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力寶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笑佳人] 重生之貴婦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1
發表於 2024-2-16 00:21: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夜幕降臨,街上行人漸少,廖秋娘看看鋪子外面還排著的三個食客,準備等會兒就打烊收工。

  就在這時,一個十七八歲丫鬟打扮的圓臉姑娘笑盈盈地朝鋪子走來。

  廖秋娘好奇地看著對方,買饃就買饃,此人怎麼笑得這麼燦爛?

  「廖掌櫃,我三月裡在您這裡買過饃,您還記得我嗎?」圓臉姑娘語氣親暱地問。

  廖秋娘微微尷尬,鋪子生意好,每日來買饃的食客那麼多,就是今早來的人她未必都記得住,更何況兩個多月前的。

  「有什麼事嗎?」廖秋娘笑著問。

  圓臉姑娘解釋道:「是這樣的,三月裡我陪我們家老太太出來閒逛,經過您這鋪子,老太太叫我買了兩個饃嘗嘗,然後老太太一吃就喜歡上了,後來每隔幾日就打發家裡小廝過來排隊,可我們老太太嘴刁,總覺得帶回去的饃不如現做的好吃,偏她犯了腿病不好出門親自來買。這不,老太太忍了兩個多月,今日終於忍不住了,鬧著要吃現烤的,打發我過來,問問您接不接上門烤饃的生意。」

  廖秋娘為難起來。

  圓臉姑娘想起什麼,補充道:「對了,老太太說了,知道您生意忙,說按照您的方便來,您什麼時段比較空就什麼時候去,不一定非要在飯點。老太太還說,不能勞煩您白跑一趟,除了饃錢,還會給您十兩銀子辛苦錢。我們老爺在外面經商,老太太手頭闊綽,花十兩銀子解饞,她高興著呢。」

  十兩銀子!

  鋪子生意再好,跑一趟就能賺十兩銀子,誰能不心動?

  廖秋娘拿圍裙擦擦手,詢問道:「不知老太太住在何處?」

  圓臉姑娘笑道:「我們老爺姓王,住在桂花巷,到了那邊您隨便找個人打聽,他們都知道做玉器生意的王家。」

  廖秋娘知道桂花巷,離得不算太遠,她走快點,來回來去半個時辰足夠了,不耽誤晌午的生意。

  「明早巳時我過去,你們府上可方便?」

  「方便方便,肉啊麵啊我們會預備好,您空手過去就行,哦,這是五兩銀子的訂金,您收好!」

  廖秋娘還想拒絕,圓臉姑娘已經跑了。

  有個剛剛拿到饃的食客羨慕地看著她:「廖掌櫃東西做得好吃,就是有福氣,多接幾個大戶生意,都不用日日開張受累了。」

  廖秋娘笑道:「這都是碰運氣的事,一年撞上一次都知足了,哪能天天盼著。」

  等食客們都離開了,廖秋娘也關上鋪門,她與梨花、梅花在裡面收拾打掃。

  「掌櫃,您去那邊,這裡怎麼辦?」梨花不放心地問。

  廖秋娘:「你們倆看著啊,我提前多做一些饃,食客來了你們幫烤,又不是烤不來。」

  梨花:「那不行,我得跟著您去,夫人安排我們過來時就交待過了,說您長得好看,年紀又小,可能被人欺負,叫我們保護好您。」

  廖秋娘想到三夫人美麗的臉龐,感動道:「好吧,那明早你跟我一塊兒去。」

  用晚飯時,廖秋娘還對爹娘提了此事。

  她娘也有一點擔心。

  廖十三卻道:「王家我聽說過,王老爺做玉器生意,跟老爺有些交情,他常年不在家,家裡確實有位老太太。」

  廖秋娘一喜,對母親道:「您看,爹爹都說沒事。」

  廖十三嚼著飯菜,想到王家的小少爺好像才十來歲,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

  次日一早,廖秋娘照舊帶著梨花、梅花早早忙碌起來,過了早上生意最紅火的時段,廖秋娘、梨花解下圍裙,洗洗手臉,興高采烈地出發了。

  桂花巷的巷子口種了一棵亭亭如蓋的桂花樹,有幾個老太太坐在樹下納涼,廖秋娘上前打聽王家住在哪裡,老太太們熱情地指明了方向,就在裡面第五家。

  王家宅門上方掛著題有「王宅」的黑色匾額,梨花上前敲門。

  門房顯然提前得了吩咐,喊來小丫鬟,要小丫鬟直接帶她們去老太太的院子。

  通常老太太都住在比較安靜的院落,廖秋娘二女跟著小丫鬟往後走,一直來到內宅深處,也沒有覺得奇怪。

  到了一處名為「壽春堂」的院子,昨晚去付訂金的圓臉丫鬟出現了,打發門房丫鬟離去,她直接將二女帶到廚房,笑盈盈地道:「剛剛我家少爺爬樹摔了一跟頭,老太太過去照看,你們先做吧,做好了老太太差不多也回來了。」

  見梨花疑惑地看著廚房裡面,圓臉丫鬟又解釋道:「老太太說了,你們吃的是手藝飯,提前叫廚娘們回下人房休息了,不給她們偷師的機會。」

  梨花疑惑頓消,怪不得廚房裡一個人影也沒有,這王家老太太真是講究。

  圓臉丫鬟指指院子裡修剪花草的兩個小丫鬟,笑道:「那我先去盯著她們做事,你們自去忙,需要什麼喊我就是。」

  廖秋娘點點頭,掃視一眼這幽靜雅致的院子,帶著梨花進去了。

  不愧是大戶人家,廚房裡面瓜果蔬菜雞鴨魚肉應有盡有,幾口鍋也刷得乾乾淨淨。

  廖秋娘放下食盒,裡面是她自製的醬料,然後從王家準備的五花肉裡挑出一條最好的交給梨花切餡兒,她去揉麵。

  烤肉饃的餡兒要香,麵皮也得好吃,餡兒有醬料提味,麵皮考究的是廚子的手上功夫。

  廚房裡比較悶,兩人漸漸地都出了汗。

  圓臉丫鬟又來了,手裡的托盤上擺著兩碗茶:「看我,差點忘了給你們上茶水,已經涼下來了,你們快喝點吧。」

  廖秋娘專心地揉麵,表示不用。

  梨花也在剁餡兒,不想喝,架不住圓臉丫鬟熱情,端起茶碗送到她面前,梨花只好來喝,本想抿下就鬆嘴的,圓臉丫鬟竟將茶碗舉得更高,怕茶水灑了,梨花不得不喝了一大口。

  圓臉丫鬟將茶水放到一旁,又去忙了。

  廖秋娘揉好了麵,拿袖口擦額頭的汗時,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她回頭一看,竟是梨花倒在了地上。

  「梨花!」廖秋娘奔過去,顧不得手上還沾了麵,蹲下去扶梨花。

  梨花身子沉沉的,閉著眼睛,好像陷入了熟睡。

  忽然,廚房的門被人關上,裡面也暗了下來。

  廖秋娘探頭去看,待看清站在門口的人是誰,只覺得一股冷氣猛地從腳底竄起,直奔心口。

  殷聞掃眼裡面,朝見了鬼似的廖秋娘笑笑,一邊慢條斯理地解開外袍,一邊道:「有陣子沒見了,秋娘可還記得我?」

  廖秋娘看看他身後緊閉的門,終於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殷聞:「不然呢,你真以為有人願意花十兩銀子光買你的饃?」

  廖秋娘抿緊嘴唇,一邊警惕地盯著殷聞,一邊伸手去探梨花的鼻息,還好,茶水裡應該只放了迷藥。

  確定梨花生命無憂,廖秋娘輕輕放下梨花,趁殷聞還在找地方放外袍,廖秋娘越過梨花的身體,飛快抓起案板上的菜刀,以防守的姿態警告殷聞道:「你別過來,不然我跟你拼命。」

  她臉色蒼白如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果殷聞真要逼她,她寧可拼得魚死網破。

  殷聞放好外袍,見她這樣,笑道:「這是何必?只要你從了我,待我成親,馬上就會納你做姨娘,我們殷家的富貴你應該很清楚,跟著我,我保你一輩子穿金戴銀。」

  廖秋娘:「我呸!我寧可窮得吃糠咽菜,也不會給你做妾!我勸你最好離開,否則就算你得了手,我也會告到三夫人面前!」

  殷聞朝她走來,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笑:「三夫人是我的妹妹,她會幫誰?況且以她現在的身份,最怕娘家鬧事連累她在王府的好日子,你跑去找她,就是恩將仇報,不如乖乖從了我。」

  廖秋娘不從,當殷聞步步逼近,逼得她退無可退,廖秋娘一狠心,真的揮刀朝他劈去!

  鋒利的菜刀確實唬人,殷聞卻面不改色,身體敏捷避開,同時伸手攥住廖秋娘的手腕,下狠力氣一捏,廖秋娘頓時因為劇痛失力,殷聞趁機奪走菜刀扔到旁邊,再把瘦小的廖秋娘轉過去往後面的米缸上一壓,一手捂著廖秋娘的嘴,一手去扯她的裙子。

  廖秋娘奮力掙扎,然而殷聞就像一座大山,僅憑腰腿便禁錮得她掙脫不得。

  在殷聞眼裡,廖秋娘已是一隻被綁了手腳的兔子,怎麼撲騰也只有被他吃掉的命。

  當他的手毫無阻隔地貼上來,廖秋娘突然不動了,失聲哭泣,眼淚流到殷聞的手上。

  殷聞畢竟不是街頭混混,見她哭得傷心,身體卻乖了,應該已經認了命,殷聞便起了一絲憐香惜玉的心思,鬆開廖秋娘的嘴,俯身去親她的側臉:「傻姑娘,不用哭,跟了我,以後有你的好日子。」

  廖秋娘只是哭,他來親,她也不躲。

  就在殷聞捧過她的臉碰上她的嘴唇時,廖秋娘突然抓緊藏在袖中的梨花的銅簪,猛地朝殷聞刺去。

  殷聞察覺有變,及時避開,廖秋娘卻也緊追不捨,便是兔子也會殊死一搏。

  追趕躲閃間,銅簪鋒利的簪尾劃中了殷聞的臉,可惜馬上就被殷聞打落。

  「不知好賴!」

  殷聞一手捂臉,目光陰狠地看向廖秋娘。

  廖秋娘已經跑到了門前,她試著開門,門卻從外面鎖上了,透過門縫,能看到不遠處守著殷聞的兩個護衛。

  廖秋娘驚恐地回頭,看到殷聞半邊臉都是血,再次朝她逼來。

  心跳從來沒有這麼快過,廖秋娘慌亂地看向廚房各處,然後朝一個方向跑去。

  殷聞並不認為廖秋娘能逃脫自己的手掌,追得也不緊不慢。

  「你別過來!」

  廖秋娘跑到放酒的地方,抓起一壇酒朝殷聞拋去!

  酒壇飛到一半便咣當落地,壇子碎了,酒水灑落滿地。

  殷聞只是笑,臉上血跡猙獰。

  廖秋娘又抓起一壇,拔掉蓋子,這次卻是砸向廚房西北角的柴垛。

  殷聞臉色大變,意識到什麼,疾步撲向廖秋娘。

  廖秋娘回他一笑,燃起剛剛看似慌亂逃跑其實趁機藏起的火折子,丟向柴垛。

  殷聞將廖秋娘撲倒的瞬間,轟隆一聲,柴垛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賤人!」殷聞狠狠地甩了廖秋娘一個耳光。

  廖秋娘嘴角流血,耳朵裡嗡嗡的,等她恢復意識,殷聞又一個耳光打了下來。

  廖秋娘終於失去了眼中的神采,丟了魂般躺在那裡。

  廚房裡有水,殷聞試著舀水滅火,然而炎炎夏日助長了火勢,眼看火舌蔓延到地上的酒水,又一條火龍跳了起來,殷聞恨恨地踹向廖秋娘,轉身跑了。

  兩個護衛察覺不對,立刻打開門。

  「快去收拾好裡面,裝成她們笨手笨腳意外走水。」殷聞沒好氣地道。

  兩個護衛趕緊衝了進去。

  殷聞再吩咐圓臉丫鬟:「等會兒我們先從後門離開,你告訴你們少爺,讓他將走水推到廖秋娘頭上,再說看在她與燕王府三夫人的關係上不予追究,別把事情鬧大。」

  王韞石這小子雖然才十歲,其實很上道,配合他哄著王家老太太完成了今日的計劃,但王老太太只知道吃饃,並不知道他早已潛了進來。

  事後他貼補王韞石一筆銀子,這事也就過去了,廖秋娘那死丫頭保住了清白,為了名譽,肯定也不敢聲張。

  圓臉丫鬟連連點頭。

  兩個護衛將廖秋娘、梨花拖到廚房門口。

  殷聞掃眼廖秋娘露在外面的腿,讓圓臉丫鬟幫她穿好衣裳,沉著臉帶人走了。

  圓臉丫鬟跨進來,見廖秋娘人是清醒的,只是沒了求生之心,一邊幫她收拾衣裳一邊嘆息地說了殷聞的安排:「廖掌櫃,您想開點,這次殷少爺吃了大虧,以後肯定也不會再惦記您,您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忘了吧。」

  廖秋娘木然地看了她一眼。

  廚房上面冒起滾滾濃煙,王家與周圍街坊家的下人都提著水趕了過來。

  等著吃饃的王家老太太氣得直跺腳,指著被丫鬟們救出來的廖秋娘罵個不停:「我好心照顧你的生意,你竟然燒了我家的廚房,你,你怎麼不笨死!」

  這時,昏過去的梨花終於被雜亂的腳步聲喚醒,她坐起來,看看披頭散髮的廖秋娘,再看看廚房,一臉迷茫。

  「掌櫃,這是怎麼回事?」

  問完了,梨花站起來,直到此時,她才看清廖秋娘長髮掩飾下的紅腫的臉。

  對上梨花心疼震怒的眼神,廖秋娘苦笑一聲,落下淚來。

  梨花抱住她,紅著眼睛道:「您別哭,無論您受了什麼委屈,三夫人都會替您做主!」

  王家老太太就站在一旁,聞言氣道:「替你們做主?你們燒了我的房子,我還要報官呢!」

  十歲的少爺王韞石連忙抱著她的胳膊勸道:「祖母祖母,您別急,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爹在殷家做事,她又是三夫人的人,反正這火已經控制住了,您就別報官了,鬧大了兩家還怎麼走動。」

  王家老太太聽了這話,再去看廖秋娘,見廖秋娘後悔得都自己把臉打腫了,老太太重重哼了一聲,默認了孫子的話。

  在街坊們的數落聲中,廖秋娘被梨花扶著走出了桂花巷。

  「掌櫃,您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喝的茶是不是有問題?」拐進一條偏僻的巷子,梨花焦急地問。

  廖秋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她需要梨花幫忙在爹娘那裡遮掩,為了不露出馬腳,只能提前跟梨花串通好。

  梨花咬牙切齒:「走,咱們去找三夫人!」

  廖秋娘搖頭:「別給三夫人添麻煩了,等老爺回來,我直接去找老爺。」

  老爺當年救了爹爹的命,三夫人也幫了她們一家,所以她不報官,不讓整個殷家名聲落地,可殷聞休想她忍氣吞聲!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2
發表於 2024-2-16 00:21: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夏日炎炎,知了躲在樹上叫個不停,此起彼伏的,叫人心神不寧。

  「夫人今日是怎麼了,老是走神。」金盞新搬了一塊兒冰來,放入冰鼎,一抬頭就見主子坐在榻上,神又飛了。

  殷蕙說不清楚,記憶裡這個夏天唯一一件叫她惦記的事,就是廖秋娘母女的慘死。

  按理說她做了那麼多,應該不用再擔心什麼,可這事不像燕王的牙,拔了就徹底解決了,殷聞那顆毒牙究竟會不會再次發作,誰也說不準。

  「娘!」

  衡哥兒突然叫道,小臉通紅。

  沒等殷蕙反應過來,乳母笑道:「哎,五郎要拉臭了。」

  殷蕙便看著乳母抱衡哥兒出去了,衡哥兒有他自己的淨房,等會兒還要洗屁股,那邊東西準備的齊全。

  就在此時,周叔通過王府門房遞了一封信來。

  信封嚴密,上而有周叔的親筆字跡。

  殷蕙撕開信封,裡而信紙上交待了廖秋娘去王家當差卻不小心害得人家廚房走水挨罵之事。

  周叔看似只是把事情稟報給她,殷蕙卻縮緊了心。

  廖秋娘一個吃廚藝飯的,年紀小小能同時照顧母親與鋪子,又孝順又周到,會讓別人家廚房起火?

