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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克天使 -【她和我的事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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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4:1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我的父母很早便離異了。"

我猛地抬頭,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離異的家庭是很多,但我從未想過周圍朋友的家庭有和我並不一樣的。

"別用那種神情看我啊,我並不覺可憐,也許當時年紀小,並不覺生活有何改變。"

"可是......你好像和美人媽媽彼此都太冷淡了。"

走在樓與樓投射的暗影處,躲避著太陽的熱力,路邊的精品店裏不知正在放誰的勁歌熱舞,讓人經過時都不禁想隨節奏起舞。

"......因為我一直是傀儡吧。卡爾·威特似的傀儡。"

"誰?"

"德國‘神童'卡爾·威特,19世紀初的世界第一位少年大學生。從出生之日起,母親就不惜重金開發我的智

力,要培養出超常兒童出來。而我無論做任何事只能領先,因母親不能忍受不完美......"

但現在的楊如華雖是班會主席,出眾卻不是頂尖得像范思和唐雲颯那樣受矚目的人啊。

"因為我也無法忍受只有‘贏'的價值吧。我只是我,並不想得到什麼‘神童'、‘天才'的稱號,只想成為贏了會被高興地稱讚,輸了也會被摸著頭說‘你已經盡力了'的人啊!"

溫和地笑著的楊如華目光落在遙遠的一點,因無法得到而放棄祈求的無謂神情嗎?

"呃,嗯,啊,物質上的寶貴是不是也是一種疼愛的表現呢......如果我像你今天這樣亂花錢的話,媽媽一定會罵我敗家子,然後克扣我下個月零用錢,我也好想有個有錢又大方的媽媽。"

"你好現實哦。"楊如華失笑起來。"不過母親有錢是她自己的,現在雖還是拿母親的錢在花費,也許沒資格說這種話,但我想成人後能以自己的力量掙錢。"

戴著墨鏡的美麗側臉,有我所不瞭解的一切。"我......想得到母親的稱讚,無論做什麼我都會做最好,學習、書法、鋼琴、寫作、圍棋、英語......如果一直這樣受稱讚下去的話,我一定還是母親眼中聽話乖順的好孩子

......可是不行,那不是真正的愛......"

以前雖對楊如華的性格迷惑不解,但認為那是他自己的人生,與我沒什麼關係。而現在只是見他迷惘的樣子就沒辦法放任不管。

"我,我不是你,所以無論如何也無法有你的感受。但如果變聰明一定是很棒的事情......那樣學英語就會簡單許多......"

我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拙劣的辭彙。

"......朱梅,你真的很溫柔。"

美麗的臉笑起來更有種眩目的光華。

"我喜歡你。"

*$*

把碟片塞進VCD機內,我拿著遙控器窩在沙發中發呆。下午時與楊如華又玩了些什麼呢?都恍恍惚惚記不清了,只記得因聽到楊如華是單親小孩又同美人媽媽處得不好時,便手足無措地安慰著,然後在最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聽到了那句話。

"我喜歡你。"

這是他第2次說這句話,但卻與第1次宣告似的話語不同。我傻笑地擁了擁抱枕,斜躺在沙發上,怎麼不同呢,我也說不清楚,只覺得聽第2次時那一瞬間心似乎停止了跳動,心中湧現出甜蜜的滋味卻又極不好意思。同時感到仿佛有無窮的力量,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到似的。這就是戀愛嗎?

激烈的電子鼓的聲音,冰冷的聲線響起,暗藏的激情與放縱的音樂瀉洩一室。

看看,那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明明很倔強的你,卻受他的擺佈

怎麼說都無法理解

兩人在繁星滿天的夜晚

積累的鬱悶,今晚全部傾吐出來

在心還未枯萎之前

我們就這樣呆在一起

世界除了流言蜚語還有什麼

未來還要努力生存

她和我的事情,無法理解的思慕之情

只是待在她身邊就行了嗎

她和我在一起的那種快樂

完全沖散煩悶的夜晚

我總是十分努力的

想得到某個人的,哪怕是一點點的稱讚

最近,總像背負著什麼

但要跟大人一樣,誰也不許掉眼淚

總是猶豫著,她連真相也不知道。

想想明天該怎麼辦呢

她和我的事情,不太正常的愛情

不只是裝成好孩子就行了

她和我的理由,相愛的憂愁和喜悅

圍繞著這樣那樣的人生模式

如果努力期待的話

自己這樣的戀情,最後會實現嗎

啊,好了,還是考慮一下明天吧

她和我的事情,無法瞭解的思慕之情

不能忍受的分手的念頭

她和我充滿快樂的事情

飛越煩悶的夜晚吧

真好聽啊,我模糊地想著,也讓範思聽一下吧,或者乾脆把這盤碟子A來,作為我的私人收藏好了。我把頭歪在沙發扶手上,聽著激昂清脆乾淨的音樂和激烈冰冷又似蘊含深情的聲音,輕輕淺淺地睡去。

***

呼吸困難,肺像爆炸了般,嘴角嘗到鹹鹹的澀澀的滋味,那是我的眼淚。

仿佛在耳邊又仿佛在遠處,傳來讓我心痛至死的少女的聲音:"朱梅,朱梅,別跑了,我不再追你了,求求你別跑了。當心車子啊。"

追趕的腳步聲在耳邊噠噠的迴響,我不相信她。身體機械的本能的跑著,無視紅綠燈沖進車陣中,逃向另一邊的人行道。刺耳的刹車聲在身後滋滋作響,傳來司機的罵聲,在這一刻,我反而笑起來,自虐般地想:啊,我還活著啊。若我就此命喪車輪下的話,他們會不會為我傷心,若是喪失那一幅記憶的話,會不會變得幸福。

"我恨你。"

