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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唐婆子在哪里
閻明巍還沒打听到英國公世子夫人當初生孩子的事,英國公世子盧誠安就為了閻文旭找上門來,而且直接了當表明來尋找兒子,讓閻明巍差點一拳揮過去。
「我知道今日之舉很冒昧,可事關我的孩子,我等不及先下帖子,還請閻小將軍見諒。」盧誠安生得極其俊美,尤其那雙桃花眼,難怪有人戲稱他為京城第一美男子。
「不好意思,我的肚量沒那麼大。」閻明巍孩子氣的瞪了盧誠安一眼,「閻將軍就閻將軍,干啥喊我閻小將軍?」
盧誠安一臉懵,傳聞高大威猛的閻小將軍怎麼像個孩子似的?
閻明巍不是不知道大家為何喊「閻小將軍」,因為在眾位將軍當中,他年紀最小,而且祖父還在的時候,大家都喊祖父「閻將軍」,他自然而然多了一個「小」字,可事實上,其中還有貶低之意,沒人相信他能從死人堆里面爬出來。
「記住,閻將軍。」閻明巍覺得自個兒都要娶妻生子了,怎麼還能遭人貶低。
盧誠安怔愣地回過神,「是,閻將軍。」
閻明巍點了點頭,總算老老實實的回到原點,「世子爺是不是搞錯了?世子爺想找兒子應該回你英國公府,干啥跑來我敬國公府?」
「我要找的是閻小……閻將軍的兒子閻小公子。」
「世子爺找我兒子做什麼?」
「閻小公子應該是我兒子。」
閻明巍很想矢口否認,說那是他兒子,別想亂認兒子,可盧誠安今日敢尋上門,肯定是經過查證,至少有一定的把握,但他仍是不想輕易妥協,于是挑釁的問︰「你如何確定他是你兒子?」
「他跟我長得很像。」
「世上長得相似的人多得是。」
「我第一次遇到。」
「你只是第一次遇到,又不是表示沒有。」
「可是,我們兩個真的很像。」
「你只會說你們很像,難道不能說點別的嗎?」
「……」盧誠安實在招架不住,這教他說什麼呢?
閻明巍很得意的揚起眉,你以為想認兒子就可以認兒子啊,別作夢了!
閻成好想捂眼楮,他嚴重懷疑主子是嫉妒心作祟,人家白女敕女敕的像顆包子,而他黑漆漆的像塊木炭,這樣的差距太刺激人了。
閻明巍顯然知道屬下的想法,側過頭去瞪了一眼,再度將目光轉向盧誠安,看起來情緒終于恢復正常了,不過口氣還是很不客氣,「旭哥兒確實不是我親生的孩子,不過是友人臨終托付給我,教我要視如己出養大,世子爺今日莫名其妙的找上門,還說是你的孩子,還請世子爺見諒,我實在很難接受。」
盧誠安不斷的教自個兒冷靜下來,千萬別受他影響,還是從頭慢慢道來,「這事要從拙荊去江州紀家待產說起……」
閻明巍好想塞住耳朵,可又不能不知道當初發生什麼事,只好豎著耳朵听他說清楚講明白。
原來英國公世子夫人回娘家生孩子,難怪晉王妃可以從中搞鬼,不過听著听著,到了最後,他有一種懵了的感覺,因為結論是——他們根本不確定小家伙是不是英國公府的孩子,只是因為相貌,他們才如此堅持,難怪世子爺一再強調「他們兩個真的很像」。
「按照世子爺的說法,世子夫人生下的孩子很可能被偷偷抱走,或者被偷偷換走,是嗎?」
「拙荊認為自個兒只生一個孩子,可是因為早產,當時情況又很混亂,說不定她其實生下了兩個,只是被誤導,以為只生下一個,所以閻將軍的小公子不是被偷偷抱走,就是被換走。」盧誠安補充說明道︰「拙荊認為偷偷換走的可能性比較大,我則認為是偷偷抱走。」
這是說,世子夫人認為只生了一個孩子,這更符合凌丫頭的猜測。
「既然世子夫人認為只有一個孩子,為何世子爺認為是雙生子?」
「犬子像極了拙荊,不可能不是我們夫妻的孩子。」
「對哦,我怎麼忘了這件事,」閻明巍輕拍了下腦袋瓜,「我家的兒子像你,你家的兒子像世子夫人,難怪你覺得他們都是你的兒子。」
「閻將軍承認閻小公子是我的孩子了嗎?」
「不,容貌不能當作證據,而且我更支持世子夫人,若是連生幾個孩子都搞不清楚,這也太糊涂了。」這會兒他更偏向凌丫頭的猜測,因為晉王妃想在紀家搞鬼容易多了,孩子被換走的可能性更大,不過晉王妃上哪兒找個跟世子夫人容貌相似的孩子呢?
