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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南境之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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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06:5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寄秋 - 南境之后

人家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他倆是有事他背鍋,無事寵青梅,
偏他寵上了癮,還想愛她往後幾十年……

她擁有威震嶺南的王爺父親,本身有郡主頭餃,
又文韜武略,賺錢點子滿滿,
憑什麼要因為皇伯父的忌憚,意圖透過她壓制她爹,
任由對方拉郎配,給太子妃的花心兄長當繼室?
她當然搶先一步挑夫君,挑中的便是汝南王世子,
不說他也有被皇上亂點鴛鴦譜的危機,兩人利害一致,
光是他一張盛世美顏完全符合她的喜好,
又是她爹的弟子,兩人青梅竹馬知根知底就加分加滿,
再瞧瞧她分明是帶人出門追查連環殺人魔,
也能剛好救下被追殺的他,這不是天定的緣分是什麼,
嗯?他倆本來的賜婚對象千里迢迢來了?
不好意思,她還有女煞星的名頭,想跟她搶人得掂量掂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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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07:06 |只看該作者
序言 穿越之後怎麼活?

以前曾經看過有人討論過如果穿越了會怎麼做,大家發言踴躍,而我看了一秒想的就是去死一死。

衛生環境、醫療飲食,還有語言,是一定要面對的難題,再者還有身分差異,穿越了絕大機會是平民,萬一是奴隸就是等死的命,至于成為高官顯貴甚至皇家子弟,根本要是氣運之子吧,這我想都不敢想。

寄秋新書《南境之後》的女主角穿成親王之女、皇家郡主,就是氣運之子,她大可享受父母寵愛,囂張跋扈任意妄為的過一生,但她沒有——她很清楚在幸福的表象之下潛藏著怎樣的危機。

無論穿成什麼身分,每個人都有要承擔的責任,甚至或許穿成金字塔頂端的人群,承受的壓力又比尋常人還要多。

封建時代里,皇權的威脅無所不在。

女主角是囂張,可她的囂張背後是因為她文武雙全,絕對能扛起藩地重任,而她鍛鏈出這樣的能耐,是為了替父母分擔重任,是出自于愛。

女主角是反抗皇權,拒絕賜婚,可這是因為她看出了皇上疑心病過重,單純的退讓只會讓他得寸進尺,她不願意自己和家人繼續委屈,賠上一生。

她的堅毅和用心,讓她能夠走得比愚蠢自私的太子還要遠。

在看女主角大殺四方、大呼爽快之時,我也看見了她對于自己羽翼下眾人的愛,更看見男主角和她父王那身後的愛情以及親情。

冷冷的寒冬里,最適合來一本這樣爽快愉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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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07: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救下美少年

噠噠噠……

是馬蹄聲,由遠而近,數騎。

接著是馬車聲,或者說馬拉車較為妥當,一匹看似歪脖子的棕色老馬拉著一輛兩輪的小拖車,上面坐著個放蕩不羈的瘋和尚。

他腳上一雙露趾草鞋,穿著灰撲撲僧衣,乍看之下不怎麼起眼,就是一個和尚,年紀嘛,當真看不出來,介于三十到五十歲之間,眉宇清秀帶煞氣。

最重要的他不吃齋念佛,對菩薩頗為不敬,右手提著一壇酒,左手是啃了一半的燒雞,神色愜意的哼著花街柳巷盛行的十八模,一腳橫跨車轅上,快樂似神仙。

不過他也不是這行人的首領,只是個比牛馬高一等的隨從,在他面前身披丁香色繡鳳凰展翅圖樣披風,騎馬走在前的女子才是他該供著的菩薩,她一句話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和尚,你可不可以別吃了,太難看了,一路上就看你吃個沒完,活似餓死鬼一般。」在穿著丁香色披風女子身旁,侍女打扮的小姑娘忍不住開口,她看起來約十五、六歲的樣子,身著紅色勁裝,有著武功底子。

「素太久了,不吃補不回來,小夭月,你不覺得和尚我瘦了很多嗎?全身皮包骨,缺少油水。」一副骨頭架子,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身子輕得風一吹就飄走了。

其實他挺有肉的,就是離他的標準差了些,君子不重則不威,他朝彌勒佛看齊。

「不許叫我小夭月,從你口中一喊都像青樓里的小桃紅,還有,你分明長膘了,把你月兌光了往豬舍里一扔,哪分得清是人還是豬,宰了剔肉也上百斤。」那一身橫肉著實可恥,就沒見到瘦的。

「嘖嘖嘖!還調戲起和尚,是人是豬還不是得喂食,有勞小夭月了,和尚就靠你吃喝了。」大言不慚的和尚啃起雞脖子,那牙口好得連雞骨頭都能嚼碎,不見吐骨。

「想得美,自個兒找食。」夭月啐了一口。

「和尚化緣,阿彌陀佛,施主施舍三口活命飯。」他雙手合掌,做出佛門弟子的虔誠樣。

「我呸,你吃的是飯嗎?給你一頭老虎都能啃得只剩下皮。」他胡吃海吃,什麼都吃,唯一不吃青菜豆腐。

「那你打頭老虎讓和尚大飽口福,我估計還能吞下半頭鹿。」他拍拍微凸的肚皮,表示海納百川,再多也不嫌棄。

「不要臉的和尚,你的臉皮也太厚了……」夭月都想打和尚了,被他氣得不輕。

「好了、好了,你們鬧夠了沒,打出嶺南一路上斗嘴斗到現在,也不怕吵了郡主。」一名黑衣男子冷峻沉目。

十二龍鐵衛之首龍一開口,其他兩人訕然閉嘴,一個繼續喝酒,一個橫目瞪和尚。

另一名男子一張臉像泡在水里的千年老木,陰沉沉,硬邦邦,從他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無七情六欲,他冷然道︰「看天邊的雲有點沉了,八成快下雨了,要麼淋雨趕路,天黑前看能不能找到借宿的民家,否則就紮營吧!」烏雲從東邊飄了過來,黑鴉鴉的一片,一旦下雨,雨勢不小。

「你讓我淋雨?」丁香色披風的女子終于開口,綿軟的女聲像乳燕嬌啼。

冷面男子神色依然未變,「這是不得不的考量,請郡主體諒。」他能力有限,沒法弄出一間遮風蔽雨的屋子。

艷如牡丹的女子一揚彎彎柳眉,「風沐功,你看本郡主是個能吃苦耐勞的人嗎?若讓本郡主受了風寒,你十顆腦袋也不夠我父王砍,他這人脾氣暴戾。」

說自己親爹暴戾真的好嗎?這閨女是親的吧!不是前世的仇人?眾人為嶺南王默哀。

軒轅勝天是當今皇上唯一同母所出的兄弟,亦是當代令人聞風喪膽的戰神,戰馬所到之處,敵人擲了武器跪地求饒,戰功彪炳,攻無不克,一把紅纓槍能連挑敵軍十七名將領。

當年他與皇上還是默默無聞的兩名皇子,一文一武,不受重視的掩在太子和三皇子的光芒之下,先帝有十七子,他們是最不受注目的,被人當墊腳石踩在腳底下。

誰知有一日異軍突起,當有能力爭位的皇子自相殘殺、兩敗俱傷時,被人以為只能當個小郡王的兩皇子忽地展露崢嶸,一個善于謀略、運籌帷幄、收攏大半朝臣;一個精于排陣帶兵、能征善戰、贏得軍民之心。

兩兄弟在無敵手的情況下,兄長軒轅贏天登基為登,弟弟軒轅勝天為一字並肩王。

不過手足再親也怕「功高震主」,在幫助皇上奪位並順利成為一國之主後,為免日後兄弟互生猜忌,禍起蕭牆,軒轅勝天花了數年時間為皇上平亂,穩固他匆忙坐上的皇位,而後請辭一字並肩王的封號,自請至當時最兵荒馬亂、蠻夷林立的嶺南鎮守,為天子守國門。

那時他是皇上最信重的人,也不曾有一絲疑心,對他自願帶著妻小前往蠻荒,皇上是既不舍又憤怒,認為親弟弟怎麼可以不信任自己,軒轅勝天不該去蠻人的地方受苦,他這個當兄長的還能容得下一位超品親王。

但軒轅勝天執意前往,還和皇上徹夜長談,和他分析了日後朝廷的走向,然而皇家兄弟似乎談崩了,皇上還是不太高興親弟弟的離京,覺得弟弟對他不夠信任,心有不快,故而兩人長達七年未再聯系,被封為嶺南王的軒轅勝天似被流放,京中眾人也不敢再提起他的名諱,怕犯了忌諱。

事實上軒轅勝天的做法是對的。雖然兩兄弟表面看似不和,可實際上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情依然深厚,並未生嫌隙,然而日漸成長的皇子們有了異動,各有各的母家支持,開始暗地爭奪龍椅,軒轅勝天當年如果沒走,必然要卷入風波,屆時兄弟反目不是不可能。

而軒轅勝天在嶺南也沒有外人看來的淒慘,花了十幾年功夫經營,嶺南可說是他堅實的地盤,他在此處備受敬重愛戴。

「郡主,出門在外不比在王府,一切從簡,下官離成神還有一段距離,望請郡主海涵。」風沐功面不改色地把她的話堵回去。

「得了,你這塊木頭還能說笑,真不容易,饒了你吧!我怕把你逼急了連本朝律典都搬出來背給本郡主听。好了,下馬,安營紮寨。」軒轅青痕翻過馬背,身形優美。

軒轅青痕封號為南嶺郡主,簡單而粗暴,一听便知是何人,當初皇上想封的是琳瑯郡主,可軒轅勝天一口回絕了,他說他是殺人無數的武夫,女兒用不上太文謅謅的封號,听得懂的就好。

「是。」

眾人一見郡主下了馬也紛紛從馬上落地,找了個背風的空曠地開始砍草、搭帳篷,在方圓兩尺內灑下防蚊蟲、蛇鼠的藥粉,砍下樹木枝干當桌椅,又在頭頂撐起一個能夠遮雨的棚子,等等用飯烤火都在此處。

有些人入林子尋找獵物、摘果子和野菜,有些人則去附近拾柴,準備升火,以免有不明人士靠近,危及主子,雲層越來越低了,似有大雨傾盆之勢。

「烤烤火,不要受凍了。」火一升起,風沐功便讓出靠火的位置,調整火勢的大小。

「頗有賢夫良父的架勢,風沐功,你不嫁人真是可惜了。」軒轅青痕遺憾的咂咂嘴。

「噗!」

「噗哧!」

嫁人?他那昂然身軀?

眾人笑不可遏,唯有風沐功不動如山,連抽抽嘴角的反應都無,平靜如湖,波濤不興。

「承郡主厚愛,下官讀聖賢書,不敢數典忘祖。」他聲音平仄一致,不起高低。

「呿!無趣。」一板一眼的人生有什麼樂趣,他這般活著不累嗎?她都要為他長嘆一聲了。

風沐功是嶺南一帶的官員,不隸屬于朝廷所管,他直接听令于嶺南王,其他地方官員無權指使他。

「郡主呀!別理會那根木頭樁子,來找和尚玩兒,和尚剛學會一首蓮花落,唱給你听……」他對地方小曲特別感興趣,尤其是那首「胭脂胡同胭脂淚」,唱得他樂呵呵……

胭脂胡同指的是秦淮河畔的一條暗巷,里面住的是出賣皮肉的花娘,也有不少富商鄉紳在此包養外室,固然有人為求榮華富貴棲身于此,也有人是無可奈何走上此路,待到年老色衰無處安身,或是錯付真心遭人拋棄,日日都有悲歡離合上演。

這如何不苦?但人生苦難皆來自貪嗔痴,還不如都來學學和尚他,能混口飽飯便萬事足,日日笑容滿面,阿彌陀佛。

「你改行當乞丐了?」

夭月往和尚一踢,他腳一抬,側了側身,小姑娘的玉腿落了個空。

「非也、非也,世道艱難,當和尚的也要學幾樣本事,混口飯吃。」一說完,他自得其樂的敲起手板,哼唱著蓮花落。

「世道有多艱難,瞧你吃得腦滿腸肥,可見多豐衣足食。」瞧他從僧衣中又取出一個肉包子,夭月一臉嫌棄。

和尚笑呵呵的一模光頭,「要是世道不艱難,咱們養尊處優的郡主何必千山萬水,跋山涉水的待在小草棚里……」

一滴、兩滴、三滴,淅瀝嘩啦的雨水來了。

哎喲,遭罪的金枝玉葉。

軒轅青痕美目一睨,「四戒師父,我听出你的冷嘲熱諷了,當和尚的不修口德,小心佛祖在你的光頭上多燙幾個戒疤。」當她願意餐風露宿不成,她也有她的苦衷,難以言簡意賅地說明。

「哈!哈哈……郡主,和尚我戒貪、嗔、痴、怨,可佛祖沒讓我戒落井下石,你自找的累得和尚還得跟你奔波……」他就是酒肉和尚,最喜享福作樂。

「郡主,喝茶。」另一位貌美如花的侍女初雪送上一杯熱茶,茶里加了生姜,微涼的天氣喝了暖身。

「嗯!」接過茶杯啜飲,軒轅青痕看看從棚子邊緣滑落的雨水。「雨會下多久?」

「起碼到黃昏,最遲到子時。」和尚若無其事的蹺腳,無憂無慮的烤起龍鐵衛捉來的大蛇,這蛇有五尺長、手臂粗,可以吃一頓飽飯。

在場沒人露出怕蛇或拒吃的表情,在嶺南一帶常見這種長蟲,他們見怪不怪,蛇肉、蛇羹是嶺南的一道佳肴。

「夭月,打張床吧!」她可不要席地而眠。盡管帳篷底部架高,不會踫到地面,可是身嬌肉貴的軒轅青痕還是不喜歡地上濕漉漉的感覺。

「是的,郡主。」

夭月取出包袱中的一物,往下一甩,三尺見方的手提匣子忽地拉高變長,竟是能容一人躺臥的架子床,床褥一鋪便可躺人,床的一頭可拉高,類似躺椅,又似睡榻,夭月和初雪把架子床抬進了軒轅青痕睡的帳篷里。

「嘖嘖,這東西挺好用的。」四戒看得眼熱。

軒轅青痕哼了聲,「上仙篁山莊去要。」別打她東西的主意。

「郡主,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做人太小氣會引發天怒人怨的慘劇,尤其在雷電交加之際,容易天打雷劈。

「听不懂。」她喝著野雞湯,神色怡然。

「听不懂和尚跟你解釋解釋……」人吶!當大度,居上位者應有悲天憫人的胸懷。

「不用。」軒轅青痕眼微閉,不听任何狗吠聲。

四戒感慨,「郡主,你家小舅舅也未免對你太好了,把你寵得快成廢物了。」唉!他也想有個像謝五郎這樣的小舅舅。

仙篁山莊是聞名遐邇的機關世家,先祖拜師鬼谷子門下,精通奇門遁甲和機關術,學成出谷後創立以打造機關為主的仙篁山莊,歷代皇陵的機關也由山莊能人出手,歷經數百年聲名不墜,傳世至今。

家族排行第五的謝五郎便是第六十五代傳人,手藝為族人之最,現在為仙篁山莊莊主。

軒轅青痕的娘平民出身,原本與軒轅勝天是雲泥之別,但因是仙篁山莊三小姐緣故,這才勉強上了玉牒成了皇家媳。

謝三娘和謝五郎是一母同出的親姊弟,也是嫡出,年歲上相差了十歲,兩人感情很好,凶名在外的謝三娘十分疼愛幼弟,當弟弟的相當敬畏……呃!听話,姊姊說的話莫敢不從。

愛屋及烏,謝五郎對唯一的外甥女可是呵護有加,甚至是寵上天了,他以機關術高明著稱,每每外甥女一開口要什麼,他總會想盡辦法做出來,讓她展顏歡笑。

軒轅青痕所用的帳篷也都是謝五郎所做的機關,本來也裝在匣子里,按下開關,一下子展開,無須人力搭建,一盞六角宮燈從帳幕中間垂落,做為夜里照明用。

「挺酸的,你還俗吧!認我小舅舅當干爹,也許他能把傳家寶送你兩樣。」

面對軒轅青痕的話,四戒呵呵笑著,仰頭倒了一口酒。

她轉向風沐功問道︰「風沐功,你追的方向沒錯吧?我們都連追了大半個月了。」每次只聞風聲不見人,他們剛到,人就又溜了。

「三天前在楊柳鎮也發生一模一樣的命案,我的人趕過去時被害女子已經失血過多而死,同樣的手法,同樣的死狀,應該是他們沒錯。」一提到此事,身為提刑官的風沐功臉色非常難看。

數月以來,前後死了九名年方十六的妙齡女子,而凶手至今仍逍遙法外——母子雙魔連環殺人慘案,他們便是為此而來,一樁懸而未破的案子。

凶案發生以來,各地官府收集證詞,發現死者身邊皆有一對母子出現的蹤跡。

當娘的年齡不知,外表看起來像四十出頭,一臉淒苦憔悴狀,已有老態、發半白、面有皺紋,似長年在田里勞作的婦人,皮膚粗黑,走在人群中不會有人回頭多看一眼;兒子卻是面色異常蒼白,十歲左右,體形普通。

這樣一對看來平凡的母子卻有如夜叉,一入夜就潛入有女兒的人家,點燃迷煙將人迷昏,再以利刃割破女子的頸子,趴伏其上飲血,死者皆為失血過多而死。

軒轅青痕的奶娘之女便是九名受害者之一,看到哭得死去活來的奶娘,以及熟悉的少女變成了一具尸體,身為嶺南之主的女兒,她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必須抓住凶手。

于是她帶著一行人隨主要調查此案的風沐功往天挹山方向緝凶。

可是這對母子太狡猾了,借由平凡無奇的面容隱入人群中,叫人無法辨別,加重搜查的困難。

「我們下令各地官府追查一對母子,卻始終逮不到人,會不會是我們搞錯了什麼?」她一直覺得不太對勁,好像有什麼被遺漏了。

九具尸體有七具在仵作檢驗後告知並非完璧,是案發前不久與人苟合,然而仔細詢問家屬鄰里,眾人皆說這七人是孝順乖巧的姑娘,品性溫良,並未與外男私下往來。

她想起這件事,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後不禁道︰「若家屬和鄰里的證詞可信,讓那些姑娘失貞的人就極可能跟凶案有關,不是有第三者,便是那對母子有問題,母子雙魔真的是母子嗎?」

風沐功沉吟道︰「郡主的意思是,那兩人並非母子關系?」難道他們判斷錯誤?

「有沒有可能那個兒子是侏儒,在人前出現時故扮小兒樣貌?」若已是成人,有些事就說得通了。

「侏儒?」風沐功一震,深思起來。

「還有,飲血的目的為何,在修練邪功嗎?」軒轅青痕想起書里看到的九陰白骨爪。

或說有前世記憶,或說是胎穿,跳傘失敗活活摔死的她再睜開眼看見光亮時,她已是出生三個時辰的奶娃兒,因嗆奶而發現自己變小了,發出的聲音是哇哇的嬰孩聲。

那時她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說話、走路要從頭學起,前六個月的口糧是母奶,沒有變化,吃到都快吐了,除了手腳能動、轉轉脖子外,什麼也做不了,形同殘廢。

好在她投胎投得好,選對了爹娘,不然到了家徒四壁的人家,連口吃食都得土里刨,那才是叫苦連天。

「或是邪教。」四戒在一旁插話。

「四戒,你知道什麼?」軒轅青痕問。

四戒把目光投向遠方,「據我所知西域有一血月教,他們相信人可以永垂不朽,可以借壽再生,延長壽命,借由吸血的儀式換血,打造新生的自己。」

「那能改變體形嗎?」

四戒思忖了一下,「听說完成儀式可以讓身體變化,殘缺變全,但沒見過。」

風沐功驀地臉一沉,「為什麼不早說……」不管是不是,至少多一條線索。

四戒白眼一翻,又是飲一口好酒,「和尚也是人好嗎!若非郡主這一說,我還想不起有這回事呢!血月教相當神秘,若無人引路是進不去,除了剛剛的吸血儀式,還會以人血為祭,處子為上,祭壇中有一血池能讓人月兌胎換骨,延年益壽。這傳說流傳已久,但沒人真正見識過,也沒見誰活過百歲而不死,純屬虛構,人之妄念。」

「我們不就一路往西行,再繼續追下去就出關了,往西域而去……」難道真與此有關?