隔著車行道,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我與她四目相對,報復似地我笑著說。不在乎聲音是否傳到她耳中,眼淚卻潸潸落下。我後退一步,只想遠離她視線轉身又跑走,說了恨她的話,非但自身的疼痛沒有減輕,反而心更刺痛。真悲哀啊,我邊哭邊跑邊想著:我怎麼會讓她傷我至此。

我那樣地信賴著她,所以我永遠永遠不原諒她。

明明昨天還是那麼快樂,為何今天就風雲變色......我不原諒,永不原諒他們。

朵朵朵

"朱梅,72分。"

當化學老師發小考試卷宣佈我的分數時,班裏一片譁然。從老師疑惑而嚴厲的眼中,我努力裝作可惜的樣子,卻失敗了。

雖知隨堂小考考得一塌糊塗,但坐在座位上,攤開試卷時,那刺目的紅字還是在我一直混沌的頭腦中劈開一條縫,震撼我認為已不在乎任何事的麻木神經,但這種情緒只能讓我更沮喪而已。

一直無真實感,恍恍懊惱地起床、吃飯、上學、聽課和躲避她,用本能生存著。

"朱梅。"

我抬起頭看,面前是陳小燕放大的臉,我恍惚地看了教課桌一眼,老師已不在了。

"下課了嗎?"

我喃喃自語。

"一起如廁。"

我慢半拍地想拒絕,陳小燕卻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離座位。

"不是上廁所嗎?"

我不解地問拉著我向樓下走的陳小燕,並沒有抗拒。

"那是說給班上同學聽的。"

寬闊校園綠意盎然的一角,也有三三兩兩的同學在談話遊戲著,沒人會注意不認識的學生。

天空在刺槐茂盛的枝葉間更顯高。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輕紗般的薄雲快速移動著。

"朱梅,你到底怎麼回事。"

目光從天空移到陳小燕的臉上,她緊皺著的眉頭顯示出很不耐煩。

"什麼?"

"從星期一你就不對勁,原來興高采烈的你第二天卻陰沈著臉,你自己情緒低落還不要緊,為何攪得我們心情極不爽。"

"對不起。"

"啊--"陳小燕發狂似地捧著頭大叫著:"就是你這種態度......胡青青請教你題目,你說對不起,唐雲颯邀請你玩電腦,你說對不起,許原把田中芳村的《鐵達尼亞》借給你看,你說對不起,尤其我大說特說範思的壞

活,你也說對不起......我很不高興你這樣知不知道。"

狂躁了一番後,陳小燕安靜下來盯著我問:"你和範思怎麼了。"

我轉過臉說:"沒什麼。"

陳小燕捏著我的下巴,讓我看著她再次問:"告訴我實話,是不是和楊如華有關!"

我撥開她的手說:"對不起,我......"

領口一緊,我的臉與陳小燕的不過有半寸距離。我是第一次有被人拎領口的經驗,因身高的差異,我必須腳尖點地,脖子才不至於難受異常。

"你想挑戰我的忍耐極限嗎?我樂於展示,悲悲切切的緬懷傷痛兩三天時間也夠了吧,什麼都不知道的我們沒義務看你臉色行事,有問題不會跟我們商量嗎?作為朋友我們就這樣不值得信任?"

"信任"這個詞讓我畏縮一下。

"別用那種要哭的表情看著我,你曾保證過不後悔的。"

"你怎麼知道?"

"白癡才看不出來,不對勁的又不止你一個,楊如華和範思也是......練習中初學者也沒她那樣用臉接球的......"

我咬緊嘴唇,掙脫陳小燕拉住領口的手。

"她倒楣!"

"朱梅,什麼事情讓你變得這樣冷酷無情。"

"為什麼光責備我......"

"因為我不懂,你明知楊如華開始喜歡的便是範思啊,如果他對範思又告白的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們接吻。"

我譏笑著:"我的男友和我的好友在接吻,我的朋友還告誡我不要為此生氣,真是有趣的世界。"

"朱梅!"

我邊後退邊笑著:"我的存在是你們的娛樂呵?我不可有深藏的秘密嗎?我不可以偷偷哭泣嗎?以友情的義務去揭別人的傷疤很有趣嗎?你們知道後又怎樣安慰我呢,不聽勸告而活該?成全別人,犧牲自己?這樣的男友和好友都不值得交往?無聊的三角關係!無聊的友情遊戲!"

"尖酸刻薄並不適合你,朱梅。"

"不,"我搖手制止陳小燕跟著我:"別理我,別理我,別理我。我不需要安慰、同情、激勵,只要讓我靜靜呆著就可以了。"

陳小燕欲言又止,我面無表情地轉身快步走開。

***

要我怎樣說?還未到自習的黃昏時刻,滿懷快樂的我想找範思傾訴,卻在教學樓和體育館之間,由灌木叢遮掩的刺槐樹下,看見她和楊如華接吻。本能地想躲避受傷害,轉身而跑......範思追上來,於是更確認那是真的......我哭著跑回家......書包不知什麼時候被送回來。三流小說般的情景,因心是真的痛苦而更覺可笑和悲哀。

為什麼被傷害的人反覺更悲傷,不接電話,不見人,不聽不想不問。我只能這樣消級地等待,等著傷口慢慢愈痊才惡化。

***

"媽媽,我上學去了。"

我洗好臉,換上半跟皮鞋,背上書包向媽媽打了聲招呼。

媽媽看了看桌上還剩著的早點,有些擔心地問:"朱梅,你是不是不舒服?"