理智上,盧誠安認同閻明巍,可說陽哥兒不是他的孩子,他說什麼也不肯相信。沒錯,他確實盼著妻子生個容貌肖父的孩子,可是這種事很難說,有的孩子不像父母,反而像祖父或祖母。然而,偏偏遇到個跟他長得極相似的孩子,接下來有一日,夫人提起了這個孩子,甚至說有可能是他們的孩子,他就忍不住幻想,當初夫人生下的應該是雙生子。
「我認為世子爺不如先清楚當初發生什麼事,否則你今日的舉動很可能將我的孩子置于險境,這只怕不是你樂意見到的結果。」閻明巍越說越生氣,他還以為對方找上門是經過查證,至少知道他孩子出現的時間跟世子夫人生下孩子的時間相當,甚至知道他抱孩子去了明州之前待過江州,怎麼知道搞了半天,全是他們夫妻自個兒的猜測。
盧誠安再次一臉懵,直到他回到英國公府,腦子還是一團亂,努力想梳理今夜兩人談話的內容。
「夫君,你是不是去了敬國公府?閻小將軍怎麼說?」紀安寧完全沒有注意到盧誠安魂不守舍,迫不及待想知道閻文旭是不是他們的孩子。
盧誠安舉起手阻止她,「夫人先讓我安靜一下。」
紀安寧很心急,可她一向順服,況且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許久後,盧誠安終于轉頭看著紀安寧,此時眼中已經一片清明。
「夫君,怎麼樣了?」
「閻將軍承認孩子不是他的,而是朋友臨終托付,換言之,與我們無關。」
紀安寧一臉的失落,「是嗎?」
「我覺得他是為了保護孩子——他告訴我,最好先清楚當初發生什麼事,這是不是暗示孩子被帶走之後可能遭遇過死劫?我猜,也許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閻將軍救了孩子,無論基于保護還是養育,閻將軍只能以孩子的父親自居。」
「當初發生什麼事……」紀安寧努力想了又想,搖搖頭道︰「當時在產房的人,如今我身邊一個也沒有,倒是紀家還找得到人。」
「不行,孩子在紀家不見,若說沒有紀家的手筆,我絕對不相信。」
頓了一下,紀安寧有種說不出的心痛,「有問題的不只是紀家,還有祖母,當時我身邊的事全是祖母安排的。」
這會兒盧誠安可苦惱了,「不能從紀家下手,那該從哪兒起?」
「唐婆子!」紀安寧激動的抓住盧誠安。
「什麼?」
「我生完孩子之後,唐婆子就不見了,我問過玲瓏,玲瓏說回京之後去她家尋過,可早已人去樓空,當時我為了照顧早產的陽哥兒焦頭爛額,她覺得沒必要再拿這事讓我煩心,便暫時放下,後來也忘了。還有,我身邊的春喜應該是姊姊的眼線,我有預感,孩子的事一定跟她有關。」
盧誠安安撫的拍了拍紀安寧的手,「我知道,你別急,我先找出唐婆子。」
*
雖然兩人的約會總要帶上一串尾巴,閻明巍還是很享受這段時光,只要先安撫好那只最麻煩的小尾巴,然後甩鍋扔給其他人,他就可以和凌丫頭獨處了。
「小家伙以前沒釣過魚嗎?」韓凌月探頭出艙瞧了一眼,見閻文旭終于有了小孩子的樣子,興奮的頻頻伸出頭朝湖里打探,還好閻成在一旁盯著,見他太過了就伸手一拉,要不難保他不會撲通一聲掉進湖里。
「你別老盯著他。」閻明巍索性將她整個人勾進懷里,免得她老是分心關注其他的人事物。
韓凌月的身子一僵,想著要不要掙月兌他,可還沒動,就听見他輕輕呢喃。
「別動,我們小聲說話,別教人听見了。」閻明巍可不承認自己在借機吃豆腐。
「……你說。」韓凌月努力漠視他手指似有若無的輕撫著她的手背。
「小家伙應該是英國公世子的孩子。」
「這個我們不是早就猜到了嗎?」言下之意,他根本是在說廢話。
「這次是肯定,世子夫人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因為外國使節來訪,世子爺經常夜宿國子監,便送她回娘家待產,無非是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照顧,紀家不同于英國公府,而當時世子夫人身邊幾乎是紀家的人,想要動手腳很容易。」
