心得人都瘦了一大圈呢！」小貞也擔憂的催促。

　　「那我們快回去，好讓娘放心。」紹玉雪知道娘親擔憂她的心情，但一想到楊千蒲，她的腳步就停止不前進。

　　她看著楊千蒲，似乎有著千言萬語要訴說，卻又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才好。

　　畢竟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又能說些什麼，即使有也只能深深埋藏在心裡，因為她很清楚禮教的束縛，是不允許她隨心所欲的。

　　雖然知道他們暫且要分開，各自回家，但見她要走，楊千蒲竟想起在她山谷裡依賴著他的情景，心裡還真是不捨。

　　不過，他們很快又能在一起的，因為他會去紹家提親。

　　紹玉雪依依不捨的望著楊千蒲，似乎要他別忘了他們的約定，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玉雪？！」楊千蒲終究沒有喚住她，只是喃喃的念著她的名。

　　「好了啦，人都走了。」席玉娘學著兒子癡癡望著遠方的神態。

　　楊千蒲回神，馬上給她一記白眼，不理會她的取笑，逕自往回家的方向走。

　　然而席玉娘並不打算放過他，眉開眼笑的問：「說！你們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什麼什麼地步？」楊千蒲裝傻，他才不能讓娘稱心如意。

　　「娘剛才好像有看到你們手牽手？」那時他們小倆口突然出現，讓人不敢置信，她發誓，她有看見他們手牽手。

　　「娘看錯了。」想起紹玉雪，楊千蒲內心就泛起一股甜蜜。

　　「明明就喜歡還嘴硬。」

　　「什麼喜不喜歡，八字都沒一撇呢！」

　　瞧他那副口氣，分明就是希望他們八字能合呢！

　　席玉娘也不點破，故意試探的問；「那讓它撇不就成了，娘就委屈一點，幫你去跟紹王爺提親。」

　　他可不覺得娘委屈了。「去啊！如果妳說得成的話。」

　　想到紹靖對他的態度，他覺得他與紹玉雪的親事並不樂觀：但如果他妻子的對象是紹玉雪的話，他還是有一絲絲的期待。

　　看兒子的神情，席玉娘就知道他動情了。她快樂的想著，她又要有媳婦了，呵呵……

　　***

　　「娘，妳好一點了沒？」

　　這幾天紹玉雪每天都來對娘親噓寒問暖，因為她的失蹤，讓娘親擔憂得傷了身子，所以她每天燉補品給她吃。

　　「娘只要見到妳平安無事，病就好了。」看著女兒平安歸來，何欣蘭的病早好了一大半。

　　「娘，以後女兒出門會更加小心的，不會再讓娘為女兒擔心。」

　　「那些歹徒實在太可惡，竟然對妳一個弱女子下手。幸好有那位楊公子救了妳，娘真希望能當面謝謝他呢。」何欣蘭看得出來，女兒雖然在自己眼前，可是她的心卻繫在那位楊公子身上，唉……看來女大不中留了！

　　「娘？！」紹玉雪知道娘親的話裡還有別的意思，羞怯的嗔道。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如果前一陣子妳沒昏迷不醒的話，妳早就是清威的妻子了。如今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妳應該好好把握才是。」

　　「可是爹對楊公子好像很有意見？」

　　「不要緊的，妳爹那裡娘會幫妳說話的。妳放心，妳爹最疼妳了，為了妳的終生幸福，妳爹還是會答應的。」

　　爹真的會答應嗎？面對娘親的安慰，紹玉雪並不是很樂觀。

個人言論

第八章
      
　　「小姐，妳回來啦，夫人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小貞一見紹玉雪回房，立刻攙扶她到椅子上坐下。

　　「娘的氣色好很多了。」

　　「別光顧著夫人，小姐自個兒的身子也要顧好，可別累倒了。」小貞把剛熬好的人參雞湯遞到她面前。「說真的小姐，想起那天的事小貞還是心有餘悸，幸好咱們都平安無事。人家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果然沒錯，小姐可就覓得了如意郎君。」

　　「小貞，妳胡說些什麼！」紹玉雪矯嗔道。

　　「小姐害羞了！」小貞取笑她。

　　「小貞，妳好大的膽子！」說著，紹玉雪作勢要打她。

　　小貞故作害怕的在左閃右躲。

　　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她們才停止嬉鬧。

　　「玉雪。」紹玉雪才剛回到房裡，紹靖就來找她，臉上的笑容彷彿家中有喜事般。

　　「爹！」紹玉雪起身迎接。

　　紹靖迫不及待的說：「玉雪，好消息，爹幫妳找了門好親事了。」

　　紹玉雪先是一愣，她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爹，女兒已經有想嫁的人了。」她知道婚姻大事得由父母做主，然而她心裡已經有人了，如何能再嫁給別人？