軒轅青痕一說完,眾人神情都有些晦暗不明。

「是我耳朵听錯了,還是雨聲產生的錯覺,我似乎听見刀劍交擊聲。」煮著茶的初雪忽然開口,打破了靜默。

「三里外的菩提林。」四戒打了個哈欠,搖搖所剩無幾的酒葫蘆,一巴掌拍到臉上,抹去嘴邊的酒漬,搖搖晃晃站起身。

「別沒事找事。」風沐功目露不贊同,同行的這幾人給他惹了不少麻煩。

「閑著也是閑著,不活動活動手腳老得快。」軒轅青痕一笑起身,暗喻風沐功年紀輕輕,暮氣沉沉。

「郡主說的對。」

和尚也愛看熱鬧,四戒笑嘻嘻地追上帶著人往菩提林而去的軒轅青痕,風沐功見狀還能如何,只能招呼了手下,隨之而去。



「何必做垂死掙扎呢!引頸就戮,省得皮肉受罪,你這樣玉般的人兒多挨上幾刀,我看了可是十分不舍……」那抹紅,真艷麗,如同花朵,開出死亡的顏色。

對方那種輕佻無恥的語氣徹底點燃男子的怒火,「少說廢話,鹿死誰手尚是未知數,今日埋骨于此的人或許是你們。」

他拼著一死也不放過一人!

在雨中,劍尖向下的長劍滴著血,雨水洗去男子身上血污,露出一張足以令皓月失輝的俊美容顏,即使狼狽不堪、玉冠斜戴、濕發覆額,還是難掩美玉一般光華,皎皎生輝,宛如上天精心雕鑿的玉人。

說話輕佻的蒙面人不屑嗤聲,「嘖,快死的人也敢說大話,我身後還有兩百名死士,而你身邊只有十名不到的護衛,你認為你活命的機會有多少?」以卵擊石,愚不可及。

這回不必男子說話,他身旁的護衛已經或是宣示忠誠,或是破口大罵。

「吾等誓死扞衛世子!」

「我們願為世子而死。」

「叛徒,要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算計,世子怎會落入你們布置好的陷阱……」被信任的人出賣,叫人情何以堪。

已經不在乎會不會被認出來的戰十七取下蒙面黑巾,仰頭狂笑,「兵不厭詐還是世子爺教給我的,屬下很感謝世子爺的教導,沒有您就沒有屬下出頭的一日。」

面對昔日同袍的謾罵和怒視,他只有志得意滿,沒有一絲羞愧和內疚,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他不認為自己有錯,有好的出路誰會錯過?

汝南王世子南宮九離冷聲道︰「那女人允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謊稱父王受困,讓我馳援,在路上設伏。」

眼前的背叛叫人心寒,卻也是情理所致,世上最難防備的是人心。

戰十七挑眉一笑,「夫人允諾我將湘雲許配我為妻,我喜歡她很久了,想娶她想得心都痛了,世子爺卻以一句『大丈夫何患無妻』敷衍我,始終不肯成全我,讓我像傻子一樣的為你賣命。」

守在主子身旁的一名護衛難以置信地吼,「戰十七,你瘋了,為了湘雲那女人竟然背主……」早就被睡爛的婊子,他竟眼瞎的看上她。

「十三,不用說了。」南宮九離舉起手阻止屬下的多言,人若想背叛會有無數的理由。「就這樣?一個女人。」

戰十七又笑,一臉得意,「夫人還說要將戰字輩暗衛都交給我,讓我當王府的侍衛長,世子爺,屬下該拒絕嗎?」

「的確是不錯的待遇,足夠引人心動,不過你要先有命活著。」

話一落下,南宮九離身形瞬移,長劍一刺,上挑,戰十七胸前一道血花噴射而出,接著是回身擋劍的鏗鏘聲。

戰十七咬牙切齒,「你……居然偷襲……」可惡,他太輕敵了,以為重傷的世子無力再戰,他能輕而易舉的拿下。

「如你所言,兵不厭詐。」

「好、好、好,本來還想留你一命,讓夫人處置,如今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人。」血流不止的戰十七怒不可遏,看昔日的主子如同仇人,他不死,誓不罷休。

「即便你殺了我,可沒有我的允許,你以為暗衛營會听你調動?」異想天開,就算那女人出面也無法動彈一二,他們是南宮家訓練出來的影子,只听命南宮家認同的人。

「不勞世子爺費心,一旦我『拼死』救出世子爺的尸身,浴血奮戰置生死于度外,相信不少弟兄會信服于我,听從我的召喚為世子爺報仇。」只要把在場的人殺光,剩余的那些人對真相全然不知情,他便能輕易的蒙混過關。

戰十七的眼中布滿血光,在他眼前的這些人都是死人,和先前死去的那些人一樣。

戰十三為主子不平,他一只手傷得很重,已經提不起劍,換手握劍,護在主子左右,「無恥,你怎麼有臉面對世子爺的栽培,湘雲……」早就是二公子的人,只差收房了。

「住口,戰十三,你不配提起湘雲,湘雲說你數次對她不規矩,起了覬覦之心。」他還沒算這筆帳呢!早晚將人碎尸萬段。

戰十三一听怒喝,「人盡可夫的婊子你還當寶,你問問看小秦氏用她犒賞過多少人,我嫌她髒。」

「戰十三,你找死——」他要親手取下他的首級,用血淋淋的腦袋鋪就青雲之路。

雨,不斷的下。

風,透骨的冷。

兩眼通紅的戰十七只看見近在面前的榮華富貴,無視冷風斜雨里的細微足音,持劍的手往上一舉,下令屠殺,一時之間,兩百名死士一涌而上。

以多圍少還有第二種結果嗎?還不是探囊取物般容易。

死士的想法都一致,根本不把幾個傷患放在眼里,這些人除了死別無選擇,只在于早死、晚死而已。

但是話太多真的不行,若是早早速戰速決,少說些廢話,也許早就得手了,可以回府領賞,不會有後面的死不瞑目。

「啊!」

「噗。」

「呃!誰……」

「嚇,為什麼有短……」

短什麼?氣不長的還真沒法一口氣說完遺言,透心而入的是短箭,以十八連弩射出。

「是誰,誰敢阻攔汝南王府辦事?」看著一個個莫名其妙死在跟前的死士,心一驚的戰十七慌張的往後退。

「殺害汝南王世子是為汝南王府辦事,這麼滑稽的事還是第一回听見。」哎呀!她得捧著肚子,免得笑破了。

女的?還認識世子爺……

戰十七想不出來是誰,轉向聲音來源處喝道︰「勸你少管閑事,我饒你不死。」

「咯咯……小九呀!你們汝南王府的人是不是腦子灌水了,居然連我也敢威脅,是誰饒誰不死呀!真是見到了閻王還不知死期已近。」可憐吶!死到臨頭還妄言。

一听那句「小九」,面色蒼白的南宮九離隨即松了口氣,體力不支的往地上一坐,調息運氣,其他下屬見狀也跟著把握時間上藥,傷得重的索性往後一倒,听天由命。

「你怎麼才來?」差一步她就只能去汝南王府上香了。

一聲銀鈴般的輕笑聲回蕩在四周,明明是清脆悅耳,宛如百靈鳥啼叫,戰十七和剩余的死士們卻如同听見黑白無常拖動的鎖鏈聲。

「嘖!這麼沒良心的話你怎麼說的出口?什麼叫怎麼才來,你又沒有特地向我求救,路過你有沒有听過,要不是被雨耽誤了行程,我早在下個城鎮吃香喝辣、香枕暖被夢周公。」他這是什麼運氣呀,她成了他逢凶化吉的祥瑞不成。

「軒轅青痕,你還要多踩我痛腳幾下才肯出來嗎?」她這張嘴對他從來沒客氣過,總愛往心窩里扎針。

「軒……軒轅青痕……」嶺南王之女,嶺南一帶讓人一听就膽寒三分的女煞星?戰十七刷地臉色發白,期盼不是她。

「不就是我嘛!幾年不見你還認得出人,不容易呀!不過你腦子被水泡壞了嗎?居然被這般拙劣的伎倆騙倒了,你對得起我父王嗎?」

早教過他不可盡信于人,凡事留三分。

用人不疑沒錯,卻也要記得給自己留條後路,繁花開盡總有些殘枝枯葉。

父王還說他是盛世天才,根本是蠢豬一頭,明顯有詐的消息,竟敢以身涉險。

在一柄巨大的紅色宮傘下,坐在竹轎上的軒轅青痕意態慵懶,被一前一後兩名壯實的護衛扛著現身。

她悠然自在,一身清爽,南宮九離卻是滿身泥濘,血腥味濃重,那真的是春光明媚和冬日雪泥的對比,叫人唏噓。

「這世上只有一人會喊我小九。」他想忘也忘不了。

「呵呵……這些人呢!要做成麻花卷還是人膾,我家的廚子擅長九大菜系,蒸、煮、炒、炸、烘樣樣鮮美。」她家的小九只能她欺負,誰敢和她搶就是找死。

「不留。」南宮九離冷言。

「好,听你的。」就讓他們好來好去,入畜生道投胎去。

「等……等等,我等立即離去,請郡主手下留情,勿枉造殺孽……」他還不想死。

軒轅青痕說得篤定,「現在想走,來不及了。」她這人可沒什麼憐憫心,尤其是對咬主的狗。

「郡主,我是王妃的人……」戰十七話說一半,兩眼忽地瞠大,眉心多了三寸長的弩箭。

「我最討厭話多的人,拖拖拉拉不長話短說,何況小秦氏算個什麼東西,我皇伯父都不承認,還好意思自稱王妃,她自個兒喊來窮開心嗎?」也就老秦氏當她是個東西。

汝南王府是朝中少有的異姓王,也是一個爛攤子,難收拾。

老秦氏、小秦氏幾乎毀了一個南宮家,把南宮家的男人逼得死的死、走的走,一窩子仇人,而女人個個活得像寡婦。

小秦氏是南宮九離親祖母的娘家佷女,老秦氏以婆母的身分逼死了南宮九離的親娘,以自身喜惡強逼獨子續娶,可南宮厲恨毒了老秦氏的陰狠冷血,不肯再娶,因此避入軍營,長年不回王府。

為了一己之私,老秦氏就對自己本來就不喜的孫子下毒,讓身在營中的南宮厲不得不趕回王府,抱起奄奄一息的兒子四下尋醫,最後累得自個兒也病倒了。

此時的小秦氏趁虛而入,在藥中多下了一味藥,打扮成南宮九離娘親的模樣,借以春風一度,與之有肌膚之親的南宮厲不得不留下小秦氏,以示負責。

小秦氏因此受孕,十個月後生下南宮琮,只是南宮厲自那一晚後就再也不回汝南王府,直接在軍營中安家,無論秦家女把王府攪得怎麼烏煙瘴氣,他都眼不見為淨,她們能把王府拆了是她們本事,他早已心灰意冷了。

而當年只有六歲的南宮九離被汝南王送往嶺南,由軒轅勝天教他武功和排兵布陣,直到他有自保能力。

南宮九離卻是笑了,看向軒轅青痕的眼神多了幾分感激溫柔,「話不長怎能等到你出手援救,也是我命不該絕。」她是他的福星,遇到她總是吉星高照,否極泰來。

「龍一,都殺了。」軒轅青痕可沒他的好心情,冷聲吩咐,南宮九離臉上的劍傷讓她分外火大,一張傾國傾城的絕世美顏不容有瑕疵。

龍一應道︰「是。」

兩百名死士像割韭菜似,一割就是一片,配戴十八連弩的龍鐵衛連近身都不用,十八枝箭一發射,地上多一排死人,再射,又死一排,三射,還能站著的人不多。

面對改良過的新式武器,再多的死士也不夠死,連同戰十七在內的尸首全數運回送給小秦氏,連同招魂幡,布幡迎風招搖,上面用鮮紅的血寫了四個字。

叛王者,死。

看到四個血字的小秦氏當下嚇暈,躺在床上三天起不了身,一閉眼就看見血淋淋的人影,一听腳步聲靠近就疑心有人要害她。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此刻的軒轅青痕才讓人收拾了戰場。

軒轅青痕居高臨下打量著南宮九離,「小九,你這身狼狽太丟人了,要不要入我帳內稍作歇息?」泥猴一只,讓人看了想往澡桶里扔。

「叨擾了,小師姊,不過你可能要扶我一把,我傷得有點重……」

話才一說,南宮九離眼前一黑,軒轅青痕急忙從竹轎上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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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07: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私自定婚事

「軒轅青痕?」

眼一睜開,模模糊糊之間,南宮九離看見一道女子身影。

「你醒了呀!傷口還疼不疼。」回過頭,放下手中書的軒轅青痕起身,走向他床邊。

「你怎麼在這里?」南宮九離稍微閃神了一下,隨即想到危急之際蒙她解危,他又欠了她一個人情。

「小九,你不會想過河拆橋吧!」

她眼眉含笑,笑得魅惑眾生,叫人神魂顛倒,可他眸光閃了閃,由她帶著意味深長的語氣中隱約听出一絲……前方有坑的味道。

他小心地說︰「那要看什麼事?」

「咦,這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真令人心寒,想想你在嶺南的那些日子我對你的好,有好玩的讓你先玩,有好吃的讓你先吃,我連父王都讓給你,你對我是十成十的狠心,恩將仇報。」她記恨了,記上一百年,當鬼也要討回來。

「有樹你讓我先爬,看看樹干結不結實,結果我從樹上摔下來,摔斷了腿,臥床三個月;炸竹節蟲你不敢吃先讓我嘗味道,然後我吐了;你想去看花燈,不練字,把我丟給嶺南王,由我纏住他你好開溜……」她胡鬧的事蹟罄竹難書,多數讓他背鍋。

「南宮九離,你還是男人嗎?」跟個小娘子似愛計較。

听她一喝,南宮九離看看自身,應該是男人吧!該有的配件一樣不差,而且還頗得天獨厚,但是她的腦子和別人不一樣,對事有獨特見解,他還是得防著點,省得被她推入坑里。

這女子坑人一向理直氣壯,從沒想過被坑人的心酸和不甘,還直呼自己為善不欲人知,積善行德,大好人。

  

「是男人就別老記掛過去的事,人要往前看,不要緬懷過往,你又不是老人家,何必話當年。」炫耀他記性好嗎?八百年前的老黃歷誰還會翻動它。

「所以呢?」一遇到她想糊弄他,他最好簡短又直接的追問她到底想說什麼,否則她會長篇大論將人繞暈,上文不接下文以期達到目的。


「所以呢,我們來個互惠。」不要怪她做法太粗暴,誰叫他自個兒撞上門,讓她覺得連神仙都在庇佑她。

「互惠?」為什麼他有種被人論斤論兩賣掉的感覺。

「互惠的意思是你我都有益的意思,誰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吃虧……」她急于說服他。

「等等,我知道什麼叫互惠,可是根據我對你的了解,你有好事似乎不會找上我,反倒每次一遇上難解決的事,頭一個便是將我往前推。」

軒轅青痕惡狠狠瞪他,「是不是兄弟?」居然不識相,想將她推開。

「不是。」

「南宮九離——」皮癢了。

「不是兄弟,你是小師姊。」半躺半坐的南宮九離眼中微閃些許笑意,和老虎處久了,多少知曉怎麼順毛模。

話說學武無大小,先入門者為長,南宮九離比較倒楣的是,他雖長軒轅青痕三歲,可是他被送到嶺南的三天前,正好軒轅青痕開始跟父親學蹲馬步、背內功心法,開始學他把人打到骨折的拳法,邁出她成為嶺南一煞的第一步。

小孩身軀大人魂的她一見來了個小伙伴,二話不說擺出師姊的架勢,逼著尚渾渾噩噩的南宮九離認師姊。

那時的南宮九離母亡、父不在,飽受小秦氏言語上的苛責,又被老秦氏下毒差點丟了小命,因此長得瘦瘦小小又有點畏人,和當時養得白胖可人的軒轅青痕看起來簡直是同齡人,她說要罩他這弟弟一點也不違和。

等過了一年後,被養壯實的南宮九離才有六、七歲孩子的模樣,加上習武勤奮,動得多也吃得多,原本一般高的兩小孩才拉開距離。

軒轅青痕很不服氣,又有一點點仗勢欺人,因此霸道地不許南宮九離改口,「小師姊」的身分非她莫屬。

只是她自個兒也沒發覺,在往後相處的日子,南宮九離很少喊她小師姊,兩人年歲漸長,有了男女之別,他多半喊她名字,慢慢地,她也忘了有小師姊這回事。

軒轅青痕聲音一滯,面色略微和緩,「那有事,師弟服其勞。」

「事有大小,你看我一身的傷,不養上一、兩個月好不了,你的事我擔心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明白的表示有心無力,她若真的著急盡管去找別人,他一點也不介意。

軒轅青痕笑笑的往他傷處一拍,痛得他眉頭一皺。「無妨,和你的傷沒有多大關連,而且也是幫你自個兒。」

對于她的死纏爛打,一副他不點頭就趕鴨子上架的嬌蠻,大概出于打小被她管到大的習慣,南宮九離很無奈的配合,「我也有我的底線,不許得寸進尺,能幫的我盡量幫你,幫不了的自求多福,不可強人所難。」

「放松點,小九,我不會吃了你。」瞧他如履薄冰的神情,她都要以為自己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強搶美男煉丹,先將人給強了,最後把血肉投入丹爐中煉化出養顏補氣丹,一枚丹藥可年輕二十歲。

「難說。」他低喃,這年頭沒吃素的老虎,咬下一塊肉易如反掌。

「你說什麼?」

南宮九離裝虛弱的以手覆額,「頭暈,大概是氣血不調,這次的傷失血太多,得養養。」

「我們嶺南除了多雨,水果也多外,最不缺乏的是滿山遍野的藥材,百年的當草扔,千年的堆滿庫房,你要什麼藥材來補血,我保證一定夠。」她不是炫耀,而是實話。

大多數百姓都以為嶺南很窮,朝廷官員皆不願意到此上任,也被認為是環境惡劣的流放地,作奸犯科的犯人一旦流放到嶺南只有死路一條,有些人在出京前直接上吊身亡,一了百了,省得再活受罪。

但事實上嶺南到處是財富,臨海的地區除了有人養珠,還有取之不盡的漁獲和鹽,海鮮制成干貨轉手往內陸一銷便是暴利,另外與南洋小島做貿易,一來一往獲利數十倍。

荔枝、龍眼、香蕉、菠蘿、柑橘、蜜桃、青梅、番石榴等水果物產豐盈,雖然運送上有些不便,但做成果干、蜜餞、果醬,還是有一定的利潤,不致血本無歸。

藥材則是嶺南稅收的主要來源,每年都要上繳朝廷一半有余,不過海外貿易和珍珠、水果的利潤都不一定如實上報。

光是藥材漁獲的生意都讓朝廷驚喜,蠻荒之地變成會下金蛋的母雞,若將其他收入也上報,恐怕軒轅勝天嶺南王的位置就坐不穩。

隱匿的收入大半都進了軒轅勝天手中,而從十歲就開始打理庶務的軒轅青痕,她只跟嶺南王隨口一提,寵女如命的王爺便大手一揮,把她想要的珍珠養殖場和莊子全給她,做生意賠了他來付,賺了歸女兒。