聞言,韓凌月的感覺不太好了,因為這件事明顯透露一個訊息——世子夫人是遭自家人算計,差別在于紀家是主動參與這件事,還是被動當個睜眼瞎子,但不管哪一個,紀家都太可惡了。
「其實,回紀家待產的不是只有世子夫人,還有晉王妃。」
「什麼?」韓凌月驚訝的坐直身子,閻明巍不慌不忙的將她按回去,要她乖乖的待在他懷里。
「你先別急,我還沒說完,另外還有一個何姨娘——紀家大公子的妾室,她們三個人是同一日發動。無論是換孩子,還是偷走孩子,我相信這事都有晉王妃一份,不過她究竟是主導者還是協助者還不確定。」閻明巍搖了搖頭,「沒有更詳細的線索,很難斷定晉王妃在這當中扮演什麼角色。」
「她當然是主導者。」韓凌月想當然的道。
「你不能因為她跟世子夫人關系不好,就認定她是主導者。」
韓凌月坐直身子,快速拉開兩人距離,瞪著他,「你做什麼幫她說話?」
「凡事要講證據,否則很難尋到真相。」
韓凌月雙手在胸前交叉,「我問你,紀家有什麼理由要害死自家的外孫?」
這一點閻明巍表示同意,「沒錯,紀家確實沒有理由,不過晉王妃又有什麼理由?難道因為姊妹關系不好,就想害死對方的孩子?」
韓凌月很認真的想了想,「理論上,這確實不足以她痛下殺手,而且還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可有些人就是心態不正常,說不定她就是想見他們骨肉永遠分離。」
「這也不是不可能,但英國公府的小公子從哪兒來的?你不是說世子夫人不可能搞不清楚自己生了幾個孩子嗎?她可是很堅持自個兒只生了一個。」
頓了一下,韓凌月有些不確定的道︰「應該是事先安排,從別處抱來的。」
「盧家小公子長得很像世子夫人。」
「若是紀家的孩子像世子夫人不是很正常嗎?」韓凌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瞪大眼楮,「有了,何姨娘的孩子是不是死了?」
「母子雙亡,不過盧家小公子應該不是何姨娘的孩子,紀家要封住幾個人的嘴巴不難,但整個院子……不可能。」
「世子夫人被人換走孩子還毫無所覺,何姨娘身邊的人事先被換走,這有什麼困難?」
閻明巍還是很堅定的搖頭,「你可別忘了還有產婆。」
「產婆可以收買。」
「此事牽連太大,一旦爆出來,不但紀家完了,晉王妃肯定也要遭殃,我不認為紀家會冒這樣的風險。」
韓凌月很不想承認,但好像是這樣。
「其實,只要找到一個人,真相大概就可以揭曉。」
韓凌月很快就想到了,「抱走孩子的人!」
「沒錯,不過這是他們夫妻的事,我們不管。」
不管?這是怕人家將他的兒子搶走嗎?韓凌月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見狀,閻明巍有些惱羞成怒,「這原本就是他們的事,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你們在吵架。」閻文旭突然鑽進艙房。
兩人同時怔愣了下,閻明巍隨即伸手將韓凌月勾過來,「我們兩個相親相愛,怎麼可能吵架?」
閻文旭先是瞪大眼楮,接著用雙手捂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既然知道非禮勿視,你還待在這兒干啥?」
「魚釣好了。」閻文旭對著韓凌月撇嘴,「韓姊姊不是要烤魚給我吃嗎?」
「對,我們先吃烤魚。」韓凌月掙月兌閻明巍,跟著閻文旭鑽出艙房。
閻明巍懵了,這怎麼跟他預期的不一樣?為何兩人時光一轉眼就沒了?
