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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宓 -【暫停時間的愛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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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5:3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凌宓 - 暫停時間的愛戀

雖然我曾經遺忘、曾經停止愛你,
但這並不是愛情的終點,
而是讓你我再愛一次……

溫家禾一醒來頭昏昏腦鈍鈍,要命的是他還失、憶、了!
雖然親朋好友都告訴他不打緊,沒啥要事必須記得,
但他堂堂大律師豈是這麼好糊弄的,很快就發現事有蹊蹺──
公司上下都說他親口承認有女友,曾把人帶進來當駐診醫師,
他腦中也時常浮現一個女人的身影,兩人相擁、親吻好不甜蜜,
這樣要說他沒忘記什麼大事,真是說給鬼听鬼都不會信(撇嘴),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也恢復了所有記憶,
卻驚覺她因被傷得太深,之後的人生規劃里將不再有他……那怎麼行?!
看來他得趕緊將這段暫時停止的愛情重新啟動,
才能再次做回她的阿娜答,更成為她肚子里孩子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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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5: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溫律師,你今天又哪兒不舒服?」管晴聲音輕輕軟軟,听起來很是舒服,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靈動迷人的很,不過在那清澈的眸光下卻泄露出一絲不耐煩。

    「管醫師,我最近嚴重失眠,就算好不容易睡著了也睡得極淺,一點點風吹草動便驚醒,晚上睡眠不足加上白天工作忙碌,面對不配合的客戶壓力又很大,因此最近開始頻頻出現頭痛癥狀,頭昏腦脹的相當不舒服。」

    溫家禾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重黑框眼鏡,他擰著眉頭,大手揉著額際搖頭晃腦的,刻意凸顯自己有多難受。

    「我看看。」穿著白袍的管晴趨前,透過鏡片看著溫家禾布滿血絲的眼楮,還有他眼下那兩抹清晰可見的暗影。「來,嘴巴張開,舌頭伸出來我瞧瞧……手放在把脈枕上……」

    溫家禾是個快三十歲的成熟大男人,這一刻卻乖巧得像是三歲小孩,張開嘴巴吐出舌頭,右手臂很听話地放在桌上的黑色小枕頭上。

    自己會這麼配合也是情非得已,他被公司托付重任,不論用任何方法或手段,都要盡快說服管晴出售這間破房子和佔地不算小的土地。第一次登門拜訪,他拿出真心誠意欲與她好好詳談一番,但管晴卻不給好臉色看,之後對他簡直避之唯恐不及,一看到他就像趕蒼蠅似的將他驅逐出境。

    吃了幾回閉門羹,溫家禾只好另外想法子,身為律師,他最厲害的技能之一就是找出漏洞見縫插針。

    于是,他掏出了一年用不到兩次的健梗卡替自己掛了號,讓身為中醫師的管晴再找不出任何拒見的理由。

    餅去一個多月來,他固定每周一下午回診,這已是他第五次來診所掛號了。

    「你的脈象……」三根縴細的手指頭貼著他的手腕處,管晴歪著頭半眯著漂亮的丹鳳眼,細眉微微蹙起,神情專注。

    溫家禾黑瞳里透著一抹溫暖光芒,趁著管晴專注把脈時,不動聲色地將眼前這迷人的風景盡收眼底。

    她的長相並不算美麗,只能稱得上清秀,瓜子臉配上丹鳳眼,一張菱形小嘴兒很有古典韻味,那雙太過英氣的眉雖減少了幾分柔美氣質,可和其他部分搭配起來卻又不顯得突兀,讓這張臉蛋越看越讓人喜歡,讓他想要移開目光都有點難度。

    「咳。」

    一聲輕咳讓溫家禾迅速回神,不著痕跡地收回打量目光。

    「管醫師,依你的診斷,我的身體狀況嚴重嗎?」抬起手揉著犯疼的頭,他眉頭深鎖,看上去還真有點委靡。

    避晴抿起那兩片漂亮的粉色唇瓣,蹙起一雙漂亮的秀眉,很戲劇化的搖了搖頭。「不妙啊不妙。」自己行醫多年,沒想到竟然也有吐出這麼灑狗血台詞的一天。

    這不能怪她,誰叫眼前這位律師如此惹人嫌,三天兩頭踩進她的地盤里,不拿出怪招對付他怕是嚇阻不了。

    「管醫師,有話直說。」他沒在怕的。

    「溫律師相貌堂堂,看上去身強體壯,實際上卻是一副外強中干的破爛身子,唉……委實可憐又可悲啊!」

    這聲沉痛的哀嘆絕對能擊垮這男人的自信心,要是換做其他病患听到醫師這麼診斷,定會嚇得摔到椅子下。

    最好有這麼嚴重!溫家禾依舊不動聲色,臉上繼續維持著從容笑意。

    事實上,他上個星期才做了全套的健康檢查,報告昨天剛出爐,除了睡眠不足之外,健診結果顯示他身體好的很,連顆蛀牙都沒有。

    雖說他對管晴的診斷完全不認同,不過既然是演戲,還是得把戲做足。

    「這麼說來,我的病癥似乎頗為嚴重?」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俊臉微微往前傾,盯著她鼻子上那幾顆雀斑,嘴角上揚輕輕探問。

    「是很棘手。」管晴眼眨也不眨,光明正大撒謊。

    阿彌陀佛!諸神請原諒她欺騙這位愛找麻煩的病患。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溫律師可以用賤招看診求見,誰規定她不能耍詐嚇嚇他?

    「是哪里有問題?」溫家禾打蛇隨棍上,對她的診斷一副配合信任的樣子。

    避晴嘖嘖有聲,伸出縴細的手指頭比比他的頭又指著他的腳。「溫律師,不是我要嚇你,你全身上下通通有毛病。」

    就是要嚇「屎」他,最好把他嚇到屁滾尿流,快快滾出她的地盤!

    「听起來,我的病真的很棘手。」他手撫著下巴沉吟著,依舊一副穩若泰山的樣子,完全沒被庸醫的診斷嚇著,連心跳都沒有多跳一下。「管醫師能否給幾帖神奇藥方治療我全身上下的所有毛病?」

    「我頂多能幫溫律師治療失眠問題,至于其他問題我無能為力,我這間小小中醫診所藥品不齊全,還請溫律師另請高明。」意思是說,要掛號到別家去。

    他挑挑眉。「原來管醫師的醫術僅止如此,只能治療我的失眠?」

    「呦,嫌棄呀?那別來掛號啊!」她管晴又沒在外頭打著名醫招牌騙吃騙喝。

    有眼楮的人光看這間診所這麼破,以及里頭門可羅雀的病人,用膝蓋猜也猜得出來她醫術平平,頂多能幫病患治治感冒驅驅風寒,婦女生理痛或利用針灸減輕腰酸背痛之類的輕微病癥,遇上疑難雜癥她會直接建議病患另請高明,絕對不會為了賺錢不懂裝懂,害病患延誤最佳就醫時機。

    她算是有良心的醫師,所以才敢以「良心中醫診所」這招牌收費營業,這幾年多造福鄰里。可有良心的醫師遇上存心壓榨市井小民良心被狗啃掉的律師,那就另當別論了,「良心」這個金字招牌暫且先收攤。

    「我非常信任管醫師的診斷,既然管醫師能診斷病情,定能開出良方。」言下之意,他不肯輕易撤退。

    避晴咬牙,跟他繼續抬杠下去。「如果溫律師堅持要我開藥方治療你的病也行,我這里有祖傳秘方保證藥到病除,不過嘛,溫律師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請說,在能力範圍內,我一定配合。」

    「麻煩溫律師回去說服貴公司老板放棄打這塊地及這間房子的主意。」條件不難,只要他溫律師動動嘴皮子即可。

    「如果我說無能為力呢?」

    「那你就等著你這破身子爛光光。」

    面對管晴的威嚇,溫家禾不但不緊張,一雙黑眸驀地染上一層笑意,一直維持輕淺弧度的嘴角逐漸往上揚,再也忍俊不禁的從喉嚨滾出笑聲,不過旋即被他壓回去。

    盡管他即時把笑聲吞回去,管晴還是耳尖的听見了。「笑吧,沒我家的祖傳秘方救命,溫律師能這麼開心笑著的時日不多了,能笑得出來也是好事。」

    面對她的詛咒,他不以為意。「管醫師,力石集團開價三千萬買這間破房子和這一小塊地,這價碼是破天荒的高,比周圍所有的價錢都高一倍,請問管醫師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通通不滿意。」她失去冷靜的拍桌。「溫律師,你屬牛嗎?說不動拉不動就是了,早說不賣地不賣屋為何老听不進去?!」

    她發誓,他若再繼續糾纏下去,那就別怪她下猛藥,讓他回家拉個三天三夜,最好虛脫得下不了床,看他還敢不敢來。

    溫家禾依舊紋絲不動。「不滿意那就繼續談吧,直到管醫師滿意為止。管醫師要開什麼條件,我定如實向上級呈報。」

    再跟他多說一句話,管晴怕自己會腦中風。「不必溫律師多事!你先顧好你的破身子要緊。」她寒著臉把健梗卡抽出來遞還給他,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道︰「藥粉一天吃三次,飯後服用。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溫家禾雙手盤胸不動如山,臀部穩穩黏在椅子上。「管醫師還沒將我的病癥解釋清楚就開藥方了?這藥單里……」他懷疑里頭另藏玄機。

    「有沒有人說過溫律師臉皮比城牆還厚?」

    他輕輕地搖搖頭,嘴角還勾著如沐春風的微笑。

    她瞠起美目瞪他一眼,做了個深呼吸才壓抑住翻桌的舉動,咬牙切齒的開口,「溫律師肝血不足,腎陰虛損,失眠頭痛是因為肝腎功能失調,內虛火引起,不過這還算是初期癥狀,如果輕忽不治療的話,日後恐怕會引發更大的疾病。」

    「譬如?」

    「早泄、陽痿……咳,可能連舉都不能舉,這些病癥並非立即顯現,但遲早會找上門。」

    連早泄陽痿不舉都拿出來威脅人,看來她是真動氣了。溫家禾可是花了極大的力氣才克制住想笑的沖動,他點著頭假裝聆听管晴的諄諄教誨。「了解,我會多加注意。」

    避晴見他老神在在,氣得牙癢癢卻也沒轍。「溫律師,你這病癥除了長時間服藥之外,也要多多休息調養,絕對不能太過操勞才能得以根治。」

    「哦?」听起來這話似乎另有玄機。

    「我建議你最好辭掉工作離開力石集團,這力石集團為了私利逼你這位小小律師來跟我斡旋,我不用大腦想也知道公司在你身上加諸太多壓力,導致你健康出狀況,」她連換氣都不用說得落落長,接著伸出手拍拍他的寬肩。「溫律師,命只有一條,錢夠用就好,工作不用太拚命,老板說的話別太鳥他,知道嗎?」

    小小律師?他雖尚未正式入主集團核心,在法務部可也是第一把交椅,說話分量之重,絕對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溫家禾實在快忍不住了,他很想大笑,因為管晴實在有夠寶。他忍得很辛苦,面皮微微抽動起來,嘴角一往上揚立即又被他給壓制住往下抿直。

    「你到底有沒有听進去?」看他明明是在憋笑,她火氣又上來了。

    「咳,管醫師,我會乖乖吃藥調養身體,回公司後我會找機會跟老板談談,將管醫師拒絕賣屋賣地的答案如實轉告。不過我只是法務部的小小律師,不瞞你說,雖說薪水不高但起碼能維持我現在的生活開銷,我很珍惜這份工作,至于說服老板……我人微言輕,實在影響不了老板的決定,將來或許我還會上門叨擾,還請管醫師見諒。」

    「溫律師辭不辭職我管不了那麼多,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就算溫律師或任何人再上門來游說一百次,我的答案還是一樣,我不賣房也不賣地,請溫律師把這句話轉告給你那混帳老板。」這里有她寶貴的回憶,外公臨終前千交代萬交代不能賣,她會用命來保護這間房子。

    看著她堅決的臉色,溫家禾點了點頭。「好,我會如實轉達。」

    這次,他終于如了她的願起身離開診間,走到外頭等候領藥,櫃台那位年邁的白發老先生福伯慢條斯理的幫他磨藥包藥。

    候診室里除了他和白發老阿伯之外沒有其他人,溫家禾昂藏的身影佇立中央,看著空蕩蕩的候診間,心里存疑管晴每天僅僅看三、四個病人能賺多少錢?

    現下有大財團看上這里,大部分的住戶早歡天喜地的簽下都更合約,拿了錢不知搬到哪里去享福,眷村里只剩下管晴和另外三戶獨居老人。

    四家釘子戶,管晴和福伯名列其中,另外兩戶溫家禾日前特地拜訪過,他們不願搬遷的理由跟福伯一樣,是一種根深蒂固的老觀念。

    三位老者已是一腳踏進棺材的年紀,膝下沒有兒女,一輩子孑然一身,就算再多的錢也沒用,他們唯一的信念是終生守在對他們而言最有感情的房子里,直到老死。

    至于年紀不過二十八歲的管晴,當然沒有那種老古板的觀念,可她的理由最讓溫家禾傻眼,她不願離開一是為了守住外公這間老房子,二是要信守外公對這個眷村老住民的承諾提供需要的醫療。她非常擔心福伯和另外兩位老者邱奶奶、花奶奶的身體狀況,因此決定跟三位老人同進退,即使集團提出比其他住戶高出一倍的價碼,她仍舊不為所動,寧可守著這破落診所過著縮衣節食的苦日子。

    稍後,溫家禾領了藥,拎著公事包信步踏出這間日式矮房。

    診所的木門在他身後關上,福伯也跟著走出來,將門上診療中的牌子一轉,換上「休診」兩字。

    才下午四點不到,診所就提早休息?

    「福伯,診所不是看診到五點半嗎?」

    埃伯回頭瞥他一眼。「你沒看到烏雲朝這里過來了嗎?我得趕在下雨前回家,免得淋雨感冒。」

    話一說完,他雙手負在身後,安步當車慢悠悠的朝隔壁巷子晃進去,直到消失在盡頭。

    溫家禾收回目光,從窗戶望進去,看見管晴脫下醫師袍隨手往旁邊一丟,關了候診室的燈,人消失在屋內另一扇門後。

    這一老一小連飯都快沒得吃了,竟然還能隨興到這種程度,簡直是讓人無言以對!

    避晴對診所提早休息完全沒意見,也不敢有意見,一切福伯說了算!

    義務幫她看顧櫃台的福伯年歲大了,禁不起長時間工作,每天固定有睡午覺的習慣,因此診所得配合福伯的作息,每天開上午診和下午診,兩診之間還有三小時的午休,讓福伯午覺可以睡個飽。

    話說回來,她的診所生意向來清淡,在住戶還沒搬走之前,每天門診也不過十來個,大都是街坊鄰居和未屆學齡的小孩子,算是診所的老主顧。

    現下眷村一片空蕩蕩,留下來的花奶奶和邱奶奶行動不便,通常都是由她到府出診。診所偶爾也會有其他上門的病患,不過通常是路過恰巧身體不適,才會走進來。

    「良心中醫診所」生意不是普通的慘澹,要真靠這間診所掙錢度日,她跟阿步步怕是早餓死了,幸好她還有其他的生財之道。

    「阿步步,要下雨了,你要棒賽就快一點,不要拖拖拉拉。」阿步步是她養的狗,原來是眷村里的浪浪,有一次阿步步被幾個頑皮的小孩追打受了傷,她不忍心便將阿步步撿回家治療,誰知阿步步從此就賴上她不肯離開。

    整排日式矮房的對面,僅隔著一條馬路就是一座維護良好的社區公園。

    每次診所休息之後,管晴就會帶著跟她相依為命的愛犬到公園散步,順便解決大小廣問題。

    短腿的阿步步抬頭看看天空,原本慢悠悠在草地上散步的它,搖著肥臀邁開四只滑稽的小短腿走到樹下,然後蹲下狗步,接著屏氣凝神——

    噗!相當訓練有素的解放完畢,草地上頓現一坨漂亮的屎。

    阿步步神情放松,踢踢短腿,一臉開心的跳啊跳的離開臭氣沖天的現場。

    避晴暫時停止呼吸,拿著撿便器走上前把周圍整理干淨,再帶著神清氣爽的阿步步過馬路回家。

    她所住的房子是一間頗有年歲的老矮房,前廳充當中醫診所營業,從櫃台旁邊一扇門走進,以長廊餃接的側邊一間院落則是管晴的住所。

    每次外頭下大雨,屋內免不了開始下小雨,管晴替阿步步在食盆里放好飼料之後,便轉身去找水桶,將水桶放在幾個會漏水的地方,找碎布將年久失修的窗欞縫塞住。

    阿步步趴在長廊上嫌棄的有一口沒一口嚼著干飼料,同時無聊的覷著管晴忙碌的身影。

    待管晴忙完,阿步步也把難吃的干飼料給嗑光光了。

    避晴揮汗來到阿步步身旁盤腿而坐,跟它並肩望著落下雨絲的小小後院,雨聲滴滴答答,後院開始出現小積水,滲進屋內的雨水則落在水桶里。

    「阿步步,這間房子雖然又老又舊,每次下雨超級會漏水,旁邊還有不少養蚊子的廢棄屋,冬天冷得快沒命,夏天熱到想罵人,晚上治安堪慮,但我還是好愛好愛這里,」管晴絲毫不在意住在這間破屋子里,她有一份重要的使命。「阿步步,我不想搬走,更不可能貪圖那幾千萬就把房子給賣了。我答應過外公的,一定要好好守住這間房子,守住‘良心中醫診所’這塊招牌,我不能丟下福伯、花奶奶及邱奶奶不管,他們年紀很大了,如果我沒留下來照顧他們,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

    阿步步敷衍的甩了兩下尾巴,其實它覺得主人有點吵卻又不好抗議。

    避晴有阿步步這麼個好听眾,又恰巧有感而發,于是自顧自地發起牢騷。「力石集團算哪根蔥,想要從我手中搶走這間房子?哼,下輩子吧!還有那個看起來溫吞溫吞的溫律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要是沒良心一點,定在他藥粉里放瀉藥,讓他拉到**開花——」

    听著主人的抱怨,阿步步猛打哈欠。吃飽很愛困的說,主人對這間房子感性的剖白,以及對敵人慷慨激昂又悲憤的咒罵它有听沒有懂。

    倒是站在屋外的溫家禾,一字不漏的把所有話都听進耳里。他撐著一把黑傘,一手拎著公事包,剛剛看診拿的藥放在他的西裝外套口袋里,藥袋露出一小角。

    沒被動手腳啊,所以說這些藥可以安心服用羅?

    溫家禾的視線從西裝口袋移開,轉而看向一旁斑駁的診所招牌,上頭的幾個字讓他眼底浮現笑意。

    看來,她為人還是挺厚道的,即便恨他恨得牙癢癢的,巴不得把他打昏用腳狠踹一頓,卻也沒有泯滅良心對他下毒手。

    他眼底笑意閃爍,目光又落在窗戶後方依舊坐在長廊上的一人一狗,嘴角不自覺的繼續往上揚。

    留著俐落短發,總是神采奕奕的管晴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小個幾歲,說話時表情很豐富,比手劃腳的頗為滑稽,但這卻是真性情的展現。

    溫家禾眼中的管晴,就像一個溫暖的小太陽,堅毅又爽朗。

    幾次對招,他發覺自己對她的關注越來越多。今天,他竟然舍不得就此離開,躲在一旁像個偷窺狂暗自注意她的一切。

    避晴繼續罵著他,他卻越听越有味兒,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有多低劣。

    他憋著笑意,看著這堅毅無比又充滿斗志的女孩,心里悄悄爬上一絲異樣。

    案親將這塊土地交給他處理也是件好事,讓他有機會跟這奇特的女孩再度相遇,事隔近二十年,除了出落得像個女人之外,性格上似乎一點都沒有改變……

    「靠!是哪個混蛋在偷窺?我不戳爆你這混蛋的眼楮我管晴就跟你姓!」屋內突然傳來一聲爆吼。

    糟,被發現了!溫家禾高大身影閃離窗口,踩著迅速沉穩的步伐離開。

    避晴拿著球棒冒雨跑出來時,已經不見窗口的鬼祟暗影。

    「喵。」一只黑貓跳上窗台,又朝屋頂躍去。

    「原來是貓啊……」抓抓頭搔搔臉,管晴低呿了一聲又跑回屋里去,屋里雖然也下著小雨,但總比外頭好多了。

    溫家禾以自信的姿態步出法院,身邊跟著兩名助理,一踏出法院,立即被等候多時的記者們圍住,爭相訪問。

    溫家禾,二十九歲,法律界新竄起的明日之星,一入行便被力石集團網羅,重金聘任為集團律師。

    他這只年輕卻潛藏著巨大勇氣和智慧的小虎,出道短短一年就率領法務團隊跟政府機關交手多次,成功替集團爭取到好幾塊的土地,更替力石集團打下幾場漂亮的國際商業官司。

    此次對陣國內最知名的「理得律師事務所」最紅牌最資深,人稱江湖老狐狸的江浩祥律師,大家都睜大眼楮等著看溫家禾吞敗仗,沒想到在這一仗中,江浩祥竟然跌破眾人眼鏡,加入溫家禾的手下敗將名單之中。

    記者群里大多數是單身女記者,為了訪問這位年輕多金又意氣風發的帥氣律師,眾姝無不爭奇斗艷打扮一番,一見主角現身,紛紛擠上前卡位,就為了能卡到一個接近俊男的好位置。

    溫家禾五官俊挺,拿著公事包在階梯上站定,一襲鐵灰色窄版西裝襯得高大體格更加修長。

    他氣宇軒昂,對于集團外部,他會用不一樣的形象面對人群,鼻梁上慣戴的黑框眼鏡不見蹤影,一雙透亮又炯炯有神的黑眸掃過圍在眼前的男男女女,好看的薄唇噙起一抹淡淡微笑,完全沒有大律師的架子,對于記者們丟過來的問題幾乎是有問必答,嗓音是迷人的低沉悅耳,語氣不慍不火,態度誠懇,完全沒有一絲律師的精明冷酷,整體來講讓人有種置身春天陽光下的愉悅感受。

    這一番你來我往,每個問題溫家禾都流暢的給予適合的答案,有國外媒體記者用英文發問,他也能對答如流,英文腔調非常感性好听,女記者們有志一同地感覺自己的耳朵懷孕了……

    采訪進行了十數分鐘,該問的問題都問完了,女記者們還是不肯放過溫家禾,開始丟出私人問題,譬如有沒有交往中的女友啦、擇偶條件這類的。

    通常這時候溫家禾都是笑而不答,旁邊的兩名助理機靈的適時插入,將溫家禾從人群中帶走。

    他帶著迷人的微笑跟大家揮手道別,邁開自信步伐,緩步朝座車前進,當他打開車門欲上車時,不忘回頭跟眾姝揮揮手,又一次露出招牌微笑,這回眸一笑簡直帥翻天,記者們紛紛按下快門,將這帥氣的一幕網羅下來。

    車子流暢的駛入車陣當中,朝距離不遠的力石集團總部前進。

    「家禾,真有你的,剛剛在法庭上,你把江律師打得落花流水,真是漂亮!」車內已有另一名男士,他叫宮明洋,是力石集團副總裁。

    溫家禾表情一換,嚴肅里帶著一絲冷酷。「這是剛好而已,江律師既然放話要洗我的臉,我就以牙還牙,讓他明白洗別人的臉之前,得先將自己的臉洗干淨,免得出來丟人現眼。」這席話,完全將他骨子里冷酷又富有侵略性的一面展露無疑。

    「嘖,依我看,這江律師……應該是說,那些自詡紅牌的律師們,以後再也不敢輕易惹你了。」

    方才的官司過程,宮明洋全程參與,對弟弟的表現贊不絕口。

    任誰也想不到,溫家禾外表給人感覺毫無殺傷力,可一旦站上法庭卻是可怕凌厲,每一回合的攻防戰都專挑敵人的痛腳下手,殺得對方片甲不留。

    外頭有謠傳,溫家禾能連續打贏幾場大官司是因為幸運,加上對方律師輕敵,才讓溫家禾撈到勝利的果實。

    因此今天,律師界所有人都擦亮眼楮要看好戲,希望江浩祥能給溫家禾這個初生之犢一個血淋淋的教訓,讓他見識什麼叫真材實料,而非仰賴幸運僥幸贏得官司。

    事實證明,溫家禾能贏全憑真本事,他讓江浩祥節節敗退輸得慘兮兮,這結果跌破眾人眼鏡,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的實力。

    爆明洋簡直笑得合不攏嘴,對溫家禾既佩服又疼惜。

    「我倒是希望他們別被嚇壞,我還想多贏幾場,如果每個律師遇到我都縮手不接案子,那我豈不失業了?」

    溫家禾聳聳肩。

    爆明洋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說︰「家禾,力石集團等著你點頭接管,你永遠不可能失業的。」

    力石集團總裁宮俊生是宮家獨子,和妻子秦儷因為商業利益而結合,婚後不久生下宮明洋,之後秦儷便以體弱需要休養為由移民加拿大獨居。宮俊生對秦儷的決定毫無異議,因為他愛的女人是秘書溫以柔,若非為了扛起家族事業,他當初不會答應這件婚事。

    對丈夫沒有一絲情意的秦儷對親生兒子宮明洋極為冷淡,宮明洋出生後其實是由溫以柔陪伴長大,因此宮明洋和溫以柔關系相當好,在宮明洋十五歲那年,溫以柔意外懷孕生下溫家禾,宮俊生雖未對外界公開過溫家禾的身世,但這改變不了溫家禾是宮家人的事實,宮明洋跟溫家禾雖是同父異母兄弟,年紀相差懸殊,不過感情卻相當好,宮明洋非常愛護這個優秀的弟弟,溫家禾則從小就敬重大哥。

    爆明洋在十年前結了婚,婚後妻子一直沒有生育,做了幾次人工受孕吃了不少苦也依舊沒有消息,後來經過檢查,發現問題出在宮明洋身上,夫妻倆便也不再強求,一切順其自然。

    爆家未來的希望全都擺在溫家禾身上,畢竟這麼大的事業體沒有繼承人可不行,可這幾年不管宮明洋和父親如何好說歹說,溫家禾就是不肯點頭進入力石集團,就連女朋友也不曾交過一個,對婚姻似乎還頗為排斥,這……真是頭疼啊頭疼。

    溫家禾不動聲色的拒絕。「名義上我不算宮家人,集團不關我的事。」

    爆明洋咬著牙。「爸老早要你認祖歸宗,我媽那邊也同意簽字離婚好讓溫姨扶正,兩邊家族也沒人持反對意見,大家苦哈哈等著你呢,你就不能妥協嗎?好歹都是一家子,真不懂你跟溫姨在堅持什麼?」

    他和母親溫以柔的堅持其實很簡單,他們在意的是彼此間真心誠意的感情維系,至于財富權勢、身分地位那些就不用了。「維持現狀,對大家都好。」

    真要命,這世界上大概找不到第二個溫家禾,寧可放著龐大家產和事業不要。「你心里其實還在氣老爸當年逼迫你從藝術學院休學,讓你無法朝畫家的夢想前進,還誆你攻讀法律逼你回國替集團效力,這些都讓你心生不滿,到現在還耿耿于懷吧?」

    這話題扯得有點遠了,溫家禾一點都不想談。「宮副總裁,我們已經抵達公司,容我提醒您,現在還是上班時間,我不談私事。」話畢,他率先下車。

    爆明洋嘆了一口氣,緊跟著下車,如他所願改談公事。「北區那塊地談得如何了,都兩個月了還沒擺平?」

    「這件事很棘手。」嘴巴這麼說,可溫家禾的表情卻不是如此,眼底反而浮上一層笑意。

    「比官司還棘手?」宮明洋一臉匪夷所思。

    「是棘手多了。」

    棘手?誰相信!

    以他對溫家禾的了解,溫家禾雖給人不慍不火的形象,與人交際也是優雅從容,但要真處理起正事可是冷靜中帶著讓人敬佩的強悍。

    今天他就親眼看見溫家禾在法庭上的表現,面對敵軍的重炮攻擊依然可以維持冷靜優雅不自亂陣腳,犀利的一一反駁,輕易抵擋對方攻勢,三兩下挽回頹勢。

    「家禾,到我辦公室來吧,看來針對這個案子,我們得好好深入談一談。」宮明洋直覺事有蹊蹺,怎麼也不肯放過這質詢的好機會。

    「我剛結束一場官司,非得逼這麼緊不可?」這下換溫家禾變臉了。

    「這是公事,不得找任何借口拖延。」這叫以牙還牙!

    三分鐘後,溫家禾端坐在沙發上,他從口袋取出眼鏡戴上,隱藏在黑框眼鏡後方的眸子閃著抹精光。

    雙方討論有關位于北區附近一塊約莫只有七百坪大的地皮,那是一處名不見經傳的小眷村,住著許多老榮民,長期以來欠缺開發,成為遺世獨立的沒落地帶。

    「管小姐不肯點頭是嫌價碼太低?」宮明洋切入主題。

    「管小姐沒把錢放在眼里,依我調查,管小姐對那間老房子有著濃厚的感情,一直舍不得放手。」

    「三千萬不是小數目。」

    「依我看,另外三戶若執意不搬遷,就算開價再高管小姐也不會接受。」有一種人就是特別固執,管晴就屬于這種人。為了那幾個老人,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竟然寧可守著破屋子,拒絕幾千萬的誘惑……實屬難得啊!