手在門把上頓了頓,我回過頭笑著:"沒有啦,媽媽,我健康得很呢。"

"......那小心過馬路哦。"

我"嗯"了聲,把鐵門"砰"的一聲關上,頭抵在門上過了半晌。"好累。"把面具般的笑容剝下,我鬱悶地歎了口氣,拉了拉背帶向學校走去。

情緒低落得連媽媽都看出來了,不,應該說我情緒的細微變化媽媽都看在眼底,她雖然擔心卻並不多說什麼。

飛鳥以優美的姿態滑過天際,留下嘹亮的叫聲,上學的孩童晨睛之間嬉戲著,自行車的"叮叮"聲由遠到近,偶爾有一兩部車由身邊呼嘯而過。

我撫了撫微風吹亂的發,橋廊上有兩三個人正在練氣功,也有悠閒的憑欄眺望的人,手停了停......悠閒地站在橋欄桿處的人......是楊如華。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我停住腳步,然後裝作沒看到似的快步向前走去。

急切的腳步聲傳來,楊如華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說:"朱梅。"

我大力地甩開他的手叫著:"別碰我。"

"朱梅,別生氣了,是我不對。"

"不,我不生氣。"我腳不停地向前走:"何必又來說呢,不用在意我,原本你就喜歡範思的不是嗎?這次終

於如願以償啦。"

"朱梅,我喜歡的不是範思是你啊!"

"不需要委屈自己。"我小跑步想甩開他的跟進,不想看他的臉,不想聽他的聲音。"我有何德何能讓你喜歡上!"

"聽我解釋......"手掌重新抓住我的手,有種如被溫熱的蛇形物纏住的不快感,我再次掙脫:"別碰我,噁心死了。"

楊如華伸著手呆站在那裏,"噁心......"

"沒錯!"我用力搓著手腕,無法抑制的悲傷湧向心頭:"討厭,討厭,討厭死了。"

"因為我吻了範思......"

"啊--"我大叫起來,捂住耳朵拒絕聽到他親口承認的事實:"我不想見你,你走開!"

"你真的喜歡的是我嗎?"

"你現在已沒資格說這句話了。"我繞過他身邊繼續往前走。

楊如華又擋在眼前禁止我通過:"你喜歡的不是我吧!"

"任何答案對你都沒什麼影響吧。"

"有影響!"楊如華一向冷靜無波的臉上浮現激動的神色:"我真傻,我真傻,我真傻,我早該想到的,你真如你宣告的那樣喜歡我嗎?明明那樣怕我的你怎麼可能突然告白呢,雖然不太相信,但弄不清女孩子怎樣想的,

我還是高興接受了......你喜歡的是別人吧......"

"你別太過分。"我詫異又難過地看著楊如華:"是你先變心又怎麼有資格這樣誣陷我。"

"哈,我真傻......"楊如華手拍了下額頭,臉掛著......悲傷的笑容......真會演戲,傷心的應該是我才對。

"你一直不相信我,無論我怎樣對你,在你眼中我只是‘向範思告白的傢伙,因遭到拒絕轉而接受別人追求'的人,是吧!"

楊如華露出想哭的笑容,手掌握了又松,他轉身大踏步向前走,腳用力往路邊的小樹一踹,低聲咒駡了一句。

不怎麼意氣風發的背影引不起我低落悲哀的心任何感想,我快步越過他,手臂被第三次拽住,熱力逼人的掌心熨燙著皮膚,心緊了緊,胃抽痛得厲害。

我想掙脫,他的另一隻手也伸過來抓住我的另一手臂,在他的扶持之下,我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不快感爬滿全身皮膚。

清亮的眼鎖住我的目光,明明是他變心卻毫無愧疚的感覺,反而強勢又堅持。

"大家都被你騙了,我一直都有很奇怪的感覺,無論做什麼都觸不到你的心,因為你不愛我,所有人都不愛,你喜愛的只有範思。"

"你胡說什麼?"

"是我胡說嗎?沒有錯,我怎有那麼大的魔力讓你為我瘋狂痛苦,我們交往的時間並不長,你對我的感覺最多只是喜愛,那讓你情緒波動那麼大的人是誰,接吻的另一個主角吧!"

"你......"

"你所感到難過的不是我的變心,而是範思接受別人了......在初中時也是如此吧,你所告白的物件是喜歡范思的男孩子,與我境遇真是非常之像啊,說出來卻是在完美朋友陰影下的可憐少女......"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掙扎的身體並未使他的手指移動分毫,第二次這樣深刻體會男女力量的不同,恐懼感在心中泛起,"放開我!"憤怒與害怕讓我幾乎要哭出來。

"你嫉妒的不是身為好友的范思,而是身為男友的我,在你看來,惟一重要的人只有範思吧,因為傳言我與範思在交往,所以你才向我告白,對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如果傳言的主角是唐雲颯、許原或另一個男子與範思牽扯不清,你所注意的必定是那個人吧,現在才想到,我還沾沾自喜於自己獲得了你的芳心......在範思身邊對她有影響的男子,你本能的排除那種可能,不論是我還是初中時那個男孩子,都是相同的命運。"

"誰准你有權利這樣說。"厭惡感、痛疼感讓我眼淚止不住地流下,為何被背叛的我還要讓他如此傷害:"是你做錯,為何反而責備我!"

"我做錯100件事,你也不會變臉,你那樣恐惶生氣悲怒是因為一直獨佔著的人要拋棄你!"

"你還不承認嗎?"楊如華粗暴地將我掙扎的手臂壓緊,迫使我抬眼望他:"別一副受害者的表情,我才是被利用的人吧,只為範思著急、傷心、信賴、歡笑,同時不准任何人進人她視線之中,獨佔欲比別人強一倍的你像愛

戀情人般愛著範思吧!"

***

我愛範思?