*
每日在噩夢的侵擾下,紀安蓉越來越焦躁,每日醒來就是找張嬤嬤,詢問唐婆子的消息,張嬤嬤倒是盡責,前一日去了哪兒,她都會詳細稟明,說白了,她就是在告訴主子,她真的沒偷懶,不過紀安蓉的臉色仍一日比一日難看。
「王妃,昨日老奴去了南城的大雜院,這是唐婆子未賣身到紀家前住過的地方,也是唐婆子有關系的最後一個地方,可結果還是一樣——她有一二十年不曾回過那兒。」張嬤嬤真是苦不堪言,每日一早出門直到深夜方回,兩只腳都走到起水泡了,問題是,主子不滿意啊,直勾勾的瞪著她,害她連喘口氣都覺得壓力好大。
「本王妃不信。若是你背主,你不去曾經待過的地方,會上哪兒?」紀安蓉並非質疑張嬤嬤,而是根據常理判斷。
「老奴絕對不會背主。」張嬤嬤趕緊舉手發誓。
紀安蓉臉都綠了,「本王妃只是舉個例子。」
主子,您拿老奴背主來舉例,老奴怎麼受了得?張嬤嬤小心翼翼的道︰「老奴連這樣的想法都不敢有,實在回答不了王妃。」
瞪著張嬤嬤半晌,紀安蓉退一步道︰「你總可以說說看對此事有何看法吧。」
這個問題張嬤嬤還真是想過,也就不避諱的老老實實道來,「老奴覺得,首先還要掌握跟唐婆子有關系的每個人,可若要仔仔細細查清楚這些人,還是得從英國公府那邊下手,唐婆子跟著二姑女乃女乃去了英國公府好幾年,那些年她在英國公府跟誰要好,又跟誰往來密切,我們並不清楚。」
「對哦,本王妃怎麼忘了唐婆子有好幾年待在英國公府。」
「老奴也忘了這件事,只是尋了一處又一處,他們都說唐婆子一二十年不曾回去過,可是老奴記得在紀家的時候,唐婆子回過一次大雜院。」
「若想英國公府的事,只能由春喜那兒下手,對了,春喜可有消息傳來?」其實紀安蓉很少記住春喜這個人,春喜算不上奸細,只是得知英國公府消息的一個管道,往常她也不是多關心英國公府,而且張嬤嬤會主動提起,自然無須她過問。
「除非王妃上英國公府,若無緊要的事,春喜只有每個月回家的時候才會繞過來回報消息,這不是王妃的意思嗎?」
沒錯,這原本是基于安全考量,深怕會曝露春喜是她的眼線,可如今她必須時時刻刻掌握英國公府的情況。
「你去英國公府走一趟,想個法子見春喜一面,她應該很清楚唐婆子那些年在英國公府的情況。」
張嬤嬤不由得遲疑了一下,「二姑女乃女乃只怕已經起了疑心,老奴這會兒去英國公府,不太好吧。」
「本王妃又不是讓你大張旗鼓去找人。」
她可是晉王妃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嬤嬤,英國公府只怕沒有人不認識她。張嬤嬤真是欲哭無淚,最近那種出門被跟蹤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可是她不敢說出來,王妃只會怪她粗心,沒多用點心眼。
「你告訴春喜,本王妃給她三日的時間,無論是否關系密切,只要與唐婆子有往來的全記下來,寧可多費點心思,可別因為是一條小魚,就不當一回事。」紀安蓉擺了擺手,「好了,你趕緊去吧。」
無聲一嘆,張嬤嬤應聲離開。
*
閻明巍真的一點都不想見到盧誠安,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位世子爺當然不會閑著沒事上門找他閑聊,果然,是來求他幫忙,他的第一個反應當然是——
不要,我為何要幫忙?開玩笑,這個人是來搶他兒子,他連看一眼都不樂意,再說了,自家事不關起門來解決,尋外人幫忙,這也太沒出息了。可是下一刻,他想到某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繞到嘴邊的話又咽下。