　　「是不是那個楊千蒲？」紹靖就是擔心女兒會對楊千蒲念念不忘，才趕緊幫她找門親事。見女兒低頭不語，他生氣的道：「爹不准！他一無功名，二無才能，整天遊手好閒，根本配不上妳！」

　　「爹！女兒此生已非他不嫁。」紹玉雪第一次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而違抗爹親的意思。

　　「住口！妳是我紹靖的女兒，誰准妳私定終身了！」紹靖很少對女兒用如此強勢的口吻說話，天下父母心，尤其是寶貝女兒，他當然得為她慎選如意郎君。

　　「爹……」紹玉雪急了，沒想到爹親對她的婚事會如此堅持。

　　「妳和楊千蒲在谷底生活數日，就算你們之間是清白的，但也已經損害到妳的閨譽，所以爹也不能要求太多。幸好趙太守願意娶妳做續絃，雖然有些委屈妳，但趙太守為人正直清廉，不過妳還是趙家的正室。」

　　紹玉雪聽了差點沒昏倒，聽爹的話，彷彿有人要她已經很不錯了，連挑對象的自由都沒有。「爹，女兒心有所屬，爹不該勉強女兒嫁給一個不愛的人。」

　　紹靖看女兒還是執迷不悟，一臉哀歎的道：「其實爹本來要讓楊千蒲在妳心底留下一個好印象的，沒想到妳一點也不懂得爹的苦心。老實告訴妳吧，其實楊千蒲喜對女人用情不專，愛沉迷於花街柳巷；這絕不是爹要詆毀他的為人，這是全咸陽城的人都知道的，甚至還被當笑話來討論，妳嫁給他絕對不會幸福的。」

　　然而這些話仍改變不了紹玉雪的決心。「那些道聽塗說的事情根本不能證明什麼，女兒跟他相處過最知道，他心地善良，對女兒呵護有加，他……」

　　「他是濫情，他對他的雞娘子都能如妻般待之，更何況是一般人；說不定他還有精神方面的問題，把妳嫁給那種人。爹怎麼放心！」說到此，紹靖看了一下女兒，發現她臉色慘白，緊張的喚道：「玉雪！」

　　從今天起她就是你的雞娘子……

　　原來妳叫玉，那好，以後我使喚妳小玉……

　　幫妳洗乾淨了哦，瞧妳今天還是一樣的漂亮！

　　小玉，妳別死啊，小玉……

　　紹玉雪神情痛苦的以手緊抱著頭，一些擾亂她心神的畫面，攪得她頭痛欲裂。

　　「玉雪，妳怎麼了？別嚇爹啊！」紹靖從未見過女兒如此，緊張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小貞，快去請大夫！」

　　「好！」小貞欲衝出房找大夫，卻被紹玉雪喚住。

　　「小貞，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紹玉雪勉強的站了起來，神情已經穩定多了。

　　「小姐，妳真的沒事嗎？」小貞憂心的問。

　　「玉雪，有病就得看大夫，不要逞強啊！」紹靖也勸著。

　　「爹，女兒真的沒事！女兒已經好多了。」

　　紹靖猜想是自己逼得太急了，才會造成女兒的不適，所以她的婚事，他決定改天再談。「小貞，好好照顧小姐。」

　　「是！」

　　不想自己造成女兒心上的負擔，紹靖決定先離開。不過他還是不會答應她和楊千蒲的婚事的。

　　「小姐，妳剛才怎麼了？好嚇人哪！」小貞把紹玉雪扶到床上休息，想要瞭解她剛才失常的情況。

　　紹玉雪眉頭緊蹙，「我也不知道，腦子裡時常會出現一些畫面，和一些不認識的人，可那情景卻又不像在做夢，有恐懼、有甜蜜，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