楊如華真是瘋了,如戀人般地相愛......兩個女生,光想像就覺噁心的事情,他怎麼會有那種想法。

用腳使勁踢楊如華才迫使他放手,我急忙跑開,不理會他在身後聲聲呼痛。眼淚很久才止住,不用照鏡子也知道雙眼已紅腫。我討厭哭,討厭示弱。

手臂上青紫的抓痕隱隱作疼,表示剛才所見到聽到的事情是真的。我愛範思?真可笑,女孩子的純友誼竟被人用異樣眼光看,世界真是亂套了。

我從不覺喜歡漂亮的男生,深信交往的人必定是男性的自己會性向異常,在沒看到接吻鏡頭前,對楊如華是真心喜愛著的,如果慢慢交往,慢慢瞭解的話,一定會更喜歡他的。

為何現在只是觸碰便覺厭惡呢,人的感覺真是奇怪,明明約會時,那是讓我心跳加速的熱度啊。

也許有種不潔感無法從心中拂去,我後悔曾有喜歡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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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4:44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第2節課後,化學老師親切地請我到辦公室喝茶,喝茶的原因是我的成績急速退步,我唯唯喏喏地聽著,保證期末考試把分數提上去。

從辦公室中出來,偌大的教學樓中空蕩蕩的,廣播中播放著課間體操的音樂,從走廊的窗戶往下看,黑壓壓的排成縱橫佇列的學生正在做操,不怎麼整齊認真的樣子。

遊魂似地落到三樓,卻發現樓梯口上坐著陳小燕。

"朱梅,我在等你。"

刻板的學校生活的壞處就是誰都知道你的行動軌跡。

"我問了範思那天下午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想聽。"

"她承認自己錯了,但絕沒有......"

"我不想聽!"

"她並沒有想傷害你的意......"

"我不想聽,不想聽,不想聽......"我崩潰似地大喊著。

"朱梅,你想與範思絕交嗎?"

"沒錯,我討厭她,我不想再與她有任何瓜葛!"如果不在乎,心就不會這麼痛吧,陳小燕嚴厲的話語更刺激了我負情緒的增長,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了。

樓梯上有人走動的動靜,我抬頭看,短髮高挑身材的少女臉色蒼白地看著我。

這是我三天來第一次看見她,在最糟糕的時間和地點。

你像愛戀情人般愛戀著範思吧?

熱氣由心中湧向眼底,誰會愛她啊,我又不是變態。

"原來如此。"蒼白美麗的少女點頭說:"我的存在的確不如你所喜愛的人。"

我無法移動,無法開口說話。胸口像是什麼堵塞著,我拼命壓抑著,怕稍一動作,便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你像愛戀情人般愛著範思吧?

以前從未想過的事情,如今卻像按了重播鍵的錄音一樣,一遍一遍在腦中迴響。

"你想知道得更詳細嗎?是我引誘楊如華的,他竟找我炫耀你們的約會成果,結果連接吻都沒有,挺神經的,我提議練習一下,他也沒拒絕,看來他不像他說的那樣喜愛你嘛。"

"別說了,別說了。"我承受不住捂著耳朵哭叫著,我從未見到範思這樣冷淡無情過。不要那樣冷冷地對我說話!不要指責我!

"如果我真讓你那麼難受的話,那就不再做朋友好了。"

我驚呆地張大眼看著範思不在乎地說完這句話後。就從樓梯上走掉。淚水瞬間模糊了我的雙眼,世界上的一切我都無法看清楚。

你像愛戀情人般愛著範思吧?

而我卻被拋棄了。

我機械地爬著樓梯......不做朋友啊,反正我所有的朋友都是因與範思在一起附贈似的,沒有朋友也無所謂。

***

天氣比起前幾天來,顯得清爽許多,太陽持續著不溫不火的熱力,藍天白雲下的操場靜悄悄的沒半個人影。

早自習後想避開眾人如刺的眼光而下樓轉悠一圈,卻被一年級的學弟學妹圍堵在校園一角的花壇上,而被迫蹺課。

昨日清晨楊如華留下的手腕瘀腫還未消退,不知一向明哲保身的我又如何得罪一年級的學弟學妹了。

"喂!"

我茫然地看著先出頭的女孩子,有奇異的熟悉之感,不過在同一個學校裏,也許曾經見過面吧。

"你很不上道耶。"美麗的女孩子說話卻很粗俗,更有熟悉感了。

"請指教。"怎麼個不上道法呢。蹺了英語課我寧願再上一堂社會課。

話雖粗俗,聲音卻有種催眠的功效,幾夜無法安眠的我,眼皮慢慢垂下,幾乎想睡在水泥臺上。

"......都是因為你,王默才會被刷下!"

周圍模模糊糊的人影,是男生的聲音,說什麼藍球之類的。教學樓裏的學生大聲朗讀的聲音隱約傳來......這幾個人一年級就蹺課,膽子真大啊。

"喂,不要裝聽不到王默講話。"大聲說話的音調變得刺耳,使我的腦袋隱隱作疼,同時肩臂被抓住,身體被劇烈地搖晃著。

"趙,趙思月,別再搖她了,她臉色好難看呀。"

我感激地睜開眼,是個娃娃臉的男孩子,似乎也見過面......放鬆感傳遍全身,神志往更深處滑去。

首先映入眼中的景色是湛藍的天空,飛機轟隆隆地橫跨天際,留下絲般的白線,漸漸散開變成長長的團團的飛機雲。

爾後是綠得耀眼的樹葉,周邊閃亮的光線晃得人眼中有輕微的無距離感。睜開眼時,旁邊是團形的冬青樹,紅色與白色的花蕾隱藏在橢圓形樹葉中,那是薔藏的花苞。

左臂處有微微的刺癢感,我摸過去,卻是螞蟻,把它放開,慢半拍的我才意識到自己仰睡在花壇的水泥臺上,身子痛得要命,又有深深的倦怠感,頭昏昏痛痛的。

操場還是靜靜的,第一節課還沒上完吧。渾身沒有力氣,動也不想動,陽光高照,卻奇異地感覺到冷。

記得昏睡前周圍還圍有三四個來意不善的一年級學弟學妹的樣子,卻好像什麼都沒問就跑掉了。

依稀聽見什麼籃球的,我只認識打排球的朋友啊。

不......不是朋友了,我......已被拋棄了。

我絕望得幾乎要死掉了。

絕交......斷絕所有過往,往後即使見到也裝作不相識。我所熟悉的開懷的笑、溫和的神情、清麗的容姿,不會再從我眼前重現......她,會為誰而笑,為誰落淚,讓著誰,寵愛著誰。