因此嶺南最大規模的三處珍珠養殖場是軒轅青痕的,每年能生產一千斤珍珠,扣除成本和人工,以及采珠女的所得,幾年累積下來的財富早已富可敵國。

這些收入的一部分加上果園、茶園、鹽田的,用來替嶺南養兵,外傳的八萬兵只是讓朝廷看的,其實已有十三萬兵馬。

只是沒人相信囂張跋扈又貪玩胡鬧的南嶺郡主有遍地生黃金的本事,金手指一點,金山、銀山拔地而起。

「咳!咳!不用那麼珍貴,一根百年血蔘就滿足了,補得太過對身子有礙。」嶺南有這麼多藥材嗎?汝南的高山也不少,怎麼一根上了年頭的人蔘也找不到,這……差別也未免太大了。

嶺南、汝南兩地隔著延綿數百里長的天挹山山脈,但是山的兩側氣候並不相同,一邊多風、干熱,草木不易生長,半座山全是石頭,一邊是潮濕、多樹,受海風影響有時陰冷、有時晴朗。

加上嶺南靠海,百姓習慣捕魚為生,自是沒人上山采藥,經年累月下自生自長,久了就上了年分;而汝南離海遠,一些窮苦百姓便想著上山找財路,導致山上的藥草越采越少,最後只剩下被踐踏過的苗兒努力活過一冬。

「小九,你命真不好,百年的血蔘就知足了,我們都拿來喂金絲雀。」母妃養了一對,每天要吃半條。

南宮九離一听,一口血差點噴出來,暴殄天物。

他狐疑地說︰「我之前在嶺南學藝時,為什麼沒瞧見你說的藥材?」

「你沒問呀!就放在你住的『蓼風院』隔壁的偏院,你不是曾指著那座高五層的樓閣,很疑惑門口為何掛個大銅鎖,父王說了一句我的嫁妝,你掉頭就走,從此不再提起。」

打從她一出生,父王、母妃就為她備下嫁妝了,珍貴藥材、皮毛、木頭、瓷器、金玉首飾、布料、田產、莊子、宅子、鋪子、香料……舉凡需要用到的東西,他們無一不搜集,將所有貴重物品都給了她。

當然父王、母妃為她準備的嫁妝不只樓閣內的種種,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誰也不曉得何時變天,因此在江南、塞北、隴西,甚至海外的小島,他們都有悄悄的置產,規模都不小。

套句她父王的話,當今的皇上容得下一個權傾一方的嶺南王,但皇上的親子卻不見得希望有個權勢大過天的叔父,他安居一方像個土皇帝,讓上位者有如頭頂懸掛一把刀,隨時會掉落,他們得先安排後路。

他說他也會老,有一天再也舞動不了紅纓槍,他不怕死,人生自古誰無死,他只怕他的女兒活得不快活,處處受制于人,成為飛不高的鳥兒,只能在華麗的籠子里仰望遼闊的天空。所以他縱著她,任由她學習十八般武藝,任由她培養自己的人手,先讓人怕了,別人才不會越雷池一步,將矛頭指向她,讓她處于險境,任人宰割。

听到這話,南宮九離忽然覺得自己很傻,眼前的是「何不食肉糜」的皇家貴女,「我要是缺銀子時,倒是可以向你借來周轉一二。」

「給你,我挺有錢的。」她最大的煩惱是銀子多到花不完。

「無功不受祿。」他說的可是借,有錢是她的事,他不會覬覦她手中的財富。

汝南封地也有相當的收益,只是他能掌握的並不多,一部分在他父王手上,一部分被兩個秦氏霸住,三方人馬分割著,落在他手里的寥寥無幾。

汝南王不只一個兒子,雖然南宮九離是他最看重的嫡子,可是汝南王頭上擱著一個老秦氏,以生母的孝道壓著,他很多想做的事做不了,還只一味的逃避,不肯去面對,讓南宮九離的處境十分艱難。


軒轅青痕清亮的水眸笑意輕輕一漾,「所以說我們要合作,你挑個日子上嶺南提親吧!」他俊美不凡,賞心悅目,拿點錢給他花花,值得。

南宮九離僵住。

「要我再說一遍嗎?汝南王世子與嶺南王女兒締結鴛盟,此乃天作之合……」她心中有份名單,盡是英雄豪杰,但種種方面比較下來,唯有他最合適。

「等等,我腦子有點混亂,你先讓我厘清楚,驚嚇剛重傷醒來的人很不厚道。」他真被她嚇到了,這麼重要的事居然直接了當的說出,沒有鋪陳一番。

不過他能理解,被嶺南王寵大的她向來直來直往,天塌下來有她父王頂著,她從來不需藏著、躲著,想要什麼伸手就有,就算她把天捅破了,她身後的戰神亦能為她補天。

有時他真的很羨慕她,父親寵愛、母親疼惜,府中沒有烏煙瘴氣的骯髒事,王府內就三個主子,其中一個是被另外兩個捧在手上寵著的嬌嬌兒,一家和樂,不見爭吵。

軒轅青痕笑著往他傷口戳,「有什麼不明白我可以解釋,我是好人。」

是,好人,殺人放火還嫌人死得不夠快的好人,南宮九離在心里苦笑。

「為什麼是我?」他不認為她對他有男女之情,他們太熟了,熟到他知道她對感情一事尚未開竅,她突然要找人成親,難道是有人拿婚事逼她?

這世上唯一能逼她的只有一人——皇上。

「因為我們都是藩王子嗣。」她臉上帶著笑,宛若枝頭桃花開,可眼底清冷一片,如三月飛雪。

「少在那兒打機鋒,直接說吧。」傷口隱隱發疼,但不及她給的震撼,他強撐著,坐直了身子,嚴肅以對。

軒轅青痕斂笑的直視他,「皇伯父被太子慫恿,想給我賜婚,對方是太子妃的兄長。」

驀地,南宮九離眼一沉,面有怒色,「太子妃的兄長不是早已成婚,膝下嫡庶子女數名。」想要拉攏嶺南勢力,總該有點誠意吧,這種貨色也敢提出來?

她冷笑,「那個可憐女子因病暴亡了。」

「他讓你當個繼室?」太子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他不怕他叔叔殺回京揍他一頓?是嶺南王太久沒大殺四方了,戰神之名為人所遺忘?為了爭權奪利,居然驚動這條凶獸,太子的氣數……到底了。

她不以為意拈了塊糕點往嘴里一抿,「所以皇伯父猶豫著,遲遲不敢下詔,他怕我父王掀了他的金鑾殿。」

「會怕就好,還沒犯傻。」

早年睿智的皇上到了晚年就糊涂了,枕頭風吹得他色令智昏。

皇子一多,紛爭就來了,你爭我搶,手段盡出,如今宮中最得寵的是年僅十六的蘭貴人,她是太子妃族妹,輩分都亂了,不倫不類,皇上要叫自個兒兒媳大姨呢?還是太子妃喊皇上一聲妹婿,姊妹事父子,著實可笑。

「怕就怕在太子的教唆下,皇伯父也覺得是不錯的婚事,至少掌握我也等于控制嶺南的勢力,我是我父王、母妃的命根子。」原來笑呵呵說著要為她挑個舉世無雙夫君的皇伯父也會變,變得只看重朝中局勢。

「青痕……」別難過。看著她眼底的失望,南宮九離輕握她的手,說不出安慰的話語,誰也不希望身邊的人變得面目可憎,為了一點利益連親情都能斷。

「父王為什麼只有我一個女兒,皇伯父他不曉得嗎?為了成全他的千秋大業,為了不讓兄弟離心,父王、母妃不敢有兒子,等他們百年之後,被治理得富裕的嶺南還不是要還給朝廷,我一名女子能繼位為王嗎?可是父王都絕後了他還是不放心,想借由我綁住父王的雙翼,讓他無法遨游九天……」

她真的被傷到了,讓自己信任的人狠狠捅了一刀,曾經皇伯父、太子哥哥都是她最親近的人,她還想著太子哥哥若上位有阻礙,她必助其一臂之力,使其登上九龍寶座。

只是人心難測,她的一廂情願像個笑話,議親之事像一個巴掌狠狠將她打醒,發現以前的她忘了皇權的至高無上、皇位的令人瘋狂,只要一沾到邊,是誰都會沉淪,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得到。

「嶺南王的威名過盛,朝中不少老臣猶懼三分,而新生勢力是初生擰≠不畏虎,只想出頭而不知戰神的可怕,他們都想拉攏他,卻又防著他,唯有從他的軟肋下手。」

听到南宮九離這段話,軒轅青痕眼底閃過黯然。

這才是可悲之處,君臣都想卸磨殺驢,全然沒想到少了嶺南王的鎮壓,那些日益壯大的夷民有誰壓得住,一旦沒了嶺南王,嶺南就亂了,京城便岌岌可危,多了隱患。

收斂了情緒,軒轅青痕又恢復平日的瀟灑,「所以說呀!小九,趕快去提親,我的嫁妝是半個嶺南,別便宜京城那頭豬玀。」什麼玩意兒,也敢肖想她,不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她就不叫軒轅青痕。

聞言,南宮九離失笑,「這麼恨嫁?」

她紅唇一勾,笑意盈盈。「你會比我更心急,皇伯父打算將玉景姊姊嫁給你。」

雙目驟地一冷,他心底怒火直升,京里最聲名狼藉的玉景公主,善妒又刁蠻,與京中數名權貴子弟有不清不楚的往來。

他立刻打定了主意,「明日我修書一封給父王,言明此事,由他出面較為妥當,我心悅郡主數載,望能玉成其美……」

他話中已帶出婚事不能自行定奪,老、小秦氏會插手,還得汝南王來當這個「不孝子」,搶先一步定下婚事,對此軒轅青痕也早有預料,含笑點頭。

「郡主,你不再考慮考慮嗎?」初雪忍不住道,他們明明是追著喪心病狂的殺人魔而來,怎麼莫名其妙定下婚約?

「還要考慮什麼?」看著眾人憂心忡忡的面容,斜靠羅漢榻,一腳在榻上、一腳垂放榻側的軒轅青痕好笑著,她吃著侍女送到嘴邊的去籽橘瓣,手里揚著父王「規勸」的信紙,她前幾天用飛鴿送信告知想要嫁給南宮九離的事,結果就收到這麼一封信。

規勸什麼呢?正如所有人此時正在做的事,他們都認為軒轅青痕受了風寒燒壞了腦子,才會做出不理智的決定,規勸她打消念頭。

夭月說︰「郡主,你不覺得太草率了一些嗎?婚姻大事要多加思量,不要因一時的神智不清而誤了自己。」汝南王府那是個坑,還是無底深坑,誰不想活了才自個兒往下跳。

「阿彌陀佛,佛海無邊,貧僧十分樂意引領他至西方極樂。」四戒覺得救人救錯了。

「臭和尚,一邊念你的經去,給自己超渡超渡吧!」她不過想嫁人,這些人是哪根筋不對,一早就給她找麻煩。

「郡主,三思而後行。」連生性嚴謹的風沐功也眉頭深鎖,似即將天崩地裂,能多救一人便多救一人。

看到幾張勸阻的臉,軒轅青痕有些氣笑了,「小九有什麼不好,出身好、長相好,還挺听話的。」身為汝南王世子,他不必為求高官厚祿讓妻子獨守空閨,或者像商人重利輕義,不貪圖她的嫁妝,這麼好的對象他們在反對什麼?不解。

「他是汝南王世子。」

風沐功此話一出,眾人一致點頭,面有憂色。

「給我個好理由。」她听不到重點。

憋不住話的夭月直接吐實,「眾所皆知汝南王府就是個去不得的狼穴,老秦氏陰狠刻薄,不顧親情,小秦氏自私自利、為人毒辣、鏟除異己,有這兩人在,家無寧日。這兩人已成為汝南王府的毒瘤,拔不了、除不掉,根深蒂固,整個王府都在其掌控下,連汝南王也耐何不得。」

軒轅青痕頷首,「嗯!說的有理,發聾振聵,這兩個老妖婆的確妖力無遠弗屆,三尺內人畜無存,讓人如入地獄,尸骨無存。」

在汝南地界,她們確實是只手遮天,連朝廷都不插手「婦道人家」的瑣事。

因為汝南越亂越好,亂到民怨滔天,這正是皇家所樂見的,藩王所造成的威脅日漸強大,削藩是在所難免的事,藩王越少朝廷越安心。

而柿子挑軟的捏,汝南王不就是首當其沖,他是少數的異姓王,並非皇室中人,以汝南民怨當借口,拿他開刀再適當不過了。

夭月氣憤地又道︰「郡主既然知曉又何必送上門任人蹧踐,那兩個老女人簡直太不知所謂了,若是在京里,她們早在一群世婦官眷的口水中淹沒,哪能不自量力的高看自個兒,把自己當太後了!」

「夭月,你忘了你家郡主是誰了。」哎!太久沒磨刀,大家都不記得她的戰場威名。

夭月怔然。

「京城女煞星,嶺南羅剎女。」

軒轅青痕可是跟著父王上過戰場的,十三歲那年殲滅敵軍五千人。

那時的血流成河相當壯觀,鎮南王見狀就不讓她帶兵了,為免她殺孽太重影響日後的福氣,他直接丟給她一架上古焦尾琴,讓她修身養性。

其實她想手下留情,不趕盡殺絕,可是看到上百名全身赤果、慘遭敵人奸婬過的尸體,她的心便無法忍受,下令悉數誅殺,不留降兵。

「郡主,你想把她們吊起來鞭打嗎?」這她在行,郡主殺人,她挖坑埋人。

軒轅青痕輕笑的啐夭月一口,「咱們是有教養的人,怎麼開口閉口打打殺殺?老秦氏我不好動她,畢竟是老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老汝南王還是不錯的,功在朝廷,至于小秦氏嘛,玩死她千次都不重樣。」

「汝南王府已名存實亡,你還要跳進去攪和?」四戒實在不懂自家小郡主的想法,以她的出身已站在梧桐木頂端了,為何好日子不過偏要蹚汝南王府這渾水。

軒轅青痕笑道︰「四戒,你不認為很有意思嗎?既然名存實亡,咱們就撥亂反正吧!讓汝南王府萬古流芳。」那兩個姓秦的她還不放在眼里,戰斗力低得她都不好意思對付,伸出一根指頭就能拈死的小小螞蟻,渺小的不值一提。

「你這是跟皇上反著來。」這冤家呀!根本是怎麼難怎麼做,和皇上杠上了,誰敢往她背上插刀,她便還以飛箭十萬枝,將人插成刺蝟。

「沒錯,我就是看不慣他得天大的好處還來為難我父王、母妃,堂堂天子不生猜忌,真那麼難……」軒轅青痕眼里多了一抹冷意,人好像一坐上那個位置就不是人了,一日日的由人入魔,看誰都是邪祟。

「郡主,王爺也是為了你忍氣吞聲,不然這麼多年哪會屈居一地,不願再聲名在外,他是不想讓你的前路難行,你就听王爺的,別和皇上對著干。」四戒嘆息,都是愛女的父母心,寧可自己委屈點也要給女兒留一條後路。

「父王忍了多少年了,為什麼還要再忍,如果皇上不拿我當籌碼牽制父王,還拿了個垃圾來惡心我,他還會是我的皇伯父,我和父皇依然當他是英明聖君,只是人不可期待。」

「郡主,你胡鬧了。」天子一怒,伏尸百萬,任性妄為地違反皇上的意願,與汝南王府結親的事情傳出,必然會引來皇上的怒火。

軒轅青痕咯咯輕笑著點點鼻頭,「和尚忌殺生,你自個兒說說你剃度後殺了多少人?」

四戒的想法是,以殺止殺、以暴制暴,以他入地獄換得眾生安樂。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想一力平天下是不可能的事,能做多少是多少,不愧于天地。

「和尚是方外之人,與你不可相提並論,我呢,閑雲野鶴,而你牽一發則動千軍。」四戒低誦佛號,為何他會跟著她呢?因為她是破軍,他得牢牢盯著她,省得她哪天想不開危害蒼生。

「四戒呀!你莫非怕生靈涂炭、狼煙四起?」

四戒微微嘆氣,念起大悲咒。

軒轅青痕淺笑著說︰「沒必要我也不會興風作浪,然而我們不能期待別人的善意,唯有自身強大人家才不會小覷,我只是用行動告訴皇伯父,不要拿我當棋子用,我這個棋子滿口獠牙,會咬人的,小心點,把手拿遠些,以免被我咬得鮮血淋灕。」以前對他們太客氣了,少了切膚之痛,他們就不會記住有些人不能惹。

她說著又嘆了一聲,「父王和母妃已經委屈太多,我不願看他們再因為我的關系而受到掣肘,那不是他們應該承受的。」

有對好父母是她的幸運,因為有他們的呵護她才可以無法無天、天南地北橫著走,把捧高踩低的鼠輩甩到溝里,回它們自個兒的家。

不過她還是心疼母妃,她知道母妃是想要多生幾個孩子的,雖然母妃掩飾得很好,不在她面前提起子嗣的事,但眉宇間看得出悵然和落寞,常看著別人家幾個孩子玩鬧而失神,長吁短嘆。

父王把她寵得像命根子一樣,那是他曉得只要一日他是嶺南王,他就不可能有第二個孩子,尤其是兒子,否則會招來彌天大禍。

他們兩人已經犧牲太多。

「郡主……」原來看似沒心沒肺,整日笑臉迎人的郡主暗藏著這般心思,真難為她了。

為主子感到難過的初雪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盡侍女本分,為主子剝橘子、去籽、去絲絡,送到她嘴邊。

軒轅青痕輕哼一聲,「當年我若是男嬰,世上應無嶺南王了吧!」皇上必定忌諱,畢竟天下有她父王一半功勞。

「郡主慎言。」一旁的風沐功提醒隔牆有耳。

軒轅青痕眨著清澄的眼,一臉天真無邪地拉回話題,「不就嫁人嘛,一個個如喪考妣,你們不讓我嫁汝南王世子,莫非想把我推給太子妃娘家那個成性的廢物?」

要財無財、要人品沒人品,小妾、通房十余名,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加起來十根指頭不夠數,是個見到女人就兩眼發直的兩腳獸,一有機會便往上撲。

她真的被惡心到了,真有心拉攏她父王就挑個好的,宰相之子或冠軍侯的兒子也不錯,再不護國公的孫兒,隨便挑出一個也比姓鐘的好上百倍、千倍,這才是結親。

太子的做法根本是結仇,把一手好牌打成爛牌,還沾沾自喜高人一等,用個爛人就能拿下嶺南王。

「太子這回做差了,讓人不齒。」出了個昏招,搬石頭砸腳,得罪了南嶺郡主,太子之位怕要完了。

「沒有皇伯父的默許,他敢開口嗎?」父子倆心意相同,看著越來越富裕的嶺南,兵強民安,他們早就眼熱了,想收回手中,霸佔嶺南王多年來平夷、開拓疆土的成果。

「郡主,你真的要嫁給汝南王世子?」夭月想著,若是當真,她得趕緊弄些藥,兩個秦氏若想做怪,她下藥毒死她們。

軒轅青痕身邊原有九大侍婢,每個都善武,從小打起的武功底子,不敢說以一敵十,最起碼撂倒五、六個壯漢也不成問題,而在武功之外又各自學一門專長,或醫、或廚、或針黹、或農耕、或行商……

她這次只帶兩名侍婢出門,其余留在嶺南為她打理庶務,原本她以為很快就會逮到人回府,沒想到又牽連出其他的事,讓此行的路越走越遠,超出她的意料,連帶著她的侍女也要做好其他的準備,讓郡主往後的日子過得更舒坦,少有煩憂。