「你要我幫忙找人,是誰?」雖然他不想幫這個忙,但某一部分來說,他們的目的相同——確認小家伙的真實身分,不過,世子爺是想認回兒子,而他,是要除去所有威脅小家伙的危險。
「唐金,我們都稱她唐婆子,我們發現晉王妃也在尋找她的下落。」因為張嬤嬤找上春喜,春喜暗中在查探與唐婆子交好的人,他們才察覺到晉王妃的動作。
閻明巍唇角抽了一下,反應未免太慢了,閻川早就發現晉王妃的人在尋找這位唐婆子的下落,他竟然這會兒才發現。
「你找她干啥?」
「她是拙荊生下孩子之後不見的人,我猜,當初抱走孩子的應該是她,只要找到她,真相就可以大白了。」
閻明巍好像認同的點點頭,可是他的口氣很不客氣,「我為何要幫你找人?」
「我爹還未將英國公府的侍衛交到我手上,我若想動用暗衛,必然驚動我爹,而此事關系到紀家,這是世子夫人的娘家,在真相未明之前,為了兩家的關系著想,我爹娘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盧誠安當然也有貼身侍衛,保護的功夫還行,但暗衛的本領就不夠了。
這家伙還知道護著妻子,不錯!雖然如此,閻明巍的嘴巴還是不肯松口,「我若是你,我肯定靠自個兒的本事找到人,清楚真相。」
「可惜了,我不是閻將軍。」盧誠安從來不否認自個兒的短處,他讀書很有本事,不靠爵位,他也可以當上探花郎,可練武真的不行,而這也是他爹的遺憾,總是說,以軍功起家的英國公府遲早要敗在他手上。
「……」還以為白白女敕女敕的包子很好捏,沒想到說話也可以噎死人。
「閻將軍的人情我會記下。」
閻明巍沒好氣的撇嘴,「我可還沒有答應幫你。」
頓了一下,盧誠安轉而問道︰「我可以知道閻將軍是如何撿到孩子的嗎?」
「……我不是說了,他是朋友臨終托付。」
早猜到他不會坦白,盧誠安自顧自的又道︰「我猜,若不是你出手相救,他很可能活不下來。」
很好,這家伙听出他上一次想傳達的訊息,至少有點腦子了,要不他真的很難相信小家伙是他兒子,小家伙可聰明著呢。閻明巍不懷好意的道︰「你不用猜了,對我來說,他就是我兒子,雖然沒有娘照顧,我這個爹當得也不盡職,無法時時陪在身邊,可他很能干很懂事。」
「謝謝你將他養得這麼好。」
「……」這家伙真的很令人生氣!
盧誠安起身恭恭敬敬的向閻明巍行禮,「還請閻將軍出手相幫,如今連晉王妃都在找人了,我很擔心她會搶先一步找到,如此一來,當初的真相很可能就會永遠石沉大海。」
「我會考慮。」真相石沉大海也與他無關好嗎!
盧誠安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函,走過去放在閻明巍手邊的幾案上,「這上頭的名單有唐婆子的親人,也有她在英國公府關系比較密切的幾個人,我不知道是否有助于你尋找唐婆子,還是先幫你備下了。」
「……」他明明說會考慮,又沒有答應,這家伙未免太懂得順竿子往上爬。盧誠安再一次恭恭敬敬的行禮,附上一句「勞你費心」,便告辭離開。
閻明巍根本懵了,這是什麼情況?回來回來,他又沒答應,可人家跑得比兔子還快,明擺著不讓他拒絕。
站在一旁的閻成見狀差點爆笑出聲,其實小主子不只容貌像英國公世子,那種一旦打定主意的執拗也是不相上下,而主子看似很有當爹的威嚴,很多時候拿小主子一點辦法都沒有,反倒是韓大姑娘在小主子面前還能堅持得住。
閻明巍當然也看出來了,心里更加郁悶,怎麼覺得兒子快要跑走了?