　　「這就奇了，小姐一直只有在王府內走動，就算出門小貞也都會陪著小姐，不可能只有小姐有這種記憶。」

　　「所以我也覺得納悶，可是我昏迷過一段時間，我記得在醒來之後，就常有這種感覺。會不會是我昏迷時有醒來過，然後做了一些我不記得的事？」

　　「不可能的小姐！」小貞覺得紹玉雪太過異想天開了。「妳昏迷的時候都是小貞和夫人輪流照顧妳，妳根本沒離開過房裡一步。」

　　「那妳知不知道人在什麼情況下，會不知道自己做過哪些事？」

　　「被鬼附身的時候吧，要不然就是靈魂出竅？！小姐，該不會是妳睡著的時候，因為魂魄在外遊蕩，才一直昏迷不醒吧？」小貞突然打起一股冷顫，若真是那樣就太可怕了，會不會哪天她也會這樣，睡著睡著就不省人事了？

　　「說不定我真的是靈魂出竅。」否則她腦海裡的那些記憶又是怎麼回事？

　　「小姐，小貞只是說說，妳別當真！」

　　「其實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今生只想嫁給一人。」

　　「可是王爺好像很堅持？！」看著小姐愁眉苦臉的模樣，小貞樂觀的安慰道：「小姐也別難過，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妳若是堅持下去，總有「天王爺一定會妥協的。」

　　「堅持嗎？」她和楊千蒲已經有了約定，除非楊千蒲後悔，不打算娶她了，否則她一定會堅持到底的。

　　***

　　「玉雪？！」望著還足夠躺一個人的床，楊千蒲突然覺得漫漫長夜，身旁沒有人是一件很孤寂的事。

　　他娘像是早有準備般的，把他們兄弟三人的床都訂製成雙人床；以往他覺得躺起來很寬、很舒服，如今卻覺得好冷清哦！

　　雖然心裡覺得冷，然而他的血液卻為紹玉雪而沸騰。

　　娘說要幫他跟紹王府提親，卻被王爺一口回絕，不知道娘會不會就這麼算了？

　　也不可能啊！娘一直期盼再添一媳，怎麼可能會不幫他去紹王府提親呢？

　　不行，他不能光靠娘，萬一娘根本沒有心幫他，害玉雪另嫁他人，那他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了？

　　***

　　第二天一早，楊千蒲就去找他娘。

　　席玉娘告訴他，她已經請媒人去說親好幾次，可是每次都被紹靖一口回絕。

　　「一定是娘不夠有誠意。」

　　奇怪，要他娶妻時他不娶，還鬧叛變，如今幫他提親怪她不夠盡心。「那好！你有誠意，你去說，不過要快點，紹靖急著幫他女兒尋覓一門親事，說不定已經決定好親事了。」

　　「那怎麼行！」玉雪不嫁他要嫁誰？

　　「如果紹靖要把女兒嫁給別人，娘勸你還是死心了吧。」

　　對席玉娘來說，媳婦的人選是可替換的；對楊千蒲來說，紹玉雪是無可取代。

　　「我要去找玉雪！」與其等娘幫他說親，還不如自己去確認。

　　看到他這麼不顧一切，席玉娘多少也覺得安慰，前陣子他如此忤逆她，現在可說是得到了報應。雖然她的想法有些壞心，畢竟還是自己的兒子，她還是希望他們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楊千蒲一刻也不敢停留，在這重要的時刻他竟然忘了還有更方便的代步工具，他滿腦子只想快點見到紹玉雪；等他走到紹王府時，已經是兩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他還沒來得及喘息，就急著敲紹王府的大門。