  肯定是出事了!

  殷蕙立即叫人備車。

  拿著魏曕的腰牌,殷蕙順順利利經北門出了王府,直奔廖秋娘的烤肉饃鋪子。

  此時已經接近晌午,鋪子生意最火,廖秋娘戴著面紗,若無其事地忙碌著,反倒是梨花,不時停下來觀察她的狀態。

  殷蕙坐在馬車上,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廖秋娘臉上的面紗讓她更加不安。

  她吩咐車夫繞到這宅子的後門,與廖秋娘的母親寒暄過後,找個藉口讓她請廖秋娘過來。

  廖秋娘一聽三夫人來了,下意識地看向梨花。

  梨花迴避地低下頭。她知道廖秋娘不想勞煩三夫人,可三夫人派她過來就是為了保護廖秋娘,結果她平時對付小流氓管用,關鍵時刻卻什麼也沒幫上,讓廖秋娘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如果再瞞下此事,如何向三夫人交待?

  「這邊你們倆看著點,我離開一會兒,如果饃都烤完了我還沒回來,便打烊吧。」

  廖秋娘沒有責怪梨花什麼,今日如果不是有梨花在,她既藏不下那根簪子偷襲殷聞,後來恐怕也沒有勇氣一個人而對那麼多人的責備與唾罵。

  都是為了她好,她明白。

  是她自己不爭氣,真以為天上會掉餡兒餅,真以為自己的饃好吃到人家願意白花十兩銀子。

  跟著照料母親的小丫鬟,廖秋娘回了後宅,勸母親回去休息,她單獨招待三夫人。

  她一早就在鋪子裡忙,廖母起得晚,這才看見女兒,疑惑道:你臉怎麼了?」

  廖秋娘笑:「濺了油點,塗了藥膏很難看,遮掩點免得驚到食客。娘快回去吧,三夫人還等著我。」

  廖母只好走了。

  殷蕙讓金盞守門,她看著廖秋娘道:「你在王家,究竟發生了什麼?秋娘,我出來一趟不容易,你如實告訴我,別叫我擔心。」

  廖秋娘不受控制地落下淚來,跪到殷蕙而前,解開面紗,露出一張殘留巴掌印的紅腫小臉。

  殷蕙深深地吸了口氣,怒火在胸口翻滾:「誰幹的?」

  廖秋娘哽咽著,全盤托出。

  殷蕙渾身發冷,沒想到她做了那麼多,殷聞還是不肯放過廖秋娘,布了那麼一盤縝密的局誘廖秋娘入甕。

  廖秋娘做的饃好吃,連燕王、魏曕都喜歡,王家有錢,真花十兩銀子請廖秋娘過去烤饃也不算稀奇,讓丫鬟端茶招待一下也是基本的禮數,這一套一套的,讓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如何防備?

  梨花也只是會功夫罷了,擋得住明刀,防不了暗槍。

  「你身上可還有別的傷?」殷蕙扶起廖秋娘,先關心道。

  廖秋娘搖搖頭,以為夫人要問別的,低眸解釋道:「他摸了我,但沒有得逞。」

  那聲音顫抖,脆弱又倔強,殷蕙心疼地將人抱進懷裡。

  殷聞武藝不俗,廖秋娘能從他手裡逃出來,堅定的心性與臨危不亂的勇氣缺一不可,這麼好的小姑娘,上輩子卻在如花的年紀橫死,如今也被殷聞糾纏算計。

  「報官去吧,不能白受這委屈。」拿出帕子幫廖秋娘擦掉眼淚,殷蕙決定道。

  那十年她忍了太多的氣,礙於身份不好發作,可她知道忍氣吞聲的滋味不好受,殷聞畜生不如,憑什麼要廖秋娘忍?

  廖秋娘卻搖搖頭。

  在王家的時候她就沒考慮報官,一路走回來,她也越來越冷靜。

  不提殷老爺、三夫人的恩情,她報官有用嗎?除了梨花,根本沒有人能替她作證,王家少爺王老太太圓臉丫鬟都是殷聞的幫凶,只要他們一口咬定殷聞沒有出現過,亦或是殷聞只是在王家做客,臉上的傷來自別處,官府能做什麼?梨花是她的伙計,當時又昏迷了,講不清細節,官府不會信。

  除了讓她的清譽掃地,除了連累三夫人被王府貴人們看不起,報官沒有任何好處。

  聽了廖秋娘的話,殷蕙陷入了沉默。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殷聞罪有應得,可她不能不考慮廖秋娘的處境,如廖秋娘所說,報了官殷聞也能摘乾淨,廖秋娘卻要承受平城百姓鋪天蓋地的非議。

  她才十四歲。

  「那你就打算這麼忍了?」殷蕙不甘地問。

  廖秋娘:「不,我會求老爺主持公道,老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跟我爹都信他。」

  殷蕙再度沉默。

  祖父的確很好,周圍的人遇到不平之事,祖父都會公平處理,祖父也很仁厚,廖家為了給廖母治病導致家境窮困,祖父一直都有接濟。

  可是,殷聞是祖父最愛重最信賴的長孫,祖父早已把殷聞當成了殷家產業的繼承人,祖父真會為了廖秋娘,大義滅親把殷聞扭到官府嗎?

  殷蕙沒有對廖秋娘隱瞞她的顧慮。

  廖秋娘道:「我不需要他去官府受罰,我只是想讓殷老知道他的所作所為,讓大少爺明白我不是好欺負的人,讓他不敢再……」

  說到這裡,廖秋娘泣不成聲,無論廚房裡殷聞的強迫還是王老太太等人的議論紛紛,都讓她後怕。

  殷蕙抱住她,等廖秋娘慢慢地冷靜下來,殷蕙低聲道:「初七祖父應該回來了,那日你先去錦繡樓等我,我陪你去。」

  .

  殷蕙從廖家離開不久,一個躲在巷子角落的矮小布衣男子匆匆離開,一路跑回殷聞在城西置辦的一座宅院。

  殷聞在照鏡子,廖秋娘在他臉上劃下一道寸長的傷痕,疼歸疼,倒不是很深,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等老爺子回來了,他就說與人應酬時喝醉酒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衝撞太狠劃傷的。

  「大少爺,三夫人去見廖秋娘了,待了兩三刻鐘,如今已經回府。」矮小男人跟著阿吉走進來,低聲道。

  殷聞目光一沉,那不識抬舉的賤人竟然真敢找殷蕙?

  找了又如何,殷聞不信殷蕙會替廖秋娘做主,這事鬧大了,對她沒有任何好處,甚至會讓燕王更加嫌棄她這個兒媳婦,包括三爺。

  「繼續盯著廖秋娘的一舉一動,官府門前也留意些,都小心行事。」

  「是。」

  殷聞一直在私宅待到夜幕降臨,得知廖秋娘已經打烊休息了,沒有去報官,殷聞越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趁天黑又找了一趟王韞石,讓他別露餡兒。

  「殷兄放心,我都安排妥當了,我祖母一點都沒懷疑。」王韞石笑容老成地道。

  殷聞笑了笑,王韞石離開時,他看著這孩子的背影,心想將來平城肯定又要多一個禍害,只是再蹦跶,也越不過他。

  .

  燕王府,澄心堂。

  魏曕換完常服來了後院,就見乳母在陪衡哥兒玩,殷氏坐在榻上,擰著眉頭聚精會神地在看什麼,招呼他一聲馬上又繼續看。

  一開始魏曕還以為她又在看賬本,逗會兒衡哥兒,再去看她,恰好她翻頁露出封皮,好像是個話本子。

  衡哥兒越來越會學話了,魏曕不想在兒子而前提及這等難登大雅之堂的書,便暫且沒有問。

  待洗漱完畢進了帳子,魏曕才問道:「方才你看的什麼書?」

  殷蕙笑道:「打發時間的東西,您瞧不上的,還是不說了。」

  魏曕想起她擰眉的樣子,問:「講的什麼?」

  殷蕙只好回答:「才子佳人那種事唄。」

  魏曕抿唇,他沒看過這種書,不知道才子與佳人會發生哪種事。

  殷蕙根據他微變的神情,猜到了七七八八,就講得詳細些:「這種書,通常才子都是寒門子弟,亦或是家道中落,機緣巧合遇到大戶人家貌美的小姐,那小姐被他們的才華吸引,寧可忘了從小到大的教養,也要與他們花前月下私定終身。」

  魏曕皺眉:「以後少看,最好扔了。」

  殷蕙乖巧道:「知道,其實我以前看的也還好,才子們大多端方守禮,這兩年書坊不知道怎麼了,賣的話本子寫得越來越離譜,就說我今天看的,那書生竟然擔心小姐聽從父母的勸阻不理他了,故意通過友人的妹妹將小姐請到友人家中,他則躲在書房,強行向小姐求歡……」

  她說到這裡時,魏曕的眉頭已經皺出了「川」紋。

  殷蕙繼續道:「我就特別生氣,換做是我,我非得報官告他誘姦良家女子,包括他的友人兄妹也別想置身事外。」

  魏曕瞪她:「胡言亂語。」

  殷蕙靠到他懷裡,賠笑道:「我就是隨口說說,您當真做什麼,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話本子裡的小姐真狠心去報官,您覺得官府會替她主持公道嗎?」

  魏曕想了想,道:「要看那公子有沒有擔當,他承認罪行,官府自然會定他的罪名,若他不承認,咬定小姐勾引的他,這事便難以說清,想來他對友人兄妹說的也只是請小姐過來一敘。」

  殷蕙做恍然大悟狀:「怪不得事後那小姐哭一陣就答應了,她肯定也是怕報官不成反被誣陷,不得已兩害相較取其輕。」

  魏曕嗯了聲,再次告誡她:「都燒了,衡哥兒越來越大,別帶壞他。」

  王府的書堂裡,絕不會有這種書。

  殷蕙乖乖點頭,頭枕著他的肩膀,眉暗暗皺緊。

  殷聞的陷害與那書生大同小異,廖秋娘只是僥幸沒有讓他得逞。殷蕙對官府辦案的流程不太了解,故意通過話本子詢問魏曕,現在看來,廖秋娘的顧忌沒錯,這類案子上,官府真的很難還女子清白。

  如果祖父肯嚴懲殷聞,也算是給廖秋娘一個交待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3
發表於 2024-2-16 00:22: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初七這早,殷蕙跟著魏曕一塊兒起來了,梳頭時讓金盞去安排馬車。

  魏曕看過來:「今日還要出府?」

  一個「還」字,就讓殷蕙明白,魏曕知道她三日前出了一次。

  這事確實也瞞不過他,安排車馬的事得通過安順兒辦,安順兒又對魏曕最忠心,肯定要對魏曕提一嘴。那日魏曕沒問她為何離府,可能以為她只是履行每月去一趟錦繡樓的慣例。

  殷蕙轉過身,巴巴地望著他,小聲道:「上次是烤肉饃鋪子出了點事,今日才是去錦繡樓,可以嗎?」

  魏曕沉默。

  殷蕙朝他嘟嘟嘴。不知道這招對魏曕管不管用,反正以前每次跟祖父使,祖父都會縱容她。

  魏曕板著臉移開視線,卻也沒有說什麼。

  不說就是默許,殷蕙笑笑,繼續梳頭。

  安順兒還聰明地將夫人的馬車安排到了東華門外,猜到夫人會與三爺同時出發。

  然而不知是殷蕙的運氣不佳,還是魏曕倒黴,夫妻倆剛走出東六所來到隔開燕王府前朝與後宮的中間巷道上時,就見燕王也從勤政殿那邊出來了,而且也是朝東華門的方向走來。

  殷蕙緊張地看向魏曕。

  魏曕看她一眼,站在原地。

  晨光熹微,小倆口並肩站著,一個神色如常,一個透出幾分不安來。

  燕王走近了。

  魏曕、殷蕙齊齊行禮,魏曕問道:「父王要出府嗎?」

  燕王道:「是啊,去衛所看看,一起走吧。」

  他的目光從殷蕙臉上掃過,馬上就移開了,也沒有問什麼。

  燕王步子大,走得快,魏曕從容跟上。

  殷蕙也不好小跑著追,亂了儀態只會更加惹公爹不喜,所以,等她出了東華門,燕王父子倆已經騎馬遠去了。

  殷蕙帶金盞上了馬車。

  金盞捂著胸口,心撲通撲通地跳,劫後餘生般對殷蕙道:「夫人,咱們以後還是走北門吧,別貪近了,走北門肯定碰不到王爺。」

  殷蕙故作沉穩:「王爺都沒說什麼,瞧你那點出息。」

  其實她非常擔心,公爹會不會訓魏曕縱容她頻繁出府啊,回頭魏曕再來訓她,挨訓倒沒什麼,就怕以後不能再出門。

  不過,今日事大,就算明知會撞上燕王,殷蕙也還是要出去,只是會換個門走。

  .

  殷蕙來到錦繡樓時,廖秋娘、梨花已經都等在這裡了。

  擔心祖父可能外出,不宜耽擱,殷蕙直接讓廖秋娘上車,金盞、梨花在外面跟著。

  已經過去三日,廖秋娘白皙的臉上還留著泛青的指印。

  見殷蕙為此難受,廖秋娘笑道:「您不用擔心,早不疼了,我故意沒塗藥膏,為的就是讓老爺看清楚。」

  少女目光清澈明亮依舊,殷蕙又欽佩,又越發地喜歡這個小姑娘。多勇敢多豁達,經歷過那種事依然能向陽而生,她上輩子白白活到二十五歲,竟被納妾這點小事給氣回來了。

  「委屈你了。」千言萬語,殷蕙只找到這一句話。

  廖秋娘笑了笑,想到什麼,她有些忐忑地看著殷蕙,小事道:「夫人,我爹爹知道了。」

  爹爹目光犀利,她瞞不住,只能交待。

  殷蕙登時提心吊膽起來,廖十三可是刺殺過殷聞,這次會不會……

  真能殺死殷聞也是殷聞活該,就怕殷聞又拿祖父擋刀,亦或是廖十三刺殺失敗被殷家的護衛拿下,白白背負謀殺之名入獄。

  廖秋娘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害怕,忙解釋道:「我爹爹跟我一個意思,錯都在大少爺,不能連累您與老爺,只希望老爺能給我們一個說法。爹爹還說,大少爺有暗中派人盯著我,所以他這幾天都假裝毫不知情,今日一大早才趕去了殷府稟報老爺,免得大少爺發現我來見您,提前找藉口支走老爺,讓您撲空。」

  殷蕙背後冷汗淋淋。

  廖十三不愧是跟著商隊出生入死的武者,哪怕女兒被人欺辱,他也能忍下去,等候最佳時機。

  這次是廖秋娘保住了清白與性命,廖母更是蒙在鼓裡活得好好的,廖十三能保持理智,否則,他肯定還會像上輩子一樣,伺機刺殺殷聞。

  殷蕙的目光,再次落到廖秋娘的臉上。

  小姑娘長得好看,眉眼中也有一種尋常女子身上罕見的堅毅與無畏。

  都是因為她有廖十三那樣的好父親吧,所以才能臨危不亂,想出放火的辦法擺脫殷聞。

  殷家到了,與往日不同,今日殷家大門緊閉,意思是不見外客。

  殷蕙自然不是外人,德叔神色嚴肅地將殷蕙、廖秋娘、梨花帶到了殷墉的院子,連金盞都只能在院外守著。

  廳堂裡面,殷墉面沉如水地坐在主位,左邊站著趙氏、殷聞母子,右邊是廖十三。

  兩輩子殷蕙曾多次聽見廖十三的名字,今日乃第一次親眼見到他的人,別看廖秋娘白淨貌美,廖十三卻是個山岳般魁梧、面如古銅的壯碩男子,且比燕王身邊的那些武將還要魁梧,一身粗布短褐緊緊地束縛著他強健的身軀,上臂兩側繃得緊緊實實。

  將軍們只是遇到戰事才上陣殺敵,廖十三年年都跟著商隊出生入死,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阿蕙,過來坐。」殷墉身邊還有張椅子,他看眼殷蕙,道。

  殷蕙點點頭,走了過去。

  趙氏怨憤地看著,老爺子叫她過來站了半天了,她都沒資格坐,殷蕙一個晚輩就可以!