深深的如墜深淵的心,絕望的麻木的感情,我無法理清發生在自身周圍的事情。混亂的一個星期;雖是交尾款卻可說是快樂約會的星期日,撞見楊如華與範思接吻的星期一,被陳小燕責備的星期二,被楊如華認定我不愛他而愛範思,與範思絕交的星期四,蹺課在花壇睡覺的星期五......

為什麼被責備的總是我?為什麼眾人都相信范思與楊如華接吻是開玩笑?

第1個問題也許是因為我太任性和人際關係失敗的緣故。而第二個問題呢,是因為大家偏向于金童玉女的兩人應該兩情相悅的觀念吧?

我一直無法忘記,在說喜歡楊如華的那個下雨的夜晚,聽到大家傳言他們兩人交往的消息。

......也許相反,因為受到兩人交往傳言的衝擊,我才會說喜歡楊......像楊如華所說的......獨佔範思的方法不是爭奪,而是把她的目光完全吸引到我身上來,又使每一個想接近範思,有非分之想,條件又出色的男子失去機會......注意那些完美的男性,不是因為我喜愛,而是靜靜觀察著,防止他們有奪走範思的念頭......

你如愛戀情人般愛著範思。

沒有自覺的隱晦的感情被楊如華猛地挑起,雖猜想過但說出口的話語還是使楊如華本人震驚當場。

如真理般存在的範思,說著她,想著她,誇耀著她,獨佔著她,而從不覺有異常。認為耳鬢廝磨,牽手,擁抱只是女孩子間正常的友誼表現罷了。姿容美麗,而聰明溫柔穩重的少女沒有男孩子天生的魯莽粗心,卻比任何男子更為優秀,從相遇之初,心只繞著她轉。

接吻事件中我震驚痛苦的不是楊如華的變心,而是範思將不再是我一個人的。

什麼時候有那種感情了呢?為了呆在她身邊,我願意改變性格、思想、心態,慢慢變成"範思身邊的那個女孩子",不覺有任何委屈和不妥。

漸漸貪心起來,任性、撒嬌,不可忍受她再注意到別人,因太入戲的扮演讓她無法放開的角色,而真成了什麼都要讓她辦理的人。不太正常的愛戀之心,因被寵壞習慣而覺理所當然。

被道德規範束縛的心,因自欺般認定所有感情均是友情,才會心安理得地把範思認定為是自己的,不容許別人有任何窺探。

如今發覺那是摻雜有憧憬、欲望及獨佔的心思。別人喜歡她是應該的,因為她優異無雙,但她只能是屬於我的。

被說中的心情,怎樣掩蓋也掩飾不了心中的激蕩;受傳統教育的思想,無法忍受自己竟有那樣異常的感情,內心反駁著,抗拒著,掙扎著,卻在被拋棄時完全崩壞。

哭都哭不出來的絕望,我痛苦得快要死掉了。

如果就此分開的話,人生會不會變得輕鬆一些。

下課鈴聲驟然響起,驚起林間飛鳥,我動了動,身子異常沉重,皮膚發燙,心卻很冷。仔細地觀察眼前冬青樹葉間蜘蛛吐絲捕小蟲子,以轉移身體的不適。

操場上慢慢響起嘈雜聲,花壇的一角有許多刺槐和短灌木,還斜對著圍牆,算是隱密之地;雖然有一兩個人從樹叢閃閃過,但見到有人睡到水泥臺上,都去找另外的地方休息了,幸虧穿的是長褲不會走光啊,我模模糊糊地想著。

紛亂的腳步聲傳來,我閉上眼睛淺眠著,是向這邊走來的,但不一會又會離去的吧。

"是在這裏啊,看,她在那裏!"男孩子惶恐的聲音。

"那個樣子......"清亮惱怒的語言是......範思。

我猛地睜開眼,迎光處有兩三個人影,亮晃晃的無法看清楚。陽光在範思周身灑下金閃閃跳躍的小光線,

組成她美麗的側影,讓我一瞬間看呆了。

"......是你們欺負她,把她打昏的吧!"

與范思同高的男孩子被范思揪著衣領,顯得異常弱小。

"沒,沒有,是她自己暈倒的。"

我只是睡著而已,而且範思又不可怕,他有必要用哭腔回話嘛。

眼光與男孩子身後個子小小的少女惶惶然的目光相遇,她像發現什麼的大叫起來:"那個,那個,她醒了耶!"

順著指過來的手指,高挑的身影如風一般卷來,映人眼中的是範思焦急而憔悴的臉,眼睛雖疲倦憂心卻依舊美麗。

"你哪里不舒服。"

原本以為不再流淚的麻木的精神,因她仍然關心的話而解凍。

記得是她曾經為保護我而從樓上滾下,劃破膝蓋時,卻不顧自己受傷而關切地問著我"有沒有受傷"。

"對不起,我不知你會那麼在乎。"

微糙的指尖碰觸到我的眼角,接下滾燙的淚,真實感在我心底浮現,太好了,範思沒因我愚蠢的氣話而棄我不顧。

"我不該挑撥楊如華的,但我實在不甘心,精心呵護得像妹妹一樣的人卻被他不費吹灰之力的奪去,以後我再也不做這試探人心的事了......他是真的喜歡你。"

眨眨眼,讓眼中蘊含的淚流下,好讓我更看清她,抓住她伸在我面前的手,手心涼涼的,是我熟悉的永遠不想放開的手。

"不,不要說絕交的話了,我不想離開範思,我討厭和你吵架。"

範思把我拉起來,頭還昏昏的,但誰在乎呢,我半起身使勁擁抱著半蹲的範思。

"我討厭談戀愛,弄得我都不是我了......範思,你也別離開我。"

"你還不原諒楊如華嗎?是我不對......"