    提起管晴,溫家禾嘴角不自覺往上輕輕揚起一個耐人尋味的弧度。

    爆明洋注意到他細微的神情變化,挑高右眉一臉興味盎然。「在洽談這段時間,發生什麼有趣的事了嗎?」

    咳,這才是自己想問的重點。

    「沒有。」溫家禾防備的收起笑意。

    爆明洋也不明著逼問,而是旁敲側擊。「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處理?爸對那塊地很有興趣,這次特別吩咐讓你去接觸處理……你該知道的,爸其實另有打算,這塊地將來的規劃也將由你接手,這是想趁機磨練磨練你。」

    這個同父異母的優秀弟弟個性好又聰明,唯一的缺點就是固執,一旦做出了決定就不會動搖,立下目標一定盡全力做到最好,即便是勉為其難才做的抉擇,也不會讓人失望。

    身為法務部最高主管更是集團御用律師,這回派溫家禾出面談這塊地其實有點大材小用,但這是父親的指示,宮明洋無法違背。父親希望溫家禾除了法律相關問題外能慢慢開始接觸集團事務,為接班做準備。

    案親打什麼主意溫家禾豈會不知。「那塊地暫且不處理,我還得想想,至于爸那邊,我以靜制動。」

    爆明洋眼角抽搐,乖乖,什麼以靜制動,他面對龐大事業都心如止水了,是還要靜到什麼程度才高興?!

    「家禾,爸跟我一樣的盤算,希望你和我一起並肩作戰,畢竟集團龐大,我一個人管不來,你既身為宮家的一分子,就絕不能拒絕這份責任。」

    「哥,我對管理沒有興趣,要不當年就會听爸的話走企業管理,而不是轉向法律發展。」二選一,他寧可選擇走法律這條路。

    「一點轉圓的余地都沒有?」父親放長線釣大魚,以為終有一天溫家禾會妥協,但顯然他這位弟弟的固執程度遺傳自溫姨,他們母子倆不願點頭接受,就算身邊的人說破嘴也沒用。「家禾,是溫姨不準你接觸集團事務嗎?其實溫姨大可不必顧慮我太多,我一直希望你能來幫我,集團管理不易,能有信任的幫手對我來說是件好事。」宮明洋還是不肯放棄,找到機會就游說。

    溫家禾搖搖頭。「跟我媽無關,她從來不限制我的發展。」

    溫以柔是個很開明的母親,知道他愛畫畫,老早盤算讓他朝藝術方面發展,在小學時就將他送往美國求學。

    當年若不是父親極力反對,甚至不惜裝病使出苦肉計,成功將他騙回台灣,並說服他棄藝術攻讀法律,他現在會是個自由自在的藝術家,而不是一名每天跟訴訟糾纏不清的律師。

    「這可傷腦筋了,你不肯幫我管理集團,爸那邊恐怕不會輕易善罷干休。」宮明洋露出傷腦筋的表情,一手揉著隱隱作疼的額際。

    「這件事等爸回國問起再說。事實上,因為某個原因,我已經開始審慎考慮這件事。」

    爆俊生目前在美國與SA集團總裁談合作事宜。

    「你肯考慮,這真是太好了。」前一秒還苦惱的宮明洋表情一換,燃起希望。「不過話說回來,你肯考慮的原因……跟管小姐有關嗎?」

    這兩天他私下找法務部的助理打探過,溫家禾這兩個月來固定每周一會前往「良心中醫診所」找管晴,據說每次出門都帶著笑意,回公司也一臉如沐春風,這其中必有玄機啊!

    「是很有趣。」這回,溫家禾沒否認。「有趣極了。」

    他確實對某個女人產生興趣,而且還是他小時候暗戀的對象。

    「家禾,你是愛女人的……對吧?」這個疑問已經藏在宮明洋肚子里好幾年了。

    這麼多年來沒見溫家禾交過女朋友,更沒有什麼談得來的女性友人,對社交圈更是興趣缺缺,連溫姨幫忙安排相親都委婉拒絕到底。

    溫家禾神秘一笑,沒承認也沒否認。

    「你不會是因為日久生情,對那位管小姐產生情愫了吧?」

    溫家禾一怔。

    能和管晴重逢自然是因為緣分,這段時間以來管晴雖把他當成蟑螂般嫌惡,但是他不以為意,覺得和管晴相處起來很有趣很放松,每當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之際,他就想見見她……他對管晴的確有著特別的感覺,但要真談上情愫,似乎還有點差距,雖說小學時曾暗戀過人家,但畢竟已經相隔將近二十年,如今有緣再度相遇,他尚未厘清心里的感覺。

    有關大哥提出的這個問題,有待進一步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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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6: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如往常,「良心中醫診所」候診室一片空蕩蕩,沒人上門求診。

    埃伯無聊的趴在櫃台打盹,管晴則趁機活絡筋骨。

    她在候診室放上一張湖綠色的瑜珈墊,優雅而從容地做起瑜珈來,每個動作都相當到位,充滿力與美。

    避晴熱愛瑜珈,還因為學習瑜珈而認識了好朋友蘇行虹。蘇行虹擁有瑜珈老師執照,曾遠赴印度拜名師學藝,五年前從印度回到台灣後便提起想開設瑜珈教室,管晴相當支持好友,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投資。

    雖說「樂.瑜珈」是她和蘇行虹合資,但管晴對經營管理一竅不通,所以全權委由蘇行虹負責,蘇行虹也沒有讓她失望,在眾多連鎖知名品牌競爭下,「樂.瑜珈」做出屬于自己的風格,慢慢闖出名氣來。

    也多虧了當年蘇行虹的遠見,她如今每個月都有固定的分紅收入,不用擔心要帶著阿步步到街頭行乞了。

    避晴小心地將雙腳抬離地面,豎直大腿和小腿,全身平衡于頭頂,盡量保持雙腿、軀干、頸部與頭部呈一直線。

    溫家禾終于在百忙之中抽空再度造訪,頂著烈陽趕在診所中午休息前十分鐘現身。

    一踏進診所里,他黑框眼鏡後的眸子驀地一瞠,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奇特的畫面。

    奇特現象一,負責診所櫃台的福伯正打著盹,壓根沒發覺有病患上門。

    奇特現象二,診所中醫師大剌剌在候診室玩倒立?!

    穿著白色短袖上衣運動短褲,呈倒立姿勢的管晴背對著他,正專注的調著氣息,自然沒發現他的存在。

    溫家禾不急著打破這片刻的寧靜。

    他拿出手帕抹去額上的汗水,忍著頭昏眼花的不適,從管晴白皙可愛的腳指頭開始打量,感興趣的目光經過她修長的雙腿,落在那總是遮掩在白袍下難得展現的渾圓臀形——

    他活像個色鬼般盯著女人**瞧,但他控制不了自己這樣冒失的舉動,目光持續大膽地黏在那誘人的**上,他覺得口干舌燥起來,突然有想吹聲口哨的沖動……

    視線繼續往下走,那不盈一握的小蠻腰讓他目光再次停頓下來,鏡片後方的黑眸驀地眯起,閃爍著光芒。

    「咳。」他別開眼,在腦內的小宇宙無限遐想下去之前暗自深呼吸,逼自己快快恢復冷靜。

    避晴僵了一瞬,半秒之後慢慢呼氣,將倒立姿勢還原,轉頭看見是溫家禾,臉色立刻垮了下來。

    她不歡迎他,她的眼神、表情乃至全身細胞都這麼表示著。

    她嫌惡的撇撇嘴。「溫律師,這次又怎麼了?頭痛、胃痛,還是被我說中了,那里……舉不起來?」

    溫家禾看著她因運動而染上紅暈、冒著細汗的臉蛋,那汗水從臉頰往雪白的頸子下滑,沒入T恤,消失在那誘人遐思的渾圓中,頓時口干舌燥頭昏眼花的癥狀加劇,他閃神忘了要回應。

    「欸,看來病得不輕吶!」瞧他,臉色比上回來時更蒼白,眼下暗影更明顯,是怎樣,就這麼甘願為公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避晴收拾好瑜珈墊,一手撈來醫師袍穿上,將曼妙好身材包得密不透風,朝他勾勾手。

    他眨眨眼,一臉不解。

    她又勾勾手。

    邀請他?他噙著微笑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

    「管小姐……」溫家禾聲音帶著壓抑的渴望而顯得緊繃沙啞。

    「健梗卡拿出來。」

    曖昧氛圍瞬間瓦解,他瞪著攤在他面前的小掌。絕頂聰明的腦袋有一瞬間當機。「嗄?」

    「忘記帶健梗卡?好吧,破例一次給你壓單,五百塊拿來,一個禮拜內拿卡來換押金。算了算了,五百元只是小錢,你忙就不用來了。」對律師來說是小錢,對她這窮中醫可是一筆收入,所以她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不收這筆費用。

    原來她剛剛朝他勾手的動作是要拿健梗卡,不是邀請他……一陣暈眩沖上腦門,溫家禾高大修長的身軀一晃。

    避晴眼明手快地扶住他。「小心。」

    「外頭太陽大,曬得我頭暈。」他順勢將身體一半的重量擺在她身上。

    避晴可不是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從小打架打到大,是個運動長才,比力氣絕對不輸給男生,但眼前畢竟是個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大男人,她自然有些吃力。

    「你怎麼這麼虛啊——」

    他撫額,哀嘆。「我快不行了。」

    「不行?!這兩個字對男人很忌諱的,你竟能講得這麼順口,你啊你,真是個沒用的男人。」管晴低啐一聲,回頭想找福伯求救,卻見福伯依舊眼閉閉,看來完全沒被這場混亂給擾醒半分。「你撐著點。」

    沒人能幫忙,管晴只能吃力的扶著溫家禾走進診間,安置在一旁的診療床上,讓臉色泛白的他躺下來。

    避晴第一個動作就是先將冷氣轉強,接著立即進行必要的檢查,旋即把他的領帶給扯松,解開白色襯衫最上面一顆鈕扣,接著解開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

    「管小姐,」溫家禾頭昏腦脹的捉住她的手。「這不太好吧……」一個女人家也不懂害羞,未經他的同意替他寬衣解帶?

    避晴半點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不只不太好,是很糟糕!你有中暑的跡象。」甩開他的手,她繼續解他的扣子,用力一扯讓他胸膛半露。

    白色棉質內衣下的胸肌結實分明,腹部平坦到看不見一絲贅肉的影子,管晴對他挑挑眉。「沒想到你體格還挺壯的嘛!」

    「是管小姐不嫌棄。」溫家禾想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一絲羞澀和愛慕,但很令人失望的,並沒有。

    避晴呢,同樣並未從他眼神中逮到一絲謙虛。這是當然,溫家禾對自己的體格有自信,這是長年固定運動的成果。

    「呿,你這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外強中干的體質如果不好好調養,遲早掛點!」先摸摸頭再打一巴掌,管晴夠狠,「不過就是曬個太陽也能中暑,這比自己承認不行還糟糕,你還算是男人嗎?」

    看著管晴明顯的不屑表情,溫家禾頓覺臉上無光,男性自尊被大大踹了一腳,讓他頭更暈了。

    算了!反正這也不是頭一回,打小他就靠她罩,被她損已經是家常便飯,習慣就好!躺在冷氣大放送、彌漫著淡淡藥味的簡陋診間里,溫家禾難得有如此放松的時刻。

    沒有公事纏身,沒有開不完的會議,不必進出法庭,不必花力氣精神跟政府機關針鋒相對,只有管晴精神抖擻的身影在診間內外來來回回穿梭。

    連日來,大哥丟出來的問題讓溫家禾好生困擾。

    他對管晴的感覺究竟為何?

    答案是,他早在小學時就暗戀她,這份感情在長大後本已經變淡,卻在重逢後與她相處的過程中從晦暗到鮮明,心頭對她的情愫又重新一點一滴被喚醒。

    他喜歡管晴,這點無庸置疑。

    他眯著眼貪戀的看著她總是富有朝氣的模樣,眼前的她跟記憶中那個小女生身影交疊,他的胸口悄悄漫開一波又一波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悸動……

    「班長,你是每天只顧著看書沒在吃飯嗎?」

    皮膚黑黑的管晴綁著兩條小 子身穿學校運動服,一把背起被躲避球海K而倒在地上的班長,急忙朝保健室跑去。

    背上重量不重,這男生瘦瘦巴巴的沒幾兩重,讓升上小學五年級身高就逼近一百六十公分的她完全不需費多大的力氣。

    避晴疾步往保健室方向前進,一邊跟背上的弱雞班長說話,試圖讓他保持清醒,可別真暈過去才好。

    這位看起來干干癟癟的同學一點都不起眼,卻是老師最疼愛同學最景仰的班長,更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班長功課永遠名列前茅,演講和作文比賽總是佔據第一名的位置,就連參加科展也成績優異,舉凡靠頭腦的他都很厲害就是了。

    不過人沒有十全十美,俗話說有一好沒兩好,這句話還真是貼切呢。管晴心想。

    班長在功課上是翹楚,但運動方面有障礙,跑步永遠跑最後一名,玩游戲墊底是家常便飯,體力差不能從事激烈運動,每次班級競賽他只能當啦啦隊,老是坐在陰涼處看比賽,偶爾揮揮手帕幫同學加油。

    而就在剛剛的躲避球比賽中,運動神經超級發達的她瞄準目標將球丟了過去,誰知被敵方閃了過去,這記猛球好死不死飛到球場慣正面擊中班長的頭。

    在全班驚呼聲中,闖禍者管晴一人做事一人當,馬上沖過去背起班長直奔保健室。

    「我早餐有喝半、半杯鮮奶,吃半、半份歐姆蛋……」背上的人氣若游絲的擠出聲音回答。

    「你是小鳥胃喔,吃這麼少難怪瘦不拉機的。班長,我跟你說,我每天早餐都吃兩碗白飯配一塊鹵排骨,你以後也要多吃一點,才能長得高又壯,既不會被球一擊就倒,更不會被笑。」

    「知、知道了……」

    在班長暈過去之前,管晴及時把人送到保健室。

    護士一看傷者是學校家長會長的寶貝兒子,立刻大驚小怪的責罵起管晴來。

    避晴不回嘴,抬頭挺胸任護士罵個夠罵個爽。

    「護士阿姨,你別罵管同學,是我自己沒注意到球飛過來。」躺在床上的男孩扯了扯護士的手,替管晴求情。「護士阿姨,我頭好暈……」

    護士閉上嘴,保健室恢復安靜。

    躺在床上瘦弱的他用眼神示意管晴快點離開,但管晴沒有趁機逃跑,反而很有義氣的留下來。

    避晴一直待在保健室照顧他,當媽媽開車來接他時,管晴還幫忙拎書包,一路陪著他到校門口,她很有禮貌的親自跟媽媽道歉,直到目送他搭上那台加長型高級進口房車後才放心的離開。

    第二天起,管晴開始替他帶飯團,每天逼他吃,放學前還會拎著他一起跑操場三圈做體能訓練,總是耳提面命的說——

    「班長,你不能老是讀書不運動,我外公說人不動就容易生病,你身子骨這麼弱就是因為運動太少。不過沒關系,從今天起我來訓練你,包準讓你脫離弱雞一族。還有,若是以後誰欺負你就來跟我說,我替你報仇,以後我來罩你!」

    說起來實在丟臉,一個男生竟然讓女生罩,但他卻一點也不排斥,他暗暗盤算,從今爾後一定要緊緊黏著管晴,他以後要娶管晴當老婆,讓她罩自己一輩子……

    「溫律師,你快醒醒。」

    一聲呼喚鑽進耳膜,終結了溫家禾的夢境。

    「溫律師,快起來,我診所要關門了。」

    隨著叫喚聲,他感覺身體被粗魯的搖了幾下。

    溫家禾從睡夢中轉醒,他緩緩掀開眼皮,意識有幾秒鐘的飄忽。

    當他的視線好不容易聚焦時,管晴巴掌大的臉蛋印入眼簾,他看見了她臉上擰眉苦惱的表情,瞬間全然清醒過來。

    「管醫師,不好意思,我睡很久了嗎?」他從診療床上坐起來,一雙長腿往床下擺,邊問邊伸手在床角四處摸索著,找尋他慣戴的那副黑框眼鏡。「我的眼鏡呢?」

    「眼鏡阿步步咬著。」已經脫下白袍的管晴比了比左邊。

    溫家禾順著她指的方向低頭瞥去,赫然看見一只圓滾滾的短腿柯基坐在他腳邊,他的黑框眼鏡就在它的嘴巴里。

    他大氣不敢喘一下,悄悄挪動雙腿,盡量不動聲色地跟阿步步拉開距離。

    「不會吧,你怕狗?」管晴注意到他的舉動,不由噴笑。

    「管醫師,請問我睡多久了?影響到你看診實在抱歉。」他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小時候因為曾經被狗咬到**開花,從此在小小心靈上留下極大的陰影。

    「你整整賴在這張床上六個小時,你是豬嗎?這麼會睡。溫律師,不是我愛抱怨,你是我遇到第一個躺在這張床上那麼久的病患。」要不是看他臉色蒼白得嚇人,她老早把他踢下診療床了。

    「真是抱歉!」除了抱歉他也不知該說什麼。

    避晴懶得計較,她擺擺手。「我得拿煎好的水藥給邱奶奶,順便到花奶奶家出診,我馬上要出門,你好點了沒,頭還會暈嗎?」

    「我頭……還有點暈,不過沒關系,我馬上就走。」他一個人沒問題。

    「躺這麼久還頭暈,你真不是普通的弱欸。」

    躺著也中槍大概就是這種感覺!溫家禾眼角抽搐兩下,聰明的選擇閉嘴不反駁,要不恐怕又要為自己招來更多惡毒的批評。他相信,管晴對他印象糟糕透頂,嘴巴絕對不會有所留情。

    「既然頭還暈,那這張床借你,你繼續躺著。」管晴雖然討厭這個律師,但良心未泯,身為醫師的職業道德讓她無法把病人趕走。

    「其實我好多了,我馬上——」

    避晴打斷他的話。「溫律師,你頭暈就先別起身。」

    「我真的沒關系。」看她急急忙忙跑開,他也急著起身。

    「少唆,坐好。」管晴把頭探進診間,出聲警告他。「你再亂動我就叫阿步步咬你**。」

    嚇!溫家禾立即乖乖正襟危坐,坐在診療床上目不斜視,大氣不敢喘一下。

    避晴這時拿著一個透明盒子進來,站在床邊,不由分說伸手將他的襯衫領子往下拉,在他肩頸上抹上涼涼的青草油。

    「熱氣全都淤積在身體里散不了,刮痧可以幫你把體內污濁的氣散掉。」

    她一手按在他的肩頭上,一手俐落使著刮痧板,在他肩頸上刮出一道道紅痧,皮肉傳來痛感,但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轉移他的注意力,溫家禾感覺越來越放松,頭暈的癥狀很神奇的減輕了不少。

    蔽完痧,管晴動作迅速的把東西收進透明盒子里,邊說道︰「我得出門了,你如果不舒服再躺一下,離開時不用關燈,但記得幫我把大門鎖上。」

    收拾好之後,她咻地就消失在診間門口。

    外頭很快傳來關門聲,然後,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真的走了?!

    「管醫師——」溫家禾站起來朝外走想喊人,阿步步卻在這時候咬著眼鏡搖著肥臀走過來。

    他瞬間僵住不動,低頭瞪著對他猛搖尾巴的阿步步,「不要……千萬不要咬我**。」

    頭暈的感覺瞬間又襲上來,讓他跌坐在診療床上。

    避晴就這麼把他丟在診所里,跟一條狗對峙?!

    她神經會不會太大條,診所直接丟給他這個病患,不怕他趁機搜刮財物?!

    是說,放眼望去這間屋子真是破到一個不行,想必也沒什麼貴重物品,也難怪她可以這麼放心大膽說出門就出門。

    溫家禾足足跟阿步步對峙了將近十分鐘,經過仔細觀察,見阿步步沒有其他動作,他這才敢從床邊離開。

    他動作不敢太大,一邊覷著蹲在面前的阿步步,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不斷冒出來,生怕阿步步一個不爽朝他飛撲過來,他一點都不想成為阿步步的嘴里肉!

    咳,他自小學之後還沒這麼孬過,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在狗面前發抖還汗如雨下。說起來真是好笑,他天不怕地不怕,上法院打官司面對難纏的律師也毫無畏懼,偏偏就怕狗啊貓啊這類小動物。

    他伸出發抖的手抓住夠口水沾濕的眼鏡,阿步步卻說什麼也不放,把他的眼鏡緊緊咬著,溫家禾用力扯了下,未料阿步步更加死命咬緊。

    「……阿步步,我不是壞人,你能不能把眼鏡還給我?」他嘗試跟一只狗溝通。

    阿步步朝他搖搖尾巴,一副哈巴狗般的好笑模樣。

    這是什麼意思?他無法理解阿步步這舉動,但可以看出阿步步除了不肯干脆地把眼鏡還他之外,其實對他滿友善的。

    他再一次冷靜下來評估情勢,仔細確定阿步步不會攻擊他之後,這下也不急著拿回黑框眼鏡,遂起身動動筋骨,接著慢慢踱出這間僅有一坪半大小的診療室。

    阿步步咬著眼鏡亦步亦趨跟著他,乖得像個小跟班,讓他心里的恐懼感降低不少,膽子瞬間大了起來。

    他推開櫃台旁邊另一扇門走入內院,這間日式房舍佔地頗廣,內院栽種的一些香草植栽被顧得很好,好奇心驅使他邁開步伐,未經主人允許進入私人領地。

    阿步步突然加快腳步,咬著眼鏡搖著尾巴走到他面前,像個領路軍似的走在前頭。

    這只笨狗,陌生人闖進住處還帶路參觀?溫家禾失笑的看著那走在前頭搖搖崗擺的胖**,一路跟著阿步步逛了起來。

    變了一圈,他大概熟悉了這間屋舍的動線,口字型的屋舍分四個空間,一間客廳一間廚房一間起居室,另外是兩間房間。

    除了客廳外,其他房門皆緊閉著。

    房間屬于私密空間,他也不好擅自參觀,倒是大門敞開的客廳,家具簡單到著實讓他瞠目結舌。

    一張兩人座沙發椅,一個茶幾一台電視,然後就沒有了。

    廚房里也是,基本煮食用具和一個大同電鍋,旁邊則擺上一台老舊的冰箱,木櫃子上一個平底鍋,一個雙耳湯鍋,一個碗兩個盤子,地上有個狗食盆,一包狗飼料。

    避晴的生活非常簡單,沒來由的,溫家禾胸口驀地泛起一陣心疼。

    他看過管晴的相關資料,自從跟她相依為命的外公過世後,她一直一個人守著這間老房子,獨自生活著。

    他怔怔的望著冷清的室內,心口那抹情緒益發明顯,讓他呼吸困難,實在無法想像這樣個性爽朗,打小就熱心助人的女孩,其實生活是如此貧乏而寂寞。

    換做是別人,恐怕是一天到晚怨天尤人,一听有利可圖就把這間破房子給轉賣,拿著大筆金錢享樂去。

    突然間,感覺腳邊有動靜。他收回思緒低頭一瞥,阿步步不知何時挨在他腳邊,他驚得跳開,速速逮回游離思緒。

    他發現,阿步步嘴巴里的眼鏡不見蹤影,改咬著食盆。

    「肚子餓了?」他旋即領悟。

    阿步步把食盆放下,對他吠了兩聲,尾巴搖動得更厲害,嘴巴還哈哈哈的發出聲音,口水直流。

    看來這只狗並不笨嘛,咬眼鏡是想跟他換吃食。

    「媽咪出門前沒喂你?」

    「嗚……」可憐兮兮的哀鳴聲。

    這管晴的神經真不是普通的大條,急著出門卻讓狗餓肚子了。

    他走到冰箱旁邊,打開飼料袋,發現里頭的飼料空了。

    這……他把空飼料袋拿給阿步步看,阿步步發出兩聲夸張的哀鳴。

    看來,這只狗真餓壞了。「可憐的阿步步肚子很餓是吧?」他蹲下來,嘗試跟阿步步交涉,增進感情。

    看著阿步步那雙無辜討好的眼神,他驀地靈光一閃,想讓管晴對他放下戒心的第一步,好好籠絡阿步步準沒錯!

    「我帶你去吃飯吧。」

    「汪!」

    「那阿步步先把我的眼鏡找出來。」他比手劃腳。

    一听到有飯吃,阿步步靈性大發,立刻往里沖,不一會兒就去而復返,把咬回來的眼鏡放在他面前。

    「乖。」他伸手撿拾起被丟在腳邊的黑框眼鏡,發現有點歪了,他伸手調了調,用襯衫袖子把殘留在鏡片上的口水擦干淨後,收進口袋。「好了,咱們出發吧,吃飯去!」

    一人一狗走出這間像鬼屋一樣的破落房舍,朝熱鬧的市區前進。

    兩個小時之後,夜色深沉。

    避晴前往邱奶奶家送水藥之後到花奶奶家出診,花奶奶血壓不穩定,她特別交代吃食要注意,另外還幫花奶奶量了血壓,並幫忙準備好簡單的晚餐後才離開,緊接著她到附近寵物店買了一包狗飼料。

    狽飼料很大包,她一個女孩子卻能輕易扛在肩頭,臉不紅氣不喘的走入屋內,穿過診所轉進私人住處,快步邁過木廊,急著找阿步步。

    「阿步步,我回來羅!」

    怎麼沒有狗影?阿步步肚子餓的時候根本就睡不著,這時候應該等在門廊盼她回來喂食才對,可今晚真是怪異,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避晴把飼料放在冰箱旁邊,打開來倒了一整碗滿滿的干豆豆在食盆里,捧著碗在屋子里前前後後找著阿步步,卻遍尋不到。

    她有點急了,想著阿步步會不會因為餓得受不了自己跑出去外面覓食,正驚慌之際,她看見連接客廳後方的露天走廊有道黑影。

    她放下食盆,放輕腳步走過去。

    月光淡淡灑落,躺在地上的是一道人形黑影,旁邊趴著一坨東西。

    那動也不動的胖嘟嘟一大坨是阿步步,至于熟睡中的人影是——溫家禾?!

    這是怎麼回事,他擅闖她的私人住所?

    避晴抬腳踢踢負責看家的阿步步,睡到翻肚的阿步步懶懶掀開眼皮,翻了翻白眼,很不給主人面子的又閉上眼繼續打呼嚕。

    避晴心火狂燒,氣得想痛打阿步步一頓。這家伙平常吃她的喝她的,卻連個家都顧不好,陌生人闖進她的住所,它沒把人趕出去就算了還乖乖陪睡?!

    胸口燃著怒火,她蹲下來,伸手戳了戳溫家禾的肩頭。

    「溫律師,起床尿尿。」

    沒動靜。

    吼,這男人平常是不太睡覺的嗎,怎麼今天一直賴在她這里補眠?

    她又戳了兩下。

    熟睡的溫家禾一點都沒被驚擾到,他俊臉上掛著淺淺笑意,似乎好夢正酣。

    她戳得更用力。「起來!」

    不料,手腕驀地被捉住,她感覺身子被一道力量扯動,不過須臾間,她整個人落入溫家禾懷中,被他一雙手臂緊緊抱住。

    「喂!」她急欲脫身,他卻突然低頭,臉頰貼著她的臉輕輕蹭著。

    「別吵……我好累,讓我好好睡一覺。」

    他靠得很近,近到彼此呼吸交融的地步,她大氣不敢喘一下,驚慌地睜大一雙瑩瑩水眸瞪著他。

    他將眼鏡摘下,雙眸緊閉著,顯然還處于睡眠狀態,呼吸頻率平穩。她就著淡淡月光近距離仔細瞧著他,這才發現他眼下有明顯的暗影。

    看來,他真的是累壞了。

    律師平常工作量很大嗎?連睡覺時間都被剝奪,除了平時的工作外還得時常來找她談判,這麼拚命的想完成任務,他的老板會不會太沒人性了?

    她沒來由擔心起他來,縴蔥般的手指輕輕地撫上他倦極的臉龐,目光一一巡禮。

    說實在話,他長得還挺俊的,一雙眉毛濃密飛揚,輕輕閉著的眼楮屬于狹長型,鼻梁高挺,兩片唇瓣薄削好看。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蠱,竟然著迷的盯著他,視線舍不得移開,瞧著瞧著,也忘了要掙離他的懷抱。

    這時,阿步步挪動胖胖狗軀貼著她的背睡。

    她被溫家禾擁著,身前被他的體溫偎暖,背後阿步步的體溫亦源源不絕熨燙著她,在雙面夾攻下,她竟然張嘴打了個哈欠,眼皮驀地沉重起來。

    「阿步步,你滾開點,這里好擠……」她反手推了推貼著她的背打呼嚕的阿步步。

    阿步步沒反應,呼嚕聲更大了。

    「溫律師,你這樣抱著我,我不好睡……」她轉而輕輕推著溫家禾。

    溫家禾手臂收束,將她抱得更緊。

    避晴擁有三秒入睡神功,這時男人好聞的氣息、溫暖的懷抱讓她不想離開,干脆直接趴在他的胸膛上,眼皮越來越重……

    好舒服喔!

    懷里的抱枕熨暖她的體溫,抱起來超級舒服,管晴身體自有意識的朝身邊的抱枕偎去,緊緊抱個滿懷。

    懷里的抱枕輕輕動了動,引來管晴的抗議。

    「阿步步,乖乖躺好。」

    耙情她把他當成一條狗了?!