  殷墉看眼殷聞與廖十三,先問梨花:「你來說,初三那日都發生了什麼。」

  廖秋娘抿緊嘴唇,終於還是看向殷聞。

  殷聞左臉的傷疤已經癒合,結了暗紅色的痂,遠沒到脫落的時候。

  一大早的被廖十三打了個措手不及,在祖父面前失去先機,殷聞的臉色很是難看。

  最關鍵的是,他篤定廖秋娘不敢說,前日還去殷家倉庫試探過廖十三,廖十三的表現與平時沒有任何區別。

  二人對視時,梨花已經開始了敘述,從初二黃昏王家派人去鋪子前邀請她們開始說起,到她喝了茶水昏迷不醒,到她醒來發現王家亂成一團、廖秋娘雙頰紅腫。

  儘管事情是發生在廖秋娘身上,重新回憶,梨花還是氣得全身發抖,眼睛也紅了,跪下道:「老爺,請您替廖姑娘做主。」

  「你胡說!」趙氏突然指著梨花大罵起來:「她們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在這裡顛倒黑白陷害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們阿聞想要什麼樣的美人不行,有的是大家閨秀搶著給他,他需要用這種手段算計你們這些臭丫頭!我看就是有人看阿聞不順眼……」

  「閉嘴!」殷墉猛地一拍桌子,朝趙氏吼道。

  趙氏打了個哆嗦,硬的不行,她也跪下去,朝老爺子抹淚道:「父親,阿聞是您一手栽培大的,他的品行您再清楚不過,您得替他做主啊,不能放任外人這麼污蔑他,阿聞還沒有成親,這事要是傳出去,以後誰還敢嫁到咱們殷家來……」

  殷墉冷著眼道:「讓你過來是讓你做個見證,你再囉嗦一句,馬上回去!」

  趙氏終於不出聲了。

  殷墉又看向廖秋娘,剛要開口,卻被小姑娘臉上的巴掌印刺了眼,於是垂眸道:「秋娘說說,從進了王家開始說。」

  廖秋娘跪到地上,事無巨細地回憶起來,包括王家壽春堂中花壇裡的花草:「壽春堂很幽靜,我其實有點怕,可我看到除了圓臉丫鬟院子裡還有兩個伺候花草的小丫鬟,我便安了心,覺得這確實是一個過日子的富貴人家,還有廚房裡的東西,菜刀是經常被人磨過的,菜板也有了些年頭,上面全是切痕。」

  明明還沒說到她的委屈,殷蕙莫名眼睛發酸,殷聞心機深沉,他肯定知道廖家父女不是等閒之輩,所以不惜串通王家布這個局。

  「梨花昏迷不醒,我很害怕,我知道大少爺會武藝,所以趁大少爺還站在門口,偷偷拔了梨花的銅簪藏到袖子裡。」

  「菜刀被大少爺奪了,他把我壓到米缸上,他力氣太大,我掙不開。」

  「他在我身上亂摸,我很害怕,知道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

  「他來親我,我假裝從了,我聞到他嘴裡有香瓜味……」

  殷聞眼角微抽,早已將視線移過來的殷墉,沒有錯過這一幕。

  「他想搶我手裡的火折子,他把我撲到地上,見火燒起來了,他罵我,打了我兩個耳光。他還讓那兩個護衛來抬我,我的腿也被他們看了。」

  廖秋娘緊緊咬著牙,淚流滿面地回憶著。

  殷墉吩咐德叔:「去把那二人綁到院子裡。」

  「父親,您不能聽她的一面之詞,這些都是她編的,她存心陷害阿聞,肯定編得像真的一樣!」趙氏又叫了出來。

  殷墉只看殷聞:「如果你真的做過,無論你安排得多縝密,也會有疏漏之處,我可以叫王家小子過來,也可以審問阿吉與你的兩個護衛,我雖然老了,審問幾個人還沒問題。」

  殷聞攥緊拳頭。

  他動廖秋娘,賭的是她不敢聲張,然而從廖十三今早進門的那刻起,殷聞就知道自己再也糊弄不了老爺子。

  老爺子吃過的鹽比他吃過的米都多,要麼不懷疑,一旦起疑,定能查出證據。

  「祖父,孫兒有罪,孫兒喜歡秋娘,甚至願意提親求娶,可她始終不肯給我好臉色,孫兒一時憤懣,便做了錯事。」

  殷聞跪到地上,悔恨不已般認了。

  殷墉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他叫其他人先下去,只留廖十三、廖秋娘在裡面。

  「十三,秋娘受委屈了,不知你可否給阿聞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果你願意,我會主持阿聞與秋娘的婚事,以後秋娘就是殷家的當家少奶奶,內宅裡面誰也越不過她。」

  殷墉愧疚地對廖十三道。

  殷聞是他的親孫子,他無法狠心將人送到官府讓官府判他流放,如果能夠私了,既保住了孫子,也給了秋娘補償。

  不等廖十三回答,廖秋娘哭道:「老爺,我根本不喜歡大少爺,我只恨他,我寧可死也不嫁他!」

  她是來求公道的,不是要補償的,殷家再有錢,她不稀罕!

  廖十三抱住哭泣的女兒,紅著眼睛對殷墉道:「老爺,十三一直敬重您,十三還欠您一條命,如果您想揭過此事,十三就當還恩了,所有恩怨一筆勾銷,這就帶秋娘走。」

  殷墉頹然地坐到椅子上。

  廖十三扶著女兒就要離開。

  就在父女倆走到門口的時候,殷墉看著小姑娘跌落在地面上的淚痕,苦澀道:「十三,不報官行嗎,我可以對他動用家法。」

  廖十三停下腳步,背對他問:「什麼家法?」

  殷墉嘴唇顫抖:「鞭笞二十,禁足一年。」

  廖十三聽著女兒的哭聲,道:「可以,但鞭笞我要親自動手。」

  殷墉落下淚來:「好。」

  一刻鐘後,小廝抬了一條長凳過來,德叔則取來殷家幾十年沒動用過的皮鞭,顫抖著交給廖十三。

  殷聞臉色蒼白地趴到長凳上。

  趙氏跪在一旁,哭著求老爺子開恩。

  殷墉負手站在廳堂裡,面朝北道:「開始吧。」

  廖十三恨不得殺了殷聞,此時又怎會留情,揮鞭朝殷聞身上甩去,才一鞭子,殷聞雪白的中褲上就見了血。

  就在趙氏慘嚎的時候,廖十三又連著甩了四鞭子。

  趙氏要瘋了,撲過去用自己護住了殷聞。

  廖十三便也給了她五鞭子,直疼得趙氏昏死過去滑落倒地,廖十三再繼續打殷聞,後背、手背、腿,輪流著打。

  殷蕙別過頭去。

  廖秋娘靠在梨花懷裡,低聲哭泣著。

  廖十三打得快,二十下很快就打完了,殷聞也昏了過去。

  甩開鞭子,廖十三走到廳堂門前,撲通跪下,喘著氣朝殷墉的背影磕了三個響頭:「老爺,這鞭子是我替秋娘打的,今日起,十三會離開殷家,守著妻女過日子,但您的大恩大德我依然欠著,隨時隨刻任憑差遣,就算您要十三的命,十三也絕無怨言,下輩子也會繼續做牛做馬報答您。」

  他對殷聞狠,對自己也狠,抬起頭時,額頭一片血紅。

  殷墉快要沒有力氣支撐了,微微地擺擺手:「走吧,是殷家對不起秋娘。」

  廖十三不再多言,走到女兒身邊,朝殷蕙點點頭,轉身離去。

  梨花看向殷蕙。

  殷蕙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跟著廖秋娘。

  「老爺!」

  身後突然傳來德叔驚恐的聲音,殷蕙回頭,就見祖父已經倒在了地上。

  「祖父!」殷蕙焦急得衝了進去。

  殷墉只是力竭。

  頹敗地靠在德叔身上,殷墉看看小孫女,再看看外面一身是血的長孫,忽地發出一聲苦笑。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4
發表於 2024-2-16 00:22: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殷蕙與德叔一起將老爺子扶到了椅子上。

  殷墉擺擺手,對德叔道:「快去請方老夫妻來。」

  殷家名下有家醫館,方老夫妻都是坐館郎中,方夫人主要看診女客。

  德叔紅著眼圈道:「之前叫人搬凳子過來時已經吩咐下去了,您放心吧。」

  他不心疼仗勢欺人的大少爺,只心疼自家老爺,天南海北地跑了一輩子,到老竟還要為不肖子孫生氣。

  殷墉嘆口氣,叫德叔安排人手,先將院子裡昏迷過去的兒媳、長孫抬回二房。

  德叔趕緊去忙了。

  殷墉偏頭,就見小孫女雙手攥著袖口站在幾步遠外,同樣紅著眼圈巴巴地看著她,但小孫女可比德叔水靈多了,露出這種神態,越發顯得楚楚可憐,好像她受到了孤立,大家都不要她了似的。

  殷墉就笑了下,朝小孫女招手:「做何這樣看祖父?給祖父倒碗茶吧。」

  長孫做出那種事,又咎由自取挨了鞭子,他是生氣也是心疼,但風風雨雨經歷過那麼多,還不至於為此一蹶不振。

  老爺子一笑,殷蕙的眼淚就掉下來了,走過來跪下,伏在老爺子腿上道:「我還以為祖父生我的氣,再也不喜歡我了。」

  殷墉無奈地摸摸小孫女的頭:「怎麼還哭上了,你大哥犯了錯,祖父為何要怪你。」

  殷蕙:「怪我不但沒有幫著大哥隱瞞,還陪他們一起來登門問罪。」

  殷墉嘆道:「傻阿蕙,這都與你無關,廖十三的秉性我最清楚,他要替女兒討回公道,就算你想攔也攔不住,他來登門,肯定是深思熟慮過的。」

  殷蕙抬起頭:「您真不怪我?」

  殷墉笑著幫她擦掉眼淚:「不怪,阿蕙仁義,像你爹,祖父很高興。」

  殷蕙卻看到了祖父眼中的血絲,都是被這事鬧的。

  其實殷蕙不止一次盼望過殷聞因為廖秋娘身邊有人保護便徹底收手,這樣祖父就不用為了子孫的事傷心難過,可她又清楚,殷聞從根子上就是個心狠手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就算沒有廖秋娘,以後也會有別的無辜女子被他糟蹋,也會有別的父母跳出來替女兒報仇,也會有殷聞再推祖父擋刀的時候。

  只有讓祖父看清楚殷聞的為人,讓祖父自己對殷聞起戒備之心,她才能安枕無憂。

  殷蕙站起來,給老爺子倒了碗茶,茶水微涼,夏天喝正好。

  殷墉連喝一碗,喝完又是一聲長嘆:「走吧,一會兒方老夫妻該到了,咱們去看看你大哥傷得如何。」

  殷蕙扶起老爺子,不忍道:「就怕您看了難受。」

  殷墉:「他敢做,我有何不敢看?如果不是我對廖十三有恩,他早被廖十三砍了。」

  他的商隊遇到過幾波盜匪,殷墉親眼目睹過廖十三雙手揮刀在盜匪群中勢不可擋的勇猛與狠辣。

  殷蕙聽了祖父的描述,並不覺得害怕,對廖十三只有欽佩:「說句您可能不愛聽的,我很敬佩廖叔,他重感情疼女兒,這事換成別人,聽到您願意讓大哥娶秋娘,可能一口就同意了,更甚者壓根不敢來咱們家討公道,廖叔不一樣,他把女兒當人,不是當物件。」

  殷墉嗯了聲,他又何嘗不欣賞廖十三,無論廖十三本人還是他的武藝,他都欣賞。

  這麼好的一個鐵血男兒,卻再也不會替殷家效力。

  他都老了,再過幾年商隊也要交給長孫打理,有廖十三跟著多好,偏被長孫自己趕走了。

  很快,二房到了。

  殷景善正在為妻子、兒子揪心,看到老爺子,殷景善急得跑過來:「爹,那廖十三說什麼您就信什麼啊,咱們家就阿聞一個獨苗,真有個三長兩短,後悔的還不是您!」

  看到殷景善,殷蕙才想起家裡還有位二叔,隨即詫異地看向祖父,剛剛祖父怎麼沒叫二叔過去旁聽?

  殷墉當然不能,廖秋娘肯定會訴說當時的遭遇,兒媳聽聽就罷了,多個男人只會讓人家小姑娘更難受,反正事實經過兒媳會轉告兒子。

  「不用問我,阿聞醒了會親口告訴你。」此時殷墉看這個兒子也非常不順眼,他常年在外面跑,沒有精力顧及長孫的方方面面,兒子這幾年幾乎沒離過平城,但凡注意點對長孫品行的教養,也不會造成今日的結果,搞不好就是因為當年兒子帶回來個外室子,給長孫起了不好的榜樣。

  丟下殷景善,殷墉帶著小孫女去了長孫的院子。

  考慮到殷聞現在的樣子,殷蕙留在堂屋等著,殷墉父子倆進去了。

  殷聞還昏迷著,身上的衣裳都剝了,露出一條條血紅的鞭子印,觸目驚心。

  殷景善心疼地直掉眼淚。

  殷墉一條一條地看過,搖搖頭,對兒子道:「看到了嗎,廖十三還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他十幾鞭子都對著一個地方打,阿聞不死也得廢,現在這樣瞧著凶險,其實都是皮外傷,疼一陣就能養好。」

  殷景善只是冷笑:「他真念著您的恩義,就不該動手!您當年就不該救他!」

  殷墉胸口又開始冒火,但凡長子還在,他都懶得跟次子多說一句話。

  方老夫妻來了,方夫人去照看趙氏,方老提著藥箱來了這邊。

  檢查過殷聞的傷勢,方老說了跟殷墉差不多的話,開了金瘡藥,養上十天半月殷聞就能下地,只是可能會留疤。

  殷墉便帶著殷蕙回了自己那邊。

  確定長孫沒有傷筋動骨,殷墉徹底鬆懈下來,就想在榻上躺會兒,問殷蕙:「你急不急回府?家裡沒事了,不用你費心。」

  殷蕙默默爬到榻上,跪坐在旁邊幫祖父揉肩膀。

  殷墉總覺得小孫女有話說。

  殷蕙讓德叔去外面守著,她一邊揉著,一邊看著老爺子問:「祖父,您就不好奇我為何對秋娘那麼好嗎,把好地段的鋪子租給她,還安排兩個會功夫的丫鬟保護她。」

  殷墉鬆懈疲憊的面容陡然嚴肅起來。

  殷蕙垂著眼,低聲道:「我給您講個事,您有什麼疑問,都等我說完再問?」

  殷墉坐了起來,讓她盡管說。

  殷蕙握著老爺子的手,那手長了皺紋,卻叫她安心:「去年中秋前,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秋娘一家還住在老地方,大哥趁廖叔不在,偷偷潛入廖家,害死了秋娘,廖嬸臥病在床,聽到大哥做那禽獸事卻無可奈何,活活氣死了。大哥得逞後跑了,廖叔回來,不忍秋娘死了也被人議論,只說廖嬸病逝,秋娘傷心之下跟著去了。」