「當真呀,你們呀!只想到內宅一點小事,有沒有往外看廣一些,汝南王、嶺南王的兵若連結在一起,便連成一道屏障,幾十萬的兵,能不能產生震懾作用?」

他們當她沒有思考過嗎?南宮厲、軒轅勝天同時將腳往下一踏,南邊的大地都要動上一動,除了塞北,哪里的兵比南兵更強悍。

「郡主是說……」眾人眼一亮。

「皇伯父也該試試被人勒住脖子的滋味,並非我等不能,而是不願百姓受苦,退守一方只求天下太平,不要傻得吵醒沉睡中的嗜血獅子……」



在京城某戶大宅子里,有個相貌堂堂的男子連打三個噴嚏,他還不知道大難臨頭了,猶自籌謀著娶進新婦後他要怎麼謀奪她的嫁妝,將她吃得死死的,喝令她要求嶺南王交出兵符,全力輔佐太子。

可惜美夢由來最易醒,在半個月後,太子的大舅子被人發現躺在暗巷之中,手腳俱斷,脊梁骨被打碎,臉上用刀劃出一只烏龜,烏龜殼上寫著四個醒目的朱字,擦洗不掉,一輩子跟著他。

那四個字是——痴、心、妄、想。

因為此事,太子震驚了,他隱約猜到是誰下的手卻不敢深究,唯恐惹禍上身。

當今聖上卻為之警戒,他能看出是誰的手筆,對方根本毫無半點遮掩,只差沒得意洋洋直說︰這是我干的。

皇上以為是軒轅勝天為了愛女所為,心中多了愧疚也心虛,賜婚一事不了了之,絕口不提,但若他曉得是小佷女派人下的狠手,只怕在龍椅上坐立不安。

今日她敢朝太子的人下手,明日就敢翻了朝廷的天,你不仁、我不義,誰當皇帝她不管,只要別招惹她。

風沐功的猜測一點也沒錯,偏听女人言,為太子妃娘家撈好處的太子很快就落馬了,但出手的不是軒轅青痕,而是寵女如命的軒轅勝天。

動他可以,但是誰敢讓他心肝兒受點委屈,他絕對整死那人。

想給他寶貝女兒賜婚,還賜那麼個玩意兒,他不讓皇上忙得焦頭爛額才有鬼,看看這江山不穩,皇上還有什麼心思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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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0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旅途增感情

「各位的眼珠子長斜了是吧!看得本世子備感榮幸。」倒是長了橫膽,明目張膽的瞪他。

除了軒轅青痕外,南宮九離對其他人全無好臉色,目光冷沉、面色嚴峻,傾城容顏蒙上一層生人勿近的冰霜。

軒轅青痕笑咪咪安撫,「別理他們,一群養刁的豹子,他們是因為我打算嫁給你而遷怒,看你不順眼呢!」幸好父王不在,否則先打了再說,而他還不能還手,還手打得更重,骨頭起碼斷幾根。

「本世子配不上南嶺郡主?」他問的是斜眼看他的人,自從他重回汝南後,還沒人敢以鄙夷的眼光睨他。

「世子爺,你府上有兩頭老虎,我們郡主金枝玉葉,被老虎撓傷了你怎麼賠?」夭月性子火爆,一開口嗆辣得很,表明不喜的態度。

「殺虎取肉。」

「你敢殺?」她一哼。

南宮九離說得很凶殘,「年輕一點的那頭我殺就殺了,冒犯天家女是死罪一條。」若非小秦氏,他娘不會死。

軒轅青痕雖然是郡主封號,可她的確是皇家正統血脈,其父與皇上一母同胞,又是獨霸一方的嶺南王,讓她在身分上不比公主差,有些生母低賤的公主還比不上她的地位。

听到這話的夭月略顯滿意,可又刁鑽的補上一句,「若是老的老虎要咬人呢!」

老秦氏不等同于小秦氏,那是有誥命之人,又是鎮國公府嫡出長女,現任鎮國公還得喊她一聲姑母,不是能輕易對付的。

武將出身的鎮國公府幾乎嫡系子女皆習武,老秦氏更是其中佼佼者,若非女子不能上陣殺敵,以她的武學、才智必能拼出一個將軍,光宗耀祖,門楣光輝。

可惜受限于後宅,導致她一上了年紀便失去往日巾幗英姿,特別看重內宅的權柄,搞得婆媳不睦,她一心要弄走媳婦姜氏,讓自家佷女小秦氏頂上,為了拆散鶼鰈情深的小夫妻,她手段盡出,連兵法都用上了,最後逼死媳婦,逼得兒子出走,母子反目成仇。

昔日鎮國公府的明珠淪落為今日孤寡老婦,她不只不知反省,還變本加厲,竟然把仇恨加諸在下一代。

雖然老秦氏的用意是招回兒子共享天倫,但企圖迫害南宮九離的人可不只她,小秦氏還打算著若老秦氏毒不死南宮九離,便把人賣進小倌館,事情爆發後她也只嗔罵小秦氏一句,並未懲罰,反過來怪兒子大驚小怪。

為此心灰意冷的南宮厲將愛子交給軒轅勝天,一個「孝」字壓得他沒法對老秦氏不孝,但也不想兒子死于她們之手,只能求軒轅勝天傳授兒子足以保命的本領,助其長大成人。

而因為藩王與藩王之間不宜過于往來密切,所以軒轅勝天始終不承認南宮九離是徒弟,只是子佷輩的教導。

南宮九離眼神一冷,「那就丟進籠子里,人一上了年紀難免有病痛,中風是常見的毛病。」他不是他爹,任由老婦擺布。

軒轅青痕這邊的人一听,微微抽氣,心里暗忖︰汝南王世子也是個六親不認的狠人,但是對他的看法也為之改觀,他比汝南王心狠,少了他的拖泥帶水、優柔寡斷,不像他對老秦氏莫可奈何,縱容小秦氏一再加害其子。

這一次南宮九離遇險便是小秦氏所為,她先收買了戰十七為其做事,調走他身邊大半的暗衛,又讓戰十七謊稱汝南王遭遇流民襲擊,其中不乏附近山頭的土匪加入,命在旦夕,不疑有他的南宮九離便帶人馳援,誰知他遇到的是小秦氏向鎮國公府借的死士。

「好了,你們想圍著本郡主的郡馬到什麼時候,他還有傷在身。」這些個老爺子老媽子,她看人的眼光會差嗎?一個個用懷疑的目光審視,當她是軒轅八歲。

龍一不禁開口,「郡主,八字還沒一撇。」喊什麼郡馬,至少要交換庚帖過了聘再說,郡主還是少不更事,見的人少。

夭月也說︰「就是,我們不愁嫁,別讓人輕看了。」世上再也沒有比郡主更好的人,那是仙子一般的人物。

軒轅青痕不想再說了,迅速上了馬車,「小九,上車。」廢話真多,頭疼。

面色冷峻的南宮九離驀地揚唇,頓時春光明媚,百花盛放,看得一干人都有點暈眩。

太妖異了,根本不是人。

「各位,小心路不平。」他的笑一閃而過,是不安好心的冷諷。

直到他進了車廂,馬車簾子垂下,大伙兒都還有點恍惚。

一名龍鐵衛迷迷糊糊地回神,「咦!他是不是在嘲笑我們?」看男人看迷了眼,被男色所惑,想像美人如玉,似花又似霧。

「太禍水了,他分明是來禍害郡主,男人長成這樣還需要用刀劍嗎?」簡直是一種毒,迷人心智。

「唉!郡主日後的日子難過了,不知會有多少狂蜂浪蝶撲上來,朝世子爺投懷送抱……」

某人話還沒說完就慘遭同伴胖揍,打得他淚花都冒出來了,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不過他家溫柔又善良的郡主為他解答。

「龍十一,我是長得多丑陋才讓你心有不忍,還是你認為本郡主這長相配不上世子爺,讓你感慨萬千?」

龍十一背後一涼,冷颼颼地由腳底寒到頭頂,笑得僵的明了錯在哪里,急忙辯解,「屬下的原意是郡主向來最厭惡糾纏不清的痴情女,以郡馬的天人姿容恐怕令人心生妄想,進而干擾郡主的清靜。」

「嗯哼!這馬屁拍得不錯,有賞。」算他轉得快,要不然在他舌頭上刺「言多必失」四個字。

吁了一口氣的龍十一一抹額頭虛汗,接過夭月扔過來的十兩賞銀,捂著胸口慶幸逃過一劫,以後少說話、多做事,人要活得長就得謹言慎行。

車隊徐徐上路,打從那日救下南宮九離,他們便一大群人一起行動。

車內的南宮九離拉長了聲音問︰「郡馬?」

「怎麼,你不喜歡?」軒轅青痕挑眉一瞅。

「我以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理應稱我世子,而你是世子妃。」矮了一截的稱謂終究令男子顏面無光。

「這事可以再討論,不急于一時,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她語氣敷衍。

什麼世子妃,國公府世子、侯府世子、伯府世子、親王世子,本朝少說近百名世子,混在世子堆里找也找不到,還是郡馬好听。

皇上的女兒稱公主,王爺的女兒為郡主,可本朝真正有封號的郡主沒幾人,屈指可數。

「你不會後悔了吧!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提了,我就應了。」因為她敷衍的語氣,南宮九離靜靜地凝視要與他結親的女子。

他二十、她十七,兩人相識的時日超過十年,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低下高傲的頭顱對他說「你娶我吧」,這是他求之不得的幸事,他絕對不允許她反悔,不管用騙、用拐,他都要她成為他的妻子。


軒轅青痕一向敏銳,尤其面前還是青梅竹馬,任憑他再怎麼掩藏,她還是听出了他語氣的異樣,頓時有點意外,「小九,你很喜歡我?」

初見他時,她以為他是個體虛嬌弱的小女孩,她一直想有個妹妹做伴,打定主意要好好疼他,誰知不是女孩,是貨真假實的小男孩。

可是他長得太好看了,粉妝玉琢,眉眼如畫,讓她還是忍不住對他好,後來隨著時間過去,她常會想,他長大不知要禍害誰。

兜來轉去,竟然落在她手掌心……軒轅青痕忽地一怔,暗笑在心,她此時心中所想與土匪頭子無異,也許她真的適合佔山為王,干起土匪的勾當。

「還不討厭。」南宮九離心口一跳,手心冒汗,怕被對方看破心思,他還想維持一點自尊。

除了行事不羈、性情張揚外,軒轅青痕沒什麼惹人非議的,和她相處過的人才知道她重情,而且護短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凡是為她所認同的人,她都會護在羽翼下,不畏寒刀霜劍,護住所有人。

別人看她凶惡如羅剎,輕輕一句就奪人性命,不讓敵人有一絲活命機會,實則她是明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一波又一波地帶著更多的人尋仇,造成無辜者枉死。

而他有幸是她眼中的「自己人」,從小到大,雖然為她背鍋,卻也被她照顧,就如這一次兩百名死士全數斬殺,她不會讓人有再追擊他的機會。

軒轅青痕瞪他,「我怎麼覺得你話中有點嫌棄。」讓人心有不快。

她的愛馬踏月在馬車外開心地奔跑,她卻縮在這狹小的馬車里,這可都是為了受傷的南宮九離,這個小九心高氣傲,沒人陪著一整天不吭一聲氣,連水都不喝,他還敢嫌棄她?

南宮九離眸子一轉,看向她的神情多了笑意,「你不就看上我的美色,盡量看,看到地老天荒也不掉色。」

「呸!就這點本事也想調戲我,等你老了我就看不上你了。」哼!給點顏色就開染坊了。

「那時你也老了。」他可是想要與她白頭偕老,兩個老人一臉皺紋,張著少牙的嘴吃著孫子送到手邊的甜糕,呵呵嘲笑彼此的口齒不清。

軒轅青痕沒好氣地說︰「我不會老,喝少女血依舊貌美如花。」人都還沒老就說起老年的事,被他帶歪了。

「好,不老,到時候我幫你取血。」她想要的,他都會送到她手上。

「想分一杯羹?」她輕笑。

「總不能我老你不老,夫妻是一輩子的事,生同衾死同穴,死也要死在一起。」既然是她自個兒送上門,就別怪他用心鎖套住她。

美眸一閃,軒轅青痕傾過身與他兩眼平視,活似個紈褲勾撩小美人,「我死你陪葬?」

「好。」他義無反顧。

她心口一緊,感覺對自己的「未婚夫」有些上心了。

她藏好心緒,故意笑著打趣,「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我。」

「是呀!很喜歡,你要如何回應于我?」南宮九離的情意在勾人的眼瞳中,他不說出口,用著深濃的墨眸說著深埋心底的愛戀。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有多愛她,當年要不是父親在換防時遭人偷襲而受了重傷,他不會離開她。

  ☆☆☆☆☆☆   ☆☆☆☆☆☆   ☆☆☆☆☆☆   ☆☆☆☆☆☆   ☆☆☆☆☆☆   

一別多年,他心中始終有她,可是他不想委屈她,那兩個秦家女不離開,汝南王府沒有撥雲見日的一天,但現在不一樣了,是她自己開口要嫁他,他便為她成為撥雲的手。

軒轅青痕俏皮的往他耳朵一擰,「我不是以身相許,準備當你的黃臉婆,洗手作羹湯?」

「你做羹湯?」南宮九離取笑。

她一臉正經的說︰「我指的是洗手,其他是廚娘的活,你還指望我低頭縫衣服,一針一線繡出牡丹不成。」

「我沒這想法,妻子是娶來疼的,嶺南王如何寵妻我一直牢記在心。」一對令人羨慕的夫妻,他心向往。

「嗯!父王、母妃的感情真的很好,我從沒看過他們吵架……」軒轅青痕說起來也透露著向往。

在人前的父王一向是嗓門大、軍令如山的威嚴王爺,看誰不順眼先揍了再說,可在她和母妃面前,他始終是輕聲細語、面容溫柔,彷佛她們是易碎琉璃,要哄著、捧著,擱在心的最深處。

「……唉!怎麼說到父王、母妃了,你覺得我父王對我們的婚事怎麼看?」父王可是幾次哭喪著臉說要當她的陪嫁,把母妃笑得肚疼,叫他自個兒打包被抬走。

捉下她擰耳的手就沒放開的南宮九離神色平靜,「我一定會娶到你,不管任何困難。」

聞言,她笑得很柔,看向他握住她手的大手,當年兩人一樣的小手有了不同。

「小九,這事真做了,皇伯父不會動我,可你不一樣,皇伯父會對你動手。」這叫殺雞儆猴。

「我心里的人是你,只有你。」他手一握緊,表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不怕來自朝廷的暗手。

軒轅青痕嘆了一口氣,「你一直都這麼認真……」

突地,一道黑影覆下。

桃子般粉女敕的小口多了男子氣息,睜著眼看著的軒轅青痕難以置信她被吻了,還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小屁孩……

這一刻,她腦子一片空白,沒法思考,明明是她先撩撥他的,怎麼天旋地轉,她反而成為被壓在底下的人?

「我是認真的。」他低聲傾訴,耳根泛紅。

「小九……」她這是不是玩火自焚,自作聰明以為能掌控一切,卻不曉得小男孩早長大了?她被逆襲了,太丟臉。

「以後不要叫我小九,喊九離。」他要一步步告訴她,她做了決定就要貫徹到底,往前走了一步就不容許後退。

「我習慣了……」小九、小九,好記又好念。

「習慣是可以改的。」

軒轅青痕將兩人相握的手舉高,「你變霸道了。」

「不霸道一點壓不住你。」她有著別人壓不過的底氣,不受任何人箝制,唯有比她強才會服氣。

「你想壓我?」她反扣他修長五指,只要他說的話不合她意,這幾根手指就要承受斷指之痛。

「壓你,在床上。」他是男人。

驀地,她兩頰飛紅,「啐!誰壓誰還不曉得,少說大話,郡馬。」

「世子妃,等著洞房花燭夜。」他和她較勁,卻又處處讓著她,心里柔情千萬縷。

「哈!不知我們的喜房里會不會多出你祖母,然後拿出她的七情劍刺向我……」

「軒轅青痕——」他大喝。

「嗄?」突然那麼大聲干什麼,嚇了她一跳。

「郡主,你沒事吧!」馬車外的龍鐵衛趨近詢問。

眼看著南宮九離陰沉沉的臉,還有他似乎不打算放開她的架式,軒轅青痕認輸了。

「沒……沒事,我們鬧著玩。」她幾時對人小意陪笑了,她都要酸自己兩句,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是人心,瞧她都還沒過門呢!他居然就敢吼她。

看她服軟了,南宮九離這才解釋,「我祖父的平妻便是死在七情劍之下。」一劍穿胸,救無可救,祖父、祖母為了這件事而徹底決裂。

「原來……」軒轅青痕頓時明白他為何不喜歡剛才那句話,因為在乎她。

「我不會讓你被那把七情劍傷害,你也不許拿這事開玩笑,我們要白首到老,含飴弄孫。」南宮九離像是宣誓般地說,又很用力地將眼前的人兒抱入懷中,似乎很怕失去她。

她沒有掙扎,輕聲詢問︰「死的那人是謹貴妃生母?」

南宮九離點頭,「是。」

軒轅青痕不禁唏噓,她听說過老秦氏手刃老汝南王平妻的事情,但那時她太小了,不會有人告訴她詳情,而她也不想听,畢竟汝南離她很遠,小小的她正在努力吸收這個時代的一切知識。

她只知道在她尚未出生前,剛被封為異姓王的老汝南王年輕有為、意氣風發,他有一青梅竹馬的小情人,兩情相悅,互許終身,就只剩一紙婚書便可永結同心。

誰知半路殺出一個鎮國公府嫡長女,因一見鐘情而求了當時的太後姑姑賜婚,生生攔下這門親事。

當年的老汝南王因封地在汝南,地處偏僻又險峻,流民遍地,局勢正亂著,考慮到身強體壯又會武的鎮國公府長女似乎更適合他,于是他接受了賜婚,帶著新婚妻子老秦氏遠赴封地,婚後頭幾年夫妻感情漸濃,生下長子南宮厲。

只是後來邊關戰況告急,老汝南王便前往邊城支援,仗一打長達數年,在平定邊關之亂後,老汝南王還不能回去,得駐紮邊城以免有變,不過他看蠻夷未來亂便想接妻子前來邊城團聚,一解相思之苦。

可老秦氏拒絕了,安逸的日子過慣了她不想去苦寒的邊關受罪,拋夫棄子不顧,回京為鎮國公祝壽,一待就是三年。

得知妻子只肯共享樂而不願分擔苦楚時,老汝南王大怒,雖然是賜婚的妻子休不得,但兩人裂痕已經產生,雖然後來老秦氏回汝南王府了,仍挽回不了丈夫的心。

又過了數年,長子已成親生子,長年征戰、滿身是傷的老汝南王終于回府養傷了,不過他身邊多了一名美得叫人移不開眼的女子,以及和女子長得極為相似的龍鳳胎兒女,他們一看就是一家人。

老汝南王在邊城又娶一妻了,他不顧老秦氏的自尊,逕自宣布此女月氏為平妻,與老秦氏平起平坐,不過以老秦氏極度張狂的性格根本容不下月氏,她憤而拔劍刺向月氏,將她刺殺在老汝南王跟前。

見深愛女子死在妻子劍下,老汝南王怒了,赤紅著眼要殺了老秦氏,一命抵一命,老秦氏差點死在老汝南王手中,要不是南宮厲出手阻攔,她與月氏大概同天祭日吧!