這種情況下,閻明巍覺得自個兒很需要某人的安慰,接著他就起身出門了,閻成先是一怔,連忙跟上,他又苦了,只能聞著香氣,卻吃不到。
*
面粉加了雞蛋,再加上鹽水來和,和出來的面團偏硬,醒上片刻後,用 面杖 成薄薄的大圓面皮,接著切成條狀,撒上一些細細的玉米面,將面條全部抖散防止黏連。
鍋中的水燒開,放入鍋中煮熟,過涼水,撈出之後,放入青菜豆芽,數到一百八十撈出瀝干。連同面條一起放入碗中,撒入蔥末、蒜末、辣椒、醬油、鹽,最後將燒開的熱油澆在上頭。
滋啦一聲,香味四溢,取後再加點醋,這就是一碗油潑辣子面,不過,韓凌月並不是制作寬面,而是筷子粗細這樣寬度的面條,方便筷子夾取。
「這真是太好吃了!」閻明巍深刻體會到一件事——兒子令他操心,嬌妻令他幸福,可是,目光一不小心瞄到床上的小人兒——大剌剌的張開四肢攤平在床上,幸福感瞬間龜裂。
「他為何睡在這兒?」閻明巍指控的看著韓凌月,要睡,也是他先,怎麼可以讓這小子搶在前頭呢?
「下午作噩夢,吵著晚上要跟我睡。」
「你就由著他?」根據他的了解,她很有原則,妥協向來是別人的事。
「他夢見遭我遺棄。」韓凌月很無奈,為了洗刷「冤屈」,她能不屈服嗎?
「……」難道小家伙察覺到了嗎?
「小家伙醒過來就不好了,你趕緊走吧。」
「我是爹,干啥遷就兒子?」閻明巍越看越惱,真想走過去戳他。
韓凌月微微挑起眉,「誰惹你不開心?」
「那位世子爺要我幫忙找唐婆子。」閻明巍從懷里抽出信函,扔在幾案上,氣呼呼的又道︰「還很好心的準備了一份名單給我,什麼唐婆子的親人,關系比較密切的人,這不是認準我不可能置身事外嗎?」
「唐婆子……是當初抱走孩子的人?」
「應該是,世子夫人生下孩子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找個人,這對你來說不是很簡單嗎?」
閻明巍忍不住瞪人,「我為何要幫他找人?」
韓凌月搖了搖頭,彷佛是在說︰我支持你拒絕幫忙,接著狀似隨意的道︰「換成是我,絕不會長途跋涉投靠親人,躲藏當然也要待在自個兒最熟悉的地方,一來方便打听消息,二來有個風吹草動,我才知道往哪兒逃跑,總之,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閻明巍若有所思的輕蹙著眉,「你認為唐婆子根本沒有離開京城?」
「我又不是笨蛋,明知出事之後,人家最先找的就是我的親人,我不但跑回去自投羅網,還禍害他們,這說得過去嗎?再說了,離開親人那麼多年,我可不知道他們的品性是否一如當初,萬一不是我投靠他們,而是他們成為我的麻煩,我豈不是從狼口跳到虎口?」
聞言,閻明巍很認真的點點頭,「沒錯,唐婆子肯定沒有離開京城,不過,無論英國公府還是晉王府,識得她的人必定不少,這幾年她如何不曝露行蹤?」
「其實上個妝掩飾一下就能避開大部分耳目,不過肯定有人相助,要不什麼都靠自己,只怕早就教人發現了。」
閻明巍輕輕敲著信函,「這份名單還是有用,是嗎?」
「當然,除非他們的關系不在明面上。」
「不在明面上?」
「這些大戶人家的奴僕都很機靈,明面上的關系不見得是真正的關系,有些是建立在私底下,某一方面來說,這可以說是給雙方留後路,對彼此都有好處。」
怔愣了下,閻明巍不由得笑了,祖父不就在宮里建立了幾個關系,如今這些關系都在他手上,而這些關系當然是見不得人的。
「怎麼了?」
「你說得對極了。」
「這是當然。」韓凌月滿滿的「後來者」的驕傲,宅斗的書可不是白看,接著她伸手拍了拍閻明巍的肩膀,很堅定的道︰「好啦,我對你有絕對的信心,你一定很快就會找到唐婆子的。」
「……」他怎麼覺得好像哪兒不對勁?