在範思的頸窩處,我搖了搖頭,哭得有些抽抽噎噎的:"我像他說的,我不適合做女朋友......"

"什麼不適合,你才沒有錯,一定是楊如華沒盡心盡力照顧你的緣故。"輕拍著我的背和手,咬牙切齒的語言、又是我所熟悉的範思。

現在這個人的語言,身體以及心全都是我的。我絕不放手,說卑鄙也好,背德也好,我無法忍受人生沒有範思的空白。

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邊,以情人的心態愛著她,我會完全喪失自我,可是,我願意。

***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裏?"

好久沒有去範思家的我,被范媽媽熱切的舉動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嘴裏肚裏塞滿東西,范媽媽才放我進范思房裏。

搖了搖自動鉛筆,我的注意力從語文習題上移開,問正在專心削著蘋果皮的範思。她放下水果刀問:"什麼?"

"就是星期五那一天的事啊。"

"晤,是陳小燕她們找到我,說你第1節課沒上,後來又聽說有人看到一年級的學弟學妹和你在樓下說話,所以我就去找他們問問怎麼回事。"

一年級那麼多人,很難找吧。我佩服地問著。

"大致可想到是誰。"範思的回答有些曖昧不明,不過她好像認識全校的人,能想到也不是不可能。

"......那個男孩雖從主力陣容刷下,但應可以打替補吧,他技術不錯,但體力差一點,而且太浮躁了。"範思又低下頭削著果皮說:"以後就要看他的努力了......我也是從打替補開始的啊。"

話語的內容並未引起我太大的興趣,從我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微側著臉的薄唇。

"範思。"

"嗯。"

"接吻是什麼滋味呢?"

"......"範思猛抬起頭,張大嘴看著我,蘋果沒拿穩掉落了,她連忙又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把只削了一半皮的蘋果撈住。

"你問這幹什麼?"範思瞪著我,不是生氣而是想不透我為何會問這個問題。

"因為書上寫觸電什麼的,是真的嗎?"

"別聽書上亂說。"範思撇了撇嘴做了個討厭的表情:"噁心死了,又溫又軟的不知是什麼東西,我雞皮疙瘩都冒一身了。而且還有細菌,我回到家刷了兩遍牙哩。"

唉,說得我都噁心起來,那我不要親吻了。

"哼,男人都是蠢東西。"範思接著削蘋果:"總想多佔便宜,卻什麼也得不到。"

"范思,你喜歡楊如華才會和他接吻的嗎?"

"傻瓜,誰會喜歡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我們的關係只能是朋友或者敵人,嗯,有點像晉文公和介之推的感覺。"

在小時候我也看過這種畫冊,陪晉文公流亡在外的介之推,在晉文公回國得勢之後,同母親隱居在綿山,晉文公為了逼他出來扶佑自己而放火燒山,結果把堅持不出山的介之推和他母親一起燒死在山裏面。但這與他倆有何關係。

"不為我所用就殺了他,雖然可惜,但絕不後悔。他對我的感覺也是一樣吧。"

真是血淋淋的比喻,只是偶爾有競爭罷了,何必這麼誇張。

在學校和班級裏,他們都有自己的支持者,而因為不同性別,即使被比較也少了對抗意識。津津樂道的當然是兩個都是那麼強、那麼美的人,什麼時候因競爭而擦出愛的火花變成情侶。

"呐,給你。"範思把削好的蘋果遞過來,我接過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如我現在的心情。

以前太過在意楊如華而扭曲了自己的心,不但傷了範思,也把楊如華的生活攪得一團亂。連帶自己痛苦,我想變得更成熟,更有寬容心。

不過臨近期末考的學生沒有資格風花雪月,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書,做不完的習題。範思的排球練習量也少了。

在學校的學習生活也正常起來,我向陳小燕為我的任性道歉。她踐踐的冷哼一聲:"你只要不把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樣茶毒我的眼神經就算對得起我了。"

真是的,話還是那麼毒。

許久不見的唐雲颯他們也來湊熱鬧:"那一個星期沒人敢晃進你三尺之內,別再傷心了。失戀是人生必經之路,下一個男人會更好,比如我這個帥哥。"

"憑我男性的直覺,他是真心喜歡你的。"三排的許原認真地推了推眼鏡。"但就因這樣才更不可原諒。男生有了喜愛的女子還去招惹其他女孩子是可恥的。"

"范思奪取朋友的男友才是做錯了呢!"胡青青輕嗤一聲作不屑狀。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啦。"我無奈地提出反駁,他們當是評論九流言情劇嗎?若不再制止他們的話,這個話題肯定可進行到下學期開學。

"說起來,這一星期發生不少事啊,有個一年級的追胡青青追得很緊哩。"

有時候真懷疑唐雲颯受歡迎不是因為他頂尖的成績、風趣的個性和英俊的外貌,而是他熟知一切八卦小道消息的本事。

"你胡說什麼!"靠坐在我課桌上的胡青青跳下來,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嗯,我也見過,個子高高的,卻很聽話,讓他買糖果吃,他果真買了一大包回來。"許原舉例說明事件的真實性。

見我聽得雲裏霧裏的,陳小燕好心地解釋:"就是借給胡青青滑板車的那個人。"