到了這種地步,夫妻真的走不下去了,悲憤之余,老汝南王將一雙稚子留給南宮厲夫婦照顧,他帶著月氏遺骸回到邊城,一直到死都未再回到王府,與妻子形同陌路。

這對龍鳳胎分別叫南宮天雲、南宮天雪,而後南宮天雪因貌美無雙而被皇上看上,入宮為妃,封為謹妃,生下七皇子軒轅清原後又升為謹貴妃。

老秦氏因此心性大變,對掌中饋更為執著,偏執到想掌控府中所有人,不得違背她。



「小心,有刺客。」

馬車行經一處緩坡時,軒轅青痕正躺在南宮九離腿上,讓南宮九離替她按摩頭部,習慣騎馬的她鮮少坐馬車,因此有些暈軍,略感不適。

誰知就在她剛睡著之際,馬車忽地一停,烏木車身因驟停而劇烈震動,搖晃了幾下才停住,吵醒了精神不濟的嬌貴郡主。

「沒事,你繼續睡。」大掌異常輕柔的拍著縴美玉背,目中冷光一閃的南宮九離斂下眉,又恢復柔和目光。

「吵。」馬車外刀劍相擊,鏘鏗有聲,還很多人,腳步凌亂。

「好,我讓他們小聲點。」

他話一落,朝外射出一物,驟地一抹閃光一瞬即逝。

不一會兒,打斗聲漸遠,一輛馬車停在山坡下,馬兒低頭吃起邊上的草,四周零散著穿著青衣系銀腰帶的龍鐵衛,神態隨意,似在休息,三三兩兩騎馬在坡邊走動著。

若仔細查看,可見他們眼中精光銳利,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其實在防衛,寸步不離馬車,以防人來襲。

而四戒依然看風景般的坐在馬拉的拖車上,清風徐徐,吹動他半新不舊的僧衣。

約過了半刻鐘,打斗聲結束,十分招搖的青帷馬車緩緩移動,掛在車頂邊緣近核桃大的金色鈴鐺叮叮當當響起。

「是刺殺你,還是刺殺我?」打了個哈欠的軒轅青痕悠然醒來,伸了伸懶腰後又似無骨的往南宮九離身上一靠,月兌了鞋襪的玉足往榻上一抬。

馬車內裝備齊全,有榻、有椅、有桌,還有紅泥小火爐,貼著車壁固定的是放著小吃食的漆紅三層小櫃,不管馬車怎麼搖動,櫃子里的東西都不會掉出來,方便取用。最重要的是車身堅固,刀槍不入,箭射不穿,有如銅牆鐵壁,讓偷襲的人為之飲恨。

「我。」

「如何看出?」在她看來都一樣,全是該死的人。

「他們的袖口邊有汝南王府的家紋。」一只黑色的老鷹,舉凡府中侍衛衣飾都有此紋繡。

聞言,她咯咯直笑,「這可有趣了,自己人打自己人,你是多招人恨呀!人家非置你于死地。」可憐的小九,處處殺機。

「我擋了別人的路。」南宮九離輕描淡寫的說著,好像在說他人的事,與他無關。

「誰?」

「南宮琮。」

軒轅青痕柳眉輕顰,「沒听過。」

「舍弟。」汝南王府另一名主子。

這一提,她恍然的喔了一聲,「小秦氏生的那個?」

「嗯。」

軒轅青痕歪頭回想,半晌搖頭,「不太有印象。」

「快滿十四了。」小秦氏正打算為他議親,還野心勃勃的看中靖南侯的十三歲嫡長女,想以王妃的身分上門提親。靖南侯出身百年世家,因戰功無數而封侯授爵,頗受皇上重用,為皇上近臣,可不會看中一個續弦之子。

「難怪了。」她同情的睨了他一眼。

他一笑,將額頭抵在她玉額,「可是他沒機會了。」

「因為你要娶我了?」

「其一。」不全然是她。

軒轅青痕訝然,「本郡主居然只是其一?」主角光環哪去了,她要向穿越大神抗議。

看她訝異的眼神,南宮九離忍不住低笑,「樹大有雜枝,該修整修整了,我動了點手腳。」

「也該是時候了。」她一直認為汝南王府的男人太不中用了,兩個張揚霸道卻沒多少腦袋的女人居然對付不了,由著她們橫行,將一座王府搞得分崩離析,人心離散。

「為了迎娶你,府里是該清一清了,回歸本來的樣貌。」他暗指老秦氏的掌權是明日黃花,他不會如他祖父、父親一般縱容她們為所欲為。

南宮九離幽黑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冷芒,害死他娘的仇不是不報,而是他要一擊即中,讓兩個秦氏再無翻身之日。

「怎麼,不娶我就不清了,讓它由根子爛到底?」嘖!南宮家的男人究竟是無心還是冷了心,一個個既專情又絕情,他們為所愛心力交瘁,卻對其他人心狠如鐵。

「其一。」其中糾結說不清、道不明,還是別說了。

「又是其一。」軒轅青痕不滿的捉起他的手一咬,骨節分明的手背多了明顯的牙印子。

「我記得你屬老虎的。」

她傲嬌的一哼,「別以為我听不出你在取笑我是凶性大發的母老虎,小心我咬死你。」她的生肖是龍。

南宮九離曖昧一笑,「掃榻以待。」任伊人采擷。

「呿!又佔我便宜,老是話中有話地堵我,不過小秦氏還真有耐性,派人前僕後繼地追殺你,都成了執念。」死了一波又一波,她想死多少人才肯罷休,王府五千名親兵不是讓她這般濫用的。

「大概是猜到我要成親了,她才痛下殺手。」以前也就下毒、暗殺,使點在馬背插針的小手段,死不死無所謂,重傷或成殘亦可,而如今……

「願聞其詳。」她這「其一」可不甘心被蒙在鼓里。

「父王曾說過一旦我有了妻子,他便要上書將王爺之位讓給我,由我繼任為汝南王。」

「小秦氏也知曉?」

「是。」瞞不了,也不想瞞。

「難怪她要急了。」不顧一切先下手為強。

「我該死。」他不死,小秦氏所有的盤算為之落空。

「是該死。」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他不死誰死,活生生的靶子,萬箭穿心。

死不死的說了滿嘴,兩人相視一笑,無形中,距離拉近了,在彼此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說聲抱歉,讓你為了我的事而改變行程。」若不是他的傷勢嚴重,尚未痊癒,她不會一路護送他回汝南,她還有她的事要做。

「無妨,本來就是湊巧同路。」她向來隨興,隨心所欲,不受拘束。

一開始是追著母子雙魔而來,誓要將人緝捕到案,可是這兩人太會躲藏了,滑溜得很,每每一發現行蹤就又被他們從眼皮底下溜走,叫人越追越火大,想將其千刀萬剮。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不幸,母子雙魔竟往汝南那邊走,而且和軒轅青痕等人同一路線,因此邊追邊游玩,順便殺殺不長眼的刺客。

「色令智昏。」突地一句勸戒之言冒出。

「四戒,閉嘴。」和尚念的是經,不是長舌。

「忠言逆耳,這年頭連實話都不讓說了。」難過啊,多念點經跟佛祖告狀,紅塵間妖孽叢生。

「實話是本郡主就中意他眼似點漆,眉飛入鬢,豐神如玉的面首皮相,你意欲如何?」暈車暈得有點小火氣的軒轅青痕沖著四戒發火。

面首?不知該感到榮幸或憤怒的南宮九離眼角抽了一下,面色如常的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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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何,郡主隨意,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世子爺多保重呀!我們郡主口味很重……哎喲喂!郡主,你不能見色忘和尚,和尚這顆光頭不想見血光……」連和尚都欺負,這女子天地難容。

軒轅青痕把栗子殼往車窗外扔,吃著綿密栗子,「連色都沒有的人少開尊口,和尚化緣去,不要吃白食,整天魚呀肉的,都養出油膩肥肉了,不耐煩看到你。」

「和尚不會化緣,和尚吃百家飯的,郡主虛火旺盛,讓和尚給你念一段往生咒……」西去極樂。

「你很想死是不是?」她絕對成全。

四戒呵呵地遠離馬車,捂著後腦杓,「和尚說錯了,是蓮華經才對,為郡主積福積德,消消血色滔天的業障。」

「我殺太多人了?」呵!別人要她的命讓她不還擊,站著任人砍殺嗎?

「不是,人是我殺的,這個罪業我來背。」南宮九離順毛的一撫,安撫就要嘶吼的小老虎,戰十七叛變那時,領命先行趕去尋找汝南王的戰字輩暗衛得知上當了之後又連夜趕回主子身邊,接下來幾場的廝殺便由他們接手,死人一個接一個,曝尸荒野,死無葬身之地。

「嗯哼!最好你背得起。」嘴上反駁,她卻喜孜孜的笑了,很好安撫。「初雪,進城了沒?」她听見吵雜的人聲。

「要進城了。」初雪柔柔的嗓音響起。

「包下最大的客棧,本郡主要休息。」她眼一閉,又往南宮九離肩頭靠,好像他是她的秋香色繡海棠靠枕。

「是。」初雪應下。

然而馬車在城中繞行了好幾圈,走得連閉目養神的軒轅青痕都察覺不對勁,似乎有點久。

馬車一停,她不等人扶便跳下車,視線一掃,頓時黑了臉。

「這是客棧?」當她眼瞎不成。

初雪正想開口請罪,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小商家伙計先一步笑道——

「這位姑娘,本城的客棧都客滿了,一房難求。」她一看就是外地人,來得有些遲。

「客滿?」怎麼可能。

「你聞到了嗎?」伙計把手一比。

「聞到什麼……」嗯,剛出爐的烤鴨香氣……啊!原來她餓了。

「花香。」他一臉驕傲的說著。

「花香?」她仔細一聞,果然花香陣陣,十分濃郁。

「再過三天是本地一年一度的百花節,除了祭祀花神娘娘,我們還會由百名美女中選出一名百花仙子,由她代百姓祭天,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五谷豐收,全城百姓無災無病,百花仙子為人們賜福……」他越說越興奮,彷佛仙子已降世。

「百花節……」目光一亮的軒轅青痕笑若春花,這倒是有趣,「因為這場盛事,所以客棧一房難求?」

伙計頷首,「正是如此。」

初雪這時開口,「郡主……」

軒轅青痕縴指一指。「要叫小姐。」

「是的,小姐,奴婢找不到下榻處,只能委屈小姐暫住驛站,奴婢們會打理妥當,讓小姐住得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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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08: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出手賺大錢

「來來來……買花,買一束花神娘娘加持過的香花,保你家宅平安,生子生女心想事成……」

「買花水、買花水,花神娘娘賜下的花水,抹在身上清香宜人,放在屋里香滿屋!」

「花餅、花餅,有百合花餅、月季花餅、菊花餅、金桂花餅、杏花花餅、桃花花餅、茉莉花餅……各種花餅應有盡有,吃了口舌生香,月復中也香氣四溢。」

「花粉、花粉,絕不摻假的純正花粉,老太太抹了變少婦,姑娘薄擦立即美上十分,人不怕丑就怕懶,用了這個花粉個個美若天仙……」

「花蜜、花蜜,好吃又好喝,沾在餅上甜你口,用水泡開神仙水,美顏美容脾胃開……」

不愧是百花節,帶來無限商機,大街小巷響著和花有關的叫賣聲,小到草編的花戒指,大到用花裝飾的牌樓,滿城奸紫嫣紅,美不勝收,彷佛進入花的國度。

唯一的缺點是太香了,香得讓人快忍受不住了,噴嚏連連,若有人對花粉敏感或對花香有抵觸,恐怕早已腿一抽,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連呼吸都困難異常,只想逃走。

花香掩過飯菜香,行人如潮,一個又一個的百姓推推換操想擠到最前頭,好看清楚誰是今年的百花仙子。

其中,縣令的千金白羽仙呼聲最大,其次是皇商的女兒劉若竿,再來是益筲書院山長家小姐趙瑩瑩,她們包辦了前三名,這三人是城中百姓公認的美人兒,能文識字、知書達禮,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加上姿色過人,板上釘釘的花中仙子,就看由誰勝出。

要參選百花仙子說簡單也簡單,說不簡單也不簡單,參選者得先繳十兩銀,再由村長或里正推舉,若無村長、里長的保書,那就取一張十尺長的白紙,由至少一百人寫下自己的名字或蓋手印,認同參選人具美人資格方可過關。

之後從所有參選人中選出一百名再進行復選,選到只剩十名才能站在花台上,由全城百姓花選,花選的方式是人人都有一朵由大會發的翠葉紅花,每一位參賽者的花台下方都備有竹蘿筐,由各人挑選中意的百花仙子,將紅花擲入筐中紅花最多者為勝。

不管有沒有成為百花仙子,凡是入選百名內的女子皆具有良好品性,德容才情兼備,是城內大戶人家為其子弟挑媳的上上之選,每年的侯選人都會很快的嫁出去,而且都嫁得不錯,因此參加者很多。

「郡主……」

「嗯——」

「可不可以不要……」太丟人現眼了,她一定會被其他姊妹笑死,從此抬不起頭來。

「你想讓本郡主……本小姐平白損失十兩銀子嗎?」銀子丟進水里還能咚一聲,打個水花,娛樂娛樂一下她,可給了以此斂財的百花仙子選拔,那比打水漂兒更可恨。

一名參賽者繳十兩銀子,百名參賽者便有一千兩銀子,這還不包括被淘汰的,兩、三千兩是跑不掉。

而這百名參賽者就都真是才貌兼備的美人嗎?

看看百人名單中,有幾個其貌不揚,全靠華美衣物和滿頭金閃閃釵、鈿、簪撐起來,看了很傷眼,還有一些窮苦人家的女兒早失去機會,她們美則美矣卻繳不出十兩銀子,那是一家子兩年的生活開銷,若論琴棋書畫,她們也未必有辦法學習。

所以,選百花仙子是真的公平公正嗎?不過是富貴人家為選媳搞出來的噱頭,用來糊弄平頭百姓,而由縣令帶頭想必撈了不少銀兩,光看將近一半不是美女的參賽者,姿色還平平,私底下收的賄賂肯定是厚厚的一封。

「小姐,奴婢不行……」夭月都要哭了,饒了她吧!郡主,讓她一個打十個成,搔首弄姿……太為難她了。

「夭月,看著我的眼楮。」她的人怎麼能怯場,要拼死的勇往直前。

「是。」郡主湖水般的杏眸真美,讓人想沉溺眸底。

「再說一次你不行。」軒轅青痕笑著,如同罌粟花,美則美矣,卻讓人感覺危險。

「……」夭月苦在心里,說不出口。

「你知道本小姐下多少賭金嗎?」過路財神送銀子來,不賺是對不起各方神只,她得給嶺南軍賺軍餉。

「奴婢……」她心口一抽,疼得慌,肯定是她賠不起的天價。

夭月猜的一點也沒錯,撈了這一票,嶺南的十三萬兵士大半年不用愁糧,他們有魚有肉過足豐年。

「去。」不必廢話。

「是。」

眼中淚的夭月從他們「搶來」的包廂飛出去,窈窕縴細的身姿有如仙子落塵,飛向酒樓對面的花台,曼妙身影一回身,白衣素淨,襯托出唇上一抹妖艷的紅。

一時間,台下百姓全屏住氣息,不敢大口喘氣,他們看傻眼了,難以置信有人凌空而至,這簡直是……

「仙子!」

不知是誰先喊出一聲,其他人跟著喊——

「仙子、仙子……」

「百花仙子,她是百花仙子!」

「仙子、仙子降臨了……」

百姓是盲從的,看見第一朵紅花扔進夭月所在的花台蘿筐中,更多的紅花也跟著落下,很快地,一筐滿了。

滿筐了,再換筐。

一連十筐紅花滿,其余九名參賽者臉色很難看,她們筐里的紅花少得見不得人,還是自家人投的,底下的愚民一個也沒投,全沖著九號花台。

心下一急的白羽仙趕緊向縣令父親使眼色,要他叫人作假,有錢的皇商之女劉若芊也急到不行,朝身後的丫頭囑咐一聲,要她爹來拿銀子砸人,大肆收買百姓手中的紅花投入她蘿筐,同樣地,向來被人捧得高高的趙瑩瑩也急紅了眼,偷偷地讓人回去告訴趙山長,將學院的學生全帶出來,給她撐撐場面,不致輸得太慘。

眼看著九號花台上紅花已經堆了十三筐、十四筐、十五筐……除了淺淺一笑,故作羞澀的夭月,花台上的參賽者都慌了手腳,花容失色,不管是做假弄虛或偷龍轉鳳、移花接木,每個人都忙得很,想盡辦法要增加筐里紅花數量。

看到她們的驚慌,很想掩面哭泣的夭月內心十分崩潰,她是南嶺郡主的武婢,比七品縣令還高兩階的六品武衛,為什麼要賣弄色相被人評頭論足,她靠的是手上功夫而不是臉呀!

眼一瞟,看到郡主嘴角浮起的笑窩,她背脊一涼,挺直腰背裝羞賣笑,天知道她多想高喊一聲她不是仙子,她會飛是練了「踏雪飛花」的輕功,氣一提便能凌空而飛,起落自如。

「戰七、戰十三,下去護筐。」

開口的是南宮九離,他和軒轅青痕並肩坐在三樓欄桿邊,往下眺望兩層樓高的花台。由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好瞧見幾名偷偷模模的侍衛和家丁,正想趁人不注意時搬走九號花台的筐子,移到自己小姐的花台底下。

「是。」

兩名身形精瘦的黑衣男子縱身而下,伸手拍開踫到蘿筐的手,一左一右的站在花台下方,神色凜然,目光冷然,一副「閑雜人等莫要靠近,若有缺腿少手自行負責」的氣勢。

「嘖!瞧瞧這些人的人品,令人不敢恭維呀!眾目睽睽之下也敢動手腳,當別人是瞎子不成。」平成縣的縣令是不想升官了,一個小小的百花仙子選拔就能看出品性。

「我們汝南與其他藩地相較之下顯得貧瘠,來此上任的地方官沒什麼油水好撈,只能另闢蹊徑,再者汝南無人可用,有些事情就不計較了。」南宮九離話中之意是水至清則無魚,

沒什麼重大過失,就睜一眼、閉一眼,不去計較。

汝南原本比嶺南的情形好一些,但因老秦氏、小秦氏的因素,百姓越來越貧困,加上朝廷有意的刁難,除非在朝中得罪人或找不到門路的寒門子弟,大多不願在此為官。

即使來了也待不了幾年,最多熬個兩任便請調走人,留個空缺無人來頂,使得當地民生吏治更加敗壞。

反觀嶺南多了個嶺南王,局勢天差地別的轉換,雖然是百官拒絕的流放地,可嶺南王知人善任,從流放的犯官中拔擢人才,不管他們犯了什麼罪,只要對他有用的一律既往不咎,包括犯官的家眷若是有才能的子弟,他一樣重用。

十余年下來,被人畏如死地的嶺南早已河清海晏,地肥人富,原先不肯上任的官員來了就不走了,連同族親也接來安家,嶺南的富裕和繁華堪比江南魚米之鄉,人來人往不見愁苦。

「啊!這里是汝南地界,我還當在嶺南呢!」她也糊涂了,還想整治一下不肖縣官,把人扔到水牢里泡兩天清清腦子,冷靜冷靜,思考貪污受賄的嚴重性,以及牢獄三日游。

看她一臉驚訝狀,難得露出的嬌憨和懊惱,頓覺她可愛無比的南宮九離目光一柔,記住她此時令他心動的嬌俏。

「汝南、嶺南日後都是一家,不用特意記著。」

「誰跟你是一家,這話讓我父王听見準打折你一條腿。」有忤逆犯上的意味,朝廷最怕藩王間彼此聯合,不受朝廷掌控,自成一小國。

「他知道我想娶走他的心頭肉,我還已經把人拐回汝南,這腳本就要斷,就看斷幾截了。」他已經做好挨打的準備。

軒轅青痕冷哼了一聲,「長進了,九離,跟我使起心眼了,你的功夫是我父王教的,你們兩人過起招來不分上下,父王還拿你給我做榜樣,說你青出于藍更勝于藍,激勵我上進,你會打不贏我父王?」