    被管晴困住身軀的溫家禾,扭頭看著趴在管晴背後睡到四腳朝天的阿步步,目光接著收回來落在自己身上。

    咳,管晴的雙手抱著他的腰不打緊,兩條修長的美腿還纏著他的雙腿,好似八爪章魚似的將他團團困住。

    他噙起笑,對管晴的感覺逐漸清晰之後,他相當期待兩人接下來的發展。

    既然有所圖謀,他可一點都不排斥這樣親密的睡姿,何況管晴瘦歸瘦,身子卻柔軟的很,胸部還滿有料的,那柔軟的兩團球貼著他的胸膛實在有夠舒服——

    「溫律師?!」

    一聲驚喊穿過溫家禾的耳膜,管晴兵荒馬亂的爬開,一臉驚嚇的歪坐在一旁。

    溫家禾不動聲色的伸伸懶腰,從地板上坐起身。

    「管醫師,早安。」他好整以暇道早安。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會在這里?!管晴表情既納悶又疑惑,腦袋持續處于當機狀態,花了點時間才慢慢想起昨晚的事,小臉越來越紅,露出尷尬神色。

    「那個……溫律師,」她撓撓頰抓抓頭發,不知該如何解釋昨晚兩人抱在一起睡覺的意外。「昨、昨晚……」

    「管醫師,我長這麼大,還從來不曾跟女人同床共枕過,雖然我們睡在客廳的走廊,但這樣也算是逾越分際,我深感抱歉,我會負起該負的責任!」溫家禾眼神一換,正色站起身,慎重的來個九十度鞠躬道歉。

    避晴也跟著立正站好,她張大嘴巴腦袋轉了轉,試圖消化他話中的意思。「你是不是搞錯了,我並不計較……」

    溫家禾突然伸手握住她。「如果管醫師不嫌棄的話,我願意當你的男朋友,絕對不會推托了事。」

    「蛤?」他會不會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不過就是躺在一起睡覺,連棉被都沒蓋好不好。管晴眼角抽搐兩下,嘗試著把被他抓握在大掌中的小手抽回來。「這件事沒那麼嚴重,溫律師不用放在心上。」

    學生時代登山露營,上瑜珈課時也常有男學員躺在她身邊跟著學習,說起來,該對她負責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排隊要排到太平洋去。

    他一臉深受打擊。「管醫師是嫌棄我嗎?」

    「嗯……溫律師其實長得還不賴,如果不戴眼鏡的話,真可說得上英俊瀟灑,又有個人人欣羨的好職業,我怎麼會嫌棄,要嫌棄也是溫律師嫌棄我吧,我窩在這間中醫診所一點前途都沒有,窮得快被鬼抓走,我啊——」

    她話還沒說完呢,就被溫家禾激動的張開雙手抱個滿懷。這個擁抱來得太急太猛,胸腔里的空氣被擠出來,害得她咳了兩聲。

    「溫、溫律師!」放開放開,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溫家禾擁抱的力道似想將她揉進骨子里般。「管醫師,你是我見過心地最善良的好醫師。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負了你,從今爾後,我會負責起你的一切,我會等你,等到你願意點頭嫁給我為止。」

    立下誓言,他終于肯松開她,在她快斷氣之前還給她一條小命,她一時半刻沒辦法說話,大口大口呼吸,把胸腔被擠光的氣補足。

    「我不需要你負什麼鬼責任。」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她忙拒絕。

    他擰著眉頭抓住她的手。「晴,相信我,我對你絕對真心,我可以對天發誓——」

    「不要啊,不要發毒誓!」

    在她撲過來捂住他的嘴巴之前,他大聲搶白。「我發誓!我溫家禾一定愛著管晴一輩子,如果有二心,出門馬上被車撞,下雨天被雷劈。」

    來不及了!她來不及阻止他瘋狂的行徑!

    她瞪著溫家禾,臉色青白交錯,一整個無言以對。

    看著她深受打擊一臉失神的樣子,溫家禾眼神閃了閃,極力憋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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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6: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爆俊生年過六十,體格仍舊保養得宜,沒有肥油一圈的凸腹,加上平時很注重養生,因此面色紅潤,一頭斑白發色染成墨黑,看上去精力充沛,無一絲老態。

    他正低頭看著溫家禾呈上來的書面報告。

    審閱完畢,宮俊生放下書面報告抬起頭來,表情興味盎然,一雙濃眉挑得極高。「你答應入主集團核心,協助集團事務推動,條件是用這塊土地交換?」

    區區一塊土地交換兒子歸順,絕對值得,宮俊生一點也不會感到可惜,只不過,這其中的緣由實在令他感興趣。

    「我能力不好,談不下這塊地,只好厚臉皮的請求條件交換。」

    溫家禾做事向來積極,一旦確定目標便全力以赴,他感覺到自己對管晴產生強烈火花,雖說這只是單方面,不過卻不影響他勇往直前擄獲愛情的決心,經過幾日心情沉澱和確切分析,他已有全盤計劃,他得擁有足夠的掌控權,都更計劃下的所有房子和土地他必須拿到手,才有利追妻計劃的進行。

    斑二跳級讀大學,二十五歲就拿下大學法學博士的天才學生,竟然說自己能力不佳?

    「別拿渾理由搪塞我。」宮俊生擺擺手,一點都不上兒子的當。

    「這是事實。」溫家禾臉不紅氣不喘的回道。

    「哼,我要一個足以說服我的理由,否則你休想拿到這塊地。」兒子都自動投誠了,他當然得趁機掐住。

    溫家禾不疾不徐的回應。「爸不是希望我早日進入集團核心?」

    「在一分鐘之前,我巴不得你馬上搬到頂樓來,成為我跟你哥的最佳左右手,但現在,我比較好奇這個交換條件背後的內幕。」

    這老狐狸真是難纏!溫家禾默默吞下一口嘆息。

    「我說服不了地主,只好賠上自己謝罪,就這樣,理由很簡單。」他不坦白自然有所考量,生怕這八字還沒一撇的戀情被宮俊生扼殺。

    「這個理由我不接受,交換條件作罷,你回去工作吧。」宮俊生把書面報告闔上推到辦公桌角落擱置,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溫家禾泰然自若,父親不給談判空間,他倒也不急,起身就走。

    就這麼走人,一點都不想爭取?「咳,只要你說清楚,我不會刁難。」嘴巴這麼緊,連透露一點訊息也不肯。

    「總裁,我先告辭了。」他微微欠身,恭敬的退出總裁辦公室。

    溫家禾離開後,宮俊生氣得吹胡子瞪眼,打內線把秘書溫以柔給叫進來。

    「總裁,請問有什麼吩咐?」穿著一襲深色窄裙套裝的溫以柔頭發綰起,風姿綽約,雖然都五十好幾了,可看上去不過四十來歲。

    「你那好兒子,竟然不肯透露半句,還跟我談交換條件。」辦公室門一關起來,宮俊生再也忍不住對溫以柔大發牢騷。

    「家禾惹你生氣了?」

    她對兒子的個性再了解不過,兒子表現出來的溫和全都是假象,個性可是硬得跟石頭有得比,膽子比任何人都肥,真要正面交鋒,他一開始會先承讓三分給對方留點面子,倘若對手得了便宜還賣乖,他可不會手下留情,絕對攻其不備,殺他個片甲不留!

    這招他不會也拿來對付他老爸吧?瞧宮俊生氣得七竅生煙的模樣,溫以柔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你自己看看這個,我能不氣嗎?」還笑得出來,宮俊生賞了她一記白眼。

    溫以柔拿起卷宗翻閱,越看嘴角越往上揚。「家禾最不願的事就是入主集團核心,這回主動提出條件交換,在我看來,這塊地很得他的緣。」

    「你別老跟你兒子站在同一陣線,我偏不信他跟這一小塊地能多有緣分,說不定是看上地主」宮俊生想到什麼,聲音頓住。「那塊地只剩一個姓管的地主和三名老人不搬,我印象中那個地主是女人,年紀很輕對吧?」

    把土地開發案交給溫家禾處理前,宮俊生約略看過案子的一些相關資料,這位姓管的釘子戶他特別有印象。

    「地主叫管晴,今年芳齡二十八,小家禾一歲。」

    「這麼說來,家禾是看上管晴了?」宮俊生臉色沉重。「這怎麼行?以家禾的條件——」

    「停!請停止你獨斷的想法,家禾想要跟什麼女人在一起是家禾的自由,你跟我都無權干涉。」溫以柔制止他接下來的話。

    爆俊生撇撇嘴。「我是為家禾好,將來他勢必得繼承集團,身邊的女人不能隨便挑挑,絕對要有能力輔佐他。」所以,他才會趁早將姚靜安排進集團,為的就是讓兩個年輕人日久生情。

    但顯然,他這個局不合兒子的意。姚靜都進公司一年半了,兒子卻不為所動,雖說沒過分到把姚靜當空氣般忽視,但只要姚靜在的場合,兒子不是刻意劃清界限,要不就是找各種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離開,氣得他血壓都上來了。

    「這點我倒不擔心,家禾的能力我最清楚,我認為家禾自己的選擇最重要。」溫以柔始終站在兒子這邊。

    「我說你啊,別想干涉家禾,以我對家禾的了解,你干涉過多勢必會招致反效果,到時候可別後悔莫及。」

    爆俊生說不過她。「總之這個交換條件我暫時不答應。」

    「你以為家禾需要你點頭嗎,他是基于尊重先知會你一聲。」她不得不點清事實。「家禾吃軟不吃硬的個性我比誰都了解,這是家禾頭一次主動提出入主核心,你想擺譜就擺吧,哪天家禾改變主意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那是兒子不是下屬,你別老以主事者的姿態來壓人。」

    「這……」踫了個軟釘子,宮俊生無言以對。

    「我出去忙了。」話題到此為止,溫以柔轉身離去。

    「我親愛的溫秘書。」宮俊生摸摸鼻子,喊住她。

    溫以柔頓住腳步。「請問總裁還有什麼吩咐?」

    「咳,我看這樣吧,這幾天找個時間一起吃頓飯,我們一家人好久沒聚聚了,關于交換條件,我們再私下談。」宮俊生雖然嘴巴上說不同意,可一點也不想跟兒子把關系弄僵。

    溫以柔嘴角輕揚。「一家子聚餐?你不會又想邀姚靜吧?這只會搞壞聚餐的氣氛,讓家禾逃難似的離開。」

    又被將一軍!「就我們一家子,沒有外人。」

    溫以柔滿意一笑,點頭答應下來。「我會跟家禾說說看,不過不保證能成功。」

    溫家禾有個習慣,當他需要獨處時,他不會待在辦公室里,而是來到樓梯間。他高大修長的身影佇立在樓梯間的窗口前,玻璃窗敞開幾公分,讓外頭的空氣進入室內,一掃冷氣空調帶給他的窒悶感。

    繁忙的公事讓他蠟燭兩頭燒,連睡覺都嫌奢侈,更別說能找出幾分鐘的時間來休息一下喘口氣。

    他摘下眼鏡收進口袋里,接著從口袋掏出皮夾。

    皮夾的透明夾層里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中是幾個小朋友,穿著小學運動服開心合照。

    照片里的男男女女就屬他長得最矮小,相當不起眼,站在他身邊是綁著兩條小 子笑得比驕陽還燦爛,身高明顯高他一顆頭的管晴。

    身為運動健將,她替班上爭取不少榮譽,不僅拿下百米賽跑第一名,還包辦跳遠、跳高和擲鉛球冠軍,脖子上掛了不少獎牌,手上還拿著獎杯。

    她站在中間,開心的拿高獎杯跟大家拍照。

    他還記得,矮小的他被幾個同學擠到邊邊去,是她伸手把他給拉回來。

    他忘了這張照片由誰拍下的,只記得運動會後,老師要身為班長的他幫忙整理運動會拍下的紀錄照片,他偷偷把這張唯一跟管晴合照的照片藏起來。

    他以為出國讀書之後,從此再也沒機會見到管晴,那個活力十足,渾身是勁的小小身影只能藏在心里某個角落。

    他還記得,當他從大哥宮明洋手中接獲土地收購檔案,並在其中看見管晴的個人資料時,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為了證實這個管晴就是他想念的那個人,他立即丟下公事飛車前往。

    當他看見管晴的那一刻,幾乎熱淚盈眶。

    可相較于他的激動難抑,管晴對他冷淡至極,甚至沒給他好臉色瞧,管晴的態度澆滅了他內心的那份激動,原本他也盤算,既然人家都把他給忘了,那他就公事公辦,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當他越了解管晴不肯搬遷的理由和原因,就越為她心疼。

    他從來不曾為一個女人如此費心煩惱過,是大哥宮明洋的一句提醒,讓他重新正視自己對管晴的感覺。

    將內心的情感抽絲剝繭,他看著管晴在自己眼前展現性感的一面,看著她為眷村里的獨居老人忙碌的身影,她迷人的面貌,她善良的個性,她純真的言行舉止都讓他動了心。

    他再確定不過——管晴,就是自己想要的那個女人!

    溫以柔離開總裁辦公室後,並未立即返回秘書室,而是轉向樓梯間。

    一點都不意外,她在樓梯間找到了兒子。

    「想什麼這麼入神?為了那塊地的事傷腦筋?」溫以柔走過去,拍拍兒子的寬肩。

    她一手拉拔大的兒子都已經長這麼高了,身高足足高她這個媽二十五公分。

    「媽。」他低頭看著嬌小的母親,眼底笑芒閃爍。也只有在他在乎的人面前,他才會展露出真正的笑容。

    「怎麼找來了,是不是爸找你發牢騷?」

    溫以柔抬手摘下他鼻梁上那副眼鏡。「真丑。」

    嫌自己兒子丑?「媽,大家都說我遺傳自你的美貌——」

    「我是說這副眼鏡。」丑得要命。

    瞧,沒有眼鏡阻礙,五官深邃多俊俏啊,簡直迷死人不償命。

    「媽,這是我在人前維持專業形象的必備品之一。」基本上這副眼鏡從不離身。「來找我有什麼事?我時間有限,得馬上回去開會。」他搶回眼鏡,重新戴上。

    溫以柔撇撇嘴。「沒事就不能找自己兒子聊聊天啊,會議比老媽重要?」

    「我媽一點都不老,是美魔女,我們站在一起,絕對沒人相信我們是母子,說姊弟別人或許更相信些。」他馬上改口。

    他可以正面跟父親交手,卻不敢挑戰母親的底線。

    「少跟我耍嘴皮子。」她其實也沒多少時間閑聊。「我記得你讀小學時有個女孩子叫做管晴,她以前很罩你——」溫以柔想了想,「管」這個姓氏不多見,加上又是同名同姓,機率更低。

    「還是我媽厲害,看來什麼都瞞不了你。」在母親面前,他沒什麼好隱藏的。「管晴就是那塊地的地主,她現在一個人獨居,身邊沒有親人,只有一只胖胖的笨狗陪著相依為命。」

    提起管晴,他眼光變得柔和。「以前她罩我,現在換我罩她。」

    「原來你純粹是想報恩啊!內幕這麼單純干麼故做神秘,惹惱你爸?」依她看,內情不會這麼簡單,要不他大可坦白。

    「媽,我承認我對管晴有好感,不過現在事情都還沒進展,我能坦白什麼?萬一人家根本不想讓我追,我說了等于白說。」何況以他對父親的了解,恐怕管晴會遭受到刁難。

    「不會吧?!我兒子這麼俊、這麼優秀還能被嫌?」這管晴眼光是不是有問題。

    「沒辦法,為了拿下那塊土地,我三天兩頭跑去找人家談判,我在管晴眼中恐怕比蟑螂還讓人討厭。」他好哀怨。

    「說得也是,誰會喜歡土地掮客,真的比蟑螂還要討人厭。」溫以柔萬般同情。「好吧,你加油,這個老媽幫不上忙,我只能精神上支持你。」

    溫家禾苦笑。「我盡力,我的娶妻計劃已經在進行中,請拭目以待。」

    人還沒追到就列了娶妻計劃?!

    溫以柔大驚。「你當真對管晴動了心?」

    「媽,我剛剛說的听起來像開玩笑嗎?」他向來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一旦確定目標就會立即行動,絕對不會半途而廢。

    「加油!我全力支持你,有需要協助盡管提出來,只求你快點把我兒媳婦追到手,讓我早日抱孫子。」

    「我已經放了長線,可她還沒上鉤,簡單來說,就是八字還沒一撇。」

    「那就趕快讓八字撇上一撇,我相信我兒子的能耐,鐵定沒問題。」溫以柔對兒子深具信心。「我真期待你們的孩子,一定很可愛。」

    「如果生個女兒像她,的確很可愛。」溫家禾腦海浮現管晴小時候那小小黑黑的可愛模樣,她雖不漂亮卻充滿活力,就像一顆熱力十足的小太陽,「好,我盡量追上進度,不過爸那邊還要媽多幫忙。」

    「這周日抽個空,我們一家子聚一聚,你要的交換條件好說,你爸只是嘴硬,到時候他一定會答應的。」溫以柔掛保證。「我該去忙了,媽就不打擾你,這里留給你獨享。」

    輕輕拍拍兒子的寬肩,她踩著小步離開樓梯間。

    溫家禾看看表,自己出來樓梯間透氣已將近半小時,也該盡快返回H作崗位,接下來還有一場會議。

    當他轉身欲離開時,身後傳來一聲橋滴滴的叫喚。

    「溫律師。」

    溫家禾腳步一頓,推了推下滑的黑框眼鏡,回頭往上頭望去。

    一抹窈窕身影站在上方樓梯口,染成奶茶色的波浪長發,精致的彩妝,紅黯黯的唇,名牌新款套裝搭上名家設計的限量款高跟鞋,渾身散發著優雅。

    溫家禾暗暗吞下一口嘆息,表面上維持著禮貌的笑意。「姚秘書,找我有事?」

    溫家禾口中的姚秘書便是姚靜,去年由宮俊生一手安排進入集團工作,安插在總裁秘書室里擔任要職,是溫以柔的左右手。

    他對父親這樣的安排沒有意見,可這一年來父親有意無意拉攏他跟姚靜,時不時派姚靜到他身邊協助公事,這舉動讓他感到相當頭痛。

    姚靜聰明伶俐,不論外貌才能都相當出眾,家世背景也無從挑剔,娶到她的男人絕對可以少奮斗三十年。

    不過,這些好條件對他而言都不具任何誘惑力。

    一來,財富權勢在他眼中渺小到不屑一顧,宮家的財產他半點覬覦心都沒有,還會看上姚家能帶他的好處?

    二來,他對姚靜實在沒有感覺。

    姚靜不是他要的那個女人,就算把他們關在無人島上,或是全世界只剩下姚靜這個女人,他也不可能對她產生怦然心動的感覺,再怎麼饑渴都不可能對她出手,所以父親這一次算是白費心機了。

    「溫律師,總裁命令我協助溫律師處理北區都更土地。」

    又來了!溫家禾忍著抬手揉眉心的舉動,嘴角持續掛著笑,表面仍舊不動聲色。

    「我到辦公室找不著溫律師,心想溫律師應該待在這里。」姚靜注意著溫家禾的表情,見他臉上那抹笑意未達眼底,明顯帶著一分應付意味,心里難免不好受。「抱歉,我打擾到溫律師了嗎?」

    溫家禾笑笑的搖頭。「姚秘書,關于那塊地我不需要協助。」

    「可是總裁——」

    他客氣的打斷姚靜。「事實上我已經有底了。」

    「是嗎?」姚靜難掩失望。「不過……」

    「抱歉,我待會有個會議得出席,先回辦公室去。」話落,他打開厚重的門扇,修長身影消失在門後,把姚靜晾在原地。

    姚靜怔怔的看著他毫不留戀的大步離開,心里除了失望還有更多的悵然。

    她對溫家禾富有好感,但經過一年多來的努力卻仍得不到他的青睞,說實在話,這讓她打擊頗大,以她的身家背景和自身的條件,有多少男人搶著討好她。

    可死心眼的她眼底只有溫家禾一個,偏偏溫家禾對她十分冷淡,若不是因為同事關系,以及看在總裁的面子上,溫家禾恐怕連多看她一眼,跟她多說一句話都懶。

    姚靜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捏著,美麗的臉龐閃過一抹難堪。

    「樂‧瑜珈」主要教授瑜珈及皮拉提斯課程,以預收學費方式做小膏制教學,除了蘇行虹是主力瑜珈教師之外,另外還聘請三位瑜珈老師輪流排班授課。

    避晴每周會撥出一、兩天空檔到教室走動,幫忙打打雜,有客人上門詢問課程收費,她也會幫襯一下做詳細說明,協助招生事宜。

    蘇行虹剛結束一堂課,一見到管晴立即喊她進辦公室談話。

    「瞧你這麼開心,有什麼好事發生?」管晴往沙發一窩,看著一臉笑咪咪的好友。

    蘇行虹拿毛巾擦著汗,她瞥了管晴一眼,揶揄的道︰「這句話該我問你吧,你跟溫律師進展如何?人家大律師既然堅持要負責任,你就快快讓人家負起責任吧。」

    避晴生活圈小,除了瑜珈教室就是中醫診所,身邊可談心事出意見的朋友只有事業伙伴蘇行虹,她在蘇行虹面前完全是透明人,什麼事都一五一十坦白,通常蘇行虹都會幫她拿主意。

    避晴一臉無言加無奈。「這太荒謬了,他的想法也太八股了吧,只是在走廊上一起睡覺,他就堅持要負責任?真是夠了!」她為這件事傷透腦筋。

    「以溫律師的條件你還考慮什麼?只要你點頭嫁給他,根本不需要辛苦的看診,每天在家納涼當貴婦多好。」

    避晴可不這麼想。「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可能是一坨鳥屎,我不敢撿,還是小心為上。」

    「哼,別跟我說你一點都不動心。」

    「該怎麼說呢……」情況有點復雜啊。「起初我還滿討厭他的,雖說他說服力石集團老板點頭答應更改都更計劃,讓我保住我的房子和土地,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但我對他其實感覺並不強烈。」

    「管晴,談感情本來就需要一點勇氣和沖動,你不要猶豫太久,小心手拿金卡的金龜婿飛了,到時候你欲哭無淚,生活沒著落看誰還願意幫你。」

    「我們有這間瑜珈教室,有你幫我賺錢,我怕什麼。」管晴一臉不以為然。「倒是你,干麼說得那麼嚴重啊,我以前一個人努力工作,不也過得好好的。我還擔心這溫律師不過是個外強中干的破落戶呢,這飛來橫財不見得是好事。」

    「溫律師還滿有名氣的,他賺錢賺得光明正大,才不是橫財。」蘇行虹曾在電視上看過溫家禾的訪問,是個厲害人物。

    「是是是,溫律師不是橫財,但我還是要慎重考慮。」

    「我是站在好朋友的立場,希望你能夠不必這麼辛苦,有個有錢男人可以依靠多好,不用為錢煩惱,還能過更好的日子。」蘇行虹眼神閃爍,語氣帶著一絲不安。

    「我如果接受溫律師的追求,絕對不會是為了錢,對我來說要能支持我的理念、支持我所做的事才最重要。」管晴向來把錢財看得很淡。

    她對溫家禾並不是沒感覺,但還沒到動心的程度。

    她是個務實主義者,對多金單身漢沒有任何幻想,將來她交往結婚的對象必須是個能認同她的人,畢竟她現在扛著對外公的承諾,倘若對方無法理解她的想法,在一起應該會很辛苦很多摩擦吧。

    蘇行虹看她一臉苦惱,遂轉移話題。「小晴,言歸正傳,我有兩個好消息要跟你報告。

    第一個好消息是終于和印度瑜珈名師Kash搭上線了,他同意九月來我們教室開一期十堂的特別課程,針對資深學員做指導教學;第二個好消息就是我規劃已久的香氛瑜珈搭配推拿課程,已經找到了肯配合的女推拿師傅,另外我還打算推出親子瑜珈課程,最快十月推出,我前兩天跟其他學員提起,已經有幾位搶著要報名了呢,在我看來這兩個課程絕對會大受歡迎。」

    「行虹,真多虧了你。」管晴全然信任蘇行虹。「樂‧瑜珈」從無到有一路走來很辛苦,開課之初遇到許多困難和阻礙,她卻從不退縮,堅持不懈的努力才有今天的成績。

    「我們不能滿足現狀,必須繼續加油。依我手邊的規劃,年底應該可以開分店擴大營業……」蘇行虹拿了一份規劃書給管晴看,里頭提到「樂‧瑜咖」將于下周開始在網路刊登新課程的招募廣告,為了給學員最大的學費優惠,屆時將推出預繳一百堂打六折的超級優惠價廣收學員。

    避晴對管理一竅不通,上頭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頭痛。「這事你來處理吧,我沒意見。」

    「好吧好吧,就知道你懶得看。」蘇行虹早摸透她了。「那你在這契約上簽名,名義上你算是瑜珈教室負責人,得由你簽名才算數,我才好繼續下一步的計劃。」

    「那有什麼問題。」管晴二話不說,接過蘇行虹遞過來的幾張相關契約,刷刷刷在她指定的落款處一一簽下大名。

    蘇行虹收好契約之後又跟管晴聊了幾分鐘,原本還想多談一下計劃內容,可管晴卻哈欠連連。

    「你這早睡的老毛病還沒改啊,跟個老人似的。」蘇行虹念歸念,還是放了人。

    「那我先走。」管晴拎起包包快步走出辦公室,她已經累得眼皮快要闔上了。

    她巴不得飛回家洗洗睡,沒發現站在辦公室門口的蘇行虹臉上笑容驟然消失,換上一臉的凝重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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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6: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有時候,事情的發展真是匪夷所思到讓人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避晴看著盤腿坐在客廳後方長廊上,專注檢視出庭資料的溫家禾,橙黃色的光暈淡淡落在他身上,仿佛在他身上鍍了層薄埂金光似的,讓他即便只是靜靜坐在那里也充滿存在感,那專注公事的側影相當迷人,就連管晴也管不住自己的目光,時不時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她給自己泡了一杯養生茶,倚著門框而立,有一口沒一口喝著,一雙細致的眉毛輕輕蹙起,腦子里想著該用什麼借口打發這個不請自來的男人。

    「你觀察得如何?我及格嗎?」溫家禾不知何時結束公事,起身來到她身邊,大掌貼著她的左手取高馬克杯喝了一口。

    屬于他的溫度從指尖傳遞到她的肌膚,她從他手掌中抽回手,臉頰頓時燒了起來。

    「我渴。」他出其不意將馬克杯搶到手,又喝了一大口。

    「那是我的茶,我的杯子!」她伸手欲搶回。

    他眉毛一挑,把馬克杯拿高。「我女朋友這麼小氣,舍不得把茶分給男朋友喝一口?」

    問題不在這杯茶,而是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不是他溫律師的女朋友!這件事從頭到尾根本是誤會一場!

