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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個人言論 於 2024-1-31 01:31 編輯
全真道士要求讀誦《心經》《孝經》嗎?
自從著名歷史學家陳垣先生寫作《南宋初河北新道教考》,將全真道等視為新道教,這種觀點為學界及社會各界乃至道教內部所廣泛接受。至於“新”在何處,則說法頗多,其中“三教合一”是較為公認的全真之特色。
這種說法最早、最基本的依據,是金代金源璹所撰寫的《全真教祖碑》所言:“真人勸人誦《般若心經》、《道德》、《清淨經》及《孝經》,雲可以修證。”
於是許多人據此認為重陽在創教之初,就要求門下弟子誦讀《道德經》、《孝經》、《心經》這幾部分別代表儒釋道三教的經典。然而仔細查閱全真著述與相關材料,發現這種說法存在一些誤讀。
一、教何人讀心經孝經?
眾所周知,重陽的悟道,並不是因為閱讀經典,而是因得異人點化。正隆四年六月,祖師在甘河鎮路遇二道人教以口訣,為其修真之始,故有詩雲“四旬八上始遭逢,口訣傳來便有功”。第二年中秋時節,再遇仙人授予五篇秘語,令其往“東海投譚捉馬”。此後祖師在活死人墓、劉蔣村苦志修煉三年,才焚庵東遊海上化七真,起三州五會,開全真教門。
七真入道後,多數時間是跟隨重陽游方行化或隱修苦煉,在各種可見的文集語錄、碑刻史料中,幾乎看不到祖師教導七真閱讀經典的記錄。重陽對弟子的教導主要圍繞苦志修煉展開,如要求出身富貴的丹陽上街乞食,對長春則“令作塵勞,不容少息”,對眾弟子“極加鍛煉……錯行倒施,動作無有是處,至於一出言一舉足,未嘗不受訶責。”長春曾試圖詢問如何修道,重陽祖師竟然只說了“性上有”三字,就“再無所言,師父(長春)亦不敢複問。”
再考察《玉華社疏》和《三州五會化緣榜》,重陽只是說“諸公務要認真性,養真氣……只用心中清淨兩個字,其餘都不是修行”。可見,即使在對三州五會的徒眾中,祖師也沒有提倡大家閱讀經典,而是堅決強調“真功真行”,“清靜無為”才是修道,其他的“並不幹修仙之道”,自然也不會叫弟子信眾“誦《心經》、《孝經》”。
。若河上公注道德經。金陵子注陰符經,二者時看亦不妨。亦不如一切不讀,觜盧都地,養氣最為上策。”認為閱讀經教容易導致知見障,不利於修行,他曾批評弟子讀《南華經》:“夫道要心契,若複以文字系縛,何日是了期。所以道,悟徹南華迷更迷。”(另有詩《到馬坊見小李講師看南華經》:“尋文討古要多知,悟徹南華迷更迷。不若萬緣齊撇下,淨清得一上天梯。”)丹陽要求連《道德》《南華》都不必多看,更未曾要求弟子讀《心經》《孝經》。在全真後輩高真的著作中,也沒有必須讀誦《心經》《孝經》的說法。
那麼,究竟應當如何理解前引《全真教祖碑》所說呢?考祖師們的行跡,其教化物件、唱和之人並不限於自己的信眾門人,而是廣泛與三教九流往還。其贈詩詞的對象不僅有達官貴人、鄉紳富豪、文士儒生,販夫走卒,也有僧尼佛徒乃至倡優之流。
如重陽、丹陽有《禪門初洪潤乞無相》《老僧問生死》《呂善友索金剛經偈》《僧淨師求修行》《贈釋友號無名》《答五台月長老問》《京兆台院寺尼通師來獻香,以詩贈之》等許多與僧尼往還的詩詞,本著“三教從來一祖風”的理念,在這些作品中常運用佛教典故、語言來講解修行之道,如雲“休泥庭前柏樹子,自家真性是家風”,“平生已得正摩訶……菩提路上出高坡,定歸般若與波羅”,“仗起慧刀開般若,能超彼岸證波羅。識心見性通真正,知汞明鉛類蜜多”等。
而在面對儒者或世俗人士時則常勸其在家修德行孝,廣結善緣,認為不必出家,只要盡心人道,完善忠孝倫理,也是修行。如長真真人《贈韓家郎君在家修行》:“內侍孀親行孝道,外持真正合三光”,《遊懷州》詩雲:“忠孝仁慈勝出家。”長生倡言“日日酬三孝,時時報四恩。”玉陽有《眾官員索》詩:“清廉正直應仙方,福注興隆壽自長。”正可謂應以何種身得度者,即現何種身而為說法。
據此推測,所謂勸人讀《心經》,應當是面對佛教徒時,教其修持《心經》、悟本性。勸人讀《孝經》則當是勸儒者、世俗人敦倫盡分,積功累德。這種隨順眾生的做法是道教一貫的傳統,並不能據此認為全真道要求弟子門人讀《心經》《孝經》等儒佛典籍。——即須注意“勸人誦”的“人”是有其特指的。
二、全真道必學哪些經典?