  「安葬了秋娘母女後,廖叔便暗中尋找凶手,找了很久很久,終於讓他聽見大哥身邊的護衛說漏嘴,廖叔便去刺殺大哥,當時大哥與您在一起,他深知廖叔的厲害,危險關頭,竟推了您出去!」

  說到此處,殷蕙伏到老爺子懷裡,身子微微發抖:「我嚇醒了,明明知道那只是個夢,可夢裡像真的一樣,我就趁回家的時候跟德叔打聽咱們家是不是有個叫廖十三的護衛,德叔說有!還告訴我廖十三有個多病的妻子與女兒!我心慌,讓德叔找個藉口叫秋娘過來給我看看,秋娘竟然與我夢裡見到的一模一樣。」

  「祖父,這些您都可以找德叔佐證,絕不是孫女編造出來騙您的。」

  殷墉心情復雜,思緒很亂,下意識地問:「這種夢,你為何不告訴我?」

  殷蕙:「我怕您誤會我存心挑撥您與大哥的關係,我怕您更喜歡大哥,一生氣就不許我再回來了,別人家孫女根本沒法跟孫子比,您那麼疼我,我不敢賭。就想著,無論大哥有沒有惦記秋娘,秋娘才十三歲,那麼小,我先護著她,就算白忙一場也沒關係,誰知道,大哥真的……」

  後面的事無需她再說。

  殷墉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小孫女,他放在手心裡都怕摔了的小孫女。

  殷蕙漸漸慌亂起來,拉著老爺子的手道:「祖父,我說這個,只是太害怕您出事,沒有別的意思,您繼續器重大哥也行,我只希望您始終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爹我娘去得早,除了衡哥兒,您就是我最親最親的人,我怕我什麼都不做什麼也不說,您真的也丟下我走了。」

  「祖父,二叔二嬸懷疑我惦記咱們家的家產,我真沒有,我寧可把您給我的嫁妝銀子都還您,只求您信我。」

  殷蕙不停地說著,眼淚一串串地掉,直到老爺子突然伸手,將她抱到了懷裡:「阿蕙不哭,不哭了,祖父信你,祖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殷蕙扁扁嘴,哭得更凶起來。

  能記住那十年,能讓自己與身邊人過得更如意,殷蕙很知足,可有時候她也會累,惦記這個防著那個,心神不寧。

  她多想回到小時候,什麼事都有祖父替她撐腰,她只管吃喝玩樂就好。

  可祖父老了,她長大了,該她保護祖父了。

  累就累,只要祖父信她,殷蕙便什麼都不怕。

  她慢慢平復的時候,殷墉想了很多很多,最後拍著小孫女單薄的肩道:「阿蕙,祖父明白你的意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有時候就算是至親骨肉,也會為了錢財或權勢拔刀相向。只是,虎毒不食子,縱使有一天你大哥真會那麼對我,在他沒動手之前,祖父也不能先棄他於不顧。」

  殷蕙連連點頭:「我懂,手心手背都是肉,您有多疼我,就有多疼他,哪能輕易丟了。」

  殷墉:「是啊,不過祖父會提防的,以後也會分出精力栽培閬哥兒。」

  殷蕙扭頭道:「這時候您提閬哥兒做什麼,好像我說了那麼多只是為了幫閬哥兒爭寵。」

  殷墉笑:「你當然不是,是祖父自己想栽培閬哥兒,你大哥……立身不正之人,如何長久,祖父盼著他改邪歸正,但也要做好兩手準備。」

  殷蕙擔憂道:「您這麼想是對的,就怕大哥與二叔二嬸更恨您。」

  殷墉意味深長道:「虎毒不食子,不代表不防子,阿蕙大可放心,祖父自有手段。」

  殷蕙也只能選擇相信。

  離開娘家後,殷蕙又去了一趟廖家。

  廖秋娘竟然又開張做生意了,繫著圍裙,忙來轉去。

  殷蕙沒有打擾她們,直接走後門去見廖十三。

  廖十三客客氣氣地招待了她。

  殷蕙問道:「您真不準備回殷家了?祖父看過大哥的傷,知道您有手下留情,不會因為此事與您生分的。」

  廖十三垂著眼:「不去了,不合適。」

  他手下留情,是怕真打死殷聞,老爺白髮人送黑髮人承受不住,可他再也不想看見殷聞那畜生。

  殷蕙瞥眼他結實健碩的臂膀:「不知廖叔以後有何打算?」

  廖十三已經想好了:「我會幫秋娘打理鋪子,夫人心善,不過我們已經欠您太多,您把梨花、梅花帶回去吧,以後有我在,沒人敢再算計她。」

  殷蕙心想,您這一臉橫肉,往鋪子裡一站,膽小的食客可能都不敢靠近。

  面上則帶笑道:「您武藝超群,看鋪子太屈才了,若廖叔有入伍之心,我可以試著幫您引薦。」

  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她的娘家不適合再用廖十三,不如把廖十三舉薦到夫家去,將來廖十三若能立下軍功封個一官半職,對殷聞也有個震懾作用,讓他不敢生出報復之心。

  廖十三微微動容,考慮片刻,突然朝殷蕙跪下:「夫人提攜之恩,十三無以為報。」

  殷蕙趕緊請他起來:「您先別急,這事我不一定能辦成,還要等待時機。」

  廖十三:「無論成與不成,您救了秋娘,便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

  西北護衛所,燕王巡視了一圈,振奮一番士氣,準備離開了。

  魏曕、馮謖都要送他。

  燕王道:「老三送送就行。」

  馮謖只好留在原地,看著父子倆騎馬走出衛所。

  燕王瞅瞅跟在後面的侍衛們,將魏曕叫到一旁,語氣隨和地問:「衡哥兒她娘,前幾天是不是出去過?」

  魏曕神色一凜,解釋道:「是,說是她那烤肉饃的鋪子出了點事,很快就回來了,今日是去錦繡樓。」

  兒媳婦要盯著嫁妝產業,這事老三跟他報備過,鑑於兒媳婦產業不小,關鍵時刻可能派上用場,燕王同意了,但兒媳婦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離府卻是不應該。

  燕王沒追究烤肉饃鋪子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提醒兒子:「一月一次已經夠逍遙了,你管著點,免得她越來越大膽。」

  魏曕耳垂發熱。

  從他記事起,事事都爭取做到盡善盡美,從未被父王教訓過,今日竟因為這種瑣事被父王警告。

  黃昏時分,魏曕回了澄心堂。

  殷蕙抱著衡哥兒坐在榻上,魏曕一進門,她便小心翼翼地觀察起來。

  她長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魏曕對上她的視線,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他像以前一樣先陪兒子。

  男人冷冰冰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殷蕙只好忍著,忍到夜裡歇下,殷蕙終於憋不住了,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早上您隨父王出去,父王有沒有說我?」

  魏曕:「說你什麼?」

  殷蕙心虛:「說我這個月出了兩次門。」

  魏曕沉默片刻,道:「沒有。」

  剛說完,就聽她長長地鬆了口氣。

  魏曕:「不過,一次破例父王或許不在乎,再有下次……」

  殷蕙連忙保證道:「沒有下次,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她可不敢挑釁公爹的權威,尤其今早還迎面撞上了!

  魏曕猜她也不敢,閉上眼睛道:「睡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5
發表於 2024-2-16 00:22: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殷聞的醜陋面容得以揭露,殷蕙著實放鬆了幾天,趁早上天氣涼快帶衡哥兒去逛逛花園,熱起來娘倆就回到屋裡玩墨認字,時而陪妯娌們坐坐。

  王府貴婦的日子雖然有時候會顯得枯燥,對於重生一次的殷蕙來說,此刻卻顯得格外舒適難得,什麼都不用計劃籌謀,享受就夠了。

  六月下旬,大房的孟姨娘替世子爺魏陽生下了一個庶子,也就是燕王的第六個孫子六郎。

  喜訊報到澄心堂,殷蕙讓乳母看著衡哥兒,她帶上早就預備好的禮物去了頤志堂。

  二房離大房更近,紀纖纖已經到了,還在廳堂裡坐著,臉上帶著喜氣洋洋的笑容,恐怕她自己生二郎的時候笑得都沒這麼開心。

  「三弟妹怎麼來得這麼慢,我特意等著你一塊兒去看六郎呢。」紀纖纖笑著朝殷蕙道。

  殷蕙回笑:「叫二嫂久等了。」

  雖然知道徐清婉可能不太高興,按照禮數,殷蕙還是得向她道聲喜。

  徐清婉笑得沒有紀纖纖那麼誇張,大方得體,心裡亦從容。她膝下有大郎、三郎兩個兒子了,兄弟倆養得都很好,大郎少年老成聰慧守禮,三郎開朗活潑壯壯實實,都曾被公爹誇過,區區一個六郎又算什麼,只要看透這一點,哪怕世子爺再帶回幾個姨娘再生幾個庶子,她也不介意了。

  府裡添哥是大喜事,等會兒徐王妃等人也會過來,徐清婉叫身邊的丫鬟帶殷蕙她們先去看孩子,她等著迎接長輩。

  孟姨娘還在產房裡休息,殷蕙、紀纖纖自然不會去看她,坐在堂屋裡,由乳母抱六郎出來給她們看。

  「呦,這麼胖啊,跟五郎剛出生那會兒差不多吧?」紀纖纖往襁褓裡看一眼,半是驚訝半是好笑地道。

  這話總覺得有些刺耳,好在殷蕙太習慣紀纖纖的陰陽怪氣了,當耳旁風就好。

  等乳母來到她面前,殷蕙低頭看看,就見六郎確實挺胖的,然而頭髮稀疏,遠沒有自己的衡哥兒出生時漂亮。

  剛出生的孩子身上都有種味兒,自己的還無所謂,別人家的紀纖纖可不願意忍,叫乳母抱進去了,她與殷蕙往外走。

  「話說回來,現在王府裡有六個小郎了,大嫂這邊仨,我那邊倆,我們還分別有位姐兒,三弟妹你是不是該努努力了?」

  紀纖纖手裡搖著團扇,打趣地道。

  殷蕙尷尬地笑笑。

  這事跟努力又有什麼關係,魏曕夠努力了,她也盼著再生一兩個孩子,一來自己喜歡,二來給衡哥兒作伴,免得再過幾年小兄弟們一塊兒玩,人家哥哥帶著弟弟互相護著,就衡哥兒孤零零的自己,連紀纖纖的女兒莊姐兒都敢欺負他,四郎更是蔫壞兒蔫壞兒。

  大房添丁的喜訊也傳到了燕王那裡。

  聽說六孫子一出生就有八斤重,比五郎還重幾兩,燕王很是高興,讓海公公安排一份賞送過去。

  每個孫子孫女出生他都會給兒媳婦們賞,正室兒媳就多給點,姨娘們就少給點。

  「王府人丁興旺,再過兩年四爺、五爺到了成親的年紀,還會有更多的小郎出生,王爺再想親自指點孫輩功夫,您可有的忙嘍。」海公公笑眯眯地同情起來,實則是變著法的奉承王爺。

  燕王果然笑容滿面,摸著鬍子道:「老四今年十六,快了,老五才十三,有的等呢,三個哥哥再努努力,可能在老四成親前給我湊夠十個孫子。」

  人丁興旺好啊,真攢夠十個孫子,他立即給父皇寫封信懇請擴建王府,蓋得比秦王的王府還要大,他是兄長,沒道理住得比弟弟寒酸。

  盼著再多幾個孫子,燕王自然要先想想兒子,這麼一想,燕王皺起眉頭。

  這晚,燕王去了溫夫人的靜好堂。

  夏日天熱,溫夫人還真不盼著燕王過來,來了就意味著她要多洗一次澡。

  主子們去沐浴時,丫鬟們仔仔細細將床上的席子擦了一遍,等燕王帶著溫夫人回來,席子也蒸乾了,清清涼涼地睡著剛剛好。

  燕王身體魁梧,溫夫人伺候他一回頗耗力氣,這會兒一躺下來,睏得就想睡覺。

  燕王卻與她聊了起來:「老三屋裡到底有沒有通房丫鬟?」

  提到兒子,溫夫人睜開眼睛,想了想道:「有啊,去年他媳婦專門從外面給他買了兩個漂亮丫頭,還帶過來給我見過。」

  燕王:「那怎麼還沒有動靜?老大不說,老二那邊也有二兒一女,就他那邊冷清,按理說他身子骨最結實,好消息也該來得最頻繁。」

  溫夫人眨眨眼睛,道:「可能老三不熱衷那個吧,您瞧瞧他那張臉,寺裡的和尚都沒他正經,況且他還經常在衛所住幾晚,卯著勁兒做好差事呢。」

  這話有些道理,燕王點點頭,但還是道:「你找機會跟他說說,讓他多分些心思在子嗣上,趁年輕多生幾個。對了,老三媳婦心胸如何,沒管著他吧?」

  以前他覺得老二最沒出息,經常被媳婦拿捏,上次親眼見到老三陪他媳婦出門,燕王忽然又覺得老三也可能是個軟耳根。

  小媳婦們聰明著呢,買了通房丫鬟給外面看,私底下再纏著男人獨佔寵愛,這事一點都不新鮮。

  溫夫人越聽心裡就越不舒服,怎麼著,挑完她的兒子再來挑她的兒媳婦,老三夫妻倆惹了他是不是?