    「我們談一談!」轉身踅回客廳,她坐在藤椅上,頭一歪,示意他過來。

    「談什麼?」他把最後一口茶喝光,勾著杯耳瀟灑跨步走回客廳,馬克杯往茶幾上一放,他別的地方不坐,偏偏選在她身邊的位置。

    「關于我們的關系。」俏臀挪了挪,跟他拉開距離。

    他又朝她靠過去,縮短兩人的距離。「關于這件事,我也正想找你談。」

    她瞪著粘上來的男人。「你可不可以坐到對面去?」

    「我知道你還不習慣,不要緊,我們可以慢慢培養。」他露出真摯的微笑,用真誠來說服她。

    望著那憨憨的笑容,她心一抖。「溫律師,我該怎麼說你才會懂我們只是躺在一起,什麼事都沒發生,你根本不需要對我負責。」她抹臉,一臉挫敗。「我參加過登山社,常在野外露營,偶爾也會跟男生擠一個大帳篷睡覺,要是這樣也得負責的話,我負責的完嗎我?」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他點頭。

    她眼底燃起一抹希望的火光。

    「你把名單給我,我一一把他們告上法院,逼他們出來面對,非還你清白不可。」溫家禾眯起眸,眼神犀利。

    避晴眼里的火光瞬間滅了,一雙圓眸瞪著他。「你以為自己活在古代嗎?」算了,這樣糾纏下去也不是辦法,她決定速戰速決。「我心里一點委屈都沒有,我願意跟你在平和的狀況下和平分手。」

    溫家禾斷然拒絕。「我不分手。」

    「為什麼不肯,我又不要你負責。」

    「你不要我負責,可我要!你睡了我,不能拍拍**走人,棄我于不顧。」他吃了虧,當然得捍衛自身權益。

    「我睡了你?我有沒有听錯,我、睡、了、你!」他的死纏爛打讓她懷疑他別有目的。

    「你別以為纏著我不放,我就會投降把地賣出去。這招沒用,要不你拿出律師專業去告我始亂終棄,隨便你怎麼編派罪名給我,總之要地沒有,要命一條。」

    「我不要土地。」

    「哼!」她瞪著他,眼里連一咪咪的信任都沒有。

    「你看看這個。」他從公事包拿出剛剛翻閱的文件,回頭遞給她。「這是今天早上才拿到的建築藍圖,這塊土地現在已不在都更建設規劃之列,也就是說未來的日子你可以繼續住下,診所也能夠照常經營,不用擔心哪一天會被財團搶走。」

    她認識字,有眼楮看,上頭寫得清清楚楚,外公留給她的這塊地已經被摒除在都更計劃之外。「你真沒騙我?」

    「文件上面有我的簽名,我是律師,不可能明知故犯,再說我騙你也沒好處,只會被抓去關。」

    「為什麼力石集團願意放我一馬?你真跑去幫我講話了?你不怕丟了工作?」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當然得站在你這一邊。只要是你的事,我都願意幫你扛替你出頭,以後有需要協助盡管來找我,我一定幫到底。」原本不肯點頭的父親在母親的勸說下答應了,他立刻要求建築師重新規劃都更建設藍圖。

    溫家禾這番話听在管晴耳里,說不感動是騙人的,相依為命的外公過世之後,她身邊沒了可以依靠的人,一直都是一個人獨自面對一切。

    有了他的陪伴,她的生活不再那麼孤單,何況他還為了她跟集團爭取,很支持她想為眷村做事的沖勁,這讓管晴再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雖說他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人看起來呆呆的,個性一板一眼可能一點趣味都沒有,但卻不討人厭。撇除那副很不搭的眼鏡,他的長相不差體格也不錯,職業又是人人欣羨的律師,能被條件這麼好的男人追求,她真該偷笑了。

    「咳,溫律師,冒昧請教一個問題,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對了,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會因為你替我說了話就改變態度,我只是好奇而已。」她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不會拿人好處就偏袒,何況感情的事還是慎重為上,她雖沒談過戀愛,但很明白自己重視感覺,感覺對了才能談感情,要不免談。

    「你很可愛,像只活力永不減退的小兔子。」他完全不假思索。「在你身上我看見不一樣的世界,你的生活簡單卻快樂自在,你個性善良富有愛心,願意對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在這個自掃門前雪的社會,你是個難能可貴的女人。在我的世界里,身邊充斥著爾虞我詐,接近我的人都是為了某些利益目的,我討厭那些人,而你是我唯一想接近,相處起來沒有壓力且有趣又舒服的人。」

    哇,律師嘴果然厲害,她不過是因為好奇問了一個問題,他卻滔滔不絕,簡直把她捧上了天。

    她轉身走出庭院,讓涼爽的風吹散臉頰瞬間漫起的熱氣。「氣象報告說台風快來了,今晚登陸,可天氣很好啊,怎麼看也不像要變天的樣子。」

    知道她在轉移話題,溫家禾順勢答腔。「我來檢視一下屋子的狀況,雖說台風不一定會造成損害,不過還是要防患于未然。」

    「你別看這間老屋子破破爛爛的,好像風一吹隨時會垮的樣子,但整體來講還是很堅固的,幾十年來經過多少風雨不也都撐過來了。」她沾沾自喜,頗感驕傲。

    「這間房子當初施作的工法的確非常扎實,不過畢竟也已經五十歲高齡,說什麼都不能掉以輕心。」他實際評估過,就算環境整理得再好,也不得不承認這間房子年久失修,有些地方仍然要注意。

    避晴說不過他,只好任他去。

    他將屋子前前後後無一絲遺漏的探勘一遍,她像個小徒弟般跟在他後頭,阿步步則搖著肥臀尾隨著她,兩人一狗排成列搖頭擺尾的,左看看右瞧瞧巡視著整間屋子,這畫面真是好笑到了極點。

    溫家禾驀地停下腳步,管晴一時收不住腳,撞上他寬闊的背。

    痛……這家伙的肌肉怎麼比銅牆鐵壁還硬實啊。

    他猛然回頭,眉頭深鎖的開口。「房子怕是禁不住強台肆虐,現在叫人來整修房子恐怕也來不及,今天你先搬到我的公寓住一晚。」

    「不必麻煩,房子好的很,相信我,我在這里住了二十幾年,沒事的。」

    「汪!」阿步步叫了一聲。

    「你看,連阿步步都說沒問題。」她蹲下來,贊許的拍拍阿步步的頭,誰知阿步步很不給面子,跑到溫家禾腳邊,汪汪汪連續叫了好幾聲。

    「阿步步似乎比較贊同我的提議。」

    「誰說的,它分明是在抗議你看不起這間房子。」管晴忍著把阿步步痛打一頓的沖動,走過去把站錯邊的家伙硬是拉回來。「我要帶它去散步,你也收拾收拾。」好滾了。

    他看看表,今天的確出來廝混太久。「晚上台風來別亂跑,門窗要關緊,如果有任何狀況隨即打電話給我。」

    她敷衍的直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雨從黃昏開始下,雨勢漸大,入夜後已變成暴雨,閃電不停雷聲不斷。

    老房子漏水嚴重,滴滴答答造成屋內幾處地板積水,一向好眠的管晴被吵到睡不著覺,起身找水桶臉盆接水,阿步步則塞進床底下躲起來,它怕死了這巨大的雷聲,宛如要將天空劈開來那樣轟隆隆,嚇得它耷拉著耳朵。

    時間走到凌晨一點,陣陣狂風來襲,屋頂的老瓦片竟然有小部分被吹落,瓦片砸落地板,屋頂漏了一個小洞,風雨灌進來,客廳開始積水,高度到腳踝處。

    避晴這下開始緊張了,她跑進地下室倉庫拿木梯,再找出木板和鐵釘,打算爬上屋頂把破洞的地方先擋住,誰知下一秒破洞處的屋瓦竟被整片掀開——嘩啦啦,好像災難片一樣,屋頂空了三分之一。

    她跑回房間趴在床底跟阿步步喊話。「你這沒用的家伙,快給我滾出來,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們得趕緊逃!」

    一陣陣雷聲伴隨閃電,阿步步睜著恐懼的大眼楮,**又往後面縮去,管晴死拖活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只膽小狗從床底下拖出來。

    眼看屋頂破洞越來越大,她把重要的物品塞進包包里,踐著阿步步往外頭跑。

    正當她驚險的避開吹落的屋瓦沖到門口,伸手將大門一拉開準備逃命,門外卻有個路障。

    溫家禾一身濕透的站在外頭。

    避晴一怔。「你怎麼在這里?」

    「幸好你沒事。」溫家禾原本緊攢的眉頭一松。「快跟我來。」

    他單手將笨重的阿步步抱過來,一手牽起她,頂著強大的風雨朝停在路邊的車子跑去。

    避晴幾度邁不開步伐,被風吹得往後倒,他索性將她拉入懷里,用高大的身軀護著她,這段路程雖短卻走得驚心動魄。

    一將管晴和阿步步塞進車子後座,溫家禾也飛快躲入車子里,接下來又是一段驚險的路程。

    風雨大到遮去了視線,馬路一片土黃色的積水,車子勉強在水中行駛,一路被風吹得搖搖晃晃,路上許多樹被連根拔起,招牌瞬間砸落,還有整片屋頂的鐵皮在馬路上滾動,閃電雷聲不間斷,簡直把管晴和阿步步給嚇壞了,一人一狗緊緊抱在一起,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發抖。

    避晴長這麼大還沒如此恐懼過,她看著阿步步,阿步步看著她,主人與狗眼里都凝著驚慌的淚。

    歷盡千辛萬苦,他們終于平安抵達,溫家禾將嚇壞的兩只拎上樓回到自家公寓。

    一進門,管晴腿軟的跌坐在地板上,阿步步也走不動,落難的兩只好狼狽,看起來像剛從水里撈出來,身上還滴著水,簡直是在比淒慘的。

    溫家禾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走進浴室快速先將自己整理一下,緊接著拿來兩條大浴巾。

    「先把自己擦干再整理阿步步,我去找衣服讓你換。」

    他一個口令她一個動作,乖乖的接過浴巾,朝自己頭發和身上胡亂抹了幾下後再把阿步步的毛擦干。

    接著,她被塞進浴室里洗澡,阿步步則交由溫家禾用吹風機吹干。

    待她整理好自己,換上干淨的T恤短褲步出浴室,靜悄悄的屋內飄著一股食物的香味。

    她朝廚房走去,已經干干爽爽的阿步步坐在角落吃著美味的水煮雞肉,溫家禾則換上一身舒爽的純棉短袖上衣和短褲,他煮了一鍋雞肉蔬菜粥,在她踏進廚房時,他恰好將爐子的火關掉。

    他將整鍋粥端到餐桌上,發現她人杵在廚房門口。「衣服好像有點不合身,沒辦法,我媽比較嬌小,你身高足足比我媽高出一顆頭。」衣服小一號代表可欣賞的風景變多了,尤其那截暴露在空氣中的雪白肌膚,很是誘人。

    「是短了些,不過穿起來還滿舒服的,不妨礙活動。」她低頭看看,伸手拉了拉衣擺,因為衣服長度偏短加上短褲是低腰設計的關系,一截雪白的肚皮遮掩不了。「溫律師,今晚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及時相救,我跟阿步步恐怕小命不保。」

    「這是應該的,現在開始換我罩你。」

    「什麼?」

    他眼底浮上一層笑意。「我說,快過來吃點東西,經過這些折騰,我又累又餓。」

    「我也餓了。」她也不客氣,走過去分享他煮的宵夜,呼嚕嚕喝了三碗粥,她才放下碗筷滿足地摸著鼓鼓的肚子。「為什麼你家這麼安靜,外頭明明狂風暴雨啊。」

    「我這里加裝了氣密窗。」

    「只是幾扇窗戶就這麼安靜啊。」她兀自盤算著。「我得努力點賺錢才行,等有了錢先把我那間破屋子都換成氣密窗,這樣以後阿步步就不會怕到老往床下躲。」

    那屋子怕是連住都沒辦法,她竟然還能這麼樂觀,溫家禾雖然不想潑她冷水,不過還是得讓她認清事實。

    「新聞報導今晚這場台風造成有史以來最強的風災,市區毀損嚴重,就連二十年的老公寓都無法幸免,更不用說那間五十年的老房子。」

    聞言她頓時泄氣,抱頭苦惱起來。「真是糟糕,這樣我可能得先存一筆整修房子的錢,還得花錢租房子……」啊,真煩哪!

    「你可以暫時在這里住下來。」這根本不需要苦惱。

    「那怎麼可以,我們……拜托你別又拿男女朋友來堵我的嘴,雖然今晚真的很感謝你伸出援手,但我還沒答應跟你交往,我們只算得上是朋友而已。」

    「好,我不勉強你。」溫家禾嘴巴這麼說,心里卻另有盤算。「不過身為朋友,我伸出援手本來就是應該,不如這樣吧,我另外有間小公寓空著,那里也裝上了氣密窗,保證安靜安全,剛好地點又離老房子不遠,不如就租給你,由你幫我照顧房子我放心多了,租金打八折。」

    「听起來棒呆了!不過租金不用打折,你這麼好心,我不能佔你便宜。」前一刻的苦惱不見蹤影,管晴開心到簡直快跳起來。

    「我做事向來有確定目標和目的,我不要你的好人卡,我對你好是因為想追求你。」他的好心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唯有她。

    律師講話都這麼直接嗎?她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臉蛋浮上淡淡紅暈。「欸……我……好吧,我承認你今晚的出現真的讓我很感動,我對你的好感度有往上提升,但離當情人還差一點……」

    他挑高濃眉,對她這回答雖不滿意但可接受。「嗯,我會繼續努力加油,不會讓你失望。」

    「嗯,好,你多加油,我支持你。」她在說什麼呀!尷尬的馬上轉移話題。「什麼時候可以看房子?」

    他靜了一瞬,面對這個感情膽小鬼,實在也逼不得。

    他收拾碗筷走到洗碗槽前邊清洗邊看著窗外的狀況,外頭依舊雷雨交加,雨水打在玻璃窗上,眼下的城市一片模糊。「總得等這場台風過去吧,這狀況看起來不太妙,說不定明天也出不了門。」

    「說得也是,這場台風太厲害了,」她迷迷糊糊的點點頭,一切塵埃落定後心情頓時放松不少,眼皮就開始不听使喚。「我快撐不住了……溫律師……嗯,請問我今晚要睡在哪里?」哈欠連連,連說話都斷斷續續。

    「你跟阿步步睡——」

    咚!他話來不及說完,管晴三秒入睡功就發功,額頭靠著餐桌睡著了。

    他傻眼的看著她緊粘著桌面的頭顱,扭頭看向角落,阿步步也翻著肚皮不知睡到幾重天去了。

    這對活寶,明明前一刻還嚇得抱在一起發抖……

    看著令人傻眼的畫面,溫家禾撫著額低低笑開。

    台風過後,管晴回到殘破的老房子搶救衣物和尚可堪用的物品。

    房子屋頂被吹垮一半,不過毀損的大都是住家的部分,診所並沒有遭受波及,里頭的藥材設備完好如初,這讓管晴大大的安了心,這麼一來她不用擔心丘奶奶和花奶奶的用藥短缺,就算她暫時搬離,也能固定回來替老人家煎藥和出診。

    客廳一片狼籍,盤算她一個人怕是整理不了這間名符其實的破房子,得花錢請人來幫忙才行,整修費粗估也要花個二、三十萬吧。

    她身上的存款只有少少十萬元,看來她得另謀出路開拓賺錢門路才行,不然光靠瑜珈教室分紅根本沒辦法應付。

    避晴並未怨天尤人,超級樂觀的她僅僅替破損的老房子哀悼五分鐘,便很快振作起來,她將搶救回來的衣物以及一些狗狗用品打包,離開眷村前她去探望三位老人家,所幸福伯、丘奶奶及花奶奶的房子位于巷子底,周圍有遮蔽物,這場強台並未對他們造成任何損失,老人家也都安然無恙。

    避晴放心了,她跟阿步步開開心心的搬到新居,溫家禾租給她的是一間舒適漂亮,又有獨立空中花園的小公寓。

    這是一棟新大樓,小公寓位于頂樓,獨門獨戶,空中花園屬于頂樓住戶所有,大樓就離老房子不到三條街,距瑜珈教室步行只需要十分鐘,對她來說相當方便,附近還有大型超市以及一座小公園。

    她一眼就愛上這個新住所,阿步步也開心的在屋內跑來跑去。

    她很快安頓好,將房子前前後後整理一番,黃昏時刻,整理工作完畢,她跟阿步步呈大字型躺在閃閃發亮的地板上,兩只都昏昏沉沉,快要進入睡覺模式。

    溫家禾打開大門進入屋內,夕陽染得沒開燈的空間一片溫馨的光暈,玻璃窗打開著,涼爽的風緩緩吹進來,室內溫度相當宜人。

    他的目光落在佔據地板的那兩只身影上,不由一哂。

    他放下手中的兩幅畫作,脫了皮鞋走到管晴面前,垂眸上下打量她,感興趣的眸光徹頭徹尾將她如此誘人的風情洛進眼底。

    「咳,如果我沒記錯,你不是說過今天要到瑜珈教室幫忙,你確定你要繼續躺在這里睡覺?」

    處于半夢半醒狀態的管晴倏地睜大眼楮,從地板上跳起來。「溫律師,現在幾點了?」

    她緊張的亂竄。「我如果遲到,櫃台唱空城計,行虹一定會掐死我!」

    瑜珈教室在日前擴大招生,每天有很多人上門詢問課程,今天櫃台小妹吃壞肚子,蘇行虹臨時找她去幫忙頂著。

    他目光往她身上掃過,好整以暇看看表。「六點十五分。」

    「嗚哇!我六點半前得趕到才行。」她直接往門口沖去。

    他伸手抓住她。「你就穿這樣出門?」細肩帶背心搭上純棉小短褲,胸前的誘人凸點顯示里頭一絲不掛,且短褲短得不象話,將她一雙勻稱的美腿展露無疑,這般性感風情只能他自己獨享。

    她循著他古怪的視線低頭,低低的領口微微敞開著,從她這角度看下去赫然見到里頭兩團毫不遮掩的渾圓和粉嫩嫩的小點,更甭說從溫家禾的視線角度有多清晰——

    她雙手抱胸,臉熱熱的瞠目瞪他。「別亂看!」

    「美景當前,讓我舍不得移開目光。」他對她的身材相當贊許。「不過,除了我,這美景誰都不許分享。」

    他不會隱瞞自己是個佔有欲極強的男人。

    她說不過他,縮著肩跑進房間里,腳步顯得有點凌亂。

    不出五分鐘,她已經換好衣服,她急吼吼地拎著包包走往玄關穿鞋,卻瞧見溫家禾正將一幅油畫擺在櫃子上。

    她一只腳套上布鞋,單腳就這麼跳跳跳過來。「嗯,這油畫的顏色跟房子裝潢很搭。」

    「就這樣?」這可是他相當滿意的作品,為慶祝她搬遷新居特地割愛送給她的賀禮。

    請原諒她骨子里的藝術細胞不多。「不然還想怎樣?」

    「我並不指望從你嘴里听到任何專業性評語。」

    「算你聰明,要不我會很苦惱。」她還真露出一臉憂愁的表情。

    他被逗笑了。「還不出門,不怕遲到?」

    她驚叫一聲,火燒**的沖出去。「溫律師,你離開前千萬要記得幫我鎖門。還有,阿步步的晚餐就麻煩你了。」

    砰!大門關上,她消失在門後。

    溫家禾無奈地搖搖頭,要比神經大條,他絕對不敢跟她搶第一!

    這妮子竟然還提醒他鎖門,方才他進來時,大門根本只是虛掩著,要不是大樓出入管制嚴格,怕是老早被闖空門了。

    溫家禾喂飽阿步步之後,便從隨身的公事包內拿出法律相關文件,坐在沙發上研究起一個頗讓他費神的案子。

    力石集團將與美國SA集團聯手進軍夏威夷,打算合作開發國際度假村。這個合作案金額龐大,合作的每個細節都得審慎評估,先前父親前往美國考察就是親自跟SA總裁談合作,初步達成共識,接下來的工作則由他負責接手。父親對他寄予厚望,這是入主集團核心真正磨練的開始。

    時間一分一秒走著,外頭的天空被黑暗籠罩,夜很沉,該是他回家的時候,可他卻不想動,他不想回到那個沒有管晴在的豪華公寓,他喜歡這里,雖然只是一間平凡的小房子,卻讓他感到無比的放松自在。

    他將文件隨意擱在腿上,摘下鼻梁上的眼鏡隨手一擺,高大的身軀順勢躺在沙發上,輕輕閉上眼,連日來忙碌又勞累,他也差不多到極限了,繃緊的神經一放松,腦子瞬間迷糊,不一會兒便沉沉入睡。

    到瑜珈教室櫃台代班,為了招攬學員講到嘴酸的管晴在十點半左右回家,當她打開大門,便看見溫家禾倒在沙發上。

    她一臉詫異的走過去,看著他佔據整張大沙發,心里不免犯起嘀咕,這男人似乎養成習慣了,怎麼老愛在她的房子里睡覺。

    瞧他似乎睡得很熟,文件灑落在地板上,眼鏡掉在沙發底下,甚至連她回家發出聲響都渾然未覺,想必他白天的工作應當很忙很累吧。

    她彎身將散落的文件和眼鏡收拾好放在茶幾上,這角度讓她清楚的看見他眼角疲憊的紋路,管晴心口驀地劃過一抹心疼,遂打消叫醒他的念頭,她往房間里走,取來一條薄毯輕輕替他蓋上,並將薄毯一角蓋住他的肩頭。

    溫家禾在這時候張開眼楮,他迷糊的看見管晴傾著上半身靠得他的臉很近,黑瞳驀地一亮,瞬間睡意全消。

    對上他的注視,管晴慌忙要退開一步直起身子,卻被溫家禾擒住手腕。「幫我蓋被子是允許我今晚住下來?」

    「咳,你……」他不戴那副丑不拉機的黑框眼鏡,整個人簡直帥氣破表,加上刻意放電的微笑,讓她心跳失序。「既然都醒了,那我就不留人了。」

    說著,她欲抽回手,他卻借力使力將她拉過來。

    這弱雞律師手勁怎麼這麼大?!她整個人栽進他寬闊的胸膛里,被他順勢張開雙臂抱個滿懷。

    兩人親昵的躺在沙發上,她臉頰熱辣辣,急巴巴的欲爬離,他一個俐落翻身將她困在身下。

    這下,她逃不掉了!

    她頂著酡紅一片的俏顏,瞠目瞪著他。「你、你這是做什麼?」她的聲音隱藏不了緊張。

    他如實回答。「我想做的事很多,我想親吻你,想抱你,想撫摸——」

    「停!桂說了,當、當我沒問。」

    「你能阻止我說下去,卻不能阻止我腦海里的想象。」他擺明著逗她,那笑意有別以往的憨態,竟帶著一抹率性的放肆。「我是正常的男人,我對你有感覺,你不用害羞,應該為自己的女性魅力感到驕傲才對。」

    她現在只想逃跑啊,驕傲什麼啊!從他身體散發出來的熱氣攪得管晴頭昏腦脹,她既尷尬又羞窘,頭頂都要冒煙了。「溫律師,我們有話好好說,能不能先讓我坐起來?」

    「不,在你回應我的感情之前,我不想放開你。」他斷然拒絕。「晴,你在猶豫什麼,對我有什麼想法,請你如實告訴我,若有哪里讓你不滿意,我會盡力改善,朝著你心中完美男人的目標前進。」

    當律師的都這麼難纏嗎?!「溫律師,你冷靜點,你條件出奇的好,人長得帥,多金又有前途,真要挑剔其實我也挑不出什麼缺點來。」

    她的連番贊美卻換來他眉頭深鎖。

    「有、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很大。」

    「哪里有問題?」

    「這里。」他寬厚的大掌貼在她的左邊胸口,讓她前一秒還狂跳的心髒險些停止跳動。

    「你沒說真話,我知道你心里對我尚有疑慮。」

    她花了點時間才讓心髒繼續運作,找回說話的聲音。「是、是嗎?」

    「我要听實話,你內心的實話,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擁有你。」說著,他英俊的臉龐驀地湊近她,炙熱的呼息撲向她的唇畔。

    「說話就說話,不用靠這麼近吧……」

    他眼神閃爍,眼底浮上一層笑意。「如果你不把心里真實的話說出來,我會吻到你坦白為止。」

    「什麼?!」她一雙小手擋在他的胸膛,可這根本是薄弱的抵抗,濟不了事。

    他再靠近一寸,他的薄唇只差些微距離就能貼上她粉嫩的小嘴兒。

    見狀,管晴慌慌張張的全吐實了。「我、我要做的事很多很多,外公的房子和診所只靠我撐著,眷村里的老人家行動不便,手頭也沒錢到醫院就醫,還有福伯,你別看福伯身子骨硬朗,其實他每隔兩天就會風濕痛,全仰賴我照顧他們,我答應過外公要負起責任,不能食言……溫律師,你條件好,我當然也會心動,但我暫時沒有時間和力氣談戀愛,我們理念不同,就算勉強在一起將來也不可能有結果,所以——」

    「所以,因為你個人的偏見,就無視我真心的付出,把我狠狠推開。」

    在他凌厲的注視下,她閉上嘴。

    唉,好吧,他說的也沒錯,她已經預設了立場,寧可把他推得遠遠的,不讓他有機會進入她的心。

    溫家禾緊緊盯著她好半晌,表情晦澀不明,讓她猜不著他的心思。

    驀地,他放開了她,起身離開沙發,沉默的將文件放進公事包里,拿起眼鏡戴上。

    她從沙發上坐起來,看著他緩步走往門口,一顆心惶惶不安,怕他走出去之後不再理會她,卻又沒立場開口留住他。

    她一雙小手揪著薄毯,那直爽果決的性格在這一刻完全派不上用場,生平頭一回內心萬分掙扎。

    溫家禾走得相當緩慢,他在等管晴主動開口。

    修長的身影在門前停下來,他的手握住門把,在離開這里之前先打破這令人短暫窒息的沉默。「管晴,如果你有認真看待我為你所做的,應該可以明白我替你爭取脫離都更範圍就是站在你的立場上設想,至于你要留下來照顧眷村的老人,我雖無法幫上忙卻也不曾阻止過,今晚我留下來等你,就是為了討論讓你進入集團,白天擔任駐診醫師一事,至于晚上的時間你可以前往眷村照顧老人家……我一直努力跟你站在一起,只是你這粗神經的女人,好像沒發覺我有多用心良苦。」

    他的語氣很淡很淡,像是在談論天氣般,話落,不待她回應,便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喀的一聲輕響後,他孤單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這是演哪出?要她自我反省嗎?

    避晴瞪著緊閉的大門,頭隱隱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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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7: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盛夏,台北市中午氣溫高達三十七度。

    溫家禾和姚靜一前一後踏出餐廳,他將西裝外套脫掉掛在手臂上,大步往前,朝兩條街外的公司前進。

    今天中午宮俊生與某銀行金控高層有場飯局,但因為宮俊生臨時有要事,加上副總裁宮明洋也走不開,只好臨時由溫家禾代打。

    他不介意替父親和大哥分憂解勞,畢竟自己已經跟父親達成協議,日後將與大哥一起接班。

    問題就出在父親竟派姚靜隨行,席間姚靜時不時對他展現親昵姿態,讓在場所有人產生不必要的誤解,溫家禾也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宴席到尾聲,某高層還笑問何時能吃到兩人的喜酒,溫家禾便以一句「我不談辦公室戀情,且目前尚無交往對象」,將辛苦演了兩個小時獨角戲的姚靜直接打回原形。

    「溫律師,可不可以等等我,太陽好烈,曬得我有點頭暈呢。」姚靜撐著陽傘在後頭嬌呼,柔弱得好似站不住。

    溫家禾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姚靜。

    他就站在離姚靜十公尺處,姚靜要他等,他會專心的等著,可姚靜若想指望他吐出一句關心或是走回來扶她一把,怕是等到被太陽曬到蒸發都絕無可能。

    方才在餐廳里吃過一次癟的姚靜見狀極力忍著氣,擠出一絲討好的笑容。

    「溫律師,天氣很熱,我們招計程車好不好?」雖說回公司的路程短,步行不用幾分鐘,但這種高溫她這嬌貴之軀何嘗受得住,倘若溫家禾夠紳士的話,理當要懂得體貼女人。

    對于姚靜的提議,溫家禾不置可否。他緩步走到路邊,揚手招了一輛計程車,車子停在路旁,他紳士的打開後座的門,讓她先行上車。

    姚靜一喜,收起蕾絲陽傘快步上了車,往里面挪了挪。「溫律師,你真好——」

    砰!車門關上,溫家禾往前移動兩步,彎身跟司機說了地址之後便轉身走掉,計程車隨即駛入車陣當中,在姚靜的錯愕之下,溫家禾很快消失在馬路的盡頭。

    姚靜心頭的不滿大爆發,一回到公司立即找上宮俊生大吐苦水。

    溫家禾在宴席上絲毫不給她面子,讓她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回公司時還丟下她一個人搭計程車,這種種作為委實讓人生氣,自小到大她嬌生慣養,身邊的人哪個不是把她捧在手掌心,何時被這樣無禮的對待過。

    爆家和姚家是世交,兩家原本就打定主意要進行商業聯姻,溫家禾若能跟姚靜結婚,對兩家事業大大有幫助,可惜姚靜對溫家禾有情,溫家禾卻無意,這讓宮俊生頭痛不已。

    現在宮俊生一整個騎虎難下,看來他得好好跟溫家禾談一談,這件事總該有個結果,聯姻是不是要繼續下去,他必須在短時間內做出決定。

    雖說正午的高溫實在炙熱得讓人汗流浹背,但少了一個難纏的女人,溫家禾的好心情全寫在臉上,一掃先前被宮俊生算計和姚靜搗亂的陰霾。

    幾分鐘後,他回到公司,進入辦公室內附設的盥洗室洗把臉,同時換掉汗濕的內衣和白襯衫,才剛重新整裝完畢,就看見宮俊生坐在他的辦公桌後。

    「總裁,請問有什麼吩咐?」他走上前,畢恭畢敬的問。

    爆俊生擺擺手。「我現在以父親的身分問你,你到底不滿意姚靜哪一點?」

    「姚秘書對我而言只是一個工作上時常支援的同事,工作態度和效率都還不錯。」

    「我問的是你私下對姚靜的感覺!」宮俊生氣得吹胡子瞪眼,對兒子裝傻的反應很不滿意。

    「倒沒什麼滿不滿意的,」他正色道︰「我對姚秘書沒有任何同事之外的遐想……嗯,爸不明白?那我說清楚一點,事實上是一點感覺也沒有,現在不會有,將來也不會有,倘若爸繼續將姚靜推到我身邊來,別怪我做出任何讓姚靜不開心的事。」

    這是申明,也是最後通牒。

    爆俊生見兒子如此堅持,試探的問︰「我听你媽說,你心里屬意的是那個叫管晴的女孩子,你的小學同學。」

    听宮俊生提起管晴,溫家禾一點也不意外。「我喜歡管晴,現在正在追求她。」不過他沒明說的是,目前這場追求計劃局勢不明。

    他和管晴已有半個多月沒踫面了,他以退為進,等待著她思考清楚,下定決心接納他。

    但顯然他太高估自己,以為使出這招就能讓管晴產生內疚進而主動靠近他,到時候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手到擒來,可這一等就是十幾天,一向以耐心冷靜著稱的他,頭一回出現煩躁的情緒。

    「你怎能這麼篤定,就因為小時候她罩過你?」兒子跟管晴小時候的淵源,他約略知道,對管晴雖不排斥,不過並不代表他願意接受一個對兒子事業沒任何幫助的女人進入宮家。「畢竟都經過了十幾年,人心會隨著時間和環境而改變,她堅持不賣房子跟土地,根本就是想狠撿一筆。」

    溫家禾冷冷的盯著宮俊生,他無法忍受任何人,包括自己父親對管晴有所誤解。「爸,以我對管晴的了解,她不在乎金錢,她信守對長輩的承諾要守住那間老房子,即便爸拿宮家所有財產跟她換那塊土地,她也不會答應。」

    看向來鮮少表現情緒的兒子,臉色微變語氣也充滿不快,宮俊生決定不再挑戰這個話題。「好,我尊重你的選擇,以後我不會再替姚靜制造任何機會。」

    「謝謝爸。」溫家禾一掃不悅情緒,抑郁的眉頭舒展開來。

    真是現實,剛才還對他端著一副要死不活的冷臉,現在馬上改口道謝,真是男大不中留,不中留啊!