如前文所提及,全真道起初並不特別提倡閱讀經教,《立教十五論》有“學書”一章,專論讀書不能“尋文而亂目”,更不應該“不窮書之本意,只欲記多念廣,人前談說,誇訝才俊,無益于修行,有傷於神氣。”這與丹陽的意思一致,都為防止知見障礙修行,因而要求得意而忘言。另外,在重陽和丹陽的時代,全真道團規模不大,師徒關係緊密,彼此可以口傳心授,即使弟子不通經教道理,自有師真隨時指授,使得修行能夠順利進行。但隨著全真教團的擴大,徒眾增多,入教者資質不一,對經教的需求就日漸迫切。
棲雲真人對此有過深刻的闡述:“修行人先要明自己本分事,次要通教化。若本宗不通,如人無目,不分道路,舉足差訛;若教化不明,如人有目而坐黑暗中,則有偏執我見。須要俱通,方得圓應;若俱不通,如大暗中坐而又無目,何時得出也?”
那麼,全真道最為重視的經典又有哪些呢?
前引《丹陽真人語錄》提到“河上公注道德經。金陵子注陰符經,二者時看亦不妨。”可見丹陽較為重視《道德》《陰符》二經。其高足呂道安尊師的遺世頌也證明了這一點:“平生不解道詩篇,鍬嬑朋四十年。稍通陰符三百字,粗明道德五千言。”其門下周全陽尊師臨終令弟子誦《清靜經》(令侍者焚香,命眾誦《清靜經》,先生危坐澄聽。甫竟三過,枕左肱而逝,春秋八十有四),可知《清靜經》亦為當時所重。
後來掌教清和真人直言此三經為全真門眾必學要典:“聖賢廣說詳說,欲人知而行之。……若雲便當絕學,聖人何為說五千言?道人雖未能廣學,《陰符》、《道德》、《清靜》三經,又豈可不學。”
為使修道者通過學習經教以明理,第三代祖師高真們做了許多工作。先是披雲真人在完成玄都寶藏的刊刻後,“每藏立一知道之士主師席,令講演經中所載聖賢之所以為聖賢之事,庶使一一就博學詳說之中,得反說約之妙,得悟同然之理。”此後,掌教真常真人、誠明真人又建立玄學制度,禮請高真大德為師授,所謂“大暢玄旨,然後學者皆知講論經典,涵泳義理,為真實入門。”“雖丫童之樵汲者,亦皆進德業,談道性,無妄語,教風之盛,自三代而下,未有若此時也。”——不過此時道教與佛教的關係已逐漸惡化,前後多次爭辯更使得兩家勢同水火,全真道恐怕更不可能號召徒眾誦習佛教《心經》了。
綜合而言,僅據一句“勸人誦《般若心經》、《道德》、《清淨經》及《孝經》”,就說全真道提倡“三教合一”,要求門人弟子讀佛書儒典,是不準確的。
實際上,佛教自外域傳來,正是在吸收儒道等中國固有文化資源的基礎上,才形成了天臺、華嚴、禪宗等有別於印度佛教的中國宗派。儒學自唐代李翱著《複性書》到宋代理學興起,都吸收了大量道教佛教的思想資源。道教則在六朝就開始吸收儒家倫常觀念和佛教思想以發展自身教義,重玄學即是其成果。因此,儒釋道的融合其實早在六朝就已經開始,“三教合一”並不是什麼全真道獨有的新特色。而全真祖師所說的“三教一家”,是建立在“天下無二道,聖人不兩心”的基礎上,為消磨三教爭鬥而發,這種追求大公、和諧的慈心不應被埋沒或曲解,其博通三教的智慧、才學也值得後輩敬仰和學習。
重陽祖師有一《示學道人》詩,讀來頗令今人深思警醒:
虛誇修煉煉何曾,只向人前衒己能。難曉儒門空怯士,不通釋路卻嫌僧。
色財叢裡尋超越,酒肉林中覓舉升。在俗本來無一罪,蓋緣學道萬重增。
來源:道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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