韓凌月假裝看不懂他臉上的迷惑,他意見再多,還不是會幫忙找唐婆子,這當然不是為了確認小家伙的真實身分,而是要找出那個殺害小家伙的惡人,究竟是什麼理由容不下一個孩子?
「時候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閻明巍已經忘了今夜來這兒干啥,反正吃到油潑辣子面,這一趟算是值了,當然,若沒有那個大剌剌躺在床上的小家伙,他的心情會更好。
臨走之前,閻明巍忍不住走到床邊,戳了戳小家伙白女敕女敕的臉,再戳了戳他圓滾滾的肚子,哼了一聲才轉身離開。
韓凌月先是懵了一下,然後唇角一抽,雖然過去就听人說過,男人的身體里面住了一個孩子,不過,能不能別這麼幼稚?
*
韓凌月能想到的事,紀安蓉也想到了,這些年她在後宮也建立了幾個關系,不過明面上丁點牽扯也沒有,唐婆子難道沒有這樣的關系嗎?
「王妃,這名單有什麼問題嗎?」張嬤嬤見紀安蓉陰晴不定的盯著名單,覺得剛剛交差的喜悅全沒了,一顆心又被高高的提起。
「嬤嬤,這些都是唐婆子明面上的關系,想必英國公府的人都知道吧。」
「這是當然,要不春喜也查不出來。」張嬤嬤不安的問︰「這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不對,只是,唐婆子真只有這些關系嗎?」
聞言,張嬤嬤嚇了一跳,「王妃懷疑春喜有所隱瞞嗎?」
紀安蓉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本王妃是在想,唐婆子會不會有那種不為人所知的關系?」
張嬤嬤的神情顯得有些尷尬,唐婆子年紀不小了,長得不怎麼樣,又不如齊嬤嬤得二姑女乃女乃看重,應該沒有人願意跟她有首尾。
紀安蓉一眼就看出張嬤嬤的心思,不由得惱怒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麼?本王妃是說,她有沒有認干女兒或干兒子?」
「原來是這個啊……老奴覺得應該沒有,不然春喜不可能不知道。」張嬤嬤難為情的一笑。
「你確定奴僕認干親都會擺在明面上嗎?」
怔愣了下,張嬤嬤不確定的道︰「就老奴所知,奴僕認干親通常都是私底下,除了關系很親近的人,通常不會有人知道。」
「本王妃覺得唐婆子投靠的可能就是這種關系,而不是明面上的關系。」紀安蓉敲了敲榻幾上的名單。
張嬤嬤總算明白主子的意思,「這種事春喜不好,而且,鬧得動靜太大了,春喜在調查唐婆子的事勢必會驚動二姑女乃女乃。」
紀安蓉知道確實如此,可英國公府只有春喜這條線。
遲疑了一下,張嬤嬤小心翼翼的問︰「王妃要不要請王爺幫忙?老奴覺得這事交給王爺,只怕幾日就能查出來了。」
「不行,王爺若追原因,我還能瞞得住嗎?」
「可單靠春喜,只怕查不到唐婆子私底下的關系。」
靜默了片刻,紀安蓉豁出去的道︰「你去找義幫。」
「王妃不是不想將義幫扯進來嗎?」
「事到如今,本王妃沒得選擇了,再不快一點,本王妃擔心英國公世子搶先一步。」她了解自個兒的妹妹,既然已經對閻家小公子的身分起疑,她必然會想法子找出唐婆子,而找人的事她肯定會求助英國公世子……說不定他們已經猜到發生何事,甚至聯想到她身上了。
張嬤嬤也想明白了,只能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若是王爺和王妃夫妻同心,就不會有今日這些事了。
紀安蓉何嘗不知道陷入今日的困局緣于何處,不過如今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示意張嬤嬤趕緊將這事辦了,她懶洋洋的躺在榻上,思緒越飄越遠。
*
雖然閻明巍堅持不承認閻文旭與英國公府的關系,可英國公世子夫婦已經認定閻文旭是他們的兒子,英國公世子夫人更是忍不住來看兒子,盡管總是有借口,不過她一雙眼楮一直盯著小家伙,周遭的人還有誰看不出來的?只是大伙兒看不明白這當中的關系,當然,這不包括小家伙兒在內。
「小小年紀就喜歡望天長嘆,這樣真的很不好。」韓凌月伸手模了模閻文旭的頭,接著挨著他在台階坐下,「小孩子就應該有小孩子的樣子,又不是缺衣少食,難道不應該開開心心的過每一日嗎?」
閻文旭斜睨了她一眼,老氣橫秋的道︰「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
「……」她能懂他的心情才怪,上一世她身體不好,也不曾像他這樣不好好當個孩子。
略一思忖,韓凌月決定充當一下心靈導師,雖然自覺見識貧乏,說不出什麼高深的學問,當然,說話之前得先模模頭,營造良好的氣氛,「小家伙,快樂是一日,難過也是一日,你要快樂還是難過?」
閻文旭給她嫌棄的一眼,「誰會喜歡難過?」
韓凌月好想捏人啊,這熊孩子絕對是破壞氣氛高手!