我恍然地"哦"了一聲,那個突然出現的高個子,模樣記不太清了,只覺整個人看起來很舒服,讓人愉快。

"人家只是來拿他的滑車,還有送我幾盆他種的花,你們就想歪了,思想真齷齪。"胡青青朝她的座位走去不忘給兩個男生幾個白眼。

像往常一樣笑笑鬧鬧的,然後大家互抄自己沒有做全的課堂筆記,抓緊時間做題和背公式。畢竟在學習上,我們全是競爭對手。

***

七月初的期末考試結束後,我的英語破天荒拿到62

分,英語老師高興得原諒我蹺了他的課。化學也考到大家滿意的程度,估計不再會被請去喝茶。總成績在全校排名也不錯,只要進步了,爸爸媽媽都會替我高興。不過暑假還沒過幾天,老師就已商量著補課的事了。快高

考的人沒資格喊"減負"的權利。

很久沒有楊如華的消息,有時遠遠看到他的身影我連忙眼一低裝作沒看到的快速走開。被壓制著無法

掙脫的感覺還是有些嚇壞了我。接著是大考,放假,這下更是遠遠的見不到面了。

在暑假時,範思開始打排球聯賽,主力的實力已日益凸現,我跟著她到各個校園去加油,日子過得快樂又充實。

在某一天,楊如華突然來電話。

***

在仿古建築的茶樓面前轉了兩圈,我猶猶豫豫的不大敢進去,倒不是被亮閃閃、花費大把盧布裝修的門面嚇到了,而是怕進裏面去與楊如華一言不合,他一惱,奪門而走,我要為他買單......

推開紅木與彩繪玻璃組成的大門,我踏進幽靜的樓廳,被穿著長袍馬褂的侍者領進楊如華訂好的座位。

溫暖的燈光,流洩的優美的音樂,曲頸瓶中火紅的玫瑰花苞,對面是優雅美麗的男子,怎麼看都是赴一場浪費約會。

我滑坐進無個性的高背椅內,在遞來的功能表中,目光自然掃尋到最便宜的價位。

"給我一杯冰紅茶,謝謝。"

"不要一些小點心了嗎?"

對面美麗的男子禮貌性地問了我一聲,我搖了搖頭。

他面容有些消瘦但更顯清逸,當然我不會自大地認為他是為我憔悴。

"聽說你病了一場。"先展開話題的還是楊如華。 茶水還沒上來,我的眼睛只好盯著長桌上火紅的玫瑰花回答:"有些低燒,掛了兩次吊水就好了。"

"上次我說得太過分了,對不起。"

低低啞啞的聲音有種迷惑的魔力,我抬眼看他,夏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白皙美麗的臉上,更讓人有驚豔的感覺。

"不,是我太過分了,雖然不是有意的,但還是傷害了你......你受傷了嗎?"

楊如華無奈地苦笑:"現在......還說這種話。"

"可是我不會把範思讓給你的。"

楊如華臉上佈滿吃驚的線條:"你現在還那樣想嗎?"

"不關範思的事情,從見面起,我一直喜歡的就是你啊,是你讓我快樂和受傷的,範思和我只能做朋友或敵人,對她惟一激烈的感情是嫉妒,嫉妒你與她如此親近。"

我張大眼睛看著楊如華激動的神態......喜歡我?

怎麼會,我長得又不漂亮,性格也不算可愛。

"真不知為什麼會注意到你,比你美麗,比你溫柔得多的女孩子多得是啊。"聽楊如華這樣說,心裏還真不是滋味。"明明知道你眼中只有範思,聽到你說喜歡我時,還是高興得立刻就答應了,在一起時也一副害怕的模樣,只有談論起范思時你眼中才閃閃發光,雖覺奇怪,但還是像傻瓜一樣期待著與你見面。"

冰紅茶與糕點端了上來,等侍者走後,楊如華繼續說。

"但越喜歡你越覺得不對勁,我變得敏感小心,始終有一個人橫在我們中間......與範思......是有賭博的意味,想看一下過後她會怎麼對你說,結果當時就被你看到了......我原本壞心地想挑撥你們之間的關係,畢竟她是你最信任的人吧。如果你受傷再乘機安慰你,再說自

己不是故意這樣的,會不會能奪取你完整的心......"

"不會的。"我打斷他的話:"我討厭不專一的男生。"

"是你不信任我吧,而我太高估自己。"楊如華喝了口茶苦笑著:"我和範思做了一樣的事,得到的待遇卻不一樣。你的心完全向著她......初吻給了彼此都永不會相愛的人,我們也都是傻瓜......為什麼我所愛的女子都不愛我呢。"

"......美人媽媽嗎?"

"還有你!"

淡笑著哭泣般的臉,在金色光線的纏繞中,有種惑人的柔麗與悲哀。這樣美麗又出色的男子,為何我竟不為他動心呢。

淡紅色的茶,茶上有碎碎如雪花的冰屑,喝下去有種沁人心脾的冰甜氣味,把酷暑的熱氣全部消散。

放下玻璃杯,我連忙轉移話題:"那個相川七瀨的碟子我拿來了。"解開背包,我掏了掏把歌碟遞給他。

"喜歡聽嗎?"楊如華並沒伸手去接。

我點點頭。"喜歡聽的話就送給你吧。"拿歌碟的手在空中停了三秒鐘,我收回來,把碟子放回背包中說:"謝謝。"