    不過精明的宮俊生也不打算讓兒子多好過,他拿出手機滑了滑,找出一則早上才剛發布的小新聞。「你來看看,這個‘樂‧瑜珈’教室負責人也叫做管晴,是你認識的那個管晴嗎?」

    溫家禾上前一步,彎身看著宮俊生手機上的新聞頁面,俊顏驀地一凜,臉色煞是難看,只見上頭寫著——

    「樂‧瑜珈」教室近兩周內打著瑜珈名師做為號召推出新課程,大舉吸引學員已預付學費方式入會,卻在昨天晚上無預警關門歇業,負責人之一蘇行虹聯系不上,另一負責人管晴則一問三不知,現在學員打算集體提告求償,「樂‧瑜珈」粗估吸金至少兩百萬元以上,至于詳細金額還在估算中……

    溫家禾顧不得父親還在場,緊急打了幾通電話卻都聯系不上管晴,遂飛車前往出租公寓,大樓門口有零星抗議人潮,是針對管晴來的,警衛告知管晴生怕帶給住戶困擾,一早就出門了,于是溫家禾轉而趕往「樂‧瑜珈」教室。

    不出所料,教室外聚集許多人,其中包括記者和受聘的瑜珈老師,以及被騙的十幾名資深學員。

    記者SNG連線訪問參與這次抗議,欲討回費用的瑜珈老師,原來瑜珈老師在任職前每人必須支付十萬元簽約金,以確保雙方的課程不會因為任何因素而臨時停課,至于另外幾位資深學員則听信蘇行虹鼓吹,以未來將有機會取得瑜珈證照並成為分店老師且保證就業為由,一次支付十二至十五萬的課程費。

    除此之外,購買新課程的新學員也損失不少,平均每人都支付八千到上萬元不等的學費,卻連一堂課都還沒上到。

    這些受害者林林總總加起來少說也有三、四十人,似乎打算提出團體訴訟求償,不過大家意見頗多,現場一片吵雜,還有人丟雞蛋,因為蘇行虹已經卷款潛逃,這些人便嚷著要管晴出來負全責。

    溫家禾坐在車內,在眾多吵雜憤怒的人群中梭巡幾回,依舊沒找到管晴的身影。

    他摘下眼鏡下了車,拉整西裝衣角,踩著自信的步伐走上前。

    他一出現,那渾然天成的氣勢立即讓現場抗議的人潮安靜下來,有眼尖的記者認出他的身分,紛紛轉移目標,將溫家禾團團圍住。

    「溫律師怎麼會在這里?」

    「請問溫律師也是受害者之一嗎?」

    「溫律師是代表哪位受害者跟‘樂‧瑜珈’討錢?」

    「請問溫律師的委托人損失多少學費?」想必一定是天價吧,要不怎會請出專辦國際商業案件的知名律師出馬,光是律師費就嚇死人了。

    溫家禾沒理會記者們的問題,他邁動長腿無畏眼前的阻礙,現場擠成一堆的抗議人潮如摩西分紅海般自動往兩邊退開,讓他站到教室門口的台階上,記者的拍攝鏡頭立即對準他,並爭相遞上麥克風。

    溫家禾目光如炬的對著鏡頭,沉穩的發表談話。「各位,我是管晴的律師代表,有關‘樂‧瑜珈’向各位收取之課程以及其他相關費用,管晴小姐還在進行了解,在明了之前並不方便出面說明,由我代表向各位致歉。」

    記者們一陣嘩然,學員們則稍稍安了心,認為「樂‧瑜珈」是有誠意解決問題,而非一味逃避。

    「請各位派出幾名代表,並將各位所支付課程費用之收據及相關文件收集起來。一周後,我會親自跟代表面對面詳談,進行相關損失支付方式討論,‘樂‧瑜枷’所積欠的金額,將會一毛不缺的償還給各位。」發表完畢,他遞出幾張燙金名片,名片上有他的私人聯系號碼。

    現場的人不再噪動不安,大家馬上開起會議,急著推派代表。

    在學員們擠到一旁開會時,溫家禾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了提示聲。

    他迅速拿起手機一看,是管晴傳來的訊息︰實在抱歉,租金我晚點給你,我現在手頭有點不方便。

    正值月初,正是和管晴約定好繳交房屋租金的時間。

    他吞下一口嘆息,馬上回傳︰我看到新聞了,你不能躲著,必須出來面對問題。找不到她,他既擔心又著急。

    她很快又回復︰哈,我難得上新聞卻是這種鳥事……我不是躲,我發誓我正在為這件事努力想辦法解決。

    我可以提供協助。他不可能丟下她自己面對問題。

    她臉皮又沒多厚,神經大條惹得他很不愉快的消失,這半個多月來,她就算反復反省也不敢主動要他原諒自己好嗎?

    欸,我很忙,先掰了。她沒那個臉啦!

    他飛快的撥出電話,回應他的卻是對方目前已關機的語音提醒。他煩躁的爬過頭發,一手抓著手機,回頭看著身後緊閉的鐵門,焦急到快要爆炸。

    「溫律師,有消息指出力石集團有意收購管晴小姐名下一間老房子跟土地進行都更卻屢遭拒絕,溫律師這次代表管晴小姐出面,是不是基于條件交換?」一名記者緊追不舍,丟出一串犀利的問題。

    老房子?!溫家禾靈光一閃。

    他面對鏡頭,沒有回避記者的問題。「管晴小姐也是這次事件的受害者之一,我出面純粹以朋友的立場提供協助,沒有任何條件交換。」

    記者還想繼續追問,他收起手機轉身走掉,跟幾個推派出來的代表詳談一會兒,飛快的確認好之後開會討論的時間和地點,先讓眾人安心。

    一切如他所掌控,抗議人潮散了,記者看問不出什麼便也離開。

    風波暫息,他立即驅車趕往受到台風毀損的老房子,他現在唯一的信念就是找到管晴,他要告訴管晴,他會幫她度過難關。

    避晴帶著阿步步在破爛的老房子里做最後的巡禮。

    在屋內繞了一圈,她在面對庭院的走廊清出一塊空間來,跟阿步步躺在地板上吹著微帶熱氣的風。

    「阿步步,行虹說她不是有意卷款逃走,而是逼不得已,要我原諒她,但我現在被推上火線得負起全責,叫我怎麼原諒?可是行虹的媽媽得了癌癥需要龐大的醫療費,她男朋友又投資失敗,她需要這筆錢度過難關。」

    阿步步有听沒有懂,這種燠熱的天氣讓它不好受,所幸老房子冬暖夏涼的功能讓它舒爽幾分,它懶洋洋的眼皮都快闔上了。

    「行虹應該找我商量,不該詐騙學員們的錢,更別說她連我也騙,但是她的遭遇那麼可憐,我實在狠不下心罵她……阿步步,我打算把房子賣了,這樣一來就可以償還學員們的錢,還能讓瑜珈教室東山再起,多出來的錢給行虹度過難關,那麼所有困難都解決了,多好啊!」

    嘴上這麼說,可管晴的表情一點都不好。「中醫診所的藥材和設備,我看就先搬到福伯家好了,之後我還是可以利用晚上的時間到福伯家幫丘奶奶煎水藥,替花奶奶磨藥粉……」

    阿步步打起呼嚕,完全沒煩惱。

    避晴看著阿步步,突然羨慕起它來。唉,當寵物真好,只管吃喝拉撒,不用管工作賺錢,不用擔心被好朋友倒會倒債。

    徹夜未眠讓她精神不濟,她索性學阿步步閉上眼楮睡大頭覺,但願這只是一場惡夢,等她醒了,一切就會恢復正常……

    當溫家禾焦急萬分趕至老房子,卻見管晴跟阿步步抱在一起,躺在走廊上吹風睡午覺。

    他嘴角微揚,將掛在手上的西裝外套往旁邊隨意一擱,高大的身鼷蹲下來,黑色眸子眯起,凝視她像孩子般純真的睡顏。她看上去睡得極沉,眉心卻輕輕蹙起,那張總是開朗且充滿活力的小臉此時透著一抹憂慮。

    愁眉苦臉的,可見她心里有多煩惱。溫家禾忍不住伸出手替她輕輕撫平眉心那抹折痕,手指踫觸到她卻舍不得移開,擔憂的目光鎖著她。

    避晴在迷迷糊糊間抓住他的手,粉唇吐出不安的囈語。

    「外公,是我沒用,我沒有能力守住房子,守住對你的承諾……對不起!」緊閉的眼眸滑出兩行淚水。

    他吞下一口嘆息,輕輕拭掉她眼角上的淚珠,溫柔的予以回應。「你很好,不需要自責也不必道歉。」

    那低柔的聲音鑽入管晴的耳膜里,她緩緩掀開眼皮,迷蒙的眼里倒映著溫家禾的俊臉。

    「溫家禾?不可能啊,我把他惹毛了,他怎麼可能還會來找我……」迷迷糊糊間管晴自言自語著。

    溫家禾將臉再湊近她一些,遮住她上頭的午後陽光,管晴瞪著在眼前放大的俊顏,驚得從地板上跳起來。

    「溫律師,真的是你?你怎麼跑來了?」

    「我已經跟記者公開表明立場,我將以你委托律師的身分出面解決問題,我們現下是站在同一陣線上,你不能甩掉我,必須協助我脫身才行。」他心里再清楚不過,即使她仍舊不願表明心跡,尚不肯接受他的感情,他也會挺身幫忙到底,不可能丟下她不管。

    這麼做也是給自己機會,將她內心對感情所有不確定性和疑慮一一鏟除,從這一刻起他不會再離開她。

    「你這大笨蛋,干麼自投羅網!你騙我的吧,你真跑去對記者說了?」

    「半小時前我接受簡短的訪問,下午的電視新聞應該能看到訪問片段。」這世界上也只有管晴把他這知名大律師當成笨蛋。

    瞧他還說得沾沾自喜,上新聞很樂嗎?「我不會拖你下水,反正我已經打算把房子賣給你老板,事情很快可以獲得解決。」

    「這間房子對你來說具有很重要的意義,你不能隨意出售。」

    「溫律師,我把房子賣給你老板,你應該要開心才對,怎麼反過來勸我?」

    「因為你不開心,我不願看到你因自責而掉眼淚。」

    她抓抓凌亂的發絲,扁著嘴。「自責是有點啦,但還不至于到掉眼淚的程度。」

    她的否認一點力道都沒有,只見她聲音驀地哽咽,眼眶里已經悄悄蓄積起一層淚霧,她忙不迭將視線調往別處,用力地想把脆弱的眼淚眨回去。

    他伸出手臂將她攬入懷里。

    她像個孩子般將腦袋靠著他,起初是一動也不動極力忍著情緒,就在溫家禾以為她已經平復情緒之際,一陣悶悶低低的啜泣聲從他胸口傳來,瞬間他感覺到襯衫一片濕意。

    他摟在她後背的手一緊,心疼的道︰「我已經跟學員們達成初步協議,他們暫時答應不走團體訴訟,只要拿回預付的學費,一切都好談。」這件事要解決不難,區區幾百萬對他來說不是難事,但問題在他的立場。

    「晴,我不想趁人之危勒索你的心,這絕非交換條件,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意。如果你願意,能否給我一個身分,讓我可以光明正大站出來替你檔掉風雨。」

    靠在他懷里的嬌軀微微一頓。

    半晌,她弱弱的開口。「你不生我的氣了嗎?我既遲鈍神經又大條,對你的付出視若無睹,我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再理我了。」

    先前那招叫欲擒故縱,他卻快把自己給搞瘋!「我不理你,你就不會主動聯系我嗎?」

    她反駁。「我哪有那個臉啊!」

    「現在就有臉窩在我懷里?」

    她急忙想要退開,他以力氣的優勢將她壓回地板上,四肢密密實實扣住她。

    「你這是做什麼?」兩人身體緊密的接觸,讓她臉紅、心跳加速。

    「你說我能對你做什麼呢?吻你,撫摸你,還是更限制級一點的……」

    「暫時只能親吻啦。」情急之下她設了底線。

    他挑高濃眉,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嗯,允許我吻你……是接受我的追求,把我當男朋友了?」

    「吼,對啦對啦。」這男人不把她逼出真心話還真不肯罷休。「不過你得答應我,賠償給學員的錢算我跟你借,這房子跟土地就抵押給你,你得負責幫我顧好房子,等以後我有能力就會把房子贖回來。」

    「好。」他一口便答應下來。

    「你會不會答應得太快,你都還搞不清楚行虹到底欠了多少錢耶。」

    「我怕你反悔。」他露出苦笑。「就算傾家蕩產,我也認了。」

    避晴心頭頓時漲滿感動的情緒,看得出這男人的眼神和語氣透著一抹緊張。

    她抬高一雙縴細的手臂勾住他的後頸,嬌嗔的抗議。「我向來言而有信,才不會反悔。」

    「更正,身為律師,我絕對不會讓你有反悔的余地,那實在有違我的專業,也會影響我的聲譽。」他的眼神專注落在她的唇瓣上,眼神晦暗不明。「為了證明彼此關系,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那侵略似的眸光害得管晴心跳不斷加速,她只能張著無辜的水眸不知該如何回應,感覺心髒快要跳出喉嚨。

    「你這分明是引誘我……」他輕輕地喟嘆一聲,伸出手勾起她的小臉,低頭含住那兩片早就在腦海里模擬幾十回,極度想品嘗的誘人唇瓣。

    她吻起來的滋味果然又軟又甜,讓他迷醉不已,輕嘗即止滿足不了他滿滿的渴望,在她壓抑不了張口吐出喘息聲時,他靈巧的舌長驅直入佔有她,與之熱烈的糾纏,他壓在她身上,摟著她在走廊上翻滾,吻得曖昧又火熱——

    在一旁睡午覺的阿步步被他們兩個吵醒,懶洋洋起身慢吞吞走到角落去,遠離這對滾來滾去擾狗清夢的情侶。

    這時,一記斷裂聲響在溫家禾背後響起。

    趴在他身上的管晴,頂著紅艷艷的臉蛋從他胸膛撐起身子。「什麼聲音?」

    他眯著眼望著那低敞領口內的風情,喉結動了動,分心的回答。「口袋里的眼鏡被壓壞了。」

    「眼鏡?」她稍稍回神,這才發現他沒有戴著眼鏡,難怪今天那雙眼楮這麼會放電,把她電得暈頭轉向。

    他眸光十分火熱。「那不重要,我們繼續。」圈在她腰側的手臂纏得更緊,這回薄唇輾轉攻佔滑膩的肌膚,烙下一個又一個吻痕。

    為了躲媒體記者,管晴幾乎足不出戶。

    整整三個禮拜,除了每周兩次趁深夜由溫家禾陪同前往探望眷村的老人家之外,平時她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吃食全由溫家禾張羅,早晚帶阿步步散步也成了他的工作之一,她變身米蟲,每天能做的事就是發懶看電視。

    「樂‧瑜珈」詐騙學員學費事件本來只是小小新聞,卻因為溫家禾的名氣而被炒起來,不死心的媒體記者成天追著溫家禾,溫家禾倒也有耐性,被堵到的時候,媒體所提問的問題他都會針對重點做回復。

    避晴每每看著新聞播放溫家禾面對鏡頭時沉穩的表現,其犀利到讓人畏懼的眸光以及侃侃而談的自信,那姿態簡直迷死人,不論外型體格還是氣質都比明星耀眼。

    避晴淪陷了,她將溫家禾當成偶像崇拜,之前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才會把他當成溫吞的弱雞。不過話說回來,他那讓人畏懼的一面只針對外人,跟她在一起時他很居家、很溫柔,而且很熱情。

    這段時間,他像趕進度似的,老是找機會攻城掠地。

    避晴並不討厭跟他有肌膚之親,有好幾回都被他撩撥到心神蕩漾,差點丟盔棄甲,若不是他主動喊停,意志薄弱的她怕是老早就被吃干抹淨。

    「是昨晚冷氣吹太強發燒了嗎?」一只熱燙的大手貼上她的額頭。「沒發燒,溫度正常。」

    陷于自我幻想中的管晴眨了眨眼,定楮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溫家禾。

    「你下班啦,怎麼進來一點聲音都沒有?」抓下他的手,她眼神有些心虛的飄忽。

    「我進門時有喊了你幾聲。」他將公事包往旁邊一擱,邊扯下領帶,邊愜意的在她身邊坐下來。「你在想什麼……想我嗎,對昨晚那個晚安吻念念不忘?」

    她才剛褪了點顏色的小臉瞬間紅透。「哪、哪有念念不忘?你別胡說,昨天的事都被我給睡忘了。」

    她急于否認,看在溫家禾的眼中是明顯的欲蓋彌彰。「都忘了?」

    「你知道的,我一旦睡著就迷迷糊糊,什麼天大的事都忘得一干二淨——你要做什麼?」她身子突然往後縮,可身後是沙發椅背,她退無可退。

    「我要讓你恢復記憶。」

    他一手扣住她的肩頭,上身緊緊靠過去,低頭含住她的小嘴,輾轉吸吮起來。

    她欲抗拒的小手不出幾秒鐘就投降,揪著他的襯衫袖子,仰起小臉腦袋發暈的被他炙熱的氣息糾纏著。

    「汪!」阿步步突然大叫一聲,破壞這一刻的甜蜜。

    糾纏的兩人嚇得分開,花了幾秒鐘才雙雙回過神來,很有默契的扭頭看著站在玄關的阿步步,它抬頭緊盯著放在櫃子上的食物紙盒,時不時伸出舌頭舔著。

    「你買了什麼?」

    「兩份烤牛排,今天替阿步步加菜。」

    他從沙發起身,掀開食物紙盒,將已經切成小塊的原味牛排放在地板上,嘴饞的阿步步立即展開廝殺。

    看阿步步吃得津津有味,管晴這才發覺自己肚子也挺餓了。「牛排都被阿步步嗑光了,那我們吃什麼?」她看著空空如也的櫃子,沒有其他裝食物的外帶紙盒。

    「我訂了餐廳,今晚出去吃,以後你不用老窩在房子里,可以自由走動了。」

    「事情解決了?」

    「蘇行虹之前所收取的學費、廠商欠款以及約聘教師的保證金,總共是兩百九十二萬,今天下午已經完全支付出去,所有人都簽下和解同意書,這件事已經擺平了。」危機解除,她可以重見天日。「至于媒體方面,我已經給了書面聲明稿,之後應該不會再有不識相的媒體打擾你。」

    這是天大的好消息!

    避晴樂不可支,熱情的朝他撲過去。「溫家禾,我愛你!」

    他險險接住投懷送抱的嬌軀,高大身子往後踉蹌一步。「這麼隨口的一句,真讓人懷疑你的真心誠意。」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但管晴一點也不計較。「那你想要什麼,我努力實現。」

    他眸色轉為深濃。「我想要——」

    她突然又改口。「除了那個之外,其他都行。」

    「除了哪個?」他裝傻的看著她紅到像煮熟蝦子般的漂亮臉蛋。

    她困窘的支支吾吾。「咳咳……就是暫時……不能有超越限制級的要求。」

    「暫時是多久?」有關他切身的權益,他自然相當關心。

    她害羞又敷衍的回道︰「總之,就是氣氛啊、感覺啊很重要,得是水到渠成的那時候。」

    「好吧,那我只好拿出耐心等著水到渠成的那一天。」他表面不滿的撇嘴抗議,心里早已有計劃,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乖。」她好心情的拍拍他的臉頰,眼巴巴的接著問︰「快說吧,你想要我幫你實現什麼願望?」

    「陪我出國旅行。」他心里打著主意,異國城市加上浪漫場景,絕對有催化戀情進度的好效果。

    「那有什麼問題,我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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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樂‧瑜珈」事件落幕之後,危機解除的管晴開始積極找工作,溫家禾第一時間力薦她進入力石集團當駐診醫師。

    他打的如意算盤便是日後見她不用大費周章,工作空檔就能見到心愛的女人。

    誰知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管晴進入力石集團半個月余,他卻陷入永無止境的忙碌中,簡直蠟燭兩頭燒。

    先是美國SA集團的合作案出了一點問題,加上手頭有個國際商業訴訟正在進行,他這陣子幾乎以公司為家,別說白天上班時間抽不出空去關切管晴上班的情況,連下班後也挪不出空檔約會。

    這天午後,溫家禾剛結束一個法務部訴訟案件的討論會,緊接著前往頂樓跟宮明洋商討與SA聯手的度假村投資案。

    他暗自盤算,等這場會議結束後,得抽空走一趟管晴那兒,詢問她是否適應。

    他心里益發想念管晴,心不在焉的朝電梯方向走過去。這時走在他前頭的幾個男同事似跟他心有靈犀般,其中一人突然聊起管晴。

    「管醫師人美心地善良,醫術又好,我前兩天脖子扭到,看西醫打針吃藥皆沒起色,可經過管醫師按摩推拿,今天都好了。」說話的人還扭動脖子,動作滑稽的展示自己脖子有多靈活。

    「我前陣子感冒,吃了很多西藥才治好,可後來老是精神不濟覺得累,我也是去找管醫師把脈,管醫師說我是痰濕躁熱體質,必須針對病癥進行針灸和服藥調養,她特別把祖傳藥方給我,讓我去中藥行抓藥,才服用不到五帖,現在精神好多了。」另一位年輕男同事也對管晴的醫術贊不絕口。

    「听你們這麼講,那我也要去找管醫師治治我的滑鼠手,搞不好針灸個幾次就好了。」

    「管醫師很漂亮,笑起來左邊還有個小梨窩,簡直萌死人不償命,就算沒治好你的滑鼠手,也能療愈你的深度近視眼。」

    泵且不論管晴醫術高不高明,她在公司受到認同,身為她的男友自然感到開心又驕傲,不過身為管晴的男人,他對這三個年輕男同事對女友另外的評論感到非、常、不、爽!

    他走到電梯口,站在仍舊高談闊論的三個男同事身邊,明顯的存在感立即引來注意。他們一看到溫家禾,馬上收起談笑嘴臉,恭敬的跟他打招呼。

    溫家禾掃了他們三人一眼,沒頭沒腦冒出一句。「管醫師已經有男人了,你們別打她主意。」

    三個人異口同聲。「蛤?」

    正當他們陷入一頭霧水之際,溫家禾又丟出一句震撼彈。「管醫師的男人就是我。」

    話畢,他踏進電梯里,酷酷的離場。

    而站在外頭的三人一時間無法消化溫家禾的宣告,當場呆若木雞。

    避晴的辦公室位于十二樓,緊鄰員工健身中心。

    今天一整天沒幾個人,來進行診療的都是些很小的毛病,她三兩下就解決,接下來漫長的時間只剩下「無聊」兩個字。

    必于這方面呢,她經驗相當豐富,對打發無聊有一套功夫,鋪上瑜珈墊做做伸展運動,要不就平心靜氣的打坐。

    只可惜,就是有人愛來搞破壞,端著傲慢的嘴臉專程來破壞她悠然自得的時光。

    「靠關系走後門的管醫師果然有特權,上班時間能這麼光明正大的摸魚。」一身名牌打扮,妝容相當精致的姚靜看上去貴氣逼人,一出場就把管晴比下去。「穿得這般寒酸,我真懷疑溫律師是不是眼楮有問題,竟然會看上你。」她上下打量管晴,不屑的說。

    避晴從瑜珈墊上起身,看著完全是明星架勢的姚靜,再低頭看看自己,平價品牌的純棉圓領衫和七分褲,腳上搭著舒適樂福鞋。

    她並不覺得自己的打扮寒酸,反倒對姚靜每天力求完美的妝發,以及還得踩著五寸高跟鞋工作感到辛苦。

    「有關姚秘書對溫律師的評價,有機會我會如實轉達給溫律師,至于靠關系走後門……姚秘書每見我一次就說一遍,講不膩嗎?」

    姚靜花容一變,氣急敗壞的伸手比著管晴的鼻尖,怒聲指責。「你這小人,居然想在溫律師面前毀謗我?」

    避晴眯起眼審視姚靜的臉色,接著走過去抓下她的手,很專業的把起脈來。「姚秘書腎氣不足,體內陰陽嚴重失衡,加上有面色潮紅和心悸的癥狀,造成多慮、易怒、情緒不穩定……嘖,姚秘書年紀輕輕怎麼就出現‘更年期綜合癥’了呢?這得好生調養才行啊,要不後果不堪設想。」

    姚靜忍無可忍,甩開管晴的手。「庸醫,簡直胡說八道!」

    「姚秘書如果當我是庸醫,那為何三天兩頭來報到?我還以為姚秘書是因為崇拜我的醫術,跟其他女同事一樣也想獲得我管家祖傳的中藥養生秘方,才會跑得這麼勤。」

    打扮很學生樣的管晴,為方便做事總習慣綁著馬尾,那張脂粉未施的嬌顏笑起來很可愛,純真無害的模樣簡直迷死人,加上她對養生有一套,不需要靠昂貴保養品和化妝品,皮膚也能閃閃發亮,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個幾歲。

    也因此,不少女同事熱絡的問管晴如何保養,就這樣集團里一傳十、十傳百,現在每個上門來診療的女同事都會討一下秘方,跟管晴詢問一下養生方法。

    「閉嘴,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哪需要那什麼鬼秘方!」姚靜簡直氣到快中風了。

    當初瞧管晴一副好欺負的樣子,心忖應該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這個女人趕走,沒想到連續交手幾回,她卻回回敗下陣來。

    「依我看,姚秘書過度在臉上抹東抹西遲早會變成鬼……咳咳,我是說化學物質會阻塞毛孔,用多了自然不好。瞧,姚秘書鼻子旁邊就冒出一顆疑似爛瘡的東西了。」

    爛、爛瘡?!

    姚靜驚聲尖叫,雙手捂著臉,轉身就跑。

    「哈哈哈——」看著姚靜夾著尾巴跑掉的滑稽模樣,管晴笑得直不起腰來,眼角都飆淚了。

    「我成天擔心沒我出面罩你,姚靜若找你麻煩該怎麼辦,看來我根本就多慮了。」結束會議的溫家禾特別過來駐診辦公室一趟,沒想到這時間掐算得真準,將管晴對付姚靜的一幕全都收進眼底。

    一身西裝筆挺的他立在門旁,鼻梁上少了那副丑眼鏡,俊顏浮上笑意,看起來帥氣又迷人。

    避晴眼楮一亮。「你來啦,好久不見啊!」

    「這听起來怎麼像是抱怨。」

    「听得懂就好。」她哼了哼。「你根本就是放牛吃草,把我丟進集團里任我自生自滅,也沒事先警告我集團里有姚秘書這母獅級的狠角色,害得我每天都得想辦法保住小命。」

    「依我看,」他慢慢踱進辦公室,來到她面前。「姚靜是更年期的老母獅了,豈是你這只剛長利爪,活力充沛的小老虎的對手,照剛剛那局勢看來,你完全佔上風,不需要我保護。」

    「謝謝恭維,不敢當。」她得意的很,笑得可燦爛了。「能獲得溫律師的贊賞,小的真是受寵若驚。」

    他近距離看著她,眯起眼緊盯著她左邊唇畔的小梨窩,的確相當性感可愛。他心里揚起嫉妒,冷冷說道︰「你時常對來看診的男同事這樣笑?」

    「嗄?」沒頭沒腦的,話題怎麼這麼跳Tone。

    「以後不許對男同事笑。」他又丟出一句。

    「你是忙過頭腦筋打結了嗎?來,把手給我,我幫你把把脈,替你進行治療。」她握住他的手腕。

    他迅速反握住她的小手,將她往懷里一扯。「不用費事把脈,我需要的治療方式很簡單。」

    避晴跌入他的懷里。「有沒有搞錯,誰才是醫生——」

    嬌嗔的抗議驀地消失,他低頭吻上那嬌俏粉嫩的兩片小嘴唇,手臂順勢圈住她縴細的腰肢,將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高大的男性身軀緊緊貼合著她柔軟的嬌軀,舌頭長驅直入在她唇里來回肆虐,吻得濃烈。

    托溫家禾前往美國出差的福,管晴生平第一次出國,來到多采多姿的城市——紐約。

    一抵達紐約,溫家禾一刻也不得歇息,成天忙著跟SA集團商討要事,馬不停蹄的開會。

    避晴也沒閑著,透過溫家禾貼心的安排,由下榻飯店提供的城市導游陪著她四處走馬看花。

    自由女神像、時代廣場、中央公園和布魯克林大橋等等,連跑幾個知名景點,紐約形形色色的人讓她一整個眼花撩亂。

    至于逛街行程那就不必了,基本上管晴身無分文,現在身上還扛著百萬債務,第五大道的國際大牌跟她完全無緣。

    在紐約停留的第五天,忙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溫家禾終于現身,一早來敲她的房門。

    避晴穿著小可愛來開門。「呵啊……早安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她當著他的面毫不維持形象的打哈欠伸懶腰。

    他眯起黑眸,看著眼前這散發著慵懶風情,非常吸引人的小女人。

    她的睡衣細肩帶滑落手臂,低敞的領口風光美麗,伸懶腰時露出一截白嫩肚皮,她眼眯眯張不開的樣子可愛到爆,及肩中長發亂得跟鳥窩似的很滑稽,卻也萌度破表。

    溫家禾瞬間感覺口干舌燥。

    她皺起眉。「干麼不說話,你來敲門敲好玩的嗎?一大早擾人清夢很過分欸。」

    「十點半,時候不早了。」他看看表。

    她憨憨一笑。「太陽都曬**了喔。」

    他哼了哼。「我可是冒著爆肝的危險將工作擠壓在五天內完成,就為了空出時間陪你觀光,你這種歡迎態度會不會太過分?」

    「耶!大忙人終于有時間陪我啦!」她樂不可支。「你等我五分鐘,我馬上好。」她連房門都沒關就咻地轉身跑掉。

    一掃方才的慵懶愛困,管晴打開衣櫃隨手拿了一件白色上衣和牛仔褲,咚咚咚地跑進浴室,里頭傳來水聲和哼歌聲,不出五分鐘,她已經神清氣爽綁著馬尾現身,蹦蹦跳跳來到他面前。

    溫家禾相當訝異于她的高效率。「就這樣?」

    她低頭看看自己,皺起俏鼻。「你不滿意?」

    他捏了捏她可愛的鼻子,輕輕笑道︰「你全身上下我都很滿意。」

    「你又沒看過,怎麼知道滿不滿——」驚覺自己說錯話,她馬上閉嘴。

    他可不打算放過她。「我在腦海里想象過很多次。」

    「你這**!」

    「我是個男人,對女朋友產生遐想再正常不過。」他正色反駁。「難道你希望我對其他女人產生幻想?」

    唉,她根本說不過這辯才無礙的律師。

    「你如果不想拉肚子的話,盡管去吧。」哼哼,嘴巴講不過他,她只好際出專業技術。

    「我只要在你的吃食里放上潤腸通便的中藥粉,你馬上可以跟馬桶成為好朋友。」

    溫家禾被逗笑了,連日來因工作而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下來。

    看他嚴肅的俊顏出現笑容,她也好開心。

    兩人親昵的牽手下樓,溫家禾提議到外頭吃早餐,管晴連考慮都沒有馬上點頭答應,連吃了五天的飯店早餐,就算食物再美味再精致,她也有點膩了,喜孜孜的隨著他來到雀兒喜市場。

    避晴廚藝普普並不常下廚,不過卻很愛逛市場,逛台灣的傳統市場不僅能省錢還可以享受挖寶的樂趣,雀兒喜市場則讓她相當驚艷,海鮮、肉品、蔬果,異國料理餐廳更是琳瑯滿目。

    溫家禾熟門熟路的帶她進入一家海鮮專賣店,里頭海鮮現點現賣,溫家禾豪氣的點了兩只龍蝦,在等待龍蝦上桌的時候,他又買了壽司,讓已經在流口水、肚子咕嚕咕嚕叫的管晴充饑。

    壽司新鮮又美味,讓管晴贊不絕口,接下來的波士頓龍蝦更讓她大大滿足,蒸熟的波士頓龍蝦原味呈現,盤子只附上油、檸檬和鹽巴自行做調味,管晴好胃口的咀嚼著肉質豐厚的龍蝦,進食速度完全不輸溫家禾。

    解決龍蝦大餐後,他又到對面的C&P買了三份牛肉三明治,說是要去拜訪學妹。

    很快的,他們來到一間名為「MichelleDream」的工作室,工作室規模不大,卻位于高級地段精華區。

    避晴一踏入工作室,便被門口一幅巨大卻無比細膩的畫作給震懾住,畫作中的女性純真卻充滿成熟韻味,勾人的眼神極具誘惑力……

    「這是學妹的成名作,她叫周悅舞,今年才二十六歲就已經名揚紐約,被紐約譽為天才畫家,新穎的繪畫風格獨樹一幟,很快獲得國際品牌的賞識成為合作設計師,去年搭配品牌推出一系列的作品都深受大家喜愛。」

    溫家禾語氣淡淡的,但管晴卻听出一絲異樣。

    她將視線轉向他,從他黑色眸瞳里看見了激賞和一抹……悵然?