  「就老三那脾氣,我都不敢管,他媳婦敢?我知道您是關心老三,可您這麼說,我這心裡突然不踏實,您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他們倆口子犯了錯,還是我無意間做錯了什麼,您專門來挑我們了?」

  說著,溫夫人拿被子擋住臉,低低地抽泣起來。

  燕王最怕女人哭,那種不講道理耍賴的哭法他煩,這種膽子小胡思亂想嚇哭自己的,既讓他煩,還不得不解釋一下。

  「我就是關心老三,你不用想太多。」

  「那您自己跟老三說去,我怕傳達得不清楚,他也胡思亂想。」

  反正這種得罪兒媳婦的事,溫夫人才不要幹,婆媳倆本來好好的,何必鬧出罅隙來。

  燕王嘆口氣,溫氏年輕時謹小慎微地很懂事,怎麼年紀越大越不聽話了,早知道她不頂用,他今晚何必過來。

  次日黃昏,魏曕一回王府,就被東華門外的侍衛告知,父王有事找他。

  魏曕匆匆去了勤政殿。

  燕王在書房,裡面擺了一座長長的冰鼎,絲絲縷縷的涼氣飄逸開,與外面的暑熱彷佛兩個季節。

  燕王手裡拿著一本書,兒子到了,燕王抬眼看過來,就見自家老三還在喘氣,有新冒出來的汗珠沿著那張微微曬黑的俊朗臉龐滾落下來,看得他好像也剛在外面跑了一趟,開始發熱。

  「拿巾子來。」燕王吩咐道。

  海公公忙去打濕一條巾子,擰得半乾,雙手送到魏曕面前。

  「多謝父王。」魏曕一邊擦臉,一邊快速地思索著,看父王的態度,應該沒什麼大事。

  他把脖子也擦了擦,等他將巾子還給海公公時,燕王敏銳地發現,巾子灰了一層。

  衛所離平城有些距離,老三騎馬回來,肯定飛了一身的灰。

  哥哥們都在王府裡做文職,哪怕累至少都乾乾淨淨的,就老三風吹日曬。

  「這幾晚都宿在衛所?」燕王叫人給兒子倒茶,然後問。

  魏曕道:「是,指揮使要演練夜襲,兒子帶一半人馬負責防守。」

  燕王來了興趣:「結果如何?」

  魏曕慚愧道:「指揮使偷襲成功。」

  燕王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不用不好意思,再說馮謖大你二十歲,又跟著父王打過十幾場仗,他若是連你一個新人都打不過,父王也不敢再用他領兵。」

  魏曕頷首:「兒子會用心學的。」

  燕王讓他先喝茶,等魏曕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了,燕王又笑了:「昨日你又多了個侄子。」

  魏曕反應過來,道:「等會兒我去向大哥道聲喜。」

  燕王點點頭,話題終於繞回兒子頭上:「別光顧著道喜,你也努努力,你大哥都四個孩子了,你那邊還只五郎一個。」

  魏曕一怔。

  燕王繼續道:「知道你性子冷,再冷也得多生幾個孩子,衡哥兒她娘帶孩子還好過,那些通房丫鬟,你叫她們長年累月的獨守空房,這怎麼成。」

  魏曕明白了。

  燕王舉高手裡的書:「快回去休息吧。」

  魏曕行禮告退。

  離開勤政殿後,他的嘴角漸漸抿緊,只有一個衡哥兒又如何,五個侄子加起來也不如他這一個。

  經過頤志堂時,魏曕停下腳步,叫長風去通傳一聲。

  魏陽正趁飯前檢查大郎、三郎的功課,聽說老三來了,摸摸兒子們的頭道:「走,跟我去迎迎你們三叔。」

  於是,魏曕一進來,就看到大哥身後跟著兩個侄子,七歲的大郎頗有幾分小少年的沉穩了,四歲的三郎虎頭虎腦的,可能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恭喜大哥昨日又喜得麟兒。」魏曕拱手,露出三分笑來。

  魏陽揶揄道:「我還得感謝六郎,托他的福,讓我又多看一次三弟的笑。」

  三郎在旁邊嘿嘿了兩聲,然後在魏曕看過來時,馬上收了笑。

  魏陽將魏曕請到廳堂,再派人去把六郎抱過來,從始至終,他臉上都掛著再為人父的真摯喜悅。

  魏曕若沒有被父王催生,也不會有什麼想法,可此刻,他越看大哥的笑臉越礙眼。

  好在他本來就話少,看完孩子就告辭也沒有讓魏陽多想什麼。

  魏曕回到澄心堂,還是先沐浴。

  清涼的水洗去了一身灰塵,也帶走了心頭的悶氣。

  換好衣裳,魏曕走向後院,還在走廊上,就聽到了衡哥兒清脆的笑聲,原來是在看小丫鬟踢毽子,小丫鬟故意將毽子踢得高高,再假裝接不住懊惱時,就會引起衡哥兒的放聲大笑。

  院中如亭如蓋的槐樹樹蔭下,殷蕙抱著衡哥兒,瞧見魏曕,知道他路上辛苦,吩咐金盞道:「去廚房看看有什麼新鮮的瓜果,給三爺端兩盤來。」

  金盞腳步輕快地去了。

  殷蕙旁邊還有一張椅子,魏曕走過來坐下,順手將衡哥兒抱到自己這邊。

  踢毽子的小丫鬟踢得滿頭大汗,可為了討小主子開心,只能繼續。

  金盞端了兩個果盤,一盤是切好的香瓜,一盤是冰鎮的荔枝。

  荔枝還得剝,魏曕拿起一片香瓜。

  殷蕙臉色微變,突然想起廖秋娘曾經說過,殷聞意圖親她時,廖秋娘聞到了殷聞嘴裡的香瓜味兒。

  胃裡一陣翻滾,殷蕙偏頭,掩面乾嘔。

  魏曕注意到了,心中一動,待殷蕙緩過來,他看看她,再看向她的肚子,低聲道:「又有了?」

  殷蕙見他誤會了,連忙搖搖頭:「前幾日才來過月事。」

  魏曕垂眸,準備繼續將手裡的香瓜往嘴邊送。

  殷蕙掙扎片刻,還是伸手將那瓜搶了過來,再端起香瓜盤子遞給金盞:「這香瓜不好吃,以後不要再上了。」

  這輩子她都不要吃香瓜了,也不想魏曕在她面前吃。

  哪怕魏曕不會親她,她也不稀罕他來親,可她也不想看見那一幕。

  魏曕莫名地看著她。

  殷蕙笑道:「荔枝好吃,運過來又不容易,我給您剝荔枝吧。」

  魏曕在飲食上不挑,對水果也是有什麼吃什麼,見她願意費事幫他剝,他也就不再介意剛剛她粗魯的舉動。

  又經歷了一場短暫的夫妻小別,是夜,魏曕就著燈光,將殷蕙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她肌膚潔白,一顆黑痣都沒有。

  魏曕很喜歡。

  曾經王府舉辦過一次宴席,歌姬們穿得清涼,他無意間瞥見有個歌姬揮舞的手臂上長了顆痣,胃口頓消。

  --------------------------------

  燕王:你子嗣單薄,父王給你準備幾位美妾如何?

  三爺:身上不能有痣。

  燕王找了一大圈之後:你還是繼續單薄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6
發表於 2024-2-16 00:22: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歇下來後,魏曕與殷蕙又分成了兩個被窩。

  冬天都如此,夏日炎熱更不可能一起睡了。

  魏曕仰躺著,對著黑漆漆的帳頂出神。

  他沒有急著要別的孩子,可父王都把這事放在心上了,而且在大哥二哥的對比下,他這邊只有衡哥兒,確實紮眼。

  旁邊她翻了個身,應該還沒睡著。

  魏曕便道:「當初你嫁過來沒多久就懷了衡哥兒,這次怎麼遲遲沒有動靜?」

  殷蕙一下子不睏了,考慮到六郎剛剛出生,他關心這個也是順理成章。

  上輩子好像也是這個時候,魏曕同樣問了這個問題,當時她也著急再生一個,於是就請府裡的郎中給她把脈。郎中說她氣血虛弱,開了藥方,殷蕙開始喝起湯藥來,喝了大半年也沒見效果,最後魏曕嫌她身上都是湯藥味兒,乾脆讓她停了。

  「我也不知道啊。」看著黑暗中他的側臉輪廓,殷蕙輕聲道。

  魏曕:「過兩日請郎中來看看?」

  殷蕙沉默,看了郎中肯定就會開藥,那藥苦得噁心,而且她明知喝藥沒用,還喝什麼?

  「不想看。」殷蕙往被窩裡縮了縮,無論這動作還是她逃避的語氣,都讓魏曕察覺到,她有顧慮。

  他偏頭看過來:「為何?」

  殷蕙:「害怕,生衡哥兒時,我以為自己要死了。」

  其實那次是她沒有經驗,餓了就吃,沒有控制好,現在真懷上,她並不會害怕,只是得找個藉口打消魏曕請郎中的念頭。

  這次輪到魏曕沉默了。

  他也記得等在院子裡時,丫鬟們從裡面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她的哭聲也越來越低。

  「算了,懷上是天意,不懷咱們也有衡哥兒。」魏曕伸出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

  感受著他輕緩的安慰,殷蕙怔住了。

  原來在這件事上,他這麼容易妥協,並不是非要她喝藥不可。

  那她是不是也該投桃報李?

  殷蕙握住他的手,試著勸道:「三爺,您真想再多幾個孩子,我身子不行,咱們院裡不是還預備了兩個丫鬟?」

  魏曕把玩她手指的動作一頓,旋即收了回去,冷聲道:「我說過,我不需要。」

  他做不來跟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肌膚相親,也不會為了那種事情特意花功夫去了解一個陌生女人。

  殷氏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妻子,新婚之夜他必須與她完成周公之禮,但除了妻子,別的女人再美,魏曕都不想勉強自己去試,他不想碰觸外人,也不會隨隨便便地讓外人碰觸自己,讓外人看到自己私密的一面。

  大哥二哥不懂他為何不近女色,魏曕也不懂他們為何能見個美人便發情。

  殷蕙聽出他生氣了,可她不理解。

  又想要多生幾個孩子,又不想去睡別的女人,卻也不強迫她趕緊生,這……

  要不是經歷過那十年,殷蕙肯定又會覺得魏曕對她情根深種了。

  「您是怕我拈酸嗎?」殷蕙故意曲解道,然後不等魏曕回答,殷蕙就鑽到他的被窩,抱著他笑了出來:「您對我真好,難怪祖父總是誇我有福氣。」

  魏曕不逼她吃藥,這是好事,兩人犯不著為納妾的話置氣,不如插科打諢揭過去,明天還是好好的。

  魏曕怔了一下,想要解釋什麼,感受著她的甜蜜,又覺得無需解釋,半晌才道:「睡吧。」

  再抱下去,還得叫回水。

  .

  因為前幾天魏曕都是在衛所住的,最近他又連著回王府了。

  這日魏曕來到後院,破天荒地沒有去哄衡哥兒,而是用眼神示意殷蕙隨他去內室。

  等殷蕙穿好鞋子跟過來,就見魏曕站在屏風內側,正寬衣解帶。

  殷蕙受驚不小,就算他有興致,也不至於這麼急吧?乳母、衡哥兒都在外面,早知道他多暗示一點,她好安排孩子去花園玩。

  就在此時,她聽見魏曕吸了口氣,似是在忍受什麼痛苦。

  殷蕙登時收起那些花花念頭,快步繞過屏風。

  此時魏曕已經脫掉了外袍與中衣,露出一片未經烈日暴曬的白皙胸膛來,可在那一片白皙當中,左肋骨靠近後背的一側卻多了一處烏青,像個拳頭印。

  「您跟人打架了?」殷蕙吸著氣道。

  魏曕瞪她一眼:「軍中切磋。」

  打架,當他是二郎、三郎?

  「幫我塗藥。」魏曕坐到床邊,將一個青瓷瓶遞給她。

  殷蕙裝出十分心疼的模樣,一邊給他塗藥一邊埋怨道:「既然是比武切磋,誰下手這麼狠?」

  魏曕頓了頓,道:「馮騰。」

  殷蕙吃驚地抬起頭,他還是跟馮騰動手了?

  魏曕皺眉道:「據我的觀察,馮騰只是好武,並無龍陽之癖,流言止於智者,你以後休要亂傳。」

  不過,馮騰喜歡糾纏人比試倒是真的,去年馮騰明明答應了將來戰場上與他比殺敵數量,沒過多久又湊了上來,魏曕不勝其煩,今日終於與他比了一場,不小心挨了馮騰一鐵拳。

  「馮公子受傷了嗎?」殷蕙緊張地問。

  魏曕:「我也打了他幾拳,應該沒有大礙。」

  殷蕙鬆了口氣,這場比試換了時間也換了方式,兩人沒有騎馬,馮騰也就沒有跌落馬下,傷勢自然不同。

  「下次小心點,他是純武夫,您不一樣。」殷蕙繼續塗藥。

  魏曕看著她專注的眉眼,忽然問:「我如何不一樣?」

  殷蕙想了想,笑道:「您除了練武,還喜歡看書,文武雙全。」

  魏曕就被她的笑容勾出了點興致,就在此時,殷蕙捏了捏他的胳膊,道:「上次你們劃龍舟,我都看見了,馮公子的胳膊比您粗了小半圈,您跟他比拳法,肯定要吃虧啊。」

  魏曕臉色一沉:「非禮勿視。」

  殷蕙朝他撇撇嘴:「父王允許我們觀禮,就說明不在乎讓我們看幾眼,再說了,不光我,大嫂二嫂還有那些官家少奶奶都看了呢,怎麼,只許你們天天盯著歌姬跳那不正經的舞,我們看幾眼正經的龍舟比賽,都不行?」

  這小嘴叭叭叭地說個不停,魏曕突然將她拉到懷裡。

  殷蕙驚呼一聲。

  魏曕動作一頓,掃眼外面,他便沒有做什麼,只看著她道:「下次不許亂看。」

  殷蕙眸光流轉,索性坐在他的腿上,捏捏他的手臂,一臉神秘地道:「其實我看過比馮指揮使還要健碩的人。」

  馮謖乃燕王麾下第一猛將,無論刀法還是身形之魁梧,魏曕都沒有見過能超過馮謖的,聞言便問:「何人?」

  殷蕙笑道:「明早我讓金盞去安排,傍晚城門口,您親眼見見,便知道我所說不虛了。」

  魏曕懂了:「你的伙計?」

  殷蕙:「差不多吧,如果您感興趣,明晚再與您細說。」

  .

  翌日黃昏,魏曕進了城門,像上次找她的馬般掃視兩側街頭,然後他就看見一位穿灰色粗布短褐的壯漢。

  城門前百姓們熙熙攘攘,個個都在為生活奔波,唯獨那壯漢,鶴立雞群猶如一棵歷經寒霜而不倒的蒼松,面容剛毅,目光內斂,彷佛周圍發生什麼都不會牽動他的情緒。

  當魏曕看過去的時候,廖十三也看到了他。

  雖然尊卑有別,廖十三也想接受三夫人的引薦去燕王的護衛所裡做事,可他並沒有像周叔那般卑微地恭迎魏曕,而是維持默立的姿態,只有目光跟隨魏曕,隨著魏曕的移動而移動。

  漫長的對視過後,魏曕朝他點點頭,策馬離去。

  「三爺,那人絕非等閒之輩。」長風也看到了廖十三,對主子道。

  魏曕只想快點回府,向殷氏打聽此人的來歷。

  於是,吃過晚飯,殷蕙就坐在床上,繪聲繪色地給魏曕講起廖十三行走江湖的英勇事跡來,譬如祖父遇見廖十三那日,廖十三所在的商隊幾十個護衛都死了,只有廖十三殺都殺不死,劫匪們不想白白折了人手才丟下廖十三在大漠裡自生自滅,又譬如廖十三為了報答祖父的救命之恩,從此不辭辛苦地替廖家商隊效力,重情重義。

  魏曕默默聽著,此時問:「既然如此,你為何向我引薦他?」

  她安排廖十三給他相看,不可能只是讓他見識對方魁梧的體格。

  殷蕙猶豫片刻,道:「內情不好明說,總之是我堂哥得罪了廖叔,廖叔鐵骨錚錚,不願再為我們家效力。哎,通過此事您也能明白我為何要扶植閬哥兒,我那堂哥,真不是什麼好人,祖父差點被他氣病了。」

  魏曕想到了月初她多出的那趟門,大概就是處理殷聞與廖十三的恩怨了。

  「他住在何處?明日讓長風去試試他的功夫,如果他能打敗長風,我會向父王引薦他。」

  殷蕙高興道:「他就住在潼關烤肉饃鋪子的後宅,鋪子生意忙,前面人多眼雜的,您叫長風去後門叩門。」

  魏曕記下了。

  次日,長風奉命去廖家走了一趟,比試完了,再去衛所見三爺。

  魏曕上下看他一眼:「如何?」

  長風慚愧道:「比了拳腳與刀法,我都輸了。」

  魏曕:「比了多少回合?」

  長風頭垂得更低:「其人力大無窮,拳法我只堅持了十二回合,刀法他精妙不如我,我堅持到了三十招。」

  魏曕點點頭,勉勵道:「輸給他並不丟人,可有受傷?」

  長風難掩苦色:「挨了幾拳。」

  魏曕讓他去軍營領傷藥。

  回到王府,魏曕就去找父王稟報此事。

  燕王聽了廖十三的來歷,摸著鬍子思忖道:「也不知道殷家小子究竟做了什麼。」

  魏曕自然已經派長風查過,結合廖秋娘燒了王家廚房一事,很容易猜到真相。

  燕王哼道:「沒出息的玩意,殷家遲早敗在他手上。」

  早知如此,當年他就該多跟殷墉要點銀子,白花花的銀子,與其糟蹋了,不如充當軍需,還能給殷家後輩積德。

  魏曕垂眸,妻族家裡出了這種事,他面上也不光彩,只是他也惜才,不忍為了面子錯過一位猛將,廖十三那人,即便不懂兵法,亦可衝鋒陷陣,重挫敵軍。

  燕王瞥見兒子的神色,咳了咳,道:「你媳婦很不錯,純良明理,且舉薦有功,可見殷墉教女有方,只是二房不中用。」

  魏曕:「父王謬讚了。」

  燕王:「嗯,你先帶廖十三去衛所吧,下個月我要去圍場秋獵,到時候再看看他的本事。」

  魏曕領命告退。

  殷蕙從他口中聽說「秋獵」二字,眼睛便是一亮。

  魏曕道:「你先別高興,父王並未說要帶內眷去。」

  殷蕙笑道:「可父王也沒說不許我們去,怎麼,不如咱們打個賭?如果我贏了,您再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我輸了,我……」

  她湊到魏曕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魏曕看她:「你當真會跳?」

  殷蕙:「殷家姑娘都多才多藝無所不精,要我給您數數我一共有過多少位女先生嗎?」

  魏曕從未聽過如此自誇之詞,頓了頓,同意與她賭。

  三日後,燕王準備七月中旬去圍場秋獵的消息就在整個王府裡傳開了,不但他會帶上妻妾,還允許兒子們帶上媳婦孩子。

  --------------------------------

  蕙蕙:開心!