　　裡頭雖然有人出來應門，但楊千蒲還沒喘夠氣，根本說不出話來，應門的人很好心的等他開口說話。

　　「麻煩你通報玉雪小姐，說楊千蒲找她。」

　　「好，你等一下。」應門的人覺得奇怪，怎麼會有男人來找他們紹王府的大小姐，但是他仍進去傳話。

　　沒多久，有一名婢女打扮的姑娘跑出來。「你就是楊千蒲？」

　　「是啊！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好吧，你跟我進來。」

　　楊千蒲不敢置信，他真的能見到紹玉雪了。懷著不安的心情，他跟著小婢女進入紹王府。

　　「小姐的閨房並不是男人可以隨隨便便進去的，所以你先在這裡等著，我這就去請小姐來。」婢女說著，要他在花園裡等著。

　　「好，麻煩妳了。」楊千蒲十分客氣的回應。

　　***

　　小姐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來了，她蹦蹦跳跳的來到紹玉雪的閨房。

　　「小貞，妳的心情很好嘛，遇到什麼好事了？」最近因為婚事不順遂，紹玉雪不禁愁眉不展，見小貞心情好像不錯，因而好奇的問。

　　小貞知道小姐在強裝堅強，不過待會兒小姐肯定會高興得連自個兒姓什麼叫什麼都忘了。

　　「小姐，他來了哦！」小貞故意賣關子。神秘兮兮的說著。

　　「誰來了？」小貞今天說話怎麼沒頭沒腦的？

　　小貞曖昧的眨了眨眼。「就是小姐朝思暮想的那個他啊！」

　　她朝思暮想的？！

　　「什麼！妳是說他？！」因為太過驚訝，紹玉雪的身子還晃了一下，雙腿無力的往椅子上坐。

　　看吧！小姐果然很驚訝。「沒錯！就是他，楊千蒲！」

　　「妳為什麼不早說？」紹玉雪一顆心跳得好厲害，臉上閃爍著喜悅之情，她想馬上去見他；可是一想到他說過的話，她的臉又沉了下來。「他來做什麼呢？」

　　「小姐，又不一定要有事才能來找自己的心上人。」小貞的表情依舊曖昧。

　　「小貞！」紹玉雪嬌羞的跺腳。

　　「好小姐，不鬧妳了，妳還是快去吧，免得楊少爺久等了。」

　　紹玉雪是恨不得能馬上飛奔到他身邊，可走到門口她又急忙折返至銅鏡前。

　　「不行，我不能這樣去見他。」

　　她從抽屜裡拿出胭脂水粉，在漂亮的臉蛋上重新粉飾過一次。

　　「我的好小姐，妳這樣已經很美了，用不著再裝扮了。妳要是再晚去，恐怕楊少爺要等得不耐煩了。」小貞擔心她再這麼磨蹭下去，天恐怕就要黑了。

　　「他等很久了嗎？那我得趕快去見他，不能讓他等太久。」紹玉雪急忙放下手上的東西，對著銅鏡再審視一眼自己的妝容，隨即迫不及待的飛奔出房門。

　　說真的，不是小貞要笑話自個兒主子，可她會失去平日的冷靜，驚慌到手足無措的模樣，這可是她從未見過的。

　　哎呀，糟了！她還沒告訴小姐楊千蒲在哪裡，小姐急急忙忙的要跑去哪裡見她的心上人啊？不過有什麼關係，就讓楊千蒲再多等一會兒嘍！如果他真心喜歡小姐的話，應該不會計較這多等的一時半刻。

　　***

　　紹玉雪像無頭蒼蠅似的在自己家中亂跑，還是小貞來幫她解圍，她才順利見到楊千蒲。

　　「千蒲！」紹玉雪明明很高興見到楊千蒲，但她卻不得不掩抑內心那份喜悅。

　　「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妳爹要把妳嫁給別人，這是真的嗎？」

　　聞言，紹玉雪垂下眼，掩不住哀愁的情緒。「爹要把我嫁給趙太守當續絃。」

　　「什麼！這怎麼可以？」死老頭！竟敢拆散他和玉雪。

　　「怎麼不可以！」

　　紹靖突然出現，他就知道大意不得，果然楊千蒲這臭小子跑來了。

　　紹玉雪一見是爹親，立即遠離楊千蒲。

　　來得正好，他還正想找他理論呢。「玉雪嫁給她不喜歡的人，是不會幸福的。」

　　「所以，你能給玉雪幸福？」

　　楊千蒲很有自信的道：「當然！玉雪嫁給我，一輩子不愁吃穿，而且我還會惜她如命。」

　　「你憑什麼！一個整天沉迷於花街柳巷的人，哪個做父母的會放心將自個兒女兒的終身大事托付給他？」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更何況那並不是我的本意。」還不是他娘害的，若不是娘一直要他們三兄弟娶媳婦，他也會乖乖的當好兒子的。

　　「難不成是有人拿刀架著你去的嗎？一個生性風流的男人改得了一時，改不了一世，尤其是他所說的話更不可信。」

　　「你說什麼？臭老頭，你還不瞭解我的為人，就憑著外頭的流言蜚語，跟著眾人聞雞起舞，還是你根本沒有用自己的眼睛判斷的能力？」

　　「憑你說的這些話就夠了，好歹我也是你的長輩，你竟然叫我臭老頭！」他怎能讓女兒嫁給這麼沒修養的男人！

　　「原來你不希望我叫你臭老頭啊，早說嘛！岳父！」楊千蒲立刻換上討好的笑容，如果他能娶紹玉雪為妻的話，他當然會好好孝順他這個岳父嘍！

　　「不准叫我岳父！」紹靖額上青筋暴跳，居然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爹！」紹玉雪拉拉爹親，示意他息怒火。