    她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將心里的疑惑問出口,一道嬌小玲瓏的身影便冒出來將溫家禾抱住。

    「Benson?!你真的來看我了,太棒了!讓我好好看看你,你變得更帥更英俊了,嘖,臉上還帶著笑容,是什麼好事讓你這麼開心,因為見到我嗎?」

    穿著時尚,蓄著一頭及耳短發的年輕女孩朝氣蓬勃,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管晴懷疑她講話都不用停頓的嗎?

    溫家禾輕輕拉開纏在他身上那渾身充滿熱情的女孩。「Michelle,你還是改不了講話太快的習慣。」

    「習慣了呀。」周悅舞俏皮的吐吐舌頭。「其實啊,你不應該一來就挑我毛病,我這麼多年沒講中文,一見到你所有會用的中文都冒出來了,厲害吧?」

    「嗯,是不錯。」他不吝給予贊美。「你吃過早餐沒?我帶了你愛吃的牛肉三明治。」

    「還沒呢,昨晚熬夜畫到現在。」周悅舞不客氣的收下紙袋,打開一看。「三份?」明明只有兩個人……她方才過于專注看著溫家禾,這時才發現他身後有道俏麗身影。

    「她是管晴,我女朋友。」溫家禾嘴角的弧度變得明顯,他摟著管晴的腰肢將人往他身前帶。「晴,她就是周悅舞,一樣來自台灣,不過現在事業做很大,應該是在紐約落地生根走不了了。」

    「我是管晴。Michelle,很高興認識你。」管晴漾著甜笑,很開心認識這個活力四射的女孩,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熬夜沒睡覺的樣子,不僅眼神,連皮膚整個都在發光啊。

    周悅舞睜大眼,像看見外星人般看著管晴,嘴巴張得忒大,一副吃驚的模樣。

    溫家禾伸出手在周悅舞面前上下晃了晃,她眨了眨眼如夢初醒。「我……你……她……Benson,請原諒我,我一直以為你不愛女人的,現下卻冒出一個女朋友來,真把我嚇壞了。」

    「這什麼話,你從哪一點認為我不愛女人?」

    「在紐約讀書那幾年你拒絕很多女孩啊。」

    「這什麼瞎理由。」他深情的目光落在臉上飄起淡淡粉暈的管晴身上,不避諱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親吻。

    「我會拒絕是因為沒感覺,那些女孩都不是我要的。」懷里這位才是他的真命天女。

    「你們公然在我面前曬恩愛,都不怕傷我的心嗎?」周悅舞跺腳抗議,走過去將兩人分開。「哼,你不要獨佔Benson,他今天是我的。」

    避晴尷尬的退開。

    「她就是這麼任性,你別在意。」溫家禾伸手又將管晴撈回來。「Michelle,今天我是你和晴的,我們一起。」

    周悅舞不說話,氣嘟嘟的拉著溫家禾往工作室里頭走,溫家禾另一手則牽著管晴,就這樣形成三個人手牽手的畫面。

    神經一向大條的管晴這一回卻敏銳的感覺到一絲異樣,她剛剛似乎從周悅舞那雙大大的眼楮里,看見了明顯的敵意。

    是她太敏感嗎?管晴甩甩頭,命令自己別想太多,她是溫家禾的學妹,兩人交情頗深,會有些任性舉動是自然的吧。

    整個下午,管晴跟溫家禾哪兒都沒去,就跟周悅舞在一起。

    以實際狀況來說,應該是周悅舞纏著溫家禾不肯放人,她拉著溫家禾說了好多話,還拿出尚未發表的作品給他欣賞。

    避晴發現溫家禾看著周悅舞的畫作時,神情透露出一抹欣羨,眼神是既向往又難掩悵然。

    堡作室頂樓是周悅舞的住處,再往上到頂樓平台則有個小巧的空中花園,那是周悅舞的秘密基地。

    黃昏時刻,滿天晚霞,周悅舞看向窗外,突然丟下畫筆。

    她從櫃子里取出一瓶紅酒,將溫家禾帶來的牛肉三明治用烤箱烤過,把紅酒跟酒杯塞給管晴,拎著紙袋拉著溫家禾的手臂直往頂樓空中花園而去,空中花園鋪著厚地毯,點著蠟燭,三個人席地而坐,以天空和整個繁華的紐約市當背景,愜意的吃著三明治喝起紅酒來。

    這場臨時起意的露天宴席里,管晴依舊沒有說太多話,她靜靜聆听溫家禾開心的跟周悅舞談起讀書時的往事,很乖的把這難得的時光留給有著共同話題的兩人。

    談了一個多小時,天色漸漸黑了,紅酒瓶也空了。

    「Benson,你是男生要負責跑腿,下樓再去拿一瓶紅酒來。」已經半醉的周悅舞站起來跳舞,身子歪來歪去。「我今天好開心啊,還沒喝盡興呢。」

    「你別喝了,小心醉倒。」溫家禾走過去扶住她。「我跟晴得走了,今天是晴生日,過十二點之前,我得幫她慶生。」

    生日?!接受到溫家禾投來的深情目光,管晴汗顏的撓撓頭,她自己都忘了這個重要的日子了。

    「我也要去。」周悅舞決定要當一整天的跟屁蟲。「你不能丟下我,我們一起幫她慶生。」

    「抱歉,今晚最後的時光,晴只能由我獨享。」

    避晴以為他會同意周悅舞的請求,意外的是溫家禾倒拒絕得很快,話還說得那麼曖昧,讓她臉都紅了。

    「我下去泡杯茶給你解酒,你先乖乖坐好。」

    周悅舞不知是因為被拒絕心里難過,還是醉得沒有力氣鬧,竟听話的在管晴旁邊坐下來。

    溫家禾下樓去泡茶,管晴一時間跟周悅舞沒話題聊,氣氛顯得有點尷尬。

    「管晴。」

    「嗯?」突然被點名,她詫異的轉過頭。

    「我愛Benson,很愛很愛……我愛他很多年了!」短暫尷尬的靜默之後,是讓人震驚不已的宣告。

    避晴瞪著周悅舞,然而接下來她說的話讓管晴更加不敢置信,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我以為他終有一天會回紐約來跟我在一起,沒想到卻帶著你——管晴,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他被你搶走,他不是你能愛得起的男人,只有我才配得上他。」說著,她竟伸手想打管晴。

    幸好可能因為酒醉的關系,周悅舞動作有些遲緩,讓管晴簡單躲過那記耳光。

    周悅舞不死心,又抬起另一手欲襲擊,管晴趕緊從地上跳起來,遠離這具有攻擊性的女人。

    周悅舞咬牙,氣得撂下話。「賤女人,你躲不掉的,終有一天我會回台灣,從你手中把Benson搶過來!」

    避晴走到一旁,沉默不語。究竟周悅舞是酒醉胡亂說話還是……

    她來不及思考出答案,溫家禾已經捧著一個馬克杯出現在露台,他將茶遞給周悅舞,順便跟她道別。

    「我和晴還有事得先離開,你喝完茶記得下樓睡覺,別待在頂樓吹風。」

    「好,我會听你的話。」周悅舞笑著點頭,她乖巧的樣子跟前一刻面對管晴的凌厲憤恨有著天壤之別,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

    溫家禾轉身朝站在露台角落的管晴伸出手。「走吧,我們還有其他節目,遲到不得。」

    避晴走到溫家禾身邊,眼角余光瞥見周悅舞落在她身上那妒恨的眼神,她將小臉靠在他的胸口。

    「我們走吧。」她一刻也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

    溫家禾笑擁著她,親密的走下樓,沒看見身後的周悅舞,正用一雙充滿妒火的目光盯著管晴,巴不得將她撕裂成兩半。

    飯店泳池畔,有著南洋椰林造景的某個角落,鋪著白色蕾絲桌巾的圓桌上備有蛋糕佳肴,並點起浪漫燭光,音樂悠揚。

    避晴換上一襲白色削肩雪紡紗及膝小洋裝,腳上搭著細帶羅馬鞋,在侍者的引導下來到池畔。

    溫家禾背對著她,听見腳步聲時緩緩轉過身來。

    這是溫家禾的精心安排,原來他早跟飯店私下籌畫好這浪漫的節目,難怪急著將她從周悅舞身邊帶開。

    今晚,他將短發往後撥抹上發蠟,露出飽滿的寬闊額頭,難得穿著黑色絲質襯衫搭上深色西褲,領口微微敞開,精壯的胸膛若隱若現,看上去既時尚又帶著一股神秘感。

    這是不一樣的溫家禾,不僅僅是他的形象,還有他那深邃得足以將人融化的雙眼是那麼深情,仿佛在他眼中的世界里,只有她一個,再也容納不下任何人。

    但管晴心頭卻有著強烈的不安,周悅舞的宣告讓她產生警戒,心情一直無法平靜,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能永遠擁有這男人的戀慕。

    溫家禾朝她緩步走過來,綴滿情意的黑眸深深鎖住她,侍者在這時候已經識相的退出了這合該由情人獨處的浪漫空間。

    在她面前站定,修長的大手情難自禁的撫摸上那暴露在月色燭光下的白晰手臂,細膩的觸感讓他心猿意馬。

    他驀地將她拉到身前,低下頭用鼻梁蹭著她的雪頸,略帶沙啞的在她耳畔揚聲,「這還是第一次看你換上裙子,真是太性感了,讓我心髒跳動的速度快得連我自己都訝異……你要不要感覺看看?」他輕輕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邊胸膛,讓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有多熱烈。

    「家禾……」管晴抽回被他輕輕握住的手,主動環抱住他的腰,側頭埋在他的頸間。她的心跳也絕對不比他慢,除了情動,也因為心頭那股抹不去的強烈不安感。

    蕩人心魂的一句輕喚,讓他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嗯?」

    「你假公濟私帶我來紐約,又安排了這麼浪漫的生日宴,你分明是別有居心的,對不對?」

    「如果讓你有壓力……」他輕咳一聲。

    她輕輕地搖著頭。「我很開心,你讓我受寵若驚。」

    「你喜歡就好。」

    「我很喜歡……我喜歡所有的一切,喜歡你,」抬起浮著粉暈的小臉,她主動踮起腳吻上他微微揚起的唇角。「跟你在一起,就是我最想要的生日禮物。」

    他悸動的摟住她的腰,化被動為主動吻住她的小嘴,給予一陣柔情密意的糾纏之後,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她柔軟的粉唇。

    「今晚,我是你的,以後我也永遠都是你專厲的男人。」他的眸色深邃又炙熱,聲音低啞。

    「哼,我迫不及待要奴役你了。」帶點俏皮的狠勁,小手揪住他的襯衫領口。

    「快去切蛋糕,我等不及要任憑你差遣。我發誓,就算你甩皮鞭或拿蠟燭滴我,我也不會有任何反抗動作。」

    最後到底有沒有吃蛋糕,管晴已經沒印象了,只知道她剛切完蛋糕他就吻住了她,帶她穿越長長的飯店走廊,來到能將城市美景盡收眼底的房間,沒有一絲燈光的華麗臥房被城市燈火映照得斑斕絢麗。

    室內溫度越來越高,床上的糾纏也越來越火熱。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清晨,管晴在刺眼的陽光下睜開雙眼,迷茫間她吐出一聲抗議的輕吟。

    身後的溫家禾將炙熱的胸膛朝她貼上,光luo結實的手臂攬住她的腰。「時間還早……」

    低啞的聲音鑽入她的耳膜中,她愛困的胡亂應了一聲,迷迷糊糊又閉上眼。

    就在她快要跌入夢鄉之際,他湊上唇吮啃著她的後頸,灼人的氣息貼著她,修長光luo的身軀纏了上來,吻漸漸變了調,臥房內的溫度再次升高……

    等管晴再度清醒,是被一陣音樂門鈴聲吵醒,她從凌亂的床上坐起來,覆蓋在身上的被子往下滑,她一絲不掛,身上有明顯的點點粉痕,那是溫家禾留下的痕跡。

    看著自己身上斑斑點點,她兩頰浮上一陣熱燙。

    門鈴聲持續響著,她轉頭看向身側,已空無一人,不過隱約听見浴室里傳來水聲。她下了床,忍著全身酸疼從地板上隨手撈起溫家禾的黑色襯衫穿上,小步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她看見周悅舞。

    避晴想了想,決定將門打開歡迎這位不速之客。

    「嗨。」管晴主動打招呼。

    站在門外的周悅舞緊緊盯著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脖子和粉胸,臉色明顯僵硬。「他跟你上床了?」她的表情極為陰沉,眼神凌厲。

    「Michelle,你怎麼跑來了?」

    回答她的是溫家禾,他也听見門鈴聲,生怕管晴被吵醒,于是飛快出來應門,結果還是慢了一步。

    他匆匆踏出浴室走到門口,僅在腰間圍著一條浴巾,頭發還滴著水,結實的體格相當迷人,不會太夸張的肌肉線條恰到好處。

    不過他可沒興趣向其他女人展現,他走過來站在女友身後,一只手臂佔有性的勾住管晴的腰,胸膛緊緊貼著她縴細的美背,體溫透過薄埂的襯衫熨燙著管晴的肌膚,令她臉頰上的紅暈益發明顯。

    面對溫家禾,周悅舞表情秒換,語氣輕快俏皮的說︰「Benson,昨天我喝醉了,你又急著走,我沒能好好招待你們實在說不過去,今天特地跑來讓你們處罰的,可我來得好像不是時候呢。」

    「Michelle,你是來得有點早,把晴給吵醒了,」溫家禾臉上倒是沒有不悅,語氣中充滿憐惜之情。「昨晚把她給累壞了,都怪我。」

    這家伙一定要說得這麼露骨嗎?!管晴實在听不下去,朝他腹部肘擊一下,雙手旋即掩住漲紅的臉蛋。

    溫家禾仰頭大笑起來,情難自禁的低頭朝那迷人的雪白頸子烙上一個吻。

    周悅舞看著溫家禾如此明顯的熱情,心情十分復雜。她自以為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自認為自己佔有絕大的優勢,因為溫家禾在她面前總是坦率而快樂,但很顯然,溫家禾給管晴的比在她面前所表露的情緒還要多更多,她一顆心整個涼透。

    溫家禾有多疼寵管晴,周悅舞心里就有多恨管晴,嫉妒燒灼著她的理智,她的指甲掐著掌心,忍住將管晴推開的沖動,擠出一抹虛偽的笑。「Benson,肯不肯賞臉讓我請吃早餐啊?」

    「Michelle,實在抱歉,時間上有點緊迫,我們得趕飛機回台北。」

    「那就下次吧,過一陣子我有可能會回台北一趟,到時候換你做東請客。」

    「一定。」溫家禾笑笑的答應下來,揮揮手,一點也沒打算留人。

    周悅舞頭也不回的走了,管晴怔怔地看著她孤單離去的身影,心里帶著一絲同情卻又不安,她總覺得周悅舞不會就這麼算了,不可能這麼簡單地退出。

    她野心勃勃,昨天的宣示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溫家禾將房門關上。「發什麼怔呢?」

    「我……肚子好餓,不吃早餐就要直接趕往機場嗎?」

    他神秘一笑。「我不懂節制把你給累壞了,當然得幫你把耗盡的體力補回來。」

    「嗯?」

    「我叫了客房服務,餐點應該快送來了,」他朝她的臀部一拍,難掩嫉妒的警告。「你先去換上衣服,以後不準穿著襯衫開門,養了別人的眼。」

    「Michelle是女的。」

    「就算是三歲小孩也不準多看你一眼。」

    這男人的佔有欲實在是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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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7: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從紐約返國之後,接下來的幾個月,管晴和溫家禾的戀情穩定發展,溫家禾不曾提起周悅舞,管晴也漸漸遺忘這個當面對她下戰帖的女人。

    避晴內心的不安逐漸放下,每天,她辛勤的到力石集團工作,時不時得應付老愛找她麻煩的姚靜,每周會抽空回一趟老房子整理整理並探望附近的老人家,煎藥、送藥、關心他們的身體。

    時間走得很快,在一片忙碌中來到年底。

    集團上下都變得很忙,連愛找她麻煩的姚靜都很少踏進門診辦公室,溫家禾更不用提了,他忙碌的程度令人難以想象,幾乎連擠出幾小時的睡覺時間都相當奢侈,別說約會了,能見面的時間少之又少,不過這卻一點也不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全公司員工大概就屬管晴最閑,所有人忙得焦頭爛額,就算身體有小毛病也咬牙撐著,暫時挪不出時間來治療,她閑得都可以抓蒼蠅了,可惜公司整潔干淨,別說蒼蠅,連只小蚊子都進不來啊——

    她無聊透頂的拿著一本《對癥刮痧》坐在辦公桌後隨手翻著打發時間,坐到腰都僵了,她才懶洋洋的放下書籍,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伸懶腰。

    嚇!門口怎麼有尊門神?!

    她怔了幾秒,赫然認出那尊臉色嚴肅的門神是集團總裁宮俊生。

    溫家禾不算在內,這間小小門診辦公室還是頭一回有集團超級大人物造訪,她連忙將書籍塞進抽屜,拿出把脈枕、針灸盒和刮痧用具,一切就緒後問道︰「宮總裁好,請問總裁身體哪里不舒服?」

    爆俊生一臉冷漠的表情踏進辦公室內,他並沒有應聲,只是用令人膽寒的目光盯著管晴。

    對于宮俊生的冷漠相待,管晴並不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她依舊保持著微笑,對于總裁大駕光臨並沒有蓬蓽生輝的光榮感,身為醫師,每個病患都是平等的,該怎麼治療就怎麼治療,就算這大總裁是溫家禾的父親也一樣。

    在紐約停留的最後一晚,溫家禾向她吐實,他是宮俊生的私生子,將來會跟著大哥宮明洋一起繼承集團。

    這是天大的秘密,不過卻沒讓管晴有太多反應,因為那時她太累了,都怪溫家禾一點也不懂得節制……咳,在宮俊生的瞪視下,她忙不迭甩開腦中的綺麗畫面。

    「姚靜今天遞出辭呈。」宮俊生突然開口。「看看你干的好事!」

    姚靜辭職了?管晴一怔。

    「你的意思是姚秘書因為我的關系,向總裁你提出辭呈?」她最好有那麼厲害。

    「姚靜是我安排給家禾的結婚對象,卻因為你而壞了所有計劃。」

    那真是罪過了!姑且不論姚靜時常跑來找麻煩有錯在先,管晴深刻自我反省,她騙姚靜臉上長爛瘡,時常火氣大易怒可能也會長痔瘡,肝火盛面色潮紅是更年期提早報到……她實在太壞了!

    「真是抱歉,有關我跟姚秘書的互動……可能我做得有點過頭,我願意私下向姚秘書道歉。」一人做事一人當,她願意跟姚靜握手言和,至于能不能挽留住姚靜,可無法保證。

    爆俊生臉色依舊很難看。「道歉就不必了,你馬上提出辭呈離開力石就行。姚靜是我屬意的兒媳婦,她走不得,該走的是你。」

    避晴不卑不亢的回道︰「宮總裁幫家禾安排結婚對象卻遭到家禾拒絕這件事,應該找家禾談,我怕是無能為力,真是抱歉。」

    「管晴,我不會同意你跟家禾來往,想進宮家的門你是一點資格也沒有,你最好收起你的妄想。」意圖攀上高枝當鳳凰,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斤兩。

    爆俊生眼底的輕蔑的確讓管晴覺得受傷,不過她不是柔弱的小花,一受打擊就倒下。「能不能嫁進宮家我並不強求,我跟家禾相愛認定彼此才是最重要,這是我的答復,倘若宮總裁不滿意,那我也沒有第二個答案。」

    「你就這麼有自信,家禾最後會選擇你?我是家禾的父親,他想要集團就必須听從我的安排,違抗不得。」

    「如果家禾選擇集團而放棄我,不必宮總裁出面我也會離開,不過,我必須听家禾親口跟我說,只要他開口,我會馬上消失,絕不會帶給任何人困擾。」她微微一笑,面對威脅毫無半點懼色。

    爆俊生心里委實訝異管晴的沉穩,從他踏進這里,她沒露出一絲一毫的不安和膽怯,也不阿諛逢迎,她一如既往的自在,這點讓宮俊生感到意外且欣賞。

    可惜的是,一個沒有身分背景的女人,說什麼都配不上他出色的兒子。「你究竟是哪里來的自信,篤定家禾會放棄力石?」

    「因為家禾愛我,比我愛他還要多更多。」她臉上帶著柔美的笑容,語氣充滿甜蜜。

    這話听在宮俊生耳里,卻是諷刺得可以。

    他的臉色比踏進這里時更加冷酷,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

    好無聊啊!管晴又窩回辦公桌後,拿起書籍研究著,仿佛剛才那段插曲沒發生過似的,一切平靜無波。

    就在管晴無聊到眼眸半闔,左手掩嘴打哈欠,右手支頤快要打起盹之際,溫家禾腳步急促的踏進辦公室內。

    「我爸是不是來過,他對你說了什麼?」大律師少了平日的沉穩,劈頭就是緊張的追問。

    「你不用在意任何人說的話,感情的事沒人可以干涉,只要我們彼此真心相愛,不管是誰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將我們拆散。」

    瞌睡蟲全被他給趕光光,管晴一瞬間清醒了。

    她看看表。「下班時間到了啊,你今天不必加班是嗎?」正好正好,她喜孜孜的收拾好桌面,拎著包包和外套來到他身邊,熱絡的挽住他的手。「我們好久沒約會了,今天陪我去吃牛肉面吧。」

    他一怔。「你看起來一點影響都沒有。」

    「欸,跟總裁交手還挺費神的,害我肚子餓得好快。」她笑得燦爛,根本看不出哪里費神了。「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好嗎!」

    他嘴角抽搐兩下。「是肚子費神?」

    「嗯,肚子是大功臣。」

    他不由得搖頭失笑。「真是敗給你了。」不過看她一副不受影響的模樣,心情好胃口也好,他這急忙丟下公事跑來安慰人的舉動還真是有點瞎。

    「走吧。」他打算把所有公事都拋開,陪吃一碗牛肉面。

    雖說只是平淡的一起吃一頓晚餐,卻是最平凡的幸福啊!

    天色逐漸暗下,吃完牛肉面之後,溫家禾開車送管晴回家,他也留了下來,窩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上,一邊喝著香醇黑咖啡提神,一邊辦公。

    阿步步今晚也分到一大塊牛肉,吃飽喝足很乖很听話,安靜地趴在沙發邊睡得四腳朝天。

    今晚不听話、調皮的是管晴。

    他吩咐過,在他看完一份費神的資料之前,不準吵他。剛開始的一小時、兩小時,管晴的確很安分,她找事情打發時間,可當時鐘走到晚上十點鐘,她開始猛打哈欠,眼皮都快闔上,整個人像蟲一樣在沙發上扭來動去,惹得他分心。

    溫家禾看不下去,要她進房睡。

    她愛困的嘟囔。「你確定今晚要在客廳辦公,不進我房間睡?」

    這擺明著是邀請。

    他微微一怔,嘴角慢慢往上揚。「想要我?」

    她臉蛋瞬間被紅暈淹沒。「我只是怕你坐在沙發上太久腰酸,讓你進房躺著,你別胡說……算了,我自己去睡,你慢慢看。」

    事跡敗露的女人落跑了啊……

    溫家禾將看到一半的資料往茶幾上一擺,起身大步追上,從身後將她攔腰抱起,朝浴室的方向走去。「先陪我洗澡。」

    她靠在他的胸膛,輕輕點點頭,柔順的答應了。

    他腳步加快,進入浴室將門掩上。

    沒多久,浴室里傳來水聲,那嘩啦啦的水流聲混雜著男人的粗喘聲和女人的輕吟,這場鴛鴦浴一點都不意外的耗費了很多時間和力氣……

    獲利豐厚的力石集團按照往年慣例,除了在一月初舉辦一場慰勞員工的尾牙送出不少大禮之外,月底最後一天又另外舉行了主管餐會。

    這場餐會在總裁宮俊生的私人招待所舉辦,愛邀出席的除了宮俊生的親信,還有各部門的中、高階層主管。

    身為集團未來的繼承人之一,溫家禾自然不會被遺漏_,即使他忙到連睡覺時間都沒有,還是得打起精神出席。

    不過,溫家禾到最後一刻都還在辦公室內奮斗,他是最後一個離開公司的,所幸招待所離公司只有十分鐘車程,他早盤算好時間,定能準時抵達。

    姚靜已經遞出辭呈,理當不該出現在這麼重要的餐會里,不過離職令明日才生效,今晚她仍以秘書身分出席餐會。

    這個安排無疑是宮俊生最後的手段,看看能不能透過餐會這種較放松的相處模式,讓姚靜多接近兒子,也讓兒子看看什麼才叫帶得出門的名媛淑女。

    姚靜知道宮俊生的別有用心,她早在餐會開始之前半小時就抵達現場,以一襲珍珠白的洋裝展現姣好身材,端著優雅的笑容和高層主管及夫人們寒喧部候,她的表現相當得體且出色,深得宮俊生歡心,他滿心期待溫家禾能親眼看見姚靜有多適合他,讓一個內外兼具又善于交際應酬,家世學歷都好的女人才是他最佳的妻子人選。

    餐會開始前十分鐘,所有人都已經抵達,獨缺溫家禾。

    爆俊生等到失去耐心,正要交代溫以柔打電話催人時,溫家禾到了。

    他不是一個人,而是親昵的牽著管晴一起入場,此舉無疑是正式宣告他們的關系。

    爆俊生當場臉色一變,頗有微詞的跟溫以柔抱怨。

    溫以柔可沒理會他,逕自走過去跟管晴打招呼,兩人私下其實還頗相熟,溫以柔肩頸酸痛的老毛病讓管晴透過推拿按摩的方式,慢慢打通筋脈給治療好了。

    避晴並未另外治裝,但特別挑了衣櫥里最正式得體的洋裝,一樣綁著俏麗的馬尾,沒有上妝肌膚依然水亮潤澤,漂亮的唇瓣有一層嫩橘色的唇蜜,看上去俏麗而迷人,跟姚靜的成熟嫵媚完全不同風格。

    她站在沉穩的溫家禾身邊,年紀顯得有點小,兩人在外型上並不算搭配,可卻相當賞心悅目,她充滿朝氣的模樣柔化了溫家禾清冷的形象。

    溫家禾今晚笑容的確也變得更多,他寸步不離的陪著管晴,細心呵護著她。

    來到宮俊生面前,溫家禾舉止更加親密,一副管晴保護者的姿態,讓宮俊生十分不悅,可這兒是公開場合,他不好擺臉色,加上怕溫以柔抱怨,只應付的跟管晴說了兩句話就借口離開。

    面對宮俊生的虛應,管晴不以為意,倒是溫家禾有點怒,在她的好言安撫下面色才稍稍好轉。

    她拉著他,興沖沖的朝用餐區走去,白色長桌擺滿佳肴美酒、各式主廚甜品及高級水果。

    「我餓了,先吃點東西再喝杯香檳,你也一起來。」

    兩人親昵的身影,那時而相視而笑,時而互相喂食的畫面沒有一絲遺漏的入了姚靜眼里。

    她氣得牙癢癢,對周遭那些同情訕笑的目光感到難堪,卻又不能瞪回去,只能強撐著笑容,展現得體大方的態度。

    「溫律師,美國SA集團的副總裁周震先生到訪,宮總裁希望你能單獨前往包廂會面。」

    姚靜走到小倆口身後,將宮俊生的吩咐帶到。

    這當然也是宮俊生的刻意安排。

    溫家禾回頭,前一秒眼底布滿的溫柔瞬間退去,淡淡朝姚靜看了一眼。「我隨後就到。」

    這句話有打發她走的意味。

    姚靜卻沒有馬上離開。「溫律師,我的辭職令明天生效,今晚是我待在集團最後一天,過去我對管小姐說了許多讓她不愉快的話,我想能否趁這機會向管小姐道歉?」

    「不必了。」他斷然拒絕。

    避晴倒是與他有不同看法,她以兩人才听得見的聲量跟他咬耳朵。「其實呢……咳,我常利用專業糊弄姚秘書,像是她臉上長爛瘡之類的,我應該趁這最後的機會跟她道個歉才行,要不我怕日後會良心不安。」

    爛瘡?!溫家禾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她扯扯他。「別笑!」

    「比起被詛咒早泄外加不舉,長爛瘡算小意思。」他突然翻起舊帳。

    她窘得推開他。「快去快去,這兒我自會應付。」

    被硬生生推開的溫家禾下一秒立即將人拉過來低頭索吻,雖只是輕輕地踫了一下嘴唇,但這調情的舉動在這公開場合真是忒大膽,加上姚靜杵在後頭盯著,讓管晴直想挖地洞把自己給埋進去算了。