他一笑,眼神清亮。「當女婿的不好還手。」

她一听,雪女敕耳垂泛起桃花紅,「碎!好好說話,別每次都繞到那件事上。」

軒轅青痕有些後悔主動提起婚事,讓他有借題發揮的機會,把她繞進死胡同里,讓她有自毀長城的郁悶感。

「我能打岳父大人?」

她瞪了他一眼,好想咬人,「南宮九離,你行呀!找我給你當擋箭牌,你好意思嗎?」

「我只是不想讓你太早當寡婦,夫妻是連理枝、比翼鳥,缺了誰都不行。」

「你……」這廝的口才幾時變得這麼好,跟誰學的,讓她找出來了,碎尸萬段,小乖九變成惡九離。

據說上古時代有一種惡獸叫九離,它是九頭惡龍,以人為食、十惡不赦,將頭砍下又會長出新頭,生生不息,後被天神鎮壓在地底深處,以玄鐵為鏈鎖住,再也無法為惡。

南宮九離的九離便是取自上古凶獸的意思,不過是希望借由九離凶獸的凶氣趕走病痛和不好的魑魅魍魎,讓他能平安的長大,無災無難,這是為人父母的期盼。

四戒忍不住地開口了,「打情罵俏也要適可而止,和尚還在,你們稍微收斂點,不要逼和尚還俗。」

佛祖呀!弟子有心向佛,可是阻礙重重,哪天弟子破出佛門了,請降下佛光教化心無善念的郡主,我佛慈悲……

「你現在跟還俗有什麼兩樣。」軒轅青痕看他手拿冰糖肘子,面前一盆燒得入味的東坡肉,眼楮盯著荷葉雞。

「我心中有佛。」他一口阿彌陀佛,一口燒肘子,佛祖、肚皮兩不誤。

「是呀!佛都被你氣死了。」

「呵呵……那和尚立地成佛,不就又有佛了。」

「和尚是你,佛也是你,那你還修什麼,金身如來嗎?」想要修到那等境界她是看不到了,她凡人一名。

四戒難得高深莫測一番,面有佛的慈悲,「進是空、退是空,不進不退也是空,施主可看出其中襌機。」

她一哼,「不破不立。」

四戒一听,驟地睜大眼。「果然非尋常人,有慧根。」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好,真是好,破軍的膽色可比天地,一個「破」字破開困局。

不會兵禍為亂,遍地尸骨了,真好。

「和尚不務正業真的好嗎?你不去講經卻來勾搭我的小娘子,想讓她落發為尼不成。」

南宮九離長臂一伸,將他的小娘子摟向胸口,目光森森的看向吃肉的野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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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當尼姑的,頭上沒毛多難看。」光著腦殼像西瓜,冷風一吹涼廳廳,大雪一下,先凍僵的是頭皮。

頭上沒毛的四戒心里中了一箭,好不傷心,他沒毛很久了,想長也長不出來,注定是和尚命。

「你有一頭好頭發,墨黑如絲,滑順柔細像綢緞,叫人一撫就愛不釋手。」南宮九離看著和尚的光頭,似有嘲意,無毛的人體會不到發絲隨風輕舞的飄逸。

「嗯!我也覺得發美如瀑,輕輕一撩風情萬千,誰家兒郎競折腰,為伊撲風卷香嗅。」軒轅青痕狀似不經意的撩發,發香暗送。

「有我就好,不需要其他兒郎。」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他的女人無須其他折腰郎。

「九離,我從不知道你泡在醋缸里。」好酸,不過微微的醋意能增加感情的濃度,喝點酸改變體質挺不錯。

「青痕,往後你會了解更多的我。」南宮九離笑著撫過她的唇,朝她豐美鼻頭輕點。

「唉!和尚喝醋去,被你們酸了一身的小疙瘩,瞧見沒,一粒一粒的小豆子,紅通通的。」他指著雞皮疙瘩,轉頭要走。

「別急著走,有事讓你們做。」一路追蹤還是有用的。

「什麼事?」別又是看人夫妻打架,或是見賊埋贓,這位郡主的「嗜好」與眾不同。

「看到沒,左邊第三棵柳樹下,有個老婦扶著妙齡女兒,逆著人流往街口走去。」軒轅青痕遞出千里鏡。

「有什麼不對嗎?」母女相偕看百花仙子選拔,選完了自然回家。

「不對,那名女子腳步不穩,彷佛飲酒無法自己行走,表情也迷迷茫茫的。」憑著判案多年的敏銳,風沐功把千里鏡一扔便往樓下跑。

「咦!他跑個什麼勁?」四戒一頭霧水。

「母子雙魔連環殺人案。」軒轅青痕輕啟櫻唇。

「什麼,是她?」四戒往腦門一拍,追著風沐功去。

「戰三、龍七,去搭把手,要是讓人給跑了,郡主我親手幫你們剃度。」再捉不到人,她名字真要倒著寫了。

兩顆黑色頭顱縮了一下,齊聲答應,「是。」

戰三、龍七倏地消失。

兩個主子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連暗衛的命名方式也相同,戰字輩、龍字輩師出同門,彼此相識,如今兩個主子要喜結連理,自然能使喚對方的人。

「你怎麼看出那名婦人有異?」人擠人當中,他見誰都相同,並無分別。

「她的手,頭發半白的老婦不可能有一雙潔白干淨的手,指甲上還涂著鳳仙花花汁,一把年紀了還愛美?那是小姑娘才會做的事,或是風塵女子,另外就是兩人的動作。」

「動作?」

「她的手是扣在女子肩上,防止女子逃月兌,而女子放在她胸口的手是推而不是扶,還有那女子身上的細棉布衣服和老婦的粗麻布料格格不入。」

其實軒轅青痕早就預料到母子雙魔會在此時此地出手,因為這里有他們要的妙齡女子,又正逢百花節,一夜少掉幾個不會被人發覺,等到大家發現自家的女兒不見了,他們早就出城去,遠走高飛。

所以她才耍橫的要來這個居高臨下的位置,從這個窗台往下看,底下的情景一覽無遺,因此在察覺老婦的詭異舉動後繼而盯緊她的下一步。

「你看得真仔細。」

「事關重大,怎能錯過一絲一毫的疑點。對了,龍一,你跟初雪去收賭金,一個銅錢都不能少,敢不給就砸場子,打斷他們的手腳,誰的錢都能欠,唯獨我的銀子欠不得。」銀子沒人嫌多,她家業大,養的人更多。

初雪抿著嘴笑,柔弱似連一塊豆腐也提不動,而龍一粗壯,眉頭一道刀疤更添凶相,冷著臉不說話時活似閻王,大人見了繞道,小孩一看啼哭不已。

但事實上兩人的性格正和長相相反,初雪一出手絕不留活口,一把銀月回旋刀殺人如割草,刀過留一線,血噴而出,龍一的不笑則是過于心軟,他有三大原則,不殺老人、女人、小孩,除非真是罪大惡極,否則他都會給人一條活路。

龍一眉頭上的傷疤便是他一時心善留下的,他放人一馬,誰知一名七歲的孩子朝他揮刀,幾乎要了他的命,要不是嶺南王府的藥房一堆藥材,硬是用藥吊著他的命,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他墳頭草都長了半人高。

軒轅青痕又點了兩個龍鐵衛,「還有你們兩個別當柱子,去數數紅花的數目,帶著夭月去要銀子。」

水清不清與她無關,她只知沒人能搶她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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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百花節,一人一朵的紅花是要銀子的,一朵紅花一兩銀,是獻給護佑百姓的百花仙子,凡是參賽的女子都能取走筐里紅花的一半銀子,由大會支付,贏得的紅花越多,得到的銀兩便越多。

不過參賽女子向來不會提領這筆銀子,算是孝敬勞苦功高的縣太爺,她們要的是嫁入好人家,覓得良夫。

這算是各取所需吧,地方官賺得好名聲和銀錢,而姑娘們則獲得良緣,各自不吃虧,心甘情願。

偏偏很不幸的,長久以來的陋習被打破了,花錢買姻緣這種事放在軒轅青痕身上行不通,一她不愁嫁,二是和銀子有仇,不搜括成山,寢食難安。

和兩名龍鐵衛、戰十三他們一起回來,夭月無奈說︰「郡主,這是領來的銀子。」

不在人前時,夭月等人會恢復原有的稱謂,他們不習慣喊小姐,覺得配不上自家主子的嬌貴。

「多少?」一疊疊厚厚的銀票,看得叫人心情愉悅。

「兩萬五千兩。」她數花數到手軟。

「嘖!嘖!我們家夭月長大了,會幫著賺銀子了,可喜可賀。」這世上最美妙的一件事是數銀票,而且是意外之財……

看著面額一百兩、五百兩的銀票,軒轅青痕突發奇想,要不要去打劫幾個土匪窩,行俠仗義又能黑吃黑,把土匪滅了百姓才能安居樂業,行商、過路也更安全。

听到主子的贊許,黑著臉的夭月一點也不感到榮幸,她只希望這件丟臉的事石沉大海,永不提起。

「郡主,奴婢長大很久了。」她的意思是船過水無痕,不用特意記功,當奴婢的不管為主子做什麼事都是應該的,就算叫她去死也義無反顧。

但顯然地她主子有些理解錯誤了,軒轅青痕一臉興味的打量夭月,從頭看到腳,又看回她鼓鼓的胸,然後定在清媚嬌顏,頻頻點頭,像是識貨人,看得夭月心里直打鼓,毛毛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都忘了你們到了年紀,是該成婚……」

「郡主……」

「郡主……」

男聲、女聲,無論現不現身,驛站的屋子里響起整齊劃一的哀嚎聲,對郡主的神來一筆苦笑不已。

「我想夭月是說她已為你做事多時了,有能力者不在乎年齡大小,等你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搞定後,再來安排後續的事,他們都跟你很多年,知道你不會對他們有所虧待……」

南宮九離的話一出,收獲了不少感謝的眼神,他失笑地看見有人吁了一口氣,也有人暗暗抹汗,他們余悸猶存,明顯被自家郡主嚇得膽顫心驚,猶如驚弓之鳥想逃。

「真是這樣嗎?你們真要有看對眼的盡管提出來,男的一套三進宅子,女的送嫁妝,郡主我對自己人可是很大方……」她鼓勵婚嫁,不一定要綁死在她這條船上。

軒轅青痕一說,還真有人心動,連戰字輩的都想「棄暗投明」,不過再一想就心如止水了,目前的生活才是最適合他們的,拖家帶眷的拼搏無法想像,跟著主子衣食無缺,即便身後事也不發愁。

「是的,郡主,屬下們只想跟著你轟轟烈烈一場,不論上天下地,生死相隨。」龍一代表所有的龍鐵衛說出心底的話,他們都是將士的遺孤,大多無父無母,嶺南王府就是他們的家,沒有王爺和郡主,他們活得不如狗。

南宮九離卻沉了臉,「咳咳!生死相隨是我的事,你們想死死遠點,本世子替你們安葬。」呵!還想跟他搶人,老壽星上吊……找死。

「世子爺……」自家的戰字輩覺得丟人,世子爺的醋勁未免太大了,龍字輩兄弟說的是至死守護,他卻滿嘴酸的曲解,讓他們面上發燒,很難為情。

「郡主,奴婢們也和龍大哥他們有相同想法,跟在你身邊奴婢才能狐假虎戚,仗著你的勢耀武揚威,習慣了作威作福,見人就打,奴婢做不來安分守己的良家婦女。」夭月真的豁出去了,把平日的「仗勢欺人」也毫無保留的說出口,指誰打誰,又快又狠。

看了看她的龍鐵衛,再瞧瞧一臉倔強的武婢,好笑又好氣的軒轅青痕忍不住笑聲。

「好,跟,天涯海角都帶著你們,誰要敢叫苦,打得他滿地打滾學驢叫。」

「是!」

有人真學起驢叫,有人直接往地上一滾,滾得不亦樂乎,逗得軒轅青痕哈哈大笑,笑得整個人往後仰,差點跌倒。

「小心。」面色繃緊的南宮九離及時伸手一扶,他看這些圍著南嶺郡主轉的侍女、護衛,是越看越不順眼,多了礙眼的小蟲子,她不是他一個人的。

「沒事,太高興了,人生難得一樂事,每天三大笑活得長壽,你別板著臉怒上心頭,我可要活很久很久的,你不能比我早死。」她受不了生離死別,她要她在意的人都在身邊,看他們慢慢變老。

「嗯!」他一點頭,手沒放開,一直放在穩縴合度的小蠻腰上,看似攪扶,實際上是大手貼腰,讓人靠在胸前。

他無時無刻的找機會為自己正名,讓人記住她是他的,即使兩人的婚事還懸得很,他仍要造成事實,不論是皇上或祖母,甚至是其他阻力,他都會一一克服,不讓人蓄意拆散。

有龍鐵衛問︰「郡主,我們這次賺了多少?」城里的哭聲大到月里嫦娥都听得見,真悲涼。

眉頭一揚的軒轅青痕搖搖縴指,意指不可言,「哪回我們到塞北,塞北牧場的馬隨你們挑,不管千金、萬金都買得起,只有我們不要的,沒有想買要不到手的,郡主我發財了。」

「哇!真好。」銀子隨便花。

「真有賺那麼多嗎?」如果可以,他想要像踏月這般的千里馬。

初雪聲音柔細的說著,「不要懷疑,城里三十五處賭坊都投了銀子,一比五十,想想郡主不怕賭大的豪氣,不贏個十萬白銀她會看在眼里嗎?」

她是經手人,看到收齊金額也驚愕不已,整個嶺南三年的稅收也沒這麼多吧!嚇得她草木皆兵,怕輸了的賭場不甘心,帶人打上門,想把輸掉的銀子又搶回去。

「我跟著青痕下注,小贏五萬兩銀子。」果然賭博不是一夕致富便是傾家蕩產。看到世子爺面上小有懊惱,似乎有些遺憾手邊能動用的銀子不多,錯過大賺一筆的良機,眾人面面相覷,暗自臆測郡主海撈了多少血汗錢,不會全城一夜變窮吧!

無一遺漏的,凡是針對此次百花仙子選拔有賭局的地方都涌入大筆的賭金,數目之大叫莊家們有大撈一筆的暗喜,以為是來了冤大頭,某個大戶人家的公子為博美人一笑而一擲千金,此時不賺更待何時?

然而若真是冤大頭,又怎會四處都下注?

只要互通消息,就能知道此事有鬼,偏偏每個莊家都想暗暗發財,不肯告知同行有這麼

個傻子而瞞下來,想閉門數銀子,這才造成難以估算的損失,銀子銀孫沒撈著反而把祖宗賠出去,由此可知人一自私,得不償失。

軒轅青痕這一賭,城內全部賭場關門大吉,每個大東家都破產了,無力東山再起,反而令平成縣迎來前所未有的太平日子,家不閉戶、路不拾遺,沒有凶神惡煞強索保護費,出入平安,再無惡霸欺男霸女,魚肉鄉里。

這也是一件好事,惡人沒錢了也就無法為惡,只能看人臉色龜縮過日,暗暗咒罵橫掃全城的可惡贏家。

軒轅青痕看向也難得面帶笑意的風沐功,「風沐功,你逮住了母子雙魔,下一步要怎麼做?」

真不容易呀!追了他們整整月余,差點又被跑了。

風沐功拱手一揖,「啟稟郡主,下官準備將人犯押回嶺南,依照律令,這兩人將被處以極刑,還受害者一個公道。」沒想到只有兩個人,卻讓他們大費周章,其狡猾堪比狐狸,讓人疲于奔命。

「真是母子嗎?」她一直有這方面的疑問。

面色一凜的風沐功語氣冷肅,「老婦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婦人所假扮,洗去臉上的偽裝後,面容頗為清秀,至于男子,誠如郡主所料,他非孩童,而是年近四十的成年男子,身形矮小是因為是侏儒,為了逃月兌,模仿孩子的啼哭聲使我們分心,趁機逃到屋外大喊救命,哭著說我們是人販子,反而讓附近居民誤會我等。」

他們跟蹤婦人到了一處民宅,里面除了被帶回去的女子外,另有七名昏迷不醒的受害者,那名男性凶嫌正俯身吸吮其中一名女子的血,他們自然立刻破門而入,阻止危在旦夕的女子,也避免兩人再危害百姓。

誰知那名男性凶嫌狡詐,居然偽裝孩童倒打一耙,所幸侏儒只是身材矮小,面容一看便知是成年人,很快便解除居民們的誤會。

「兩名嫌犯既非母子,亦非夫妻,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男子身為侏儒,深受旁人異樣眼光與欺凌,故而長期躲在家中,鮮少見人,並暗中習武,後來得知血月教,深信血月教的儀式能改變他的處境,讓他變成正常人而行凶。」

根據女子供詞,兩人原本是大戶人家的子女,但府中的人一個個被男子取血殺害,父母發現異樣要處置他,他卻反過來殺害眾人,府內數十人皆慘遭毒手,祖父母、親爹親娘、叔伯嬸娘、兄弟姊妹,連同下人都難幸免。

最後只剩一妹,也就是她自己,她跪求兄長饒過一命,而後兩兄妹狼狽為奸,變賣家產四下行凶,一人找尋獵物,以幫佣為名潛入宅子,一人逞凶。

而目前所知已遭殺害的女子只是冰山一角,還有更多的受害者並未被發現,因為死的皆是女子,又死得不光彩,因此大多的家屬選擇隱瞞,保住女子死後的名聲。

「既然已經破案了,那就把人送回去,順便把我這次贏的銀子運回王府,交給父王,說是女兒的孝敬。」父王肯定會被她嚇傻了。

運?

這字用得多巧妙,得有多少銀子才需用運的,一般人也就幾匣子隨身攜帶,財不露白。

當風沐功看到五大箱要雙人抬的銀子,不由得當場楞住了,久久無法言語,若非他全程跟著,連他都要懷疑郡主做了什麼缺德事,竟公然打劫國庫。

「郡主呢,不跟下官回嶺南?」他把人帶出來了,返程卻不見人影,怕是不好交代。

軒轅青痕笑咪咪地說︰「我呢!自是跟世子爺走嘍!都來到汝南了,總要走走看看,哪里有熱鬧就往哪去。你跟父王說我要嫁人了,叫他趕緊清點我的嫁妝,咱們來個驚世駭俗,嚇死京里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先生,別人十里紅妝,咱要百里送嫁,用絕對的實力輾壓,不讓人輕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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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09: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對戰假王妃

汝南王府——看到金漆紅底的四個大字,站在汝南王府門口的南宮九離目光一暗,心中多了人事已非的酸澀。

猶記當年離開時,他還是失恃的懵懂孩童,不懂祖母為何不喜他,非要逼死他溫柔可人的親娘,讓一個見到他便又打又罵的凶女人取代母親,將他們父子當仇人看待。

那時候的他真的很怕,怕會死在祖母劍下,爹說祖母瘋了,不識親疏,叫他要體諒,不要視親如仇。

可是爹自個兒先逃了,逃離由兩個女人掌控的汝南王府,將自己這唯一的嫡子遠遠送走,視自家府邸為龍潭虎穴,除非必要絕不涉足。

現在他在自家門口只覺得陌生,因為他待在嶺南的時間遠超過自幼出生的汝南王府,後來回到汝南,常過家門而不入,大半時日待在軍營,暗中接管王府外的產業,加以經營、壯大。

說句真心話,他早已忘記母親的長相,當時的他實在太年幼了,弱小得像只需要喂食的雛鳥,連自己都保全不了,在風雨飄搖的枝趙努力活著。在他心中已視嶺南王妃為母,當他害怕得躲在被窩里哭泣時,是她伸出溫暖的手將他抱入懷中,輕拍他的背哄他入睡,告訴他別怕,他安全了,沒人能再傷他分毫。

「發什麼楞,別搞什麼近鄉情怯那一套,回府就要正大光明,別讓人小瞧了。」唉!汝南王府真的敗落了,瞧瞧大門上的朱漆都剝落了,門上銅環不再光亮。

因為軒轅青痕的異想天開,想要順道打劫黑吃黑,明明從舉行百花節的平成縣再五天便能到汝南王府,一行人卻足足拖了半個月,還一個個都瘦了……只胖了和尚。

回頭一看在他身後調侃他的如畫女子,南宮九離嘴角微微一勾,「我是想母妃了。」

「我很少听你提起過她,她是個怎樣的女子?」水眸盈盈,笑靨如花,軒轅青痕走到了他身旁,先是看看門戶緊閉的朱門,再抬頭一看高懸在上的金絲楠木囑額,美人遲暮,將軍已老的頹敗感迎面而來,她彷佛听見王府由內而外傳來的嗚咽。

「母妃喜歡禮佛,常抱著我從這兒上馬車,到城外的寺廟燒香拜佛,保佑一家和樂。」他邊說邊笑著,但面露諷色,雙瞳中隱隱泛散著要將某人挫骨揚灰的冷意。

軒轅青痕咯咯發笑,「是一家和樂沒錯呀!只是不包括你,人家笑得多開心,霸佔你的屋,侵佔你的權,肆意地花你的銀子,最後還想趕盡殺絕,除而後快,你這人太礙眼了。」

他冷笑,「我回來了,不再是任人擺布的人偶。」

軒轅青痕催促,「別說大話,叫門吧!」先進府再說,說不定人家還不認,當他是野貓野狗,一棒子打殺。

她不信小秦氏不曉得他們一行人進城的消息,他們可沒隱藏行蹤,然而不提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暗殺不斷,光是沒人在城外列隊迎接,連王府也大門深鎖,一副閉門謝客的樣子,可想而知汝南王府里的人有多不歡迎汝南王世子,甚至明擺著不當他是回事。

「戰一,敲門。」

「是。」

高大健壯的戰一大步一跨,對著兩人高的朱色門板重重一敲,門上的灰塵抖落一些,未落地便被風吹走。

軒轅青痕挑眉,「嘖!門不開!小九,府上沒人嗎?」站崗的侍衛也不見一人,這是王府嗎?比平民百姓家還不如。

「戰一,再敲。」冷著臉的南宮九離隱有怒色,身為世子被攔阻在自家府外是何等可笑,府內鳩佔鵲巢的人已無法無天了。

「是。」戰一又敲。

然而敲了好一會兒仍未有人應門,在門口等候已久的世子爺怒了,他不容許他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樣。

「撞門。」

撞……撞門?