　　「不要再說，我是絕不可能答應把玉雪嫁給你的。」這是他作為一個父親，為了女兒的終生幸福著想所該有的堅持。

　　喂！這老頭是耳聾了嗎？難道沒聽到紹玉雪說她已經有心上人了嗎？

　　「伯父，我和玉雪情投意合，你身為玉雪的爹，難道要罔枉顧玉雪的終生幸福嗎？」

　　「叫我王爺！」紹靖沒好氣的糾正他。「你算哪根蔥！你只不過是一介平民，憑玉雪的家世，應該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平民又怎樣？我楊家家財萬貫，我能讓玉雪過一輩子錦衣玉食的日子。」楊千蒲真是氣不過紹靖迂腐的觀念，忍不住對他發起怒來。

　　「爹！女兒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女兒只希望能跟相愛的人廝守一生。」紹玉雪說出心裡的話。

　　可紹靖並不認同，反駁道；「不行！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兒女的婚事本該由爹娘做主，可由不得你們擅自私定終身！」

　　「岳父，我願意娶玉雪，照顧她一輩子，我愛玉雪的心絕對勝過那個用情不專的傢伙。」他指的是娶了紹玉雪的妹妹紹巧梅，又想改娶紹玉雪為妻的穆清威。

　　「住口，你別岳父岳父的叫，我根本不承認你是我女婿。玉雪，若是妳執意要嫁給他，那就別怪爹不認妳這個女兒。」紹靖撂下狠話，拂袖離去。

　　「爹——」紹玉雪一想到不能嫁給心愛的人，眼淚就快奪眶而出。「千蒲？！」

　　她傷心的向楊千蒲求助。

　　「玉雪，別擔心，我相信，只要我們堅持到底，妳爹還是會成全我們的。」楊千蒲輕拍著紹玉雪的背，安慰著她。

　　***

　　唉！為什麼他和紹玉雪的感情路這麼不順遂，多波折呢？

　　紹玉雪還是希望爹能成全她的婚事，因為她實在不想嫁給自己不愛的人。爹怎麼也不肯答應她嫁給楊千蒲，她只好請出娘來幫她了。

　　「玉雪，妳請妳娘來說項，結果還是一樣，爹是不會改變主意的。」紹靖看女兒請出妻子，就先聲奪人的表明立場。

　　「老爺，既然他們年輕人互相意愛。為什麼不成全他們？」何欣蘭明白丈夫的用心，但女兒過得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爹，你成全女兒好不好？」紹玉雪苦苦哀求著。

　　「玉雪，妳是爹的寶貝女兒，難道爹會害妳嗎？」不管誰來說都一樣。「夫人，玉雪年輕不懂事，妳怎麼也跟著她一起瞎攪和？」

　　「老爺？！」何欣蘭還想勸丈夫，卻被紹靖一口打斷。

　　「反正我已經決定了！玉雪，妳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嫁給清威當正室夫人，一個是嫁給趙太守當續絃，看妳要選哪一個？」

　　「老爺，你說我糊塗，難道你忘了清威是巧梅的夫婿了嗎？」姐妹同事一夫並非沒有前例，然而也不該發生在他們紹王府啊。

　　「清威願意娶玉雪為妻，而巧梅也願退居側室，只要玉雪願意，有什麼不可以的？」

　　「爹，我不想嫁給清威！」紹玉雪不懂，明明穆清威是在意妹妹的，可是他卻還要娶她為妻？

　　「如果妳不願意嫁給清威也行，那妳就嫁給趙太守。」

　　「爹，你明知道女兒……」她想嫁給楊千蒲啊！

　　「好了，別再說了！」紹靖心煩的制止女兒。「爹什麼事都可以依妳，唯獨婚事不行。玉雪，爹也是為妳好，妳要是過的幸福，將來爹死了也能安心啊。」紹靖語重心長地說著。

　　「娘……」紹玉雪無助的看著娘親。

　　何欣蘭無助的說：「玉雪，娘看妳爹是鐵了心，妳自己好好想想。」

　　***

　　「娘，妳再去紹王府提親，不管幾次都行，一定要到紹靖點頭為止。」

　　「人家就是不把女兒嫁給你，提在多次親也沒用，誰叫你不是人家心目中的佳婿。你呀！可以說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活該在外頭留了給臭名，讓本來就看你不是很順眼的紹王爺更有借口拒絕這門親事。」