    溫家禾偷了香,咬著她的唇時不忘輕聲叮嚀。「凡事小心點。」

    見她點點頭,他這才肯放心的離開。

    避晴則在姚靜的提議下走出會場,一出來左轉有座半隱密的旋轉梯,樓上有幾間貴賓休息室,提供給客人使用。

    姚靜提議到貴賓室談,管晴沒意見,她剛才吃撐了,也想坐下來休息休息。

    她走在姚靜身後,一前一後拾級而上,這時走在前頭的姚靜突然在樓梯口停了下來,管晴也跟著停住腳步。

    「怎麼了?」她抬頭,看著高她兩個台階的姚靜。

    姚靜緩緩回頭,表情高傲冰冷。「管晴,宮總裁不會讓你踏進宮家大門,可他也不願利用職權將你趕出集團,或是用長輩身分逼溫律師跟你分手,所以派我來跟你談。」

    原來姚靜並非真心誠意跟自己談和啊!她怎麼笨笨的就相信了呢?難怪剛剛溫家禾會囑咐她小心,想必是察覺了什麼。

    不過看樣子姚靜只是負責傳達宮總裁的話,那她就先听听姚靜怎麼說。

    姚靜從貴氣的金色流蘇晚宴包里拿出一張支票。「這是一千萬,你拿錢走人。」

    有沒有這麼老套?管晴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要下樓。

    「站住!」姚靜追下去捉住她的手。

    避晴甩不開她,大聲的道︰「姚秘書,請你轉達給宮總裁,這筆錢我不會收,我跟家禾彼此相愛——」

    啪!毫無預警的,姚靜抬起右手甩了她一個巴掌,那力道之大讓管晴臉上一陣熱辣辣的痛,頭部一陣暈眩,她反射性的抬起手捂住抽痛的左頰,縴細的身子在階梯上搖搖欲墜。

    「晴?」溫家禾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他實在不放心讓管晴跟姚靜獨處,于是去而復返,追著兩人走出會場,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姚靜壓根沒安好心眼。「姚靜,放開管晴!」

    他三步並作兩步朝樓上狂奔,心急如焚地趕至管晴身邊。

    惡行當場夠逮個正著,姚靜瞬間慌了,用力甩開管晴,管晴原本就重心不穩,身子一陣搖晃後往後一偏,眼看就要往下摔去,溫家禾沖過來抱住她,人是接住了,可他因奔跑的腳步太急切而踩空,高大的身子遂往樓下摔。

    危急間,溫家禾無視自身安危,緊緊將管晴護住,只求她能安然無恙。

    姚靜臉色發白地站在樓上,眼睜睜看著溫家禾抱著管晴從旋轉樓梯一路滾下去。

    砰!溫家禾撞到樓梯邊角,最後倒在地板上,他閉著眼楮一動也不動,被護在他懷里的管晴也沒有動靜。

    姚靜驚覺自己闖了大禍,徹底慌了。

    這時,樓下傳來驚呼聲,眾人發現動靜聚集過來,姚靜生怕被當成現行犯逮住,嚇得轉身逃走。

    眾人圍觀著,你一言我一語。

    招待所經理趕到時,怕有骨折不敢隨意挪動兩人,馬上掏出手機打了兩通電話。

    耳邊吵鬧的談話聲讓管晴清醒過來,她忍著暈眩從溫家禾懷里坐起身,看見緊閉雙眼的溫家禾,害怕的試探他的鼻息,觸摸頸脈。

    他還活著,但卻一動也不動。

    「家禾,快醒醒……」淚水沖出眼眶,她忍著胸口的難受,輕輕撫摸他的後腦勺,掌心下腫了一個包。「他撞到頭部需要緊急送醫,快叫救護車!」

    「管小姐,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招待所經理已經在第一時間打了電話。「看樣子溫律師可能是撞擊到頭部暫時暈過去,管小姐,你別著急。」

    今晚在場所有嘉賓和服務人員都知道溫家禾有多呵護這位管晴小姐,看來兩人好事應該近了,只是萬萬沒想到,原本美好的一場餐會竟出意外。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宮俊生一接到通知,立即跟著溫以柔來到宴會廳外頭,他們的身後跟著另外一對男女。

    溫以柔一看兒子躺在地上動也不動,馬上焦灼的沖過去抱住他。

    爆俊生見狀,爆怒的指責站在一旁的女人。「管晴,你對家禾做了什麼?!」

    避晴抬起蒼白的小臉,對上宮俊生那雙盛怒的火眸,若不是顧及周遭旁人的看法,她認為這句話應該由她來問才對,要不是宮俊生想方設法要拆散他們,姚靜怎會如此膽大妄為,甚至連累溫家禾受傷?但她忍住了,現下她只要溫家禾醒來就好,就算被誤解也無所謂。

    方才逃之夭夭的姚靜卻在這時候冒出來,指責不發一語的管晴。「宮總裁,我親眼看見管晴向溫律師要求將北區的部分都更土地過戶到她名下,溫律師不答應,管晴竟然就將溫律師從樓上推下去!」

    造成溫家禾昏迷不醒的罪魁禍首是管晴?!一瞬間,管晴成為眾矢之的,周遭傳來竊竊私語,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避晴看著姚靜,那目光帶著從未有過的冰寒,原來一個人居然可以惡劣無恥到如此程度姚靜被盯得頭皮發麻,心虛的別開眼。「宮總裁,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管晴必須立刻離開這里,離開力石集團。」

    爆俊生正欲開口斥退管晴,突然,一直站在他身後那個漂亮耀眼的年輕女孩往前走了幾步。

    「Michelle?」管晴看清楚來人,驚訝的揚聲。

    「管晴,你不該仗著Benson對你的寵愛,如此為所欲為,」周悅舞來到管晴面前,語氣嚴厲。「你不配得到Benson。」

    「管晴,你馬上離開!」宮俊生接著下達命令。

    「我要陪著家禾,等家禾醒來,一切就會真相大白。」管晴無懼宮俊生的怒氣和周悅舞的不友善,她堅持留在溫家禾身邊。

    避晴的堅持讓宮俊生怒不可遏,正欲喊來警衛將人架走,此時救護人員抬著擔架抵達,圍觀的群眾自動往後退,姚靜趁機快步離開。

    混亂的現場、所有的爭論在溫家禾緊急送往醫院後暫時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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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8: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溫家禾睜開眼,看了看四周,不解自己為何會躺在醫院里。

    他的父親宮俊生和母親溫以柔正低著頭坐在角落的沙發上,大哥宮明洋則背著病床望著窗外,病床邊趴著一個身穿昂貴晚禮服的年輕女子,他眯著眼楮仔細看了看,訝然的喊道︰「Michelle?」

    這一聲呼喚驚醒了所有人。

    周悅舞從椅子上跳起來。「Benson,你終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溫家禾嘗試忽略後腦勺傳來的疼痛感,皺著眉頭想坐起來,周悅舞忙不迭扶起他,調整枕頭讓他的背靠在上頭。

    他再次掀動干澀的薄唇。「我……怎麼了?」

    周悅舞眼神一閃,沒答腔。

    病房里另外三個人急切的走到病床邊,宮明洋直接按下床頭的紅色鈴,通知護理站。

    「家禾,你可醒了。」溫以柔緊緊抱住兒子,忍不住又掉下眼淚。「你這孩子,媽差點被你給嚇死了呀!」

    「媽,可不可以先給我一杯水?」他喉嚨又干又痛,講話吃力。

    「我來。」周悅舞殷勤的轉身倒了一杯水交給溫以柔。

    溫家禾將整杯水喝到一滴不剩,接著又喝了一杯,這才感覺好多了,干澀的喉嚨也舒服許多。

    這時,醫師和兩名護士進入VIP病房內,旋即對溫家禾展開一連串的基本診療和問診。

    除了後腦勺還有陣陣鈍痛之外,沒有嘔吐或暈眩癥狀,整體看來狀況不錯,不過為求謹慎,醫師跟家屬達成協議,溫家禾必須繼續留在醫院做一些精密的檢查。

    醫護人員走了之後,病房內又只剩下宮家人和周悅舞。

    愛子心切的宮俊生和溫以柔心中大石落下,催促溫家禾躺下好好休息,別多說話。

    溫家禾皺著眉頭。「可不可以先讓我搞清楚,我怎麼會躺在這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Michelle,你怎麼會在這里,什麼時候從紐約回來的?」

    溫家禾並未急著找管晴,就連自己受傷的經過似乎也一無所知,這讓站在病床旁的四個人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家禾,有關整件意外的始末……你想不起來嗎?」宮明洋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意外?溫家禾眉頭比方才攢得更緊。「我的頭持續痛著,難不成是感冒發高燒留下的後遺癥?嗯……我好像想起一些事,我當時人正在開會,突然一陣頭重腳輕,接著就失去意識了。」

    靶冒?高燒?

    所有人一怔,面面相覷。

    溫家禾小時候體弱多病,後來送到美國讀書時有知名的營養師幫忙調養身體,加上他養成運動的好習慣,身體逐漸變得強壯,鮮少生病。

    去年冬天,一次寒流來襲,溫家禾得了重感冒卻依舊埋首工作中,因高燒不退加上缺乏休息體力透支的關系,導致他在一場會議中途昏了過去。

    那是他成年之後唯一一次生病,被緊急送醫後,躺了幾天才痊愈。

    「讓醫師再來檢查一次。」宮俊生沉聲吩咐。

    爆明洋迅速又按了一次鈴。

    溫以柔完全說不出話來,她感覺自己好像快暈過去,宮俊生見狀及時扶住她,讓她先到沙發上坐著。

    主治醫師很快又趕至病房,緊接著又是一番檢查問診。

    「腦部是很精密的,受到重擊後會發生什麼事誰也說不準,不過初步的檢查顯示溫先生目前狀況還算良好,至于選擇性失憶可能只是暫時性,也可能永久無法恢復,總之,得等做完相關檢查,結果出來後才能給各位更明確的答案。」

    選擇性失憶?他失去一部分的記憶?哪一部分?溫家禾皴眉。

    「我忘了什麼?」

    「家禾,你手頭的案子就暫時交給明洋接手吧,至于生活上的瑣事不必費神去想,這幾天你好好休養,等身體好了之後再進公司上班。」宮俊生淡淡吩咐著,他的神色一改先前的凝重,顯得放松許多。「喔,對了,有件事你倒是不能不認帳,你已經答應我跟你大哥一起接管集團,這事可不能反悔。另外,周小姐從紐約特地回國探望你,順便陪周副總裁一起前來商討合作案,看來我們跟SA集團的合作不會再有任何變數,我想這都是托周小姐的福。」

    他何時答應過接管集團?

    美國SA集團合作案又是什麼鬼?

    Michelle跟SA集團的周副總裁又是什麼關系?

    溫家禾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是在什麼狀況之下改變想法答應接管集團的?這應該有原因吧?

    他嘗試著去想,後腦勺的鈍痛感卻變得更強烈,最終他只能躺下來,無力的闔上眼。

    溫以柔擔憂的替他拉起被子蓋好,彎身輕聲安撫兒子。「听你爸的話,別費神想,你忘掉的只是一些大不了的事,不要緊的,別給自己壓力。」

    「嗯。」身體出狀況,他怕是暫時也沒心思多想。

    溫以柔心疼的還想開口說什麼,宮俊生阻止了她。「讓家禾好好睡吧,我們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他。」

    周悅舞不想離開,她必須利用機會爭取和溫家禾獨處,好發展感情。「宮總裁,請允許我留下來照顧Benson。」

    爆俊生倒沒有反對。「周小姐,家禾就麻煩你了。」

    身為SA集團總裁的長孫女,周悅舞的家世背景簡直無可挑剔,加上她在紐約的名氣以及和兒子過往的私交,兩人若能趁此機會順理成章在一起,那將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走出病房,宮俊生有點不放心,他走離病房一小段距離之後,低聲提醒妻子和大兒子。

    「你們別跟家禾說太多,也別提起管晴這個名字,既然姚靜不可能了,我屬意周小姐跟家禾結親,有了周小姐這個後盾,將來力石集團和SA集團便能聯手做更多的生意。」

    「家禾只是暫時失憶,他很快會想起來,」溫以柔並不認為該隱瞞。「或許這只是誤會一場,我們不能片面相信姚靜的話。」

    意外發生經過倘若真如姚靜所說,是管晴將兒子推下樓,她自然對管晴的所作所為感到生氣,但若事實不是這樣呢?以她對管晴的了解,管晴不像是會討要土地的人……「俊生,管晴該不該離開,應當由家禾自己來做決定,我們不能插手。」

    「爸,我同意溫姨的看法,讓家禾恢復記憶才能知道覽手到底是不是管晴。」宮明洋不認為隱瞞會是好的決定,畢竟這場意外現在成為了羅生門,發生意外的樓梯口並未裝設監視器,沒人能得知意外發生始末,唯一的目擊證人姚靜,听說今天一早已啟程飛往歐洲,至于管晴,她並未有機會替自己澄清,因為從事件發生到現在,父親下令立即開除管晴,不允許她再踏進集團一步,更嚴禁接近在醫院VIP病房區域。「依我看,以家禾的個性日後一旦想起來,後果我們怕是無法承擔。」

    溫家禾表面看似溫和,即便生氣動怒也從未听他對誰說過一句重話,總是冷靜的表明自己立場,但被隱瞞、被朦騙就另當別論了,更何況這件事涉及感情,宮明洋擔心一旦弟弟恢復記憶,怕是會鬧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

    「等家禾恢復記憶再看吧,我們只是不說,又沒杜撰謊言欺騙他。」宮俊生執意以利益考量。「總之,家禾沒有恢復記憶也無所謂,不管是不是管晴做的,他們之間的關系到此為止,我不會追究這件事,但也不準管晴再接近家禾一步。」

    他中意的媳婦人選姚靜已經選擇退出,宮家和姚家的合作破了局,要不是又冒出一個周悅舞,恐怕他們力石的利益會下滑許多,他絕不允許管晴再來攪局。

    溫以柔看宮俊生態度強硬,她也只能選擇閉嘴,不再和他爭辯什麼。

    而宮明洋就算想替管晴說話,卻也只能听從父親和溫姨的決定。

    三個人短暫交談做出決定之後,宮俊生和溫以柔暫時先返家休息,宮明洋則必須趕回公司坐鎮。

    避晴被力石集團開除,工作沒了無所謂,她一點也不在乎。

    但她已經整整一周見不到溫家禾,打電話給他總是轉入語音信箱,每每到醫院護理站詢問,也被擋在外頭不得其門而入。

    有關溫家禾的狀況被保密得滴水不漏,但她仍舊天天到醫院,這樣持續到第八天,被她追問到很煩的某護士給了訊息。

    「溫先生今天早上已經出院,他身體狀況恢復良好,」這無疑是好消息,對管晴和每天被追著問的護士而言都是。「小姐,你以後別再來這兒煩人了,要找溫先生去他家找吧。」

    避晴一得到消息馬上轉而趕往溫家禾的公寓,她手里持有門卡和鑰匙,但卻被認識的警衛擋在一樓大廳,連電梯都不準搭。

    「管晴小姐,真是抱歉,我們當警衛的也是按令辦事,住戶提出的要求我們必須遵守溫律師有特別交代,除非他同意,否則不能讓訪客擅自上樓。」

    避晴傻眼了,她連忙拿出手機。

    餅去幾天,每一通撥出去的電話都轉入語音信箱,她傳過去的訊息溫家禾都不曾讀取,今天這通電話卻連打都打不通——因為她撥的號碼是空號。

    她持續又撥了幾通,還是一樣的結果。

    「管小姐,請回吧。」在警衛深感抱歉的目光下,管晴黯然離開。

    她實在想不透,溫家禾為何不肯見她?電話也不接,甚至連手機號碼都換掉?她無法理解,低著頭走出大廳,心緒陷于一片混亂之中……

    「管晴。」

    一聲叫喚讓管晴停下腳步,她倏地抬頭循聲往右看,周悅舞就站在不遠處。

    避晴眼眸一亮,帶著一絲希望快步上前。「Michelle,你見過家禾了嗎?我聯絡不上他,現下只有你能幫我了。」

    「我怕是幫不上忙。」周悅舞連考慮都沒有便開口拒絕。

    「你也沒有家禾的消息?」管晴感覺心中的迷霧更深了。

    「不,事實上,我現在每天都跟Benson在一起。」周悅舞甜蜜一笑,所說的每一句都打擊著一臉驚愕的管晴。「Benson答應跟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我們的關系深受兩家長輩看好並祝福,等我跟Benson舉辦婚禮之後,未來我們兩家將會進行許多合作。」

    避晴以為她听錯了。「我跟家禾彼此相愛,我了解他,他不可能答應這種事。」

    「我認識Benson十年了,有誰能比我更了解他,更適合他?管晴,別再糾纏Benson,今天我是看在朋友一場對你提出勸告,你對Benson而言並不重要,要不他不會輕易就將你從記憶中抹去——」周悅舞突然閉上嘴。

    「這話是什麼意思?」管晴更加陷入五里霧中。「Michelle,請你把話說清楚。」

    「該怎麼說才能讓你死心呢?這樣吧,我明白告訴你,我跟Benson會在近期內宣布婚訊。」

    「不可能!」這絕非溫家禾的作風,如果他不再愛她,會親口告訴她,絕對不可能透過其他人來轉達。

    可是,有那麼一瞬間,她又不太確定了,這幾天他沒有一封訊息一通電話,分明是在躲著她……

    「很快的,你會死心,也非死心不可!」周悅舞越過她走進大樓里,管晴恍惚的看著她在警衛殷勤的帶領下踏進電梯。

    她被阻擋在外,周悅舞卻備受禮遇。

    親眼所見,她感覺眼眶微微刺痛,心口呼吸困難。

    同時間,溫家禾穿著睡袍站在落地窗前,垂眸看著外頭的車水馬龍。

    他看見一抹橋小的身影緩緩走過寬闊的馬路,那女人抬頭朝他這個角度望著,他眯起眼,想看清楚那女人的面容,可距離太過遙遠,怎麼也看不真切,他想推開落地窗踏出陽台,可頭部突然產生的鈍痛感讓他打消主意。

    頭痛的癥狀已經逐漸減輕,身體經過檢查並無大礙,因此醫師同意讓他出院回家休養,原本母親堅持他必須回宮家或者聘請貼身看護就近照料,兩項提議通通被他拒絕,在經過幾番協調加上周悅舞主動提議之下,為了讓擔心他的家人放心,他勉強同意周悅舞暫時搬進他的住所,就近照顧自己。

    比起跟陌生看護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他寧可選擇熟悉又合拍的周悅舞。

    大門傳來聲響,他一轉身,看見周悅舞帶著燦爛明亮的笑容進門。

    有一瞬間,她的笑容跟另一張模糊的笑靨重迭在一起……

    「Benson,我買了小籠包,這可是我花了四十分鐘才排到的呢,你可得賞臉吃啊。」她走到他面前,邀功似的拿高食盒。「怎麼皺眉頭呢,我記得你很愛吃小籠包的,難不成我記錯了?」

    他回過神來。「我都回台灣這麼多年,小籠包早吃膩了。」

    「哼,明知道我在紐約有多想念台灣的美食,你這是在跟我炫耀嗎?」

    「炫耀倒沒有,不過我最近是不是曾去過一趟紐約,帶了人同行,他看過護照,幾個月前的確有入境紐約的紀錄。

    她僵了一瞬。「Benson……你想起來了?」

    他皺起眉頭。「並沒有,只是一些非常瑣碎的片段,一閃而逝。」

    她暗自松一口氣。「你的確來紐約找過我,不過只有你自己一個人,你帶了我最愛吃的牛肉三明治,那天我們還一起在頂樓花園喝了紅酒,你陪了我整個晚上,那晚,我們很快樂……」那是她心底最大的奢望,能擁有他的獨寵和陪伴。

    「抱歉,我忘了。」溫家禾半點也想不起來。

    她並不介意。「Benson,你無須刻意去回想消失的記憶,那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問過宮大哥和伯母,這幾個月來你的生活一如往常,跟過去沒什麼兩樣,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唯一不一樣的是你在律師界的名氣扶搖直上,听說連國內最知名的王牌律師都是你的手下敗將呢,真是厲害。」

    「Michelle,比起你的成就,我還差一大截。」紐約最炙手可熱的年輕畫家,多少知名品牌爭相合作。「不過話說回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怎麼沒听你提起,原來你後台這麼硬?」

    「嘿,這是後悔當年在紐約時沒殷勤的追求我嗎?現在還來得及,我就在你面前,近水樓台先得月,這一次你可要好好把握喔。」

    溫家禾只是笑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食盒朝餐廳走去。「小籠包都要涼了。」

    看著他消失在餐廳門口的身影,周悅舞眼里閃過一抹失望。

    她嘟著嘴走過去,半開玩笑似的抗議,「Benson,我究竟哪里不好,你說說看嘛,難度不要太高的話,我可以考慮為你改變。」

    他將食盒放在桌上,淡淡的回道︰「Michelle,你很好,不需要為我改變,我只是……」

    他頓了下,黑色瞳眸里閃爍著讓人猜不著的深沉情緒。「我目前並不想談感情,一切以工作為重。」

    他毫不猶豫的拒絕讓周悅舞一顆心直往下沉。

    不過她並不氣餒,既然從紐約追回台北,她就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從管晴手中搶回自己身邊不可。

    避晴並不死心,她連續幾天都到訪,但依舊被警衛給擋下來。

    這天,天空灰蒙蒙的下著雨,氣溫偏涼,管晴特地早起前往溫家禾所住的公寓停車場出入口守株待兔,她已經無計可施,只好用最笨的方式,說她傻也好,不肯死心也罷,她必須見他一面。

    她只想問他還要不要她,只要他一句話,她會離開的,但她深信他不會如此狠心將她推開。

    守株待兔的笨方法得到了最好的結果。

    早上七點五十分左右,管晴看見溫家禾的車子從車道里頭緩緩出現,準備左轉。

    她眼明手快的跑過去,擋在車子前面,眼看車頭即將撞上她,她緊張的閉上眼——

    車內的溫家禾緊急踩下煞車,才沒撞上這突然跑出來的女人。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冷峻著面容來到管晴面前。「你這是做什麼?」

    避晴睜開眼楮,激動得上下打量他,他一如記憶中意氣風發,意外似乎沒有造成他身體上的傷害,真是萬幸。

    她眨去眼里瞬間浮上的淚霧,乖乖自首。「對不起,我知道這方法很笨又很危險,但我已經沒有辦法,只好出此下策。」她口氣里帶著一絲情人間對話才有的嬌嗔。

    溫家禾卻皺起眉頭,語氣疏離又清冷。「我車子的行車記錄器清楚拍下整個過程,倘若你打算以此要脅我付出任何賠償金額,恐怕得讓你徹底失望了,我是律師,你想打官司的話,我很樂意奉陪。」

    她一怔,嘴角剛剛揚起的笑容瞬間凝滯,清楚看見他眼里的冷漠。

    「怕了?那就馬上讓開別擋住我的去路,這件事我不會予以追究。」說著,他轉身走回車上。

    避晴追過去,抓住他的西裝袖子。「家禾,你——」

    「你認識我?你是誰?」

    這句疑問宛如一道巨雷,劈得管晴頭昏眼花。

    「你究竟是誰?」他的音嗓冷酷得讓人發顫。

    她盯著他再認真不過的冷漠表情,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回說話的能力。「我、我是管晴……家禾,你別跟我開玩笑,你怎麼可能不認識我?」

    「管晴?」他反復琢磨這個名字,眉頭驀地一松。「我想起來你是誰了。」

    聞言,她眼里浮上的並非是驚喜,望著他那益發深沉冷漠的眸瞳,她背脊發涼,一顆心逐漸往下沉……

    「正好,我今天也有事要找你,我們找地方好好談一談。」他示意她上車。

    她機械似的繞過車頭,打開另一個車門上了車。這是她熟悉的位子,但車內的氣氛卻不再是熟悉的曖昧熱絡,而是冰一般的清冷。

    是今天的氣溫又下降了嗎?為何她感覺冷意從腳底往上蔓延,將她整個人團團籠罩住,揮之不去。

    溫家禾瞥了管晴一眼,想著先前發生的事。

    他出院後,只花了半天的時間便說服父親和大哥讓他重新回到工作崗位。

    他恢復狀況良好,頭也不再疼痛,至于失去的那一小段記憶,所有人都告訴他只是小事,沒必要特別在意,既然如此,他認為自己已經可以重返工作。

    爆明洋說不過他,便將先前收回去的幾個案子重新交到他手中,其中包括北區A8這塊土地都更計劃。

    爆俊生則提出與SA集團聯姻的看法,他認為必須把握機會,既然他跟周悅舞是舊識,彼此相處上十分融洽,加上周家有意願結親,周悅舞又對他一往情深,宮俊生對這件婚事樂觀其成。

    溫家禾是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但他清楚記得自己對Michelle純粹是好朋友情誼,他欣賞她的才華,她開朗熱情的個性讓兩人得以自在相處,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感情成分,至少他對Michelle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贊同什麼商業聯姻。

    幾天前,就在他收拾公事包即將下班時,大哥突然拿了一份資料給他,是有關北區A8這塊土地的都更計劃。

    他拿到資料迅速翻閱,很快了解到這塊土地為何沒有繼續進行下去的原因。「我花了半年卻沒完成,還建議公司改變都更計劃?為什麼?」他不解的詢問大哥。

    爆明洋聳聳肩。「我也不清楚,總之你自己看著辦,你要怎麼做我沒意見,但我希望你能抽空見見管晴小姐,跟她……好好談一談。」

    「嗯,我會盡快找她談,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搞定其他三戶。」

    短短三天之內,溫家禾已經迅速談好其他三戶,三個老人家都簽下願意搬遷的合約書,並同意出售房子和土地。

    眼前,只剩管晴這個釘子戶。

    今天,他原定早上要去拜訪管晴,沒想到她自己找上門來。

    抵達目的地,溫家禾將車子停好,示意她跟著下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附近的一間咖啡廳。

    早上八點鐘,咖啡廳里只有少少幾桌客人,溫家禾走往角落一張圓桌坐下來,管晴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也跟著入座。

    服務生拿了菜單過來,溫家禾看也不看,直接點了一杯熱美式,管晴則點了一杯熱可可,她現在渾身發冷,非常需要熱飲暖身。

    服務生動作迅速的將兩人的咖啡和可可送上來,管晴趕緊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大口。

    溫家禾面無表情地從隨身公事包取出一份厚厚的資料遞給她。「這是土地都更合約書,丘淑美女士、花陳阿嬌女士和張開福先生都已經簽下房產土地出售同意書,現下只剩管小姐你這一戶沒有進展。請恕我冒昧,管小姐一直不肯簽約是想要拉高出售價格嗎?那實在很抱歉,本集團開出的價碼已經高于周圍土地一倍,不可能再往上加價,還是請管小姐死了這條心吧。」

    徹底的律師嘴臉,神色嚴肅深沉,眼神無一絲溫度,說話音調更是冷酷到讓人心口發顫。

    避晴听著他清晰的表達立場,望著他冷漠沒有一絲感情的目光,剛剛才暖了幾分的身子瞬間又整個冷透。

    想起周悅舞說過的話,還有他異常冷漠的態度,一個念頭在她腦袋瓜里成形。「你是不是忘了……」頭部受到撞擊後,他將她給忘了?!

    「嗯,我的確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接著又從公事包掏出一份文件。「三位老人家年事已高,余生需仰賴醫療和照護,那些錢絕對夠他們舒服過日子,不過據我了解,他們身邊並沒有親友能適時予以協助,為了不落人口實,我特地安排他們住進力石集團投資的療養院,商請有經驗的看護照料。

    「可這個安排有其條件,必須是在管小姐同意出售房產下才得以進行,倘若管小姐堅持繼續守著那間破房子和土地造成都更計劃延宕,那麼三位老人家將不會受到集團的任何協助與照料,在月底的最後搬遷日期過後,他們得面臨獨自安排生活的窘況,我想這對老人家而言會是頗大的挑戰,更何況他們身體狀況並不理想,這一折騰不僅對他們的身子,連精神上也會造成極大的壓力……」

    他平鋪直述,不帶任何感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讓管晴眼眶一陣酸澀,即便心里不願接受,卻也不得不承認,如同周悅舞所說,他已經將她從記憶中徹底抹去。

    她眼神空洞的望著他淡漠的面容,听見心逐漸碎裂的聲音,難過的眼淚奪眶而出。

    溫家禾冷冷地盯著她,卻發現她每掉一滴眼淚,他的心就抽痛一下。

    為什麼看見她掉眼淚,他的心會一陣痛?他嘗試著忽略胸口傳來的悶痛感,逼自己繼續說下去。

    「這並非是威脅,管小姐必須清楚知道,這只是必要的手段,比起其他對這塊地虎視眈眈的企業,我的作法並不卑劣,只是一種權宜,我安排老人家到療養院接受完善的照顧和治療,絕對比繼續住在破舊到隨時可能會倒塌的老房子里來得安全舒適。」

    避晴並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淚,她努力吸著鼻子,將胸口那抹疼痛酸澀壓回去。「我知道……謝謝溫律師的安排。」抬手抹去眼淚,言下之意並未反對他的安排。

    他擰起眉頭。「這麼說,你同意了?」

    「嗯……把合約跟筆給我。」

    他猶豫了下,才從公事包取出合約及一張支票壓在掌下,再從口袋掏出筆擱在自己這邊的桌面上。

    她看著那張合約和支票,逼自己開口。「在合約書上簽名之前,我可不可以問溫律師一件私事?」

    溫家禾向來厭惡別人詢問他私人方面的問題,但他此時卻拒絕不了她,是因為她的眼淚嗎?