戰一愕然一瞬便回神,「是。」

主子的吩咐莫敢不從,戰一和戰二等人合力用身子一撞,撞得門板砰砰作響,把看門的鄭老頭驚得揚聲大喝。

「哪個沒長眼的兔崽子,不知道這里是哪兒嗎?汝南王府不是爾等可以造次的地方,快快滾開,免得侍衛出去教訓人。」守門的鄭老頭約五十出頭,狗仗人勢氣焰極高。

「開門,世子爺回府。」戰一在門外高喊。

「什麼世子爺,不是死在外頭了,少來裝神弄鬼,府里沒有世子爺。」

「放肆——」竟敢編排主子的死訊,罪該萬死。

「我還放五、放六呢!再不走就放狗了。」他可是王妃娘家的人,有王妃撐腰,他誰也不怕。

汝南王府里里外外的人,大多已是小秦氏的人,她換掉不少忠于王府的老人,換上趨炎附勢的僕婢,或是娘家那邊送來的人,鄭老頭便是其中之一。

「人家說你死了喔!你說我要不要買幾綢紙人、紙馬燒給地下的你享用。」

听著耳邊嬌聲的調侃,本來就冷臉的南宮九離更加面冷三分,「把門撞開。」

「是。」必須撞,一只看門犬也敢目中無人。

戰一等人不再留情,一個用力,臂粗的門問從中斷開,兩扇紅色大門向內一敞,門戶大開。

「你……你們……好大的膽子敢擅闖……」鄭老頭顫顫巍巍的大吼,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腳踹開。

戰一怒喝,「是你膽肥了,敢擋世子爺的路。」嫌命長嗎?

「哪來的世子爺,王府只有二公子……」從地上爬起的鄭老頭吐出一口血,血中有顆剛瓖不久的金牙。

他是真沒見過世子爺,也不曉得汝南王長子的長相,南宮九離久未回府,府里的老人又被小秦氏清得差不多了,因此乍見真的世子爺也是相見不相識,當是來騙吃騙喝的。

「看來府中的規矩要立起來了……」殺一人,以儆眾人,是時候該讓其他人看清楚誰是王府主人。

戰一在主子的眼神示意下拔出劍,正要削下鄭老頭一只胳臂做為懲戒,突地一聲老婦的喝阻聲傳來。

「給我住手,豎子猖狂!」真讓他把人砍了,王妃的顏面何在。

「給你住手?」南宮九離目冷如冰刃,直射匆忙趕至的婦人,她身後跟著約五十名身著盔甲的府兵。

婦人是小秦氏身邊得力的許嬤嬤,在府里作威作福慣了,下巴抬得很高,「對,不能動,王妃吩咐了,要你走側門……」咦!門呢!怎麼開了,這群蠻子,居然硬闖。

「王妃?」他冷嗤。「大白日了見鬼不成,母妃已死多年,你們誰擾了她的安寧,將她請上來了。」

「不是先王妃,我指的是……」

「掌嘴。」

軒轅青痕水般輕柔的聲音滑過,打斷了她囂張的叫囂,夭月如風輕掠,趾高氣昂的許嬤嬤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听啪一聲巨響,她頓時兩眼一瞠,耳朵嗡嗡作響。

許嬤嬤捂著腮幫子直喊,「快殺了她、快殺了她!有惡人闖入。」

「誰敢動她!」南宮九離面一沉,上前把軒轅青痕護在背後。

正欲拔刀的府兵面上一僵,不知這刀該不該拔,他們眼前俊美如天人的男子似乎真是世子爺,他們不能以下犯上。

「還不殺了她,要等王妃親自下令嗎?」挨打的許嬤嬤還不知死活,只想為自己出氣。

「南嶺郡主是你們能動的人?」夭月又一巴掌送過去,許嬤嬤的臉腫得半天高。

「南……南嶺郡主?」那個連太子都敢動手的女羅剎?

一听到「南嶺郡主」四個字,所有人都楞住了,不敢再有任何動作,他們連呼吸都變輕了,唯恐女魔頭……郡主不高興了,她若想殺人,多的是位高權重的上位者給她遞刀,讓她殺個痛快。

誰沒听過南嶺郡主的名號,那就是個凶殘成性的惡魔,天不怕、地不怕的把人當球踢,誰招惹了她便是自找苦吃,天皇老子來也得一邊站去,給姑奶奶讓路去。

「哎呀!這是得了什麼病,整個人抖個不停,連臉色都白如紙了,本郡主有那麼可怕嗎,令人聞風喪膽?」狀似愜意的軒轅青痕將半個身子靠在南宮九離肩頭,似笑非笑的斜睨雙腿打顫的許嬤嬤和鄭老頭。

「沒、沒的事,郡……郡主能來汝南王府是汝、汝南王府的無上光榮,老……老奴給郡主磕頭……」這煞星為什麼跟那該死的小雜種在一起,難道是為他撐腰來了。

代主子來給世子爺下馬威的許嬤嬤惶恐不已,即便心有不甘也得行大禮迎接,這世上得罪誰都成,唯獨砍人如切瓜的南嶺郡主是一根寒毛也動不得,不看她背後幾座撼動不了的靠山,光她本身就是一把萬人斬的刀,想砍誰腦袋就砍誰腦袋,從不講情面。

「對嘛!做人要識時務,別魯莽沖動,像只瘋狗見人就咬,不過我稀奇了,你這老貨對本郡主誠惶誠恐,恍若耗子見到貓似,怎麼對你家世子爺回府倒是無動于衷,反而擺出架子不給人好臉色,汝南王府的規矩本郡主算是見識到了。」果然是根子爛到底了,大樹中空,危危倒矣。

「郡……郡主,老奴……」許嬤嬤不敢抬頭,連句話都說得結結巴巴,不成句子。

「看人下菜碟罷了。」南宮九離冷諷,什麼人養什麼樣的狗,先讓個看門的攔他,而後再派個上不了台面的老婦對他冷嘲熱諷,還帶來府中侍衛給他難看,用意再簡單明了了,不就是乞丐趕廟公。

小秦氏的腦子還是太天真,多年來不見長進,用的還是後宅的手段,殊不知人是會成長的,在她一再的追殺、迫害之下,風雨中脆弱的小樹苗早已長成參天大樹,是她必須仰望的對象。

「嗯!說的有道理,的確是棵眼楮長在頭頂上的爛菜,不如把她拔了,丟進汨水桶喂豬。」物盡其用,別浪費了,那一身肥油足有二十斤重,熬出一鍋好拌豬食。

「隨你。」想玩就玩,小秦氏的走狗玩死一個是一個。

面對軒轅青痕,面色淡漠的南宮九離眼中微泛一絲寵溺的笑意,幾乎是眼中除了她之外再也放不進任何人,她便是他眼里最美的風景,只是那冷眸一轉向小秦氏的走狗們布滿叫人為之一顫的寒氣森森,彷佛面前的人已是死人,不值得他一顧。

軒轅青痕揚起下巴,「听到了沒,你家世子爺說要將你千刀萬剛,剁成肉末子好當餡……咦!一股什麼味……」真臭。

夭月一臉嫌惡,「郡主,老奴才嚇出一泡黃尿了。」真是太沒用了,刀子都還沒舉起就先嚇個半死,這條狗太不濟事了。

軒轅青痕嘆氣,「敢在本郡主眼前放肆,狗命不要了。」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老奴只是……只是身子骨不好,對,病了,病入膏肓,你高抬貴手,饒了老奴一命……」膽顫心驚的許嬤嬤口中直求饒,可是一雙不安分的老眼左瞟右瞄,想著如何逃出生天。

軒轅青痕淡淡地說︰「既然病入膏肓就別費事求醫問診,本郡主送你一程,早日去佛祖身邊伺候。」

「不不……我不想死……你、你們快攔住她,我去稟告王妃……」

還想從老虎嘴邊逃走的許嬤嬤腿腳還真利索,跳起身就往後院跑,怕被人逮住還隨手推了一名年輕力壯的府兵為她擋人,她要去向小秦氏求救。

她家主子可是王妃,一定能夠護著她,她還沒活夠,想多活個三、四十年,坐享老太君之福。

「還敢跑?打折她的腿。」當著她的面也敢耍花招,簡直是膽大包天了,連她都不放在眼里。

「是。」

一道黑影閃過,慘叫聲立起,龍一復位。

「再跑呀!狗奴才,本郡主給你機會,一炷香內消失可饒你不死。」瞧!她還是很善良的,給人一條活路。

許嬤嬤雖然雙腿已殘,像面條一條軟趴趴,可聞言她的眼楮還是亮了一下,以手當腳在地上爬行,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那個慘呀!不忍卒睹。

可惜她不了解軒轅青痕的心性,這位主子的眼里是容不下一粒砂子,不能容許有人冒犯她的人還意圖全身而退。

一心想逃的許嬤嬤原本只斷兩條腿,她若裝死認罪不再作怪,這事也就過去了,軒轅青痕堂堂郡主還要為難一只死不足惜的蟲子不成?

偏偏許嬤嬤死到臨頭還想為自個兒討口氣,妄圖螳臂擋車,她邊爬邊嚎叫著——

「王妃救命、王妃救命……」

許嬤嬤一個勁地往小秦氏所在的正院爬去,以為小秦氏能為她出頭,教訓狂妄自大的南嶺郡主。

「狗找主人去了,咱們也去湊個熱鬧。」不怕事大的軒轅青痕笑得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動作卻十分凶殘,抬腳往老婦的後腰一踩。

「啊——」

     ☆☆☆☆☆☆   ☆☆☆☆☆☆   ☆☆☆☆☆☆   ☆☆☆☆☆☆   ☆☆☆☆☆☆

淒厲的叫聲響徹雲霄,坐在正堂理事的小秦氏手一抖,手上半尺高的玉觀音沒拿穩,掉在地上斷成三截,不祥的預兆令她當下臉一里;吩咐另一名得力的葉嬤嬤去詢問發生什麼事,她有些坐立難安。

然而,葉嬤嬤去了半晌竟然都沒回來。

小秦氏煩躁地對侍女說︰「去,去看看那兩個老貨怎麼了,叫她們辦件小事也老牛拖車似的慢吞吞,想扣半年月俸是不是?」

不會真出事了吧!

那小子命硬,她讓人下死手收拾了幾回都無功而返,叫她氣得心口發疼,怕他回了王府,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話說他死了,一個大家都認定的死人還能做什麼?

可是,可是就怕有個萬一啊,想想那些被送回王府的死士尸體,她就心驚膽顫。

「是的,王妃、奴婢……」鳳眼桃腮的圓臉侍女身一福,正欲奉命行事,誰知剛一起身,耳邊傳來重物落地聲。

她一瞧,不就是兩位向來用鼻孔看人的嬤嬤嗎?她們像兩塊破布被扔了進來,面朝下,發髻凌亂,頭上的珠釵歪歪斜斜,大字形趴著就沒見動彈,只听見斷斷續續的哀叫。

「王妃,嬤嬤她們……」侍女一訥,指著地下。

「我瞧見了,用不著你多話。」看著兩灘動也不動的人形物,氣到頭頂冒煙的小秦氏狠狠摔杯。

「王……王妃救命……」

「打、打進來了……嗚……老奴要死了……」

听著語焉不詳的申吟聲,小秦氏月復中一把火往上竄,恨不得朝兩人臉上多踩幾腳,踩成肉餅,喝斥道︰「說清楚。」

斷腿腰折的許嬤嬤哭得如喪考妣,抬起糊了土灰和污血的臉,「世……世子爺回府了……」

小秦氏怒道︰「不是說了府內沒有世子爺,你這老貨被耗子咬了腦子,糊涂了嗎?」只有她的兒子才能繼承王府的一切,沒有所謂的世子與她兒子爭奪。

「王妃,真回……回來了,你看看老奴……嗚嗚……就是被打了,老奴不……不能再伺候你了……」許嬤嬤嗚嗚咽咽的哭著,抬起腫成豬頭的臉訴苦。

「打狗還得看主人,誰這麼大膽子敢打我的人。」對凶手是誰心知肚明的小秦氏故作姿態,把架子端得高高的,打算大殺四方,讓人瞧瞧她身為汝南王妃的威風。

「是世子……」

「是我,你想打回去嗎?」

許嬤嬤才想開口是世子爺一伙人給打的,誰知一道清脆的女子嬌聲搶先了一步,伴隨著悅耳動人的笑聲,軒轅青痕一行人已經步入廳堂中。

「你是誰?」小秦氏眼眸一眯,她最見不得長得好看的女子,尤其是生得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還不知其身分便有抓花她臉的憤怒。

軒轅青痕素著一張臉也美若桃李,杏眸清澈似寶玉,流動著淺淺清波,能映照出人心。

「你還不配問。」她笑了笑,隨後有人抬進羊脂玉打造的牡丹雕花椅,她從容落坐,與小秦氏正面對視。

「大膽,本王妃是汝南王妃,由不得你猖狂。」小秦氏怒聲喝斥,眼珠子卻黏在了那張玉椅上。

天哪!是全無瑕疵的羊脂白玉,那得值多少銀兩?見錢眼開的小秦氏眼露貪婪,無心去想軒轅青痕的來歷,只想著如何將東西據為己有。

「汝南王妃?你配嗎?」容貌出眾的南宮九離站在軒轅青痕身側,一手搭在玉椅的椅背上,面帶譏誚。

小秦氏終于把目光從玉椅上移開,卻在看到青年面容時一楞,「你……你又是誰?」太像了,像極了她又愛又恨的那個人。

刻骨銘心。

南宮九離嗤了聲,「連我都不認得了?毒婦,虧你還一心一意想置我于死地。」

小秦氏一听,搭在一起的兩手倏地一緊。「南、宮、九、離——」

他冷冷勾唇,「是我,我回來了,讓你失望了。」

「沒死在外頭真是可惜了,本王妃還想著送你和你短命的娘作伴呢!」不過也快了,她不信她多加把勁會弄不死他,始終是眼中釘、肉中刺,不拔不行。

一提到枉死的親娘,本就冷著臉的南宮九離又寒冽幾分,「你不配提到她。」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這汝南王府現在是我作主,你見了本王妃還不下跪請安。」她捂著嘴笑,神情甚為得意。

南宮九離滿臉諷刺,「你是嗎?」恬不知恥。

名不正、言不順的小秦氏一見他輕蔑眼神,頓時火冒三丈,言語刻薄,「跪下,我叫你跪你就得跪,我是汝南王妃,你的母親。」

她是世子的繼母,高高在上,自古孝大過天,繼母亦是母,不可不孝,有違孝道者天理難容,除非想要眾叛親離。

「咯咯咯……你是汝南王妃?你哪來的大臉呀!也敢給自己臉上貼金,人不害臊起來真的連鬼都怕。」無知真可怕,坐井觀天,當天底下她是第一人,能只手遮天。

       ☆☆☆☆☆☆   ☆☆☆☆☆☆   ☆☆☆☆☆☆   ☆☆☆☆☆☆   ☆☆☆☆☆☆

「你又是誰,敢對本王妃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雖然看得出來一身錦繡衣裙的軒轅青痕身分不凡,可小秦氏向來自恃王妃身分,壓根沒打算謹慎以對,依然說話囂張。

「小九,跟這蠢婦說說我是何許人也。」軒轅青痕勾勾瑩白縴指,笑得像泡在蜜罐里,甜得發膩。

「放肆,竟敢罵本王妃蠢……」氣極的小秦氏拿起茶杯就要砸人,完全不顧後果。

「你才是膽大包天,活得不耐煩。」南宮九離將飛來的茶杯拍回去,落在離小秦氏左臉頰不遠的花幾上頭,飛濺的茶杯碎片正好在她面頰上劃開一道小指長的血痕。

「你你你竟敢傷我?」小秦氏嚇得花容失色,捂著臉,眼中出現短暫的驚慌。

「你不想活了也別拖鎮國公府陪葬,傷了她,你九族一個也跑不掉。」他沒有同情心,樂見其成。

小秦氏冷哼,滿臉怨毒,「當她是公主不成,就算是公主也不能濫殺無辜,本王妃可不是被人嚇大的。」

軒轅青痕搖搖頭,「還一口一個的在我面前以王妃自稱,看來得找皇伯父聊聊了,這天下是姓軒轅的,還是改朝換代了,一小小婦人都爬到皇家頭上了。」

「什麼皇伯父,大言不慚,你當皇上是你……皇伯父?」她喊皇上皇伯父,那她是……

一見到小秦氏驚得兩眼睜大,目露慌亂,軒轅青痕難得好心情的仰頭輕笑,「還沒蠢到無可救藥嘛!」

「你……你是南嶺郡主?」小秦氏希望是自己猜錯了,當今聖上只有一名親佷女,比對太子還疼愛,幾乎可以說是寵上天了,是不可踫觸的逆鱗。

「本郡主看起來不像嗎?」她手心往上一翻,初雪將一杯冒著熱氣的茉莉香片送到她手上,殷紅小口輕輕一吹,甚為快意的飲著茶香四溢的花茶,如畫的眉眼間寫著舒暢。

「你……你們……」

小秦氏看看立如松,豐姿卓爾不群的美男子南宮九離,又瞧瞧捧茶獨飲,艷若桃李的小郡主,她心中有十萬頭猛獸狂奔而過,惶然不安地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是兩人一起殺掉,斬草除根,免留後患,還是虛以委蛇,先穩住他們再伺機而動,不能留下一絲威脅。

不過靠著姑母上位的小秦氏本就不聰明,要不是老秦氏對她多有喜愛,她也不可能長住汝南王府,繼而在老秦氏有意的拉抬下佔據了「王妃」之位,逼走兩位正主兒。

因此她尚未出招已落了下風,而且在真正的皇權前,她渺小得不堪一擊,軒轅青痕輕哼一聲都能將她撕成兩半。

軒轅青痕直接了當地說︰「我是來為小九撐腰的,你這位置也坐得太久了,該挪挪了。」識相點自個兒走開,別讓她動手。

「憑什麼?」小秦氏一臉怒色。

「憑我叫軒轅青痕。」她就是道理。

小秦氏話音一滯,面上帶著不服,旋即咬牙切齒地說︰「郡主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這里是汝南地界,而非嶺南。」

她的意思是郡主管太多了,連人家的家務事也要插手。

「而你臉皮太厚了,汝南王並未為你請封,你連側妃都不是也敢妄稱王妃,你置朝廷法度于何地,把我皇伯父的臉往哪擱。」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家人能出面管這檔子事。

「這……」小秦氏臉色一白。

「這是蔑視君上,你不曉得嗎?」也就是沒鬧到殿前,皇上也睜一眼、閉一眼放任其鬧事,否則擱在京中,菜市口早已血流成河,不誅九族也是三族皆誅的大罪。

王妃是人人當得了的嗎?