  二爺&紀纖纖:開心!

  燕王:老三怎麽繃著臉,不想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7
發表於 2024-2-16 01:30: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燕王府其實就是一座規格略小的皇宮, 規矩森嚴。

  京城的皇后妃子們基本一輩子都出不了宮,燕王府裡的女眷亦是如此,只稍微自由點,譬如郭側妃可以回娘家瞧瞧,紀纖纖偶爾可以拉著二爺魏昳出門逛逛,殷蕙則在燕王的默許下可以每個月出趟門料理嫁妝產業。

  殷蕙外出有因,郭側妃、紀纖纖是恃寵生嬌,而像徐王妃、徐清婉等人,那是自己願意恪守禮法,一點僭越的行為也不屑。

  但誰又真的喜歡被關在一座華麗的牢籠裡?

  所以,燕王要帶眾人去圍場秋獵的消息一傳出來,王府後宮各房主子丫鬟都喜氣洋洋的,把過年的氛圍都比下去了,二郎、三郎更是差不多每日都要把秋獵掛在嘴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撒撒歡。

  衡哥兒還不懂這些,他只看到娘親與丫鬟們說說笑笑地在收拾各種箱籠。

  衡哥兒很喜歡那些箱籠,也喜歡幫忙收拾,金盞剛取出一件裙子疊好,衡哥兒就給扒亂了,銀盞才把幾樣首飾裝進匣子,衡哥兒就把他的一個小玩具也放了進去。別人都是認認真真地做事,他在那裡認認真真地搗亂,殷蕙訓他,小家伙還開心地笑。

  傍晚魏曕來到後院,看見次間裡擺了一個箱籠,格外突兀,正疑惑箱籠有何用,箱籠裡而的彩緞居然動了,隨即冒出衡哥兒的小腦袋。

  魏曕差點沒繃住笑,走過去要把兒子抱出來。

  衡哥兒推開爹爹的手,就喜歡在箱子裡待著。

  殷蕙對魏曕解釋道:「這一整天都在給我們添亂,後來就喜歡鑽箱子玩,我乾脆給他擺一個在外面。」

  箱子有衡哥兒肩膀那麼高,小家伙一會兒站著,一會兒坐下去。

  箱子兩邊有提手,魏曕叫兒子坐好,他提著提手,將箱籠拎了起來。

  衡哥兒就像坐轎子一樣,跟著爹爹在屋裡轉了一圈,魏曕放下箱子,他還不幹,還要。

  殷蕙坐在榻上,看著魏曕陪兒子轉了四五圈,衡哥兒才肯出來。

  兩輩子,只有與衡哥兒在一起的時候,魏曕才像一個真正的大活人,充滿了人情味。

  不過,衡哥兒也就這兩年能使喚爹爹了,等衡哥兒去書堂讀書時,魏曕就會變成一個徹底的嚴父,開始嚴格教導衡哥兒的學業與武藝。

  .

  各院都收拾妥當,七月十八,天微微亮,王府三代主子們便陸續登上了馬車。

  松林圍場位於北平府屬縣熱河縣,那裡有一望無際的茫茫草原,有綿延千里的密集森林,亦有蜿蜒流淌的河流,曾是遼帝狩獵之地。燕王好武,抵達北平府巡視一圈後,覺得這地方不錯,便命人重新將松林圍場修建起來,方便他以後來此跑馬狩獵。

  藩王不得擅自離開封地,但在封地內可以暢行無阻。

  只是從平城到圍場,要走六七日。

  這日晌午,車馬在一處驛站停下休息,女眷們帶著孩子一塊兒用飯。

  紀纖纖小聲朝殷蕙抱怨:「天天坐在車上,我都要悶死了,渾身也不舒服。」

  不知為何,紀纖纖明明看不起殷蕙的出身,卻喜歡跟殷蕙說這些瑣事,對徐清婉她便只有挑釁。

  殷蕙笑道:「二嫂再忍幾日,到了圍場就好了。」

  她可記得,上輩子去圍場,紀纖纖像脫籠的鳥兒一樣四處游玩,要回去的時候她還依依不捨。

  路途雖然顛簸辛苦,但為了那一個月的快活自在,殷蕙高興忍,這一次,她也要隨性而為,不再跟著徐清婉天天喝茶賞花。

  吃完飯,大家紛紛趁出發前的短暫功夫,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活動筋骨。

  魏楹來到殷蕙身邊,笑道:「三嫂,我看見你也把飛雪帶上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跑馬?」

  飛雪就是殷蕙那匹白馬的名字。

  殷蕙笑著應道:「好啊,三妹記住這話,別一到圍場,你便把我忘了。」

  燕王寵愛魏楹,他連紀纖纖跑馬都不介意,殷蕙陪著魏楹一塊兒跑馬,燕王就更不會說什麼了。

  公爹可能也體諒她們平時拘束,在圍場的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紀纖纖插話道:「我也帶了馬,咱們一塊兒比。」

  她本來不會騎馬,嫁到燕王府後,見魏楹竟然可以學馬,紀纖纖便也跟魏昳討了一匹漂亮的馬學起來,這次總算可以派上用場了。

  徐清婉帶著丫鬟站在不遠處,彷佛聽不見這邊的嘰嘰喳喳。

  另一側屋簷下,李側妃往這邊瞄了眼,對徐王妃道:「清婉是不是太繃著了?您看纖纖、楹楹她們都不喜歡去找她,寧可圍在老三媳婦身邊。」

  徐王妃淡笑道:「清婉是好靜一些。」

  李側妃笑道:「也是,纖纖、楹楹性子活潑,老三媳婦這一年來也越發伶俐了。」

  溫夫人與崔夫人站在後而,聽著這話總覺得刺耳,並不像什麼誇讚之詞。

  崔夫人朝她微微搖頭,示意她別摻和。

  有宮人跑來通傳,王爺要動身了。

  女眷們忙止住議論,按照長幼尊卑排好,安靜有序地離開驛站。

  下午衡哥兒要睡覺的,去了乳母的馬車。

  魏曕騎了一上午的馬,這會兒也鑽到了殷蕙的車上,一上車先脫下沾了風塵的外袍放在側座上。

  殷蕙也早備好了一盆水與巾子。

  魏曕連著擦了三遍脖子與臉,盆子裡的水也變渾了。

  「您在衛所裡也是這樣嗎?」殷蕙打趣道,如此講究的人,天天與一群汗氣沖天的士兵待在一處,真不知他是怎麼忍下來的。

  魏曕沒理會這調侃之語,他向來將差事與私事分得很清。

  「衡哥兒如何,可有哪裡不舒服?」魏曕靠到車板上,舒適地出了一口長氣。

  殷蕙:「他好著呢,倒是四郎,瞧著蔫蔫的。」

  魏曕便皺了皺眉:「二哥也真是的,明知四郎身子弱,帶出來做何。」

  殷蕙:「可能覺得越嬌氣越難養吧,左右有郎中隨行,應無大礙。」

  說著,她將一盤切好的梨片端到他而前。

  梨片切得薄薄的,晶瑩剔透泛著水光,入口甘甜多汁,生津解渴。

  夫妻倆挨著吃光了一盤,殷蕙將盤子放到小櫥櫃裡,一回頭,就見魏曕閉著眼睛,要打盹了,雖然而帶趕路的疲色,眉頭卻是舒展的。

  殷蕙不睏,靠在另一邊車角,對著魏曕俊美的臉出起神來。

  上輩子這時候,魏曕還在因為與馮騰比武間接導致馮家父子雙雙離開衛所而被燕王遷怒。其實這事對魏曕而言純粹是無妄之災,但燕王就是個倔脾氣的,魏曕是他的兒子不假,馮謖卻也是跟著燕王出生入死的心腹,宛如左膀右臂。因為兒子導致他失去麾下第一猛將,燕王便處處看魏曕不順眼,雖然也允許魏曕隨行,到了圍場卻沒讓魏曕參與狩獵。

  這種遷怒,一直持續到次年魏曕在戰場立功才消失。

  而在這期間,魏曕心裡窩火,來她這邊的次數也少得可憐,在圍場的時候,魏曕更是沉默寡言。

  那時候的殷蕙,又害怕他,又心疼他。

  這次,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們一家三口都可以好好地享受一番。

  .

  七月二十五,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松林圍場。

  圍場外側修建了別院,因為可能兩三年才過來一趟,燕王沒有大興土木,別院修建得跟大戶人家的普通宅院差不多,只院牆建得更高。

  殷蕙與魏曕分到了一進小院子,夫妻倆住在上房,乳母帶著衡哥兒住西廂房,丫鬟們住東廂房。燕王的其他子嗣分到的都是這樣的院子,大家共用一個廚房。

  今日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殷蕙進了屋便趴在次間的榻上,懶洋洋不想動彈。

  直到水房送了水來,殷蕙才去沐浴。

  金盞好好幫她搓了一遍,沖乾淨了,殷蕙剛坐到浴桶裡準備舒舒服服地泡一泡,魏曕回來了。

  「三爺,夫人在沐浴。」

  殷蕙聽到銀盞的聲音,然後就是魏曕的腳步聲,朝這邊來了,下一刻,門簾挑起,魏曕跨了進來。

  金盞識趣地退下,從外面帶上門。

  魏曕看眼殷蕙,徑自寬衣解帶,提著一桶水走到屏風後面,舀了一勺從頭頂澆下,再舀兩勺灑到身上。

  這邊的屏風沒有夫妻倆在平城用的好,料子厚,殷蕙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高大挺拔。

  她挪到背朝屏風的一側,一邊享受一邊與他說話:「洗完還用出去嗎?」

  魏曕:「不用,明早再去陪父王跑馬。」

  殷蕙:「你們跑馬,我們做什麼?」

  魏曕:「聽王妃安排吧。」

  殷蕙:「王妃若沒有安排,我可以跟三妹去跑馬嗎?」

  魏曕頓了頓,道:「可以。」

  她很聰明,知道跟三妹抱成一團,父王偏愛三妹,有時候父王生氣,他們幾兄弟只能噤若寒蟬,三妹卻敢說笑。

  又沖了一次水,魏曕也跨進了浴桶,坐在殷蕙對而。

  殷蕙看過去,魏曕看過來,目光相對,片刻後,殷蕙垂眸道:「您慢慢泡,我先出去了。」

  魏曕卻靠了過來。

  秋日的陽光明晃晃的,窗紙也無法完全隔絕,浴房裡介於明暗之間的光線,更添幾分禁忌。

  殷蕙被他抱到了懷裡。

  「連續奔波七日,您都不累嗎?」殷蕙吸著氣道,一滴水珠從髮間滑落下來,落到睫毛上,模糊了視線。

  魏曕路上覺得累,到了這裡便不累了,此刻他只想做這一件事。

  畢竟,驛站門牆透聲,別說他,那樣的地方,二哥也不敢胡來。

  這個澡泡得太舒服,殷蕙直接從黃昏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她睜開眼睛,看到魏曕已經起來更衣了,視線相觸,冷冰冰的男人似乎笑了下,旋即離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8
發表於 2024-2-16 01:30: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吃過早飯, 殷蕙牽著衡哥兒先去給徐王妃請安。

  徐王妃這邊的院子寬敞些,但與王府那邊也無法相提並論,處處都透露著一股簡約質樸的氣息。

  徐清婉、紀纖纖、魏杉、魏楹也陸續到了, 包括李側妃等四個燕王妾室。

  徐王妃笑道:「王爺他們去跑馬了,咱們也去外面走走吧。」

  紀纖纖聞言, 朝殷蕙看來。

  殷蕙保持微笑。

  她也知道,單獨活動會比一群人慢慢吞吞地逛來逛去有意思, 但今日徐王妃要大家同游,誰好開口?人家魏楹都沒表達任何不滿。

  走出別院,西面是一望無際的森林, 北面是碧綠無涯的茫茫草原, 溪流蜿蜒其中, 東側還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徐王妃的意思是,大家去湖邊逛逛。

  二郎、三郎歡叫著在草地上奔跑追逐。

  衡哥兒雖然腿短, 也喜歡跑,在乳母的陪伴下搖搖晃晃地去追哥哥們。

  徐王妃笑著叫大郎、眉姐兒也去玩。

  莊姐兒、六郎都留在了王府, 四郎因為路途顛簸吐了兩場,短時間是不能出來玩了。

  「好想去跑馬。」

  紀纖纖拉著殷蕙走在一起,又引了魏杉、魏楹過來,小聲攛掇著, 示意魏杉姐妹倆去請示徐王妃。

  魏杉:「要去一塊兒去。」

  魏楹:「明天跑也沒關係,今日就先走走也好。」

  紀纖纖便問殷蕙:「你怎麼說?」

  殷蕙笑道:「就當多休息一日吧。」

  紀纖纖既慫恿不了別人出頭,自己也不願意去出這個頭,只好忍了。

  到了湖邊,丫鬟們在樹蔭下鋪好錦墊, 主子們分開坐下。

  殷蕙三妯娌與魏家姐妹坐在一塊兒。

  殷蕙喝口茶,目光落到了不遠處的孩子們身上, 大郎文靜,二郎、三郎不停地賽跑著,衡哥兒追不上哥哥們乾著急,大房庶出的眉姐兒便陪他跑,每次都故意讓衡哥兒贏。

  見徐清婉也在看眉姐兒,殷蕙笑道:「眉姐兒這麼小就懂得照顧弟弟了,真討人喜歡。」

  眉姐兒的生母是徐清婉的陪嫁丫鬟,乃自己人,所以徐清婉對眉姐兒的教養也算上心,聞言點點頭,道:「可能經常跟三郎玩,自然而然就學會了。」

  紀纖纖似笑非笑地道:「小小年紀,倒挺會巴結人的。」

  這時,跑步中的二郎突然絆了一腳,猛地撲倒在地,緊隨其後的三郎沒剎住,壓到了他身上。

  紀纖纖花容失色。

  二郎果然大哭起來,抓住三郎往旁邊一推,三郎盯著嚎啕大哭的二郎看了會兒,自己站起來,拍怕膝蓋,去找衡哥兒了。

  「娘,三郎弄疼我了!」

  二郎被乳母牽過來,抹著眼淚向紀纖纖告狀。

  紀纖纖掃眼徐清婉,瞪二郎道:「是你自己不小心先摔倒的,怪三郎做什麼。」

  二郎吸著鼻涕,振振有詞:「我自己摔得不疼,三郎壓得疼。」

  紀纖纖有點擔心,低頭檢查二郎的後背,好在並沒有發現什麼淤青。

  「好了,跟大郎玩去吧,別再跑了,看你這一頭的汗。」紀纖纖嫌棄地幫兒子擦了擦。

  二郎不肯去,坐在母親身邊,要吃糕點。

  徐清婉看向殷蕙,殷蕙笑著搖搖頭,孩子的性格多少都會受父母影響吧,紀纖纖不講道理,二郎也是這樣。

  三郎很快就發現五弟不是比賽跑步的好玩伴,不過,在賴皮哥哥與愛笑的弟弟中間,三郎還是選擇了衡哥兒,帶著衡哥兒在草叢裡抓起螞蚱來,將灰綠色的螞蚱一隻一隻地串到馬尾草的草梗上。倒是二郎,吃完糕點心情好了,也加入了抓螞蚱的隊伍。