    「你說。」

    「如果我說我們曾經彼此相愛——」

     當!櫃台傳來餐具掉落的碎裂聲,那聲響掩蓋掉管晴的聲音,讓店里的人全都一陣怔愕。

    在服務生尷尬的迭聲道歉中,溫家禾率先回過神來。

    「管小姐,麻煩你再說一次。」

    「我……」管晴將目光從櫃台移回他冷峻的臉上,艱澀地試圖張嘴。這時,擱在溫家禾西裝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他旋即接起電話。「Michelle,抱歉,我看你昨晚累壞了,剛剛出門故意不叫醒你,讓你多睡一會兒……」

    他勾起唇角露出微笑。「我晚上會準時下班,你在家里等我,我回去接你一起出門。嗯,好,晚上見。」雖只是簡短幾句卻展現溫柔,好心情全寫在臉上。

    避晴望著他,回憶過往兩人甜蜜熱戀的日子,他留宿在自己身邊的每個夜晚總是熱情奔放,常折騰得她隔天下不了床,他曾經對她說過那情人間才懂的體己話,如今卻對著另一個女人說……

    他們終究是在一起了。

    周悅舞成功從她身邊搶走了他……不,應該說是他輕易就放棄了她,他最後的選擇是周悅舞。

    鼻端再度竄起一股酸澀的痛楚,眼淚冒出,心口宛如刀割般疼。

    他將手機放回口袋,抬起黑眸迎視她。「管小姐,剛剛你說——」他抬頭,看見她眼底那濃到化不開的哀傷和隱約涌動的霧氣,話聲瞬間頓住。

    避晴咬著下唇,她轉開臉,拚了命的壓下快要流下來的眼淚。

    對他而言,她是一個可以輕易就遺忘的女人,他把她徹底忘了之後,轉身就將周悅舞納入懷里,甚至進展神速的決定結婚。

    你對Benson而言並不重要,要不他不會輕易就將你從記憶中抹去。

    我跟Benson會在近期內宣布婚訊。

    耳邊清晰的響起周悅舞的勝利宣告,那每一個字宛如巨石,擊碎她所有的堅持和守候。

    面對姚靜的陷害和宮俊生的勢利眼,她都未曾動過離開的念頭,但此時面對溫家禾那無法撼動的冷漠和無情,別說繼續留下來,她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了。

    「溫律師,把文件給我吧,在我後悔之前……」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整理好情緒重新面對他,她朝他伸出雪白的小手。「趕快給我簽。」

    這本該是溫家禾的期望,他卻遲疑了。

    因為她眼里那清晰的痛楚和悵然,讓他的心口痛到無以復加,就連後腦勺也傳來陣陣鈍痛感,腦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

    避晴絕望地垂下眼眸不再看他,因為每看一眼都會讓她心如刀割。

    眼淚其實仍凝在眼睫沒有消失,她只是倔強的不肯表現出脆弱,她將壓在他手掌下的合約書抽走,拿起筆在落款處飛快的簽下名字,接著抽走支票,將合約和筆還給他。

    「溫律師,我們之間的一切……到此結束了。」這句話她是對自己說的。

    他選擇將她遺忘,她並不怪他,一切只能歸咎于命運。

    溫家禾眉頭深鎖,無法忽視從胸口傳來似要將他炸開的痛楚。

    他幾乎是從座位上跳起來,欲上前拉住她。

    避晴閃開了,她轉身離開,快步走出咖啡廳。

    溫家禾急著追上,卻在門口被剛剛打破餐具的笨拙服務生擋下來,待他掏錢付完帳追出去,管晴已經不見蹤影。

    他停下腳步,試圖冷靜下來,刻意想忽略心口那一縷縷的痛楚卻完全無法拋開,只能慢慢走回停在路邊的車子。

    溫家禾開門上了車,高大的身軀坐進駕駛座,閉上眼努力想弄清楚腦海中模糊閃過的片段,額頭淌下豆大的冷汗,後腦勺的陣陣鈍痛讓他深感挫敗。

    Shit,他究竟忘掉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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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7 00:08: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一座小山城好山好水,小鎮居民生活很樸實,沒有觀光客的吵鬧擁擠,有著自成一格的寧靜美好。

    但其對外交通並不便利,蜿蜒的山路遇上豪雨經常坍方,還在台風來襲時發生過路樹倒塌阻礙道路的事,不過生活倒挺便利。

    這里就像個小小商圈,賣柴米油鹽和衛生紙零食類的雜貨店、價格公道服務超級贊的水電行,賣菜的老板則每天一早六點會開著小貨車到附近小農收購新鮮采摘的當季蔬果,然後再挨家挨戶送貨,比起大都市得開車到賣場采買,這里只要跟老板下個訂單,不用出門就能吃到新鮮的有機蔬果,至于肉類鴨禽也不缺,附近有間小農場,每天販售現宰豬、雞、鴨肉,每周二還可預定現宰溫體牛。

    鎮上也有一間兼賣現做面包的歐風民宿,就叫好米民宿,民宿主人是個單親媽媽叫做娜娜,兒子八歲大已經上小學,基本上民宿客人並不多,算是慘淡經營,畢竟小鎮離熱門的幾個觀光景點有著將近二十分鐘到半小時以上的車程,加上進入鎮上的山路蜿蜒險峻,對開車技術不佳的駕駛可是種挑戰,但遇上逢年過節可就熱鬧了,觀光客訂不到房只得退而求其次住進這間小民宿,一住就是整個假期。

    避晴在兩個多月前來到小鎮,這里是外公的家鄉,管晴記得小時候每逢過年都會跟著外公回到鎮里住上一、兩天,拜訪外公的好朋友。

    不過隨著歲月推移,外公熟識的幾個老朋友已離世,管晴來到小鎮定居,自然一個鎮民也不認識,不過鄉下人熱情沒有心機又好相處,她很快就被居民們給接納,這得歸功于她的好醫術和熱心腸。

    「良心中醫診所」的招牌在小鎮里重新掛上,她買下一間老舊的透天厝,略做整修後一樓做為中醫診所,二、三樓則是住家,至于寬闊的後院理當是阿步步的天下,這家伙每天窩在後院滾泥土,有時候還沿著小徑跑到後山田里去追麻雀,常常玩到三更半夜才肯回家。

    阿步步像脫韁的野狗,有時連吃飯時間也不見蹤影,一開始管晴還會慌到四處找,後來也就隨它去,反正她忙著看診時左鄰右舍都會注意阿步步的動向,對門的水電行老板辛強也是愛狗人士,他經常煮肉喂食阿步步,有空閑時還會幫阿步步刷毛洗澡。

    說人人到,辛強luo著上身,僅穿著一條破舊牛仔褲從一樓後方的廚房走出來,他拿著毛巾擦掉手上的髒污,慢慢踱步到診療室門口,高大的身形倚著門框,一雙迷人的黑色眸子落在管晴身上。

    避晴剛結束下午的門診,正跟負責櫃台的陳美麗交代一些事項,見到辛強現身,她跟陳美麗很有默契的目光一轉,自然而然被他的好體格給吸引。

    辛強今年三十歲,繼承父親留下的水電行,工作勤奮認真,他技術了得,各種電器設備的維修通通難不倒,加上外型出色體格一級棒,簡直是鎮上年輕女生夢寐以求的丈夫人選。

    在管晴來到鎮上之前,所有人都看好小學老師秦富美跟辛強,兩人條件相當,在鎮上風評相當好外型也般配,他們每次透過社區活動踫面,互動都是鎮上居民的焦點,只可惜妹有意郎無情,這幾年辛強對秦富美並沒有進一步追求,久而久之鎮上的婆婆媽媽也不再亂點鴛鴦譜,不過還是有人不死心,老想把自己親戚的女兒、佷女介紹給辛強,卻通通鎩羽而歸。

    避晴來到鎮上,辛強一改對秦富美及其他女孩們的客氣疏離,時常找借口接近,他熱絡的態度看在所有人眼里都心知肚明——辛強對管晴有好感,這位小鎮上最火紅的單身漢正熱烈追求著管晴。

    避晴神色自若的將視線從辛強那養眼的胸膛收回來。「辛老板,水管有救嗎?整理的工程會很浩大嗎?」

    這間透天厝經過整修,大問題雖然都修復了,不過小問題還是不斷,基本上都是水電方面的小毛病,所幸水電行就開在對面,一遇到問題到對門說一聲,辛強通常都會立刻過來處理。

    辛強將毛巾往肩頭一甩,帥氣的朝管晴露出微笑,這微笑沒電到管晴,倒是將單身的陳美麗給電暈了。

    「管醫師,洗水槽軟管有裂痕,加上下面排水管阻塞的關系,水才會不斷從排水孔冒出來,」管晴絲毫沒有被迷倒的跡象,讓辛強感到些微泄氣,不過他並不氣餒,繼續散發費洛蒙。「不過問題並不大,我已經都處理好了,廚房也幫忙管醫師整理干淨,管醫師要不要跟我一起進廚房檢查看看?如果有疏漏的我馬上可以解決。」

    「辛老板技術有多好全鎮都知道,檢查就不必了。」管晴笑著擺擺手,婉拒跟辛強獨處的大好機會。這可是鎮上年輕女性夢寐以求的啊,她卻隨意就拒絕掉了。「對了,費用多少?」

    辛強俊臉微微一僵,他在心里大大嘆了一口氣,陳美麗則轉頭瞪著管晴,覺得她真是錯失良機。

    氣氛有點詭譎,管晴卻毫無所覺。

    辛強壓下在心頭蠢動的那抹失望。「純義務幫忙。」

    「辛老板,你不收取費用,我下次可不敢再找你了。」她不願意欠人情。

    辛強無奈之下只好收費。「工本費三百元。」

    避晴飛快從抽屜掏出三張百元鈔交給辛強,付完修理費,她越過辛強快步朝外頭走去。

    「今天活動中心有瑜珈課,我答應劉媽媽要一起上課,辛老板慢走。陳小姐,你下班時記得幫我把門關好。」

    避晴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後,把辛強晾在原地。

    他趕緊大步追出去。「我剛好要去找鎮長,順路開車載你過去。」鎮長的家就在活動中心附近。

    避晴感激一笑。「好,那就麻煩辛老板了。」她的眼里除了感激之外,沒有其他。

    鎮上的活動中心位于小山坡上,步行的話要花十來分鐘左右,還得爬過一段山路,其實挺累的,開車幾分鐘就能抵達,雖說只是短暫的獨處機會,辛強卻不打算放過。

    辛強的貨車就停在店門口,管晴走過去打開車門,身子突然拐了一下。

    走在後面的辛強上前扶住她。「怎麼了?」

    她穩住身子,刻意忽視那一閃而過的暈眩感,一副沒事樣的擺擺手。「快出發吧,我可不能遲到,要不定會被劉媽媽念到臭頭的。」她俏皮的吐著小粉舌,殊不知這動作看在男人眼里多麼誘人。

    辛強克制住內心的騷動,很快的上了車,抄小路飛快殺到目的地,將車停在活動中心門口。

    避晴打開車門下車。「辛老板,謝謝。」她粲笑著揮揮手,就要將車門關上。

    「管醫師,等等。」辛強喊住她。「你幾點下課,我跟鎮長談完事情來這里等你,到時候一起回去。」

    「我下課自己慢慢散步回去,就不耽誤辛老板的時間了。」

    「我跟鎮長討論活動中心水電線路翻修,大概也需要一些時間,反正順路,管醫師就別跟我客氣了。」

    「那……七點半吧,不過如果辛老板提早討論結束等太久的話,就先回去好了。」擺擺手,她踩著輕快的腳步消失在活動中心大門後。

    時間很快來到七點半,辛強離開鎮長家之後便開著貨車來到活動中心門口,他才停好車,幾個婆婆媽媽便一臉焦急地跑過來拍打車窗。

    「怎麼了?」辛強飛快下了車。

    「阿強,事情不好了,管醫師剛剛突然暈過去,你快送她到山下掛急診。」

    辛強頭也不回地沖進活動中心里,不一會兒將管晴抱出來,他把管晴安置在副駕駛座,劉媽媽也隨行,貨車很快朝山下行駛,緊急將人送至最近的醫院。

    醫院急診室今晚人不多,很快就有醫師過來看診,經過一些基本檢查,半小時之後醫師說了一個驚人的結果。

    辛強和劉媽媽久久說不出話,他們站在病床旁邊,發怔的目光落在尚未清醒過來的管晴臉上,兩人的眼神和內心都無比復雜。

    一老一少相對無言,就這樣過了約莫半個小時,躺在臨時病床上的管晴眼睫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眸,她尚搞不清楚狀況便對上劉媽媽充滿心疼的淚眼。

    「小晴,你醒了啊!弗呀,劉媽媽都不知道原來你……你身體有負擔要跟劉媽媽坦白嘛,劉媽媽不會勉強你來湊人數上課啦。」真是罪過罪過啊!

    劉媽媽內心相當自責,抓著管晴的手唉聲嘆氣著,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獨自一個人來到山上定居一定有所苦衷的嘛,她早該猜到才對。

    避晴面露疑惑,她轉頭看著直挺挺站在病床另一邊的辛強,「我怎麼會在醫院里?」

    辛強表情很嚴肅,聲音很緊繃。「你突然暈了過去,我跟劉媽媽緊急送你來山下的醫院掛急診,至于檢查結果……」

    辛強的表情和劉媽媽的眼淚,讓管晴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不過她旋即換上笑容。「你們就直接把檢查結果告訴我吧,不用擔心我,結果再怎麼不好也要坦然面對,我沒事的!」

    辛強眉頭深鎖,嘴巴緊緊抿著,不發一語。

    避晴只好轉頭求助劉媽媽。

    劉媽媽輕拍她的手,遲疑掙扎之後,終究還是開了口,「小晴,以後有劉媽媽在,鎮上其他婆婆媽媽也會多幫襯,你以後不是自己一個人,你生產之後坐月子的事就交給劉媽媽,孩子其他人會幫忙照顧,所以你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沒事沒事的。」

    生產?坐月子?孩子?她懷孕了?!

    避晴低頭,小手摸著平坦的腹部,許是太過震驚,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轉眼間,管晴搬來鎮上已經半年,她懷孕的事很快在小鎮傳遍,隨著她肚子越來越大,總是有些不好听的耳語傳出,不過更多的仍是關懷和協助。

    「良心中醫診所」在鎮里口碑好,每天都有不少居民上門看看小病,收入雖然不多但還算夠基本開銷。

    將近七個月大的肚子明顯隆起,讓她走起路來顯得有些笨重滑稽,體力上則比以前弱許多,好在門診工作頗為輕松,她每天涼涼坐在診療室里幫人把脈看病,至于生活上比較吃力粗重的活,基本上辛強都會主動幫忙。

    辛強得知她未婚懷孕之後並未改變態度,反倒比以前更加殷勤的接近她,這看在婆婆媽媽們眼里,有些為辛強這死心眼的選擇感到惋惜,不過大多數人還是樂觀其成,劉媽媽就相當心疼管晴,時常幫襯著辛強,要管晴別太固執,畢竟一個女人家將來帶著孩子獨自生活總是辛苦,嫁給辛強多好,且辛強的為人大家都知道,日後鐵定會善待管晴和孩子,只要她肯點頭把婚禮辦一辦,名分有了,以後更不用為生活煩惱。

    每次劉媽媽上門串門子當辛強的說客,管晴總听得頭疼。「劉媽媽,我腰酸,先上樓躺一下,你離開時幫我將大門帶上,謝謝。」

    「欸,又想跑?我說小晴啊,你肚子都這麼大了,別再拖延了。」

    避晴揉著生疼的耳朵,依舊是那句話。「劉媽媽,辛強條件好,他值得更好的女人,秦富美老師才是他的好對象,劉媽媽應該去勸辛強才對,要他別這麼固執嘛。」

    「該勸的我都勸了,辛強就是看不上秦富美老師嘛,要不早幾年就追求人家了,哪會拖到現在?」劉媽媽不死心,抓著管晴縴細的胳膊繼續游說。「辛強父母死得早,這家里沒有長輩需要伺候,你嫁過去多好,阿強當現成的爸,你當現成的老板娘——」如此雲雲,又把講過的話再講一遍。

    為了耳根子清靜,管晴鐵了心,干脆把話說明白。「我心里仍然愛著孩子的爸,只是我跟他這輩子注定沒有緣分,所以以後我得一個人養著孩子,即便辛苦但我心甘情願承擔這一切,因為這是我的選擇。」

    「你……你怎麼跟辛強一樣,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死心眼?」說到嘴酸的劉媽媽也不好再說什麼,搖頭嘆氣地走掉。

    避晴吁出一口氣,她一手扶著腰朝大門口慢慢踱去,劉媽媽離開時忘了關上庭院大門了。

    當她步出小小的前院走到門口時,竟看見辛強雙手抱胸靠在一旁的牆上,抬頭望著天空。

    在鄉下就是有這個福利,天氣好的夜晚,抬頭便可看見純淨的夜空星羅棋布。

    避晴一時間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將長長的烏黑發絲順到瑩白耳朵後,學著辛強仰望著夜空。

    默默無語。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在客廳睡覺的阿步步邁著短腿來到管晴腳邊趴著,阿步步制造出來的聲響讓辛強將目光移到她身上,晚風吹動她的烏發和裙擺,她看起來是這麼的縴細單薄,卻選擇一個人承擔起辛苦的一切。

    辛強一時情緒涌上來,脫口而出。「劉媽媽說的一點都沒錯,我是死心眼,跟你一樣的死心塌地,要我現在就放棄你不可能。」

    避晴扭頭瞪著神色認真的辛強,一臉傷腦筋的說︰「我的情況跟你不一樣,辛老板,你條件好,值得更好的女人。」

    他雙手輕輕抓住她的胳膊。「管醫師,我知道我心里的感覺,我喜歡跟你相處,很舒服很自在,對我來說,你值得我去追求,是值得我等待的女人,所以請不要拒絕我,給我機會等下去,好嗎?」

    看著他真摯的眼神,她有一瞬間的心軟,但終究還是沉默以對,沒給他答復。

    辛強壓下失望的情緒,輕輕放開她的胳膊,脫下身上的夾克套在她身上。「你真的很愛那個男人?」

    避晴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我很愛他,他也愛著我。」

    「那為了什麼原因分開?」

    避晴本可以不必理會辛強這明顯逾越分際的問題,但她卻選擇回答。「因為他把我忘了……」

    這句話,她說的雲淡風輕,嬌美的臉上還帶著淺淺笑意,但那抹笑中其實隱藏著心酸。

    辛強凝視著她,有股沖動想將她摟在懷里安慰,但他終究沒有伸出手,他一直站在她身邊陪著她,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沉默著,只是靜靜的望著天空美麗的星子,假裝這個夜晚很美好。

    陽光明朗的上午,力石集團發生了一件大事。

    僅僅六個月的時間,溫家禾不僅在律師界名氣扶搖直上,更加不可撼動,在事業方面更是發揮管理長才,幾個與SA集團的合作案都表現亮眼,他的能力深獲宮俊生贊賞,于是發布一項重大的人事命令——溫家禾從法務部總律師升任為集團副總裁,與宮明洋平起平坐,兩人齊心輔佐宮俊生,未來將帶領力石集團更上一層樓。

    在早上的主管會議上,溫家禾簡單的發表幾句談話後,便踩著意氣風發的步履回到頂樓的嶄新辦公室。

    燙金的門牌,寬敞的空間,圓弧形辦公桌,一組名家設計的牛皮沙發,從天花板接續到地板的帷幕落地窗,略帶暖意的陽光從窗外灑落,映照得一室氣派優雅。

    溫家禾踏進辦公室內,看見坐在沙發里翻閱雜志的身影,腳步微微一頓。

    「Michelle,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帶著輕淺的微笑走過去,打量著周悅舞。

    她停留在台北這幾個月改變頗多,以往總是走嬉皮風,發型也是時尚前衛,藍色綠色穿插挑染,腳上蹬著流行短靴,一副十足十的紐約女孩。但此時站在他眼前的周悅舞跟以往的形象大相徑庭,一襲剪裁優雅的洋裝,銀色高跟鞋,手里拎著愛馬仕包,活脫脫就是個名媛千金。

    「深夜一點才到。」周悅舞這半年來台北紐約兩地跑,日前又返回紐約一趟,主要是跟幾個品牌談新的合作計劃,並處理一些私人事情。「Benson,我一調好時差便趕來見你了,恭喜啊,升任副總裁,事業更上一層樓。」她望著溫家禾那俊朗沉靜的面容,眼里難掩崇拜及戀慕。

    才經過短短半年,商場的洗練讓他更加富有魅力,他的行事作風果斷,雖說手段有時候近乎無清,不過這卻也是在商場上立足的必要條件之一。除了接掌力石集團之外,他也沒有放棄律師這塊金字招牌,幾場大官司獲得勝訴,更帶領法務團隊力抗政府機關,成功拿下幾塊地皮進行開發,讓他這王牌律師的名氣在國內響當當。

    這樣一個耀眼奪目的男人,令周悅舞深深痴迷。

    「謝謝。」

    說完,他面色淡然的走回辦公桌後,坐下來打開筆電,眼角余光瞥見桌子右上方放著一個檔案夾,特助在上頭標示著私人文件。

    他拿過文件正要翻開,周悅舞走過來軟聲抗議道︰「Benson,好一陣子沒看到你了,你忙得抽不出時間陪我,我只好厚臉皮的先跟宮大哥問你的行程,」她開玩笑似的抱怨。「我听宮大哥說,你下個月有排休十天的長假,恰巧我也有空,我們一起去旅行好不好?你打算去哪?義大利?巴黎?」

    他將私人文件擱回桌面上,抬眸淡淡一望。「Michelle,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沒打算出國,我只是去台灣中部山上走走,順便去視察一塊土地。」

    聞言,即便心頭失望,周悅舞卻一點也沒表現出來。「Benson,我這半年來對你可說是盡心盡力外加真心真意,我好歹也照顧受傷的你好幾天,結果呢,你身體一恢復就投入工作理都不理我,聯姻的事到現在也沒給我父親一個答復,你這麼做真是傷透我的心。不管不管,你得賠償我受傷的心靈才行,不管你去哪,是工作也好,視察也罷,這趟旅行我跟定了!」

    見狀,溫家禾不由得皺起眉。

    面對周悅舞的熱絡主動,他一開始並不排斥,畢竟以前兩人交情匪淺,他打從心里喜歡這個學妹,但這個喜歡並不帶任何男女感情。

    他看好力石集團與SA集團的合作前景,這半年來也促成幾回的合作,不過公歸公私歸私,他自始至終都表態拒絕聯姻,然而雙方長輩卻不死心一再撮合,周悅舞似乎也樂觀其成跟著胡攪蠻纏,他不想給她過多的誤解和期待,兩人的友誼逐漸變調,她的親近讓他感到困擾,因此這段時間以工作忙碌為由跟她拉開界線。

    「很為難嗎?你到底還要拒絕我幾次?」見他沉默,周悅舞也有點火了,語氣不是太好。

    「這塊山區土地開發案SA集團也打算涉足投資,如果你有興趣就跟著吧,我沒意見。」他嗓音驟沉,面容帶著幾分冷峻。

    周悅舞心頭一驚。

    這段日子以來,溫家禾對她雖不怎麼熱絡,可每回見到她也都是笑臉相迎,表面上的情誼禮貌做得很足,可此時此刻,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沒有一絲笑容,甚至變得深沉凌厲……她感覺自己跟他的距離好像更遠了。

    這並非她想要的結果,她試圖趁機在他心里佔上一席之地,在他想起管晴之前將他佔為己有。

    但顯然,他的心比石頭還堅硬,即便這段感情路沒有管晴擋著,她依舊被他遠遠排擠在外。

    「Benson……」看著他凌厲黑沉的眸子,她心底益發冷涼,聲音頓時發干發澀,心里感到更加不安。

    他表情驀地一換,薄唇又掛上清淺的微笑,仿佛剛才那如冰雪般的冷漠情緒不曾出現過。

    「我還得忙,今天就不招呼你了。」

    「好,那我先回去,改天再來找你。」她不想就此放棄卻又無計可施,只好決定先暫時退開。

    接下來,該如何走下一步才好?離開力石集團總部之後,周悅舞深深思索著。

    在她離開後,溫家禾重新將那份私人文件打開,里頭是一份房子的買賣契約書、房屋所有權狀以及一份租賃契約書和一張門卡,租屋人是管晴,而他是房屋所有權人。

    他眼底浮上疑惑,印象中除了本身所住的公寓之外,他不曾購置過其他不動產啊……他翻閱買賣契約書,房子購置日期約莫是一年前,房子幾乎同步出租給管晴,租賃契約的見證人就是他的特助,呂岳豐。

    他撥了內線,讓呂岳豐進來。

    「這間房子我何時買的?為什麼會租給管晴?是讓管晴搬離那間老房子的條件交換之一嗎?」溫家禾揚揚手中這份私人文件,呂岳豐從法務部時期就一直待在他身邊,很多事他都很清楚。

    「這間房子于一年前購置,是副總裁緊急吩咐我找的房子,當時買得急,房子尚未完成過戶就直接出租給管晴小姐,當時副總裁特別交代將窗戶全改成氣密窗,至于是不是條件交換,我並不清楚。」呂岳豐如實報告。

    私事方面,這位上司從來不透露,不過有件事倒是眾所皆知,副總裁跟管晴在交往,據說這是他親口告訴公司幾個對管晴有興趣的男職員,消息很快傳遍集團上下,不過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某日總裁突然下達人事命令將管晴開除,當時副總裁也請假一周沒來上班,之後他就不曾再見到過管晴,副總裁的性格也變得難以親近。

    溫家禾眉峰微攏。「倘若不是條件交換,那麼管晴究竟跟我是什麼樣的關系?」

    呂岳豐一臉訝異。「副總裁,你這是在開玩笑嗎?」

    「什麼意思?」

    呂岳豐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副總裁你跟管晴小姐是男女朋友,之前還安排管晴小姐在集團十二樓的辦公室,提供員工們中醫診療服務。」上司跟幾個男職員在電梯口的那段小插曲他也如實吐露,那是他從其他同事口中听來的八卦。

    溫家禾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氣勢凌人的問︰「為什麼這段時間你都不曾說過?」

    呂岳豐無辜的替自己辯解。「副總裁向來不愛別人問及隱私,何況總裁突然下令將管晴小姐開除,管晴小姐走得急,這局勢詭譎……有眼色的人都噤聲不敢提了。」他就算向天借膽也不敢多嘴,怕說了不小心踩到地雷,萬一落得像管晴一樣莫名其妙被炒魷魚,豈不得不償失。

    溫家禾頹喪的重新坐下,他差點忘了,他撞傷腦部失憶一事被隱瞞著,除了宮家人和周悅舞之外沒人知情。

    「下午的行程通通取消,我要出去一趟。」

    他抓起車鑰匙將房子門卡塞進西裝口袋里,在呂岳豐困惑的目光中,高大身軀急促朝門口走去,很快消失在門後。

    不久,他清俊出色的身影出現在社區大廳,這個地址、這棟漂亮的小社區對他而言相當陌生,然而駐守的老警衛一眼便認出他,立即趨前問候。「溫先生,好久不見。」

    溫家禾不動聲色的頷首。「你好。」

    老警衛也沒多耽擱,回頭走進警衛室拿出一串鑰匙和一個紙袋出來。「這是頂樓公寓的鑰匙,管小姐搬走之後將鑰匙和租金一直寄放在這兒。」都半年了啊,溫先生這才得空來拿。

    溫家禾將信封袋往西裝口袋塞,接過鑰匙,搭上電梯前往擁有獨立小花園的漂亮閣樓公寓。

    他踏入這陌生的小巧公寓里,屋內相當干淨,物品並不多,帶著淡淡的濕氣味道。

    他里里外外繞了一圈,屋內牆上掛著他親手畫的油畫作品,玄關有一雙男用室內拖鞋,臥房浴室里還有一枝藍色牙刷、水杯以及一件男人浴袍,衣櫃里則有兩套男用襯衫和西裝,抽屜里也有幾套干淨的男用貼身衣物和襪子、手帕,都是他慣穿慣用的品牌,手帕上還繡著他的英文名縮寫B,鞋子衣褲的尺寸跟他所穿的完全相符。

    按照呂岳豐的說法,這間房子他租給了管晴,如今親自走一趟,他可以確認管晴住在這里的日子他時常留宿,甚至把自己最得意的油畫作品掛在這間屋子里……

    溫家禾坐下來,背部深深陷入沙發中,他雙手抱著頭,黑發垂落額前,覆蓋住他幽深的眸子。

    他努力將那些從腦海中浮掠而過的模糊片段組織起來,隨著外頭的天色漸漸變暗,他的身影被一片金黃色映照著,腦海中管晴的笑靨變得鮮明,她時常窩在這張沙發上、窩在他懷里,被壓在他的身下,隨著他霸氣的掠奪,她的美麗羞怯一幕幕變得清晰,卻又忽爾轉為模糊——

    他感覺太陽穴突突地跳著,他一手揉著額際,一手掏出手機打給母親溫以柔。

    那端很快接通了,溫以柔用輕快的聲音問道︰「家禾,我听呂特助說你下午臨時請假,有什麼事嗎?」

    「媽,我跟管晴交往過,她是我的情人……這件事你跟爸為什麼一直沒告訴我?」他的語氣帶著一抹連自己都感到沉痛的茫然失措。

    溫以柔靜了一瞬,嘆息著開口。「你……想起來了?」

    「沒有!我只是找到了一些線索和證物,證明我跟管晴來往密切、關系匪淺。」如果能夠恢復記憶,他還需要打這通電話?「媽,是什麼原因連你都對我隱瞞?」

    「家禾,你那日受傷,有人目擊到你是跟管晴因為土地轉讓問題起了爭執,管晴氣不過將你從樓梯推下來……我本來不相信,但管晴一句話都沒為自己辯解,她的沉默讓我不得不信,她做得這麼超過,叫我跟你爸如何能接受她?我們這麼做只是想保護你,才會決定隱瞞並命令管晴離開你——」

    他將手機拿開,腦中清晰浮現和管晴最後見面時的情景,她明明眼底冒著淚卻又拚命壓回去,她的表情透著巨大的哀傷卻又努力想隱藏起來,原來都是因為他……

    「家禾、家禾,你在听嗎?」溫以柔擔心的輕喚。

    「媽,」他重新將手機放在耳邊,聲音晦澀沙啞,「讓管晴離開的人不是你們,是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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