"唐雲颯拿來的那些照片你看了沒有?"楊如華突然問。

期末考試之前,唐雲颯終於把耀表哥所拍的照片拿到學校來,每一個人都拍得非常有個性。尤其是唐雲颯、楊如華、許原三人坐在長椅上的照片。

唐雲颯的酷,許原的純,楊如華的冷美在黑白照片上以極大的視覺衝擊力量顯現出來,當場鎮得一班同學密謀著要把照片投到明星雜誌上去,賺幾兩銀子花花。

"在婚紗照中,你和範思照的那套最受好評,因為一看便知是濃情蜜意的情侶。"楊如華嘲笑似地翹起嘴角:"那時就有預兆了呀,連第一次見面的人都可看出我們

的心並不在一起。"

"嗯......嗯,你和陳小燕的照片也被耀表哥留下了啊。"我期期文文地說。

"是很好的婚紗範本吧。"

楊如華自嘲地單手托腮看著玻璃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

我低下頭咬了咬吸管,感覺到有人正在看過來。我向四周看了一下,發現茶樓內有七成以上的顧客是女孩子,她們注意的人顯然是楊如華,見我看過去,有的女孩子轉過頭和同伴竊竊私語,有的朝我笑了笑。

我這才發現楊如華今天穿的是白色的帶帽無袖衫,襯著健康的身體,優雅的舉止,美麗的臉在任何時候都很搶眼。

"你對範思說過嗎?"

美麗的臉轉過來,沒頭沒腦地問。

見我不解,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你喜愛範思的話呀。"

我低下頭去搖了搖頭:"我不想讓她知道,只要現在能呆在她身邊就行了。"

"......她總有一天會喜歡一個男生而離開你吧,也許不會離開你繼續做朋友,但是我不認為你可以若無其事的再呆在她身邊......你又會重蹈覆轍嗎?"

"也許你們一年後就要各分東西,畢竟同一所大學並不是想考便能考上的。不過我們會更早分開。"

"對不起。"

"對這件事你不用道歉。我所說的分離不是心理而是距離上的,這是誰都料不到的事。"

"......你要搬家嗎?"

"對啊。"楊如華笑起來,這次倒沒一絲陰霾,如雨後劃過晴空的一道彩虹:"只要不是你感興趣的,別人又不告訴你的事情,你真是可以徹底什麼都不知道。"

好像被取笑了,但與其看他消沉的樣子,這樣的笑容倒很適合他。

"是搬家,不過是搬到南方去。媽媽已把我的學籍轉去了,再過三四天,我就會南下,去熟悉那邊的環境。"

楊如華趴在桌子上,下頷枕著手臂,像惡作劇成功嚇到我般有些俏皮地笑了。

"騙人!" 怎麼會呢,這樣突如其來的分離,心一瞬間變得空蕩蕩的。

"哼哼,後悔也晚啦,我不會為你留下來的,我要在那邊找到比你好百倍的女孩子。"

"嗯......早戀是不對的。"

"你根本沒資格說我!"

雙手把玩著長直的玻璃杯,我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情況,將來的事還太遙遠,現在最大的目標是和範思一起考上大學。

"我們從那天後再沒見面了,所以有許多事沒有說清楚......在走之前,我想和你說句再見。中國那麼大,以後再見面的機會應該很少了。"

我不自覺地傷感起來。"我......因為不知道,沒有準備東西送給你。"

"給我個吻好了。"楊如華開玩笑地按了按嘴唇。

我站起來,按著桌子,彎身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過後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唐突的事,我心慌意亂地掩飾著:"呃,啊,對,對不起。"

楊如華捂著臉頰呆看我面紅耳赤的樣子。

慢慢的,他的臉也紅起來,不知所措地盯著玻璃窗。

"可惡,明明有把握忘了你的。"

手抓緊又放開,我無意識地看了看四周,開口說:"嗯,我想我該走了。" "我送你。"

楊如華站起身招來待者。

"不,不用了。"我搔了搔頭,指了指窗外:"呃,範思帶我來的。"

"......要幸福啊。"

幾不可聞的歎息聲一直縈繞在耳邊。

***

剛走出茶樓,熱氣就把整個人包圍起來,再多走兩步就有要被烤熟的感覺,今年夏天的特點就是酷熱、酷熱、酷熱。

"喂,怎麼那麼久,和那麼危險的男人多待一秒也會讓人提心吊膽。"

在陰涼處喝果汁的範思推著自行車走過來,有細小的汗珠佈滿她的頭和頸項,她只是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擦。

"你不會在外面等的吧?"我有些吃驚地問。

"那裏等還不一樣。"她隨手一揚,果汁紙盒應聲丟入垃圾箱,她拍拍後座說:"上來吧,我們回家。"

"嗯。"

我側坐上去。

"范思,楊如華他說要到南方去。"

"是啊,我們都給他開過歡送會了啊,陳小燕他們沒告訴你嗎?"

"......沒有"

"哦,知不知道都無所謂啦,他早走早好,因為那邊生活節奏滿快的,夠他適應一會了。真不知道楊媽媽在想什麼,在這裏上完高三又怎麼樣呢。真是的,楊如華的生活都被他媽媽控制在手中了。"不過可貴的是楊如華並沒長成唯唯諾諾懦弱的人,又或憤世嫉俗又不思進取的頹廢男子。

"美人媽媽應該也愛楊如華吧。"

"可是不表達出來,小孩子怎麼會知道呢。"

突然想起,該不是美人媽媽見了我後,為了分開我與楊如華才這樣做的吧,不過又覺自我意識太過盛了,怎麼可能呢。

也許那邊的教育硬體軟體都更好;又或美人媽媽想在那邊投資做生意;又或其他的原因,與我沒多大關係的。

"範思,我們一起上同一所大學好不好。"

"好呀。"範思爽快地回答著。

自行車在馬路上飛馳著,我緊緊摟住範思的腰,風從耳邊嗚嗚吹過。銀色的手鏈在風中發出"叮叮哨鳴"清脆的聲音。

閉上眼睛,靠在範思背上,我微笑著。

17歲的這個暑假,是我一生最為幸福的夏天。

一本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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