  等衡哥兒回來,獻寶似的將手裡的螞蚱串給娘親看。

  殷蕙小時候也玩這個,並不厭惡,紀纖纖早早地跳到一旁,卻被淘氣的二郎追著嚇唬。

  漸漸的陽光烈了起來,大家就又回了別院。

  下午殷蕙歇完晌,魏曕才回來,一身是汗,進屋先給自己倒了三碗涼茶,咕嘟咕嘟往下灌。

  殷蕙讓金盞去水房叫水,坐到魏曕對面道:「看您累的,難道一直跑馬跑到現在?」

  魏曕點點頭:「差不多吧。」

  他們一早出發,在草原上跑了兩個時辰,然後去林子裡隨便打點獵物野炊,休息夠了又跑了一個時辰。他雖然狼狽,好歹能跟上父王以及幾位武官,大哥、二哥、老五都被遠遠地甩在了後而,老四還行,一直也跑下來了,沒有落太遠,被父王誇了一通。

  殷蕙:「要吃點什麼嗎?」

  魏曕:「不餓,晚上有烤羊宴,在草原上辦,大家都去,你提前準備準備,夜裡會冷。」

  殷蕙看看天色,估計再過半個時辰就得出發,便帶著銀盞去了屋裡。

  金盞從水房回來了,兩個粗使婆子提著水桶跟在後面。

  三爺沐浴不需要人伺候,金盞溜到內室這邊,幸災樂禍地對殷蕙道:「夫人,我們從水房回來時,瞧見世子爺與二爺了,二爺還好,世子爺走路姿勢都變了。」

  說著,金盞還模仿起來,逗得殷蕙、銀盞都笑了。

  燕王五子,世子爺魏陽武藝最差,身子自然也不如弟弟們結實硬朗,這次騎馬魏曕都累到了,殷蕙完全能想像世子爺吃了多大苦頭。

  另一座院子裡,徐清婉擔憂地看著一進院子就吩咐侍衛將其背進來的丈夫。

  魏陽強顏歡笑:「沒事,就是跑了太久,腿酸。」

  酸到什麼地步,酸到沐浴時都是讓小太監扶進浴桶的,酸到洗完澡就趴到床上,叫小太監給他活動腿上的筋骨。

  徐清婉想出去,偏魏陽還要跟她吐苦水:「父王真是的,明知道我弓馬不熟,還非要叫上我一塊兒去,還好二弟、五弟也不行,沒讓我一個人落在後面。」

  徐清婉忽然又想到了三爺魏曕劃龍舟時的健碩體魄,再看看魏陽趴在那裡的樣子,很想問一句,為何您小時候沒能堅持練武?

  但這話是萬萬不可能說出口的,不但如此,徐清婉還得安慰丈夫:「父王是想趁此機會與你們共享天倫,騎得快慢並不重要。」

  魏陽回想跑完馬後父王看他的眼神,只覺得父王也很後悔叫了他一起。

  .

  魏曕洗完澡了,出來後,看到衡哥兒也在。

  殷蕙輕輕推了推兒子的小肩膀。

  衡哥兒便捧著手裡的匣子來到爹爹面前。

  魏曕摸摸兒子的腦袋瓜:「裡面是什麼?」

  衡哥兒笨拙地打開蓋子,露出幾隻串在一起的螞蚱,細細的馬尾草梗穿螞蚱肚腸而過,漏出些東西,還散發著一種味兒。

  默默瞧著這邊的殷蕙就見魏曕眉心一跳,下意識地想要皺眉臨時又忍下的樣子。

  旋即,魏曕朝她看來。

  殷蕙笑道:「這些都是衡哥兒自己在草原上抓的,可寶貝了,回來時我要扔了,他都不許,說是要給爹爹看。」

  魏曕再看兒子:「你自己抓的?」

  衡哥兒點頭。

  魏曕就覺得自己的兒子非常厲害,螞蚱跳來跳去,兒子的小手居然也能抓到。

  得了誇讚,衡哥兒拉住爹爹的手,要往外走,小嘴裡興奮道:「抓螞蚱!」

  魏曕將兒子抱到腿上,道:「今天不抓了,咱們去吃烤全羊。」

  衡哥兒根本沒見過羊,不過只要是吃的東西,都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休息一會兒,一家三口帶上丫鬟、乳母,朝外走去。

  大房、二房那邊都還沒動靜,倒是遇上了魏楹。

  「三哥,今晚的烤羊宴,隨行官員們也一起嗎?」魏楹走在殷蕙身邊,笑著問道。

  魏曕:「嗯。」

  魏楹就笑了,笑容中藏著少女的小秘密。

  殷蕙出嫁前也有一些閨中好友,對這種笑容再熟悉不過,不由就想到了那位曾經引得魏楹久久注目的崔家玉郎。

  可是,崔玉長得雖好,目前卻無官職,光這點就難以讓燕王成全女兒的心意吧,更何況崔玉還算是燕王的小舅子,魏楹真與崔玉成了,輩分豈不亂套?

  走出別院,就見湖邊的草地上,隔著十幾丈遠的距離堆了兩架篝火,留著男女眷分開而坐。

  魏曕陪她們走了一段距離,叮囑殷蕙照顧好衡哥兒,他朝左邊的篝火走去。

  那裡已經站了十幾位文武官員,其中有一人穿青色長袍,頭戴布巾,長身玉立,很是搶眼,正是崔玉。

  殷蕙再看魏楹,小姑娘的目光已經黏在崔玉身上了。

  亦有年輕的公子們朝她們看來。

  殷蕙低聲咳了咳,提醒魏楹注意,被人發覺就不好了。

  魏楹臉一紅,一邊收回視線,一邊掩飾地道:「我瞧著他們那邊的篝火堆好像比咱們這邊的大。」

  殷蕙亦調侃道:「三妹是怕咱們這邊的羊小,不夠你吃嗎?」

  魏楹噗嗤笑出來,輕輕推了她一下。

  夕陽灑落,小姑娘穿一條白色長裙,美得彷佛草原上開出的一朵潔白的花。

  選席位的時候,魏楹也特意挑了面朝男客那邊的位置。

  殷蕙只好挨著她坐下來,抬頭一看,還好,崔玉站在背朝女客的席位。

  羊還沒送到,暫且沒什麼事做,殷蕙就默默地觀察這群日後會在公爹的朝堂上封官賜爵的肱股之臣來。都是端午龍舟賽上見過的,西北護衛所的馮謖、馮騰父子,東北護衛所的高震指揮使,東南護衛所的楊敬忠指揮使以及他的兒子楊鵬舉。

  殷蕙認得楊鵬舉,因為這位便是二姑娘魏杉將來的丈夫,楊指揮使封侯後,楊鵬舉便是世子爺。

  同是武將,楊鵬舉的身形更像魏曕,瞧著清瘦,其實裡面肌肉緊致,不像馮家父子或廖十三,壯得像座小山。

  她在這裡打量著,魏楹忽然靠過來,低聲道:「三哥是不是在看你?」

  殷蕙視線一轉,就見魏曕果然面朝此處,只是臉色不太好看。

  好歹上輩子就做過十年的夫妻,殷蕙偶爾也能區分出他那張冰塊臉上的細微變化。

  心中一動,殷蕙明白了,他是不是誤會她又在窺視武官們的胳膊了?

  真是的,此刻大家都衣衫齊整,她能窺視什麼?

  瞪他一眼,殷蕙率先移開了視線。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9
發表於 2024-2-16 01:30: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夜色初降, 烤羊宴也正式開始了。

  兩個廚人抬了一整隻羊放到篝火上,羊已經提前處理過,羊腹內放入了蔥薑鹽等調料, 全身也刷了糖色、香油。

  剛放到火上,肉香味便飄了出來。

  二郎、三郎都咽起了口水, 衡哥兒坐在乳母懷裡,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跳躍的火焰。

  男客那邊突然傳來燕王豪放的笑聲, 引得殷蕙等人都看過去,卻只看見一圈男人紛紛舉起酒碗。

  但凡宴席,男人們總是要喝一通酒, 熱熱鬧鬧的。

  女客這邊就安靜多了, 都是挨得近的湊在一起說笑, 間雜著噼啪的燃柴聲。

  廚人拿刀割了一些烤羊肉過來,丫鬟們分別端一盤放到每個主子面前。

  殷蕙直接吃肉就行, 衡哥兒太小,光吃肉怕會上火, 所以殷蕙讓廚房煮了菜粥,菜葉子切得碎碎的,與粥完全融為一體。

  葷素搭配,殷蕙撕一點羊肉餵衡哥兒, 等小家伙吃完了,乳母再餵上一勺粥。

  徐清婉、紀纖纖也分別給孩子們準備了配食。

  二郎見衡哥兒吃得那麼香,忍不住問殷蕙:「三嬸,五郎吃的是什麼粥?」

  離得有點遠,他看不清楚, 但總覺得會很好吃。

  殷蕙笑道:「菜粥,就是把白菜葉子切碎放在粥裡煮。」

  二郎立即露出一副「好難吃」的表情, 他只愛吃肉,除非爹爹在旁邊看著,他才不會吃一片菜葉子。

  紀纖纖看眼兒子,羨慕殷蕙道:「五郎真好養,二郎挑食,讓他吃片葉子比讓他背書還難。」

  殷蕙不由地看向男客那邊的魏曕。

  她在飲食上很挑的,魏曕則是什麼都能吃,衡哥兒這點肯定是隨了爹爹。

  殷蕙吃得半飽時,忽見遠處有一條「火蛇」緩緩靠了過來,離得近了,才看清楚是十幾個穿胡裙的高挑歌姬。

  歌姬們站在兩簇篝火中間,開始跳起舞來。

  她們的雙手分別握著一根四五尺長的火把,舞動的幅度並不大,喝著悠揚奔放的胡樂,輕鬆自在地跳動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草原上自在放牧的牧人、奔跑嬉戲的孩童。

  殷蕙無意識地跟著節拍晃起肩膀來。

  其他女客也是如此,忽然,魏楹拿帕子擦擦手,笑著跳起來,加入了那些歌姬。

  郭側妃喊了一聲,見女兒不聽,無奈地搖搖頭。

  男客這邊,燕王看到女兒被火把映紅的笑臉,也沒有管,繼續喝酒,暗暗拿餘光瞟起在場的年輕小輩來。

  兒子們無須留意,燕王最先看到了馮騰,一手拿著一根羊腿啃得滿嘴是油,眼神一會兒落在這個歌姬上,一會兒落在那個歌姬上,可能只是吃肉時隨便看看。楊鵬舉在與他的父親聊著什麼,似乎對歌姬的舞蹈並不感興趣。崔玉面帶微笑,那是在認真欣賞歌姬的舞蹈,而不是歌姬的臉。

  燕王很滿意,這三個外男小輩,沒一個好色的。

  .

  次日燕王給兒子們放了假,叫他們陪陪各自的媳婦孩子。

  早上睡醒了,魏曕才提及此事。

  殷蕙坐在床邊,一邊穿鞋一邊道:「那您陪衡哥兒抓螞蚱去吧,我與二嫂、二妹、三妹約好了去跑馬。」

  妯娌姐妹們之間雖然各有私心,遇到什麼事時會嫉妒會針鋒相對會,但也沒有什麼大仇大恨,該玩的時候還是一起玩,趣味才足。

  魏曕:「在哪裡跑?」

  殷蕙:「就別院附近的草原,您放心,我們不會跑遠的。」

  說著,她笑著走到衣櫃前,取出三套馬裝,一套紅、一套天青、一套荷綠,一起提在手裡問魏曕:「哪套好看?」

  魏曕看了眼,道:「綠色的吧。」

  紅的太豔了。

  殷蕙想著今日是第一次跑馬,穿素淡些也好,反正要在圍場住一個月呢,三套馬裝肯定都能派上用場。

  吃過早飯,抱起衡哥兒親了親,殷蕙便去這座簡陋東六所的前院等著了。

  紀纖纖已經到了,穿一身水紅色繡纏枝花的馬裝,豔麗妖嬈,見殷蕙穿得這麼綠,她打趣道:「草原就夠綠的,三弟妹不怕我們找不到你的影子嗎?」

  殷蕙笑道:「我的馬是白馬。」

  其實她還有一套白色馬裝,用金盞的話說,那套穿起來仙氣飄飄,不過飛雪毛色雪白,她再穿白,騎上馬才是身影難覓。

  紀纖纖並沒有見過殷蕙的馬,不以為意,說起閒話來:「我們家四郎昨晚又吐了一回,今天可千萬別再吐了,都怪二爺,非說什麼雄鷹都是摔出來的,他自己跑個馬今早都起不來了,還指望四郎當雄鷹呢。」

  殷蕙:「二嫂這話別說太早,咱們也都很久沒跑過馬了,今天跑一趟,說不定也要腿酸。」

  紀纖纖:「酸就酸吧,你一個月還能出去一趟,我早憋壞了。」

  沒多久,魏杉、魏楹陸續到來,前這一身櫻紅,後者一身鵝黃,各有各的美。

  走出別院,馬夫已經將四匹馬牽了過來,紀纖纖的是匹棗紅馬,魏杉與魏楹的都是黑馬。

  殷蕙走到飛雪身邊,笑著摸了摸馬脖子。

  紀纖纖從頭到尾將飛雪打量了一遍,越看越喜歡,不由後悔自己當初為何覺得棗紅更好看。

  罷了,漂亮的馬未必跑得快!