「是啊,這是選擇的問題,每個人都想當聰明人,可是又往往將自個兒困在愁苦的思緒當中,這是為什麼?」
閻文旭幽幽的瞥了她一眼,彷佛在告訴她︰你實在很笨,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不懂呢?
韓凌月見了,不由得唇角一抽,心靈導師真的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勝任。
「身不由己,你懂嗎?」
這小子將她當成小孩子訓話嗎?韓凌月板著臉轉頭看著他,聲音清清冷冷,「不要說什麼身不由己,你有事就直接說出來,懂嗎?」
閻文旭立馬變成小可憐,那雙桃花眼彷佛要噴出淚來。
「……你需要我再重申一次嗎?」韓凌月很慶幸他是五歲的小屁孩,要不,怎麼招架得住桃花眼的攻擊力?
閻文旭雙肩垂下來,小小聲的問︰「我不是我爹的孩子是嗎?」
韓凌月差點一頭栽下台階。小家伙,你能不能不要如此敏銳?
「……你怎麼不是你爹的孩子?」
「你別想騙我,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
「我不是我爹的孩子。」
為何覺得他們在繞口令呢?韓凌月努力保持臉上的平靜,擺出為人母的姿態訓話,「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當知閑言閑語不足以盡信,因為幾句閑話就愁眉不展,這不是傻了嗎?」
「我是听你們說的。」
韓凌月一臉錯愕。
「你們利用我睡覺的時候偷偷說話,以為我不知道嗎?」
「……」他明明睡得都打呼了,怎麼還听見他們說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看起來明明是一顆白白胖胖的包子,為何說起話來老像一顆老面饅頭?韓凌月忍不住抬頭望天,好想嘆氣哦。
閻文旭挑釁的揚起下巴,「你怎麼不說話了?」
韓凌月腦子飛快的轉動,可是面對現實,再多的言語都顯得薄弱,只能說出心底最真實的感受,「我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想讓你知道一件事——你不單單是你爹的兒子,你也是我的兒子。」
閻文旭緊抿著嘴,看起來很憂郁,教人好心疼,韓凌月很想將他摟進懷里,不過她什麼也沒做,只是看著他,有些事必須自己面對,別人無法幫忙。
半晌,他低聲問︰「你真的當我是兒子嗎?」
「當然,你不是想吃什麼,我就做給你嗎?」
「你常常討價還價,不願意做給我吃。」
噎了一下,韓凌月清了清嗓子道︰「以後這種事再也不會發生了,你想吃什麼,我會努力滿足你。」
閻文旭歡喜的跳起來往下一躍,站在台階最下面,「我最喜歡韓姊姊了。」
「……」她怎麼覺得自個兒被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算計了?
「我想吃醬油手撕雞。」
「……你不是昨日才吃過嗎?」韓凌月不知道自個兒如何找回聲音,明明一開始的時候,她輕而易舉就能壓制他,為何最近的對戰力如此差勁呢?
「我就是喜歡醬油手撕雞啊,快快快!」閻文旭迫不及待過去扯她的手。
「……好,我們去做醬油手撕雞。」韓凌月僵硬的起身走下台階,隨著他去小廚房,此時腦海莫名的回蕩起某首歌的歌詞——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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