　　「那還不是娘逼得。」

　　「哦？！是嗎？那好，現在我不管了，看你是要娶，還足不娶，我都不干涉你了。」席玉娘決定撒手不管，兒孫自有兒孫福這句話果然不假，她操了那麼多的心，結果緣分來時擋也擋不住。

　　「娘！」楊千蒲拉住席玉娘，眼泛淚光的看著她。

　　席玉娘心有不忍，她這兒子被慣壞了，一旦決定的事，就會比一般人多一份執著。「人家紹王爺就是不把女兒嫁給你，你能怎麼樣？看開點吧！」

　　「那我去拜託趙太守不要娶玉雪。」如果趙太守不娶紹玉雪，那紹靖就沒辦法嫁女兒了。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席玉娘制止他。「就算趙太守答應不娶玉雪，紹王爺還可以再找第二個人、第三個人，難不成你都要拜託他們別娶玉雪嗎？」

　　「三弟，娘說的沒錯。」看楊千苧出現的樣子，彷彿已經有了很好的主意。

　　「二哥！」楊千蒲聽到他的話，心情有些受到打擊，怎麼連二哥都說這種話？

　　「三弟，別說做二哥的不挺你，這些銀兩你拿去。」楊千苧從懷裡拿出一堆銀票給他。

　　「二哥，你給我這麼多錢做什麼？」楊千蒲不解的問。

　　「既然你非她不娶，她非你不嫁，婚事又得不到雙方父母的認可，唯一的辦法就剩下那一個了。」楊千苧笑得一臉神秘。

　　「哪個？」楊千蒲還是不懂。

　　楊千苧輕吐出兩個字：「私奔。」

　　「這怎麼可以！」沒想到二哥居然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

　　「好，那你就等著紹小姐嫁給別人吧！」楊千苧笑容一飲，把銀票收進懷裡。

　　「等等！」楊千蒲急急的把銀票搶了回來。「我又沒說不要，只是這主意真的好嗎？」

　　「好，怎麼不好？」席玉娘也覺得這個方法可行。「生米煮成熟飯，紹王爺想再把玉雪嫁給別人也沒辦法，只能接受事實。」她也多了媳婦，還有未來的孫子。

　　有了家人的支持，楊千蒲更有信心。

　　***

　　小貞實在看不下去了，見紹玉雪整日面帶愁容，只怕等不到成親，她就要出事了。「小姐，妳逃婚吧！」

　　其實是小貞白天遇上楊千蒲，楊千蒲說出要帶小姐私奔的計畫。一開始她還很猶豫，可是看到小姐悶悶不樂的模樣，同樣身為女人的她能感同身受，而且她相信楊千蒲是個可以倚靠的男人，所以她決定幫助小姐。

　　紹玉雪錯愕的看著小貞，彷彿也看到了希望。

　　「只要妳逃了婚，跟楊公子生下一男半女讓王爺有孫可抱，到時王爺想反對也沒轍。」

　　小貞說的也是個辦法，只是這麼一來，她不就變得很不孝；可是她也不能盲孝，而嫁給了自己不愛的人。

　　「小姐，別再遲疑了，楊公子已經在外頭等妳了。」小貞催促著。

　　「妳說什麼！千蒲他……」紹玉雪知道楊千蒲的心還是與她同在，她一顆紊亂的心彷彿像是吃了顆定心丸。

　　「小姐，妳別再猶豫了，難道妳要等嫁給了不愛的人，才來後悔嗎？」

　　小貞的提議，紹玉雪已經動心了，只是這麼離經叛道的事，她想都沒想過。

　　「可要是被爹發現的話……」

　　「現在管不了王爺了，小姐，這是妳自己的幸福，妳要自己把握住，總有一天妳要讓王爺明白妳的選擇是對的。」

　　小貞的一番話，讓紹玉雪更下定決心，雖然爹一時不能諒解她，但總有一天他會承認楊千蒲足他的女婿的。想到此，紹玉雪就覺得自己應該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先準備一些換洗衣物？！」

　　「小貞已經幫小姐準備好了。」小貞把早準備好的一個東西塞進她傻裡。

　　「小貞？！」紹玉雪感動小貞為她所做的一切。

　　在這分別的時刻，小貞也只能忍住傷感的淚水。「好了啦小姐，再不快點，楊公子還以為妳不赴約了呢。」

　　「那我們快走吧。」

　　夜晚本來就比較不引人注意，而小貞也熟悉府裡的作息，所以她成功的掩護紹玉雪從紹王府得後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