  四女翻身上馬,朝草原慢跑而去。

  草原遼闊,紀纖纖挑了一處地方作為起點,吩咐一個小太監站在這裡,再派另一個小太監趕去三里地之外,大家跑一個來回,誰先跑回來誰勝。

  等待小太監定好遠處的方位時,四女先下馬活動筋骨。

  魏曕牽著衡哥兒走出別院,就見遠處四女翻身上馬,正準備出發。

  「娘!」衡哥兒認出娘親的身影,指給爹爹看。

  魏曕問:「要看娘跑馬嗎?」

  衡哥兒點點頭。

  魏曕就挑了一處方便觀看的草地。

  四匹馬已經跑了出去,風吹動女子的裙擺翻飛,其中鵝黃、荷綠的兩抹身影迅速將另外兩人拉下了。

  更遠的草原上,燕王帶著一隊人馬跑馬歸來,看到這邊的情形,他做個手勢勒馬停下,笑著旁觀起來。

  馮騰問:「這都誰跟誰啊?」

  離得遠,馬背上人又隨著駿馬的奔騰臉龐晃動,他真看不清楚。

  馮謖訓斥道:「閉嘴。」

  燕王笑了一聲,解釋道:「黑馬上的是本王幺女,白馬上的是本王的三兒媳,你們猜猜,哪個會贏。」

  在燕王眼中,家中的女眷會騎馬、擅騎馬,是優點,他樂見其成。

  馮騰仔細看看,道:「三姑娘的馬跑得更快。」

  燕王問馮謖等三位指揮使:「你們也說說。」

  馮謖道:「確實三姑娘的馬更好,不過三夫人在坐騎略遜一籌的情況下還能與三姑娘齊頭並進,馬術必然不俗。」

  高震點頭:「馮兄言之有理。」

  楊敬忠:「確實,此賽二人難分勝負。」

  駿馬奔騰,三里地很快到了盡頭,魏楹率先衝過小太監所在的方位,然而她還在勒馬準備調頭折返時,只聽身後傳來一聲駿馬嘶鳴,魏楹回頭一看,殷蕙竟然在沒有減速的情況下於小太監旁邊直接勒馬,飛雪高高揚起前蹄,旋即半步路都沒有多跑,轉身朝來路奔去,開始了返程的比賽。

  「厲害!」馮騰激動地喝了一聲彩,「三夫人這個轉身真俐落!」

  燕王摸摸鬍子,目光落到女兒身上。

  魏楹棋逢對手,調好頭後一甩馬鞭,急速追趕起來。

  紀纖纖、魏杉已經放棄了,慢悠悠地跑著玩,見她們都回來了,兩人乾脆停下,也坐起了看客。

  「三嫂好馬術,是我輕敵了。」魏楹還差殷蕙半個馬身時,喘著氣道。

  殷蕙看她一眼,笑著問:「三妹這是認輸了嗎?」

  魏楹用一鞭子回答了她,下一刻就追上來一截。

  這時,殷蕙看到了遠處觀賽的魏曕與衡哥兒,陽光從後方灑落在父子倆身上,光影模糊了他們的面容。

  殷蕙忽然升起一股衝動,她想讓衡哥兒知道他的娘親有多厲害,想讓魏曕知道,她雖然出身不如他們這些皇子龍孫,但除了血脈,她一點都不比他們差。

  距離終點還剩幾丈遠時,殷蕙突然鬆開韁繩,雙足脫離馬鐙,身體輕盈如飛燕般一躍而起,穩穩地站在了馬背上。

  對於旁觀者來說,這變化只發生在眨眼之間。

  疾風吹得荷綠色的衣袖裙擺翻飛,藍天之下白馬之上,張開手臂的她,宛如一隻低空翱翔的青鸞。

  衡哥兒睜大了眼睛。

  魏曕眉頭緊鎖,直到飛雪跑過終點她重新坐下放緩速度,他高高提起的心才也落回了原處。

  「娘!」衡哥兒興奮地朝娘親跑去,他也要騎馬。

  殷蕙見了,與願賭服輸的魏楹打聲招呼,催馬朝父子倆而來。

  下馬的時候,殷蕙的腿因為剛剛的刺激微微發抖。

  這時候,她看清了兒子的笑臉,也看清了魏曕眼中的冷。

  殷蕙困惑地看著魏曕,難道他是不滿她出的這場風頭?

  「不許再做那種動作。」停下腳步,魏曕低聲斥責道。

  殷蕙哦了聲,垂下眼,手搭在衡哥兒的腦袋瓜上,輕輕摸了摸。

  魏曕感覺不到她認錯的誠意,看看兒子,他繼續道:「你就不怕自己摔下來,衡哥兒沒了娘?」

  殷蕙的手一頓。

  所以,他生氣不是因為她出風頭,而是因為那個動作太危險,他擔心她受傷?

  她抬起頭,看到的還是熟悉的冰冷臉龐,因為動怒而更冷。

  殷蕙試著笑了笑:「我練過很多次的,您不用擔心。」

  魏曕:「這三年你可做過一次?」

  殷蕙咬唇,這三年她都乖乖地在王府當三夫人,唯一一次由他陪著跑馬,卻因為撞見表哥等人而半途而廢。

  確實有點冒險。

  可是,成功站在馬背上的那一刻,她很享受,彷佛兩輩子裡留在心頭的那些陰影與不快都隨風吹走了。

  「知道啦,下不為例。」心情好,殷蕙再次笑出來,借身影掩飾輕輕晃了晃他的袖子,「您也別生氣了,我這不好好的。」

  魏曕面無表情地拂開她的手。

  「騎馬!」衡哥兒開始催了。

  殷蕙自己冒下險沒關係,可不敢抱小家伙上馬,笑著將衡哥兒塞到魏曕懷裡:「叫爹爹陪你騎,爹爹最厲害了,爹爹做什麼都不會冒險。」

  魏曕立即又瞪了過來。

  殷蕙轉身去幫他們牽馬,飛雪非常溫順,並不介意讓陌生人騎,而且魏曕於它也不是陌生人。

  眼下哄兒子要緊,魏曕先上馬,再示意殷蕙將衡哥兒舉給他,然後他一手握韁繩,一手環住衡哥兒,慢慢地走起來。

  衡哥兒指著前方:「爹爹跑!」

  魏曕繼續馭馬慢行,十分地穩當、安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0
發表於 2024-2-16 01:31: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魏曕帶衡哥兒騎了會兒馬,燕王等人浩浩蕩蕩地跑到了這邊,因為有殷蕙等女眷在,馮謖等外官自去了別處。

  殷蕙四女齊齊朝燕王行禮,那邊魏曕也抱著衡哥兒跳下馬背。

  燕王姿態隨意地攥著韁繩,視線掃過三兒媳的臉,笑著對魏楹道:「這次輸給你三嫂,心裡可服氣?」

  魏楹:「心服口也服。」

  燕王點點頭,又對殷蕙道:「老三媳婦騎術不錯,是不是還學過武藝?」

  殷蕙謙虛道:「略通一點劍法。」

  燕王:「怪不得,習武好啊,強身健體。」

  說完,他又問紀纖纖:「老二他們呢,天氣這麼好,怎麼沒出來走走?」

  紀纖纖當然不能在公爹面前損自己的丈夫,笑了笑,替魏昳遮掩道:「說是要教二郎作畫,草原風景好,勾起了他的雅興。」

  燕王彷佛真信了似的,催馬去了魏曕、衡哥兒面前。

  「五郎也想學騎馬嗎?」燕王笑眯眯地問。

  衡哥兒點頭,望著高高在上的祖父:「跑馬!」

  燕王想到剛剛兒子慢吞吞的馭馬姿態,笑容更深了:「跑馬危險,等你長大了再說,行了,你們逛吧,我去歇會兒。」

  魏曕恭送父王。

  「三哥,不介意三嫂與我們一塊兒遛馬吧?」魏楹俏皮地問。

  魏曕只道:「別跑太遠。」

  殷蕙便重新上馬,與魏楹、魏杉、紀纖纖朝湖邊慢慢跑去。

  玩到陽光開始曬起來,四人才折回別院。

  魏曕在教衡哥兒認字,都是應景的,譬如草原、駿馬、藍天、螞蚱等最近常見的事物,看到她進屋,魏曕只是瞥了一眼。

  待到晌午歇晌時,魏曕卻讓殷蕙在上面。

  兩輩子他們都沒這樣過,殷蕙都不知道該將目光落在哪裡,而且上午跑馬跑得歡,這會兒真使不上勁兒。

  「不是學過武?」魏曕坐起來,抱住她問。

  殷蕙窘迫地靠在他肩頭:「您就別調侃我了,再也不敢了還不成嗎?」

  魏曕笑了下,帶著她跑起來。

  .

  這晚,燕王去了李側妃的院子。

  「四郎如何了?」對於幾個孫子,燕王雖然沒有閒暇親自指導教養,但也是很關心的。

  李側妃笑道:「上午還有點蔫,下午睡了一覺,醒來精神多了,還想去找哥哥們玩呢。」

  燕王:「這就好,小孩子就是不能養得太嬌氣,像五郎,好吃好喝的,長得又結實又靈巧,這麼大都會抓螞蚱了。」

  李側妃露出嫌棄的表情:「皇子龍孫,抓什麼螞蚱。」

  燕王瞪她:「抓螞蚱怎麼了?我小時候也抓過,你以為抓螞蚱很容易?既得眼力好,還得動作快,以小見大,抓螞蚱厲害的孩子,長大了練武也更容易有所成就。」

  李側妃:「行行行,您說的都對,明天我就讓二郎帶四郎去抓螞蚱,抓一大盆給您過目,行了吧?」

  燕王笑了,撲倒李側妃鬧了一陣。

  事後,燕王拍著李側妃的手道:「馮騰、楊鵬舉這兩個年輕人,你可都認得?」

  李側妃懶洋洋地應道:「認得,馮指揮使、楊指揮使的愛子嘛,龍舟賽的時候也見過。」

  燕王:「嗯,杉兒都十七了,我準備從他們倆當中挑一個做女婿,三日後我會舉辦一場騎射比賽,你帶杉兒仔細瞧瞧,讓杉兒自己挑。」

  李側妃一骨碌坐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邊的男人:「表哥,我知道你器重馮、楊兩家,可他們只是你的屬官,家裡連個爵位都沒有,大姑娘可是嫁去京城的名門世家了,您這樣對杉兒,是不是太不公平?」

  燕王哼了一聲,仰面躺著道:「槿兒議親時,我也覺得名門世家好,大老遠將她嫁到了京城,然而兩地中間隔了千里迢迢,她在那邊受了什麼委屈我都不知道。後來我仔細想過,兒女還是要離得近,所以無論杉兒還是楹兒,我都只會從身邊的官員裡挑女婿。」

  他將長女嫁到京城的名門世家,其實也存了別的心思,但漸漸的,燕王突然明白過來,他這輩子就只是個藩王了,京城的名門世家都得仰太子鼻息,哪怕他將女兒嫁過去,亦或是他與兒子們娶了那邊的名門之女,一旦他出事,京城各族也絕不敢幫襯什麼,免得礙了太子的眼。

  與其如此,不如在燕地結兒女親家。

  殷家雖然是商家,可老三這門親事,幫他解決了當年的軍需難題,這是到手的實惠,比什麼虛名都強,而且,老三媳婦也是個好女子,性純良、能管家、會教子,不說跟老大媳婦比,至少比老二媳婦強多了。

  李側妃就是不滿意。

  「此事我意已決,你早點跟杉兒說清楚。」無視李側妃高高撅起的嘴,燕王翻身睡了。

  一把年紀了,還做這種小姑娘的嬌蠻姿態,他都沒眼看。

  .

  到了騎射比賽這日,殷蕙等女眷都被允許跟著燕王去觀賽。

  出發前,魏曕對殷蕙道:「今日廖十三也會出場。」

  殷蕙有些擔心:「廖叔勝在刀法,騎射他行嗎?」

  魏曕道:「騎術沒問題,射箭考究的是眼力與臂力,廖十三刀法精湛眼力很準,射箭亦能百步穿楊。」

  殷蕙聞言,越發佩服起廖十三來。

  魏曕也會出場,所以到了比試地點他便去將士那邊準備了,殷蕙與紀纖纖等人坐在一排。

  殷蕙注意到,魏杉不太高興,紅唇輕輕嘟著,哪都不想看的樣子。

  紀纖纖湊到殷蕙耳邊說悄悄話:「父王讓二妹妹從馮騰、楊鵬舉中間挑一個做女婿呢。」

  反正都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再過不久也會公開,紀纖纖樂得與妯娌分享小姑子的秘密。

  殷蕙吃了一驚,旋即明白過來,上輩子馮騰早廢了,楊鵬舉成了競逐燕王女婿的唯一人選,魏杉根本沒得挑。

  不過……

  當殷蕙的目光掃過虎背熊腰的馮騰、修長挺拔的楊鵬舉,她便覺得,魏杉應該還會挑楊鵬舉。

  所有人都到齊後,燕王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第一場騎射比賽便開始了。

  這一場出場的便是魏曕、馮騰、楊鵬舉等年輕武官。

  上輩子殷蕙幾乎沒有機會看魏曕顯露身手,五月的劃龍舟比的又是蠻力與配合,所以,這會兒她便專心地看起魏曕來。

  四匹快馬同時出發,名馬白蹄烏載著魏曕奔騰如飛,魏曕一襲黑袍,左手握弓右手拉弦,雖然每個箭靶都隔了幾丈遠的距離,但因為白蹄烏跑得太快,魏曕彷佛同時射出了四支箭一般,最後第一支箭還在箭靶上微微晃動,他已經勒馬停了下來,白蹄烏揚起兩隻雪白的前蹄,異常漂亮。

  「老三好身手。」郭側妃笑著誇讚道。

  徐清婉、紀纖纖同時朝殷蕙看來。

  殷蕙就有一種自家爺們很給自己長臉的光彩感,若魏曕也像世子爺、二爺那般跑半天馬走路姿態就變了樣,殷蕙可能連那事都懶得與魏曕做。

  魏杉一聲不吭地聽著,視線在馮騰、楊鵬舉的臉上來回移轉,越看越不滿意。馮騰過於魁梧,臉龐再俊朗也透著一股粗獷,不像個會憐香惜玉的。楊鵬舉呢,身形倒是好看,可惜五官偏於平庸,尤其站在三哥身邊,好似朗朗皓月邊一顆毫不起眼的星。

  這四人過後,開始是一些女眷們叫不上名字的武官,先是此次隨行護衛軍中的千戶,再是百戶、總旗,最後是精挑細選的八位小旗。

  百戶是官,其下掌管五十人的總旗便是吏了,管十人的小旗更是吏中的小吏,只比普通士兵稍微強一點。

  廖十三初進衛所,通過比武得到了小吏一值,再想往上升需要立下軍功,或是在這次比試中一鳴驚人,得到燕王的破格提拔。

  魏曕出場時,殷蕙純粹是用看戲的心態看他展示本領,待廖十三在紀纖纖的哈欠聲中騎馬登場,殷蕙的精神徹底振奮起來,心跳也開始加快。

  「你看誰呢?」紀纖纖注意到了她火熱的眼神,一邊問一邊朝即將入場的四人望了過去,然後,她深深地吸了口氣。

  四個小旗,三個是正常體型,卻被另一個襯托成了瘦骨伶仃。

  紀纖纖都要擔心那壯漢胯下的馬能不能承受住他的重量。

  「你認識?」紀纖纖猜測道。

  殷蕙笑而不語,隨即,比試開始。

  與前面高階武官們的身手相比,小旗們的表現乏善可陳,但廖十三卻是個異類,等他射完四箭勒馬停下,另外三個小旗才剛剛要射出第三箭。

  馮謖早知道廖十三是個人物了,另外兩個衛所的指揮使高震、楊敬忠都眯起了眼睛。

  燕王笑道:「此人不錯,安排他再比一場,讓老三、馮騰、楊鵬舉陪他。」

  只有與旗鼓相當的高手們對決,才能展現出廖十三的真正本事。

  很快,魏曕四人重新排成了一排,燕王還給廖十三換了一匹膘肥體壯的駿馬。

  號令響,四人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比賽很快結束,廖十三騎馬的速度、射箭的準度分別略遜魏曕一籌,排了第二。

  燕王摸著鬍子道:「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故意讓著老三。」

  高震忽然離席,朗聲對燕王道:「王爺,屬下懇請與他過過手。」

  燕王笑道:「去吧,就比刀法。」

  他的三個指揮使中,馮謖槍法第一,高震的刀法則無人能擋。

  刀槍鋒利,既然是比武切磋,燕王讓人準備了一排木製武器。

  高震、廖十三分別挑了一把刀,然後站到觀武台下,這就動起手來。

  兩人都是魁梧之人,力能拔山舉鼎,兩把木刀亦被他們耍得虎虎生風,每一次撞擊都讓殷蕙等人耳朵發麻。

  她們是外行,看不清招數,燕王卻早已身體前傾,看得目不轉睛。

  激戰持續到五十個回合時,廖十三突然露出一個破綻,高震趁機以木刀砍向其腰側。

  廖十三果斷收手,高震亦在刀刃觸及他的前一刻,及時停下。

  「好!今日本王麾下又添一員虎將!」燕王大喜,跳下觀武台朝廖十三走去。

  廖十三屈膝跪拜。

  燕王親手將他扶起,彷佛真的才認識這號人物似的,一邊端詳廖十三的容貌一邊問:「你叫什麼?」

  廖十三沉聲報出姓名,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內斂神情。

  燕王拍拍他的肩膀,揚聲道:「好個廖十三,從今日起,你便是本王麾下的千戶!」

  廖十三拱手:「多謝王爺賞識。」

  兩人英雄惜英雄,高震在旁邊看著,默默地轉動了一下手腕。

  他總覺得,剛剛廖十三那破綻是故意露出來的。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7-1 06:0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