皇家宗室完婚後,得上稟皇上再讓宗人府把姓名登錄到玉牒,汝南王是異姓王,娶正妻是需要上奏朝廷請封的。

這小秦氏听說不過是老秦氏直接點了她為新婦,擺了幾桌酒就成事了,別說三媒六聘,連新郎都未出席,說她是南宮伯伯的妾室都已經是抬舉她了,還敢當自己是王妃?

「我……我……姑母有上奏皇上,只不過遲遲未有封誥而已。」她既然是南宮厲的妻,當然就是王妃,難道還能有別人嗎?她的王妃之位無人可以否認。

「你是豬來投胎嗎?沒有誥命就不是王妃,你們鎮國公府的人都不長腦子呀!以為一個蘿卜一個坑,先佔為贏。」軒轅青痕看著小秦氏都無奈了,南宮伯伯太不爭氣了,這麼一個貨色居然甩不開,還被鳩佔鵲巢。

「我……我是王妃,我是汝南王妃,誰也不能說我不是!」她怒極了吼道。

軒轅青痕不想跟小秦氏打交道了,「小九,你家的事自己處理,別讓人看笑話了。」她可不要一個手黑心狠又皮厚三尺的「婆婆」。

南宮九離輕拍她手背兩下,「我省得,不會給你找麻煩,你安生的坐好看戲。」

「哼!你以為你出去了幾年我就治不了你嗎?這王府是我當家做主,你再耍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早有準備的小秦氏一拍掌,一大票膀粗腰壯的婆子和壯婢沖出來,個個手上不是手臂粗的棍子便是掃地用的大掃帚。

面對這娘子軍,不光南宮九離看傻眼了,連他身後的暗衛都哭笑不得,他們習得一身好武藝並非用在和女人打架上,打贏了沒臉見人,敗在花拳繡腿之下更不用做人了,直接找棵歪脖子樹上吊算了。

原本不打算管的軒轅青痕大笑不已,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直嘆小秦氏這一招用得陰險,不愧是後宅女子。

不過她也順口指點迷津,「沒听過點穴嗎?只要她們動不了,你們還當她們是盤菜不成。」人家出陰招,咱們就來陽謀,腦子要靈活,不要死水一灘,動了才會生機不斷。暗衛們一听,目光發亮。

不等小秦氏再出怪招,暗衛個個足下一點,身輕如燕地朝凶光外露的婆子、丫頭們掠去,出手一指定身。

也就一眨眼功夫,四、五十個粗壯女人像種入土里的樹樁,一動也不能動的僵直著身子,咿咿呀呀地沒辦法開口說話,兩顆驚慌不已的眼珠子倒是骨碌碌的轉動,十分驚懼。

「大膽,你敢對我的人動手,快把她們放開,王府不是你能恣意妄為的地方,本王妃命令你,再不听從定不輕饒。」小秦氏氣得渾身發抖,只差沒端起熱茶潑南宮九離一身。

「這句話該是我還給你的,汝南王府是御賜府邸,乃我南宮家世代相傳,豈容你一個外姓女子擅自把持,無論是我或父王都不承認你這汝南王妃,汝南王妃只有一人——我死去的母妃。」

「姑母說我是我便是,你們敢忤逆不孝?」她搬出婆母這尊大神壓陣,以孝為名鞏固自身地位。

一提到是非不明、不看對錯、一意孤行又專橫的祖母,想一舉扳倒小秦氏的南宮九離也有點頭疼,祖母比小秦氏更蠻橫無理,她決定的事沒人能更改,誰也別想改變她。

因為老秦氏的橫行霸道,小秦氏才敢胡作非為,橫著膽子抬高自身,把別人當成竹籠子里的蟈蟈,興致一來拿根草戳著玩,要不下鍋油炸。

然而眼看小秦氏又露出得意笑容,南宮九離卻是下定決心。

「你真當我拿你沒轍?」他不是不敢對她下手,而是不想讓父王為難,讓他夾在兒子和母親當中兩難。

一個親娘,一個親生子,逃避十余年的南宮厲始終像縮頭烏龜,他誰也不願傷害,卻誰也被他傷得不輕。

母子不親、父子疏離,三代人形同陌路,一輩子說過的話不如三字經里的字多。

小秦氏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呵呵……我看你長了多少本事,動我呀!連你父王都只能退讓,你這不肖子能奈我何。」她是穩坐泰山、屹立不搖,有姑母這棵大樹護著,這一屋子老小還不是掌控在她手掌心。

眼一冷的南宮九離再開口聲音也如凜冽北風,凍徹人四肢百骸,「來人,將小秦氏請出主屋,從今而後不得以王妃稱呼。」

「是。」戰七、戰九上前一步,做勢要拖走耀武揚威的小秦氏。

「你敢——」她怒目而視。

南宮九離神色不變,「有何不敢,除非你拿出皇上封賜的王妃玉印,證明你乃實至名歸的王妃,否則本世子有權將你驅逐出府,你什麼也不是。」

當年的幼崽長大了,不再是任人欺辱的小獸,他早就不會因為她的一言一行而害怕。

「姑母不會允許你對我不敬,我才是王府的主母,你敢動我試試,我讓姑母活活打死你!」小秦氏後悔沒在他幼時掐死他,瞻前顧後的考慮太多,未痛下狠手。

「祖母老了,打不動了。」

南宮九離只覺得小秦氏可笑,到現在還看不清現實,曾經的參天大樹早就葉落樹枯了,如何能繼續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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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09: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父愛深如海

「讓小秦氏搬出主院,住進小偏院,母妃的院子重新打理,讓郡主入住,還有我的世子院落可不是誰能霸佔的,戰五、戰六、戰七,你們將那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兒扔出去,里面的東西全部換新,一樣不留!」

南宮九離下完命令,就帶著軒轅青痕先到其他院子歇息。王妃主院跟世子院落則是一陣兵荒馬亂、鬼哭神嚎,屋里、屋外亂成一團。

「我不搬,我是汝南王妃,我要住在王府正院……誰也不能趕我離開,我是王妃……」高喊著的小秦氏死命抱著門口柱子,丑態盡出也不肯放手,簪釵歪了也顧不得。

「拖出去。」發號施令的是戰字輩首領戰一,由他代主子掌理驅散任務。

「……不,我不走,不準拉我,我是王妃,汝南王妃,誰敢放肆,我讓你們一個個人頭落地,尸首無存……」啊啊啊……好痛,她的手才剛踫傷,居然拉她痛手。

「汝南王妃?作你的春秋大夢,沒上稟皇上沒有誥命沒有玉印,你哪來的臉。」王妃是說當就能當的嗎?一個蠢貨。

眾人哄笑。

小秦氏生平最恨不能名正言順,她對大表哥南宮厲是真心愛慕,心中只他一人,更看中他身邊的位置,王妃之位非她莫屬,偏偏事實一再打她的臉。

「誰說我不是王妃,我給王爺生了兒子……」

「就你會生嗎?你當我們世子爺是死的不成,他才是正統嫡子,二公子似乎還未上族譜,連南宮家的子嗣都算不上。」

不是不上,而是上不了,開祠堂上族譜是男人的事,女子不得入祠,犯禁忌的。

一直待在軍營的南宮厲自從當初兒子中毒後就未再回府了,更沒見過小秦氏生的兒子,在心里的膈應和對小秦氏的厭惡讓他不聞不問,絕口不提兩母子,當然不會為他們上族譜。

「你……你們,竟敢辱我兒子,等王爺回來治你們死罪,我兒子是嫡出,他是嫡子,將來的汝南王,你們都得死、都得死……」

被拖出主院的小秦氏依然叫囂,還不肯低頭。

她自稱王妃,在老秦氏未否認的情況下,王府內外的僕從、府衛也只能改口喊她王妃,畢竟府里沒男人,老秦氏最大,她都沒說話,誰會跳出來當出頭鳥。

由于沒有反對的聲浪,她也愈加的把自己成一回事,張狂傲慢、目空一切,以南宮厲的妻子自居,掌管中饋。

老秦氏老了,有心無力,不耐煩打理府中瑣事,有人願意代勞,又是自幼疼惜的佷女,她也就手一松,讓佷女管事。

可笑的是小秦氏手上一有權,看上的竟然不是王府的財勢,而是已故汝南王妃的嫁妝,她帶了人要去撬王府庫房的大鎖,打算將里頭的東西搬之一空、佔為己有,當成她自個兒的妝奩,用意是昭顯她自帶嫁妝嫁進王府,不是空手入府。

殊知南宮厲早派了重兵在此把守,她連門都進不去,老秦氏來了亦相同,把她氣得肝都疼了。

「廢話真多。」郡主說的,不帶主角光環的配角皆死于話多,戰一雖然不看話本子卻也贊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直接開打了,誰還有心思听對方自鳴得意的長篇大論,殺了再說。像小秦氏這種沒本事只會說大話的蛆蟲,不用世子爺出手,他戰一就能解決。

嚷著自己是王妃的小秦氏被扔進草長過膝的小偏院後,另一邊早當自己是世子爺的南宮琮也鬧起來了,十三、四歲的他已被外祖家寵成眼高手低的小紈褲,會點弓馬功夫便自覺武功蓋世,不自量力和撞他的龍鐵衛動起手。

不用說是慘敗收場。

龍字輩的可不像戰一他們看在汝南王的面子上手下留情,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底下人,跟在南嶺郡主身邊多年也有樣學樣,把笑面虎那一套學得精妙。

不听話?

成,簡單而粗暴,武力鎮壓。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二公子是連哭也哭不出聲,半大小子滿臉淚,十分後悔學藝不精,他要再拜名師來報仇雪恨。

不過他的待遇比小秦氏好,分到比世子院落小一半的院子,他那些小廝、僕從沒被打孺、打殘了,還能施著一身傷伺候他,主僕一樣慘不忍睹,互相瞪了對方好一會兒才認出誰是誰,驚懼不定。

至于丫頭就別想了,妖里妖氣、煙行媚視,一看就是不能留的,隨後被轉手賣了。

這其中有一大半是鎮國公府送的,不知是想讓南宮琮早識女兒香,還是存心將人養廢了,好受其控制。

總之,該扔的扔、該丟的丟、該處理的做了一番處理,短短三日內,汝南王府換了新樣貌,也少了以往的烏煙瘴氣,頹敗沒落,多了以前所沒有的朝氣和歡笑。

至少沒有人被打罵了,不用像狗一樣被呼來喝去,累死累活沒得一聲好,反而還要被喝斥、鞭打,動不動就扣月俸。

其名不正的小秦氏最恨被人看輕,因此常常沒事找事地挑毛病,再故作威儀的擺出架子,讓人正視她已經上位的事實,打殺幾個不肯認她為主的刺頭,因此原本的不平聲被壓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和她一樣沒臉沒皮的貨色,借此東風拉抬自身,和小秦氏狼狽為奸。

幾年下來,良木被逐,野草叢生,汝南王府便成了小秦氏為所欲為的天下,加上有鎮國公府那邊的幫助,王府上下幾乎都成了她的爪牙,這汝南王府不亂也難。

只是王府也不能無人可用,南宮九離一回來就先剪除那幾個蹦得最歡的,並控制住非汝南本地人的小管事,重新任用在園子里掃地的管家馮七,他是老秦氏心月復馮嬤嬤的族兄,原本就是王府管家,但兩房人向來不睦,不同心,是兩路人。

府兵也重新調度過,丟給戰九去操練,有些還真不錯,可堪重用,有些偷奸耍滑或心術不正的,給了銀子趕出王府,身在曹營心在漢最是要不得,誰也不願養虎為患。

「誰?」

正在書房內審閱名冊的南宮九離目光一沉,無風的屋子桌子上筆架懸掛的狼毫晃動了一下,他敏銳的察覺書房內多了一人,隱隱有著淺淺的鼻息。

「呵呵呵……的確夠警覺,功夫底子也不差,軒轅那家伙沒藏一手,把你教得很好……」看到他的成長,老懷大慰。

有必要偷偷模模的嗎?又不是當賊怕人看見,很是無言的南宮九離看著從牆上山水畫後頭暗道中走出來的中年男子,很想不認親爹。

看到兒子眼中的鄙夷,南宮厲干笑,「我也是逼不得已、身不由己,真是……唉!有苦難言。」

「回自己王府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你可是統領十萬大軍的汝南王。」而非見不得人的宵小鼠輩。

南宮厲苦笑,「還不是怕遇到你祖母,她一鬧起來,為父的只有落荒而逃的分。」

他的未竟之言是「無法招架」,每回他娘一搬出個「孝」字,他就只能忍著、受著,王府內並非只有他一人,還有他鐘愛的兒子,母親再怎麼無理取鬧、刁難撒潑,他都要咬牙忍下,不能讓兒子甚至是將來的孫子因他而遭受「不孝」之名,為世人所不齒。

南宮九離不是不知道他爹的困境,可是,他不認同他爹的做法。

他忍不住刺南宮厲一句,「就像當年祖母逼死母妃你也只會逃,不敢面對殺妻凶手。」

他連兒子也丟下了,全然沒想到剛失去親娘、父親又不在了的幼兒如何在豺狼環伺下活命,懦夫。

「我……」一提到妻子,他眼神黯然,心口微微抽痛,不過兒子時不時的插刀,他已經很習慣了,痛著痛著就麻木了。「不提這事,我來是為了你的親事。」

「親事?」他挑眉。

「別用嫌棄的眼神看我,我是你老子,這事沒我還真是不成。」他有些心虛,兒子長這麼大他一點功勞也沒有,反而因為他的緣故遭罪,因此他心里總覺得對不起這個兒子。

然而一個是非不分、心態偏頗的娘已經讓他生不如死,有如身在火爐中,他真是有心而無力,顧不上五歲稚兒,他以為九離終究是娘的親孫子,她再怎麼冷心冷肺也會善待他,誰知他娘比他所想的還要狠心,根本是泯滅天良。

「說人話。」說點他听得懂的話。

「我說的不是人話?」南宮厲拿起兒子正在批閱的名冊,滿意地點點頭,虎父無犬子。

「婚事。」他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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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婚事,你這小子倒是挺有本事的,把青痕丫頭弄到手……」簡直嚇傻他了,軒轅家的小爆竹怎會落入他兒子手中……呃,中意九離,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說重點。」南宮九離冷冷一睨。

咳了兩聲,他正色,「重點是你必須在三個月內迎娶青痕丫頭入門,遲恐生變。」

「又是皇上那邊?」塞北局勢險峻,海上倭寇為亂,東有梟族蠢蠢欲動,日理萬機的皇上還有閑心盯著南邊?

「主要是太子妃誕下皇孫了,太子妃的娘家更想穩定地位,因此出了不少昏,太子妃又向太子獻計,皇家小夫妻倆急于拉攏人脈。」越急越容易出錯,更會讓人捉住把柄。

太子有後,還是嫡子,鐘家的人就心動了,想博從龍之功,將其門楣再拔擢一級,成為天子近臣——此天子指的不是當今聖上,而是……太子。

「給自己挖墳倒是勤奮。」南宮九離嘲諷。

以為是助力,其實是扯後腿的,皇後怕是悔之已晚,挑了這麼個兒媳,明擺著一座山不靠過去,反倒受旁人的掠掇,有嶺南王從後托著太子,還怕走不到那個位置嗎?

偏偏為了避嫌采迂回戰術,知道皇上對嶺南王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防備,自做聰明的太子索性斷了往來,再由太子妃的娘家出面,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也敢懷才自傲,居然認為求娶南嶺郡主是郡主的福分,她不可能不點頭,那般凶殘的人沒人敢娶,只能求著他們。

听到兒子的形容,南宮厲大笑三聲,「確實是找死,你軒轅伯父親自去了一趟京城,把鐘家那小子廢了。」

那個慘字呀!沒法寫。

鐘家人苦求太子做主,找出真凶加以凌遲,可惜太子自身難保,他背後冷汗直冒,凶手就坐在他身後的屏風後頭,尖刀上的血一滴一滴往下落。

那一刻,太子相信父皇的話,王叔是一匹荒野中的巨狼,他能飲人血、吃人肉,將所有和他作對的人咬碎吞下肚,狼嚎一聲,萬狼齊聚,一入狼陣無人生還,沒有絕對的把握不要和他對上。

太子本來拿了一手好牌,眼看著就要胡了,可是心性不定,不夠睿智,被太子妃這個自私短視的軍師壞了全局,他想坐上那個位置怕是難了。

「父王,收斂點,祖母可是習武之人,若是她听見你的笑聲循聲而來,你就準備多一位王妃。」祖母最擅長以孝勒索,不管不顧逼迫親兒听從。

老秦氏早年剛嫁入王府時,和丈夫也有一段恩愛時光,只是一向驕縱的性子在婚後漸漸披露出來,夫妻間的磨擦越來越多,也產生不少矛盾,終至兩心背離。

一個想要人哄,想要溫柔多情又事事順著她的丈夫;一個是武將,對男女情愛不屑一顧,他認為娶妻便是生兒育女,照顧好府中每一位親眷,讓他無後顧之憂在戰場上殺敵。

結果兩個人都做不到對方想要的,因此有了怨慰,多了不甘,誰都想改變枕邊人,但方式不對,以至于怨恨加深,老秦氏驕傲的不肯伏低做小,老汝南王則覺得娶妻不賢,相處不下去。

月氏的出現讓老秦氏心中那條拉緊的弦為之繃斷,累積多年的怨氣和怒氣一下子噴發,誰也阻止不了她大開殺戒。

面色一訥的南宮厲連忙閉上嘴巴,小心翼翼的察看左右,「我不是擔心她以孝壓我,而是不想給你帶來麻煩。」

「我能處理。」他不怕麻煩。

南宮厲語氣澀然的說道︰「不是處不處理的問題,一旦為父,或是你有了『不孝』的名聲,皇上便能順理成章地取消我們父子的封號。」畢竟孝字大過天,不孝之人何以居上,教化萬民。

「父王,你太謹小慎微了。」東怕西怕,什麼也做不了,顧慮太多反而成不了大事。

南宮厲一瞪眼,「你在鼓動我弒母?」

「為什麼要殺,吊著鎮國公府那些人多有趣。」南宮九離眼神一冷。

怎能讓她輕易的死了,他娘死前遭受多少折磨。

她要活著受罪,毫無尊嚴的活下去,看著別人過得比她好,笑聲連連,把在外雲游的小叔叔找回來,每日在她面前晃三回,讓她一口老血涌到喉頭卻吐不出來。

「你想做什麼?」南宮厲對親娘有怨,卻從沒想過要殺了她,即便她有諸多不是也生養過他一場。

南宮九離一笑,眉目似其母,讓南宮厲怔了一下。

「不做什麼,看戲。」

看戲……南宮厲忽地領悟,「你想讓青痕丫頭出手。」

「她脾氣不好。」南宮九離眼中柔情縷縷。

呃!是不好,被軒轅給寵壞了。南宮厲不好說好友壞話,只能緘默,那人養孩子像養狼,任其野生野長。

「暴戾。」對下手狠毒的人而言。

南宮厲表情微僵……是有一點,但兒子這樣說喜歡的姑娘好嗎?

「乖張。」我行我素,只做她認為對的事。

乖張……這倒也不至于,青痕不過是直率了點,南宮厲忍不住在心底為小佷女說兩句好話,比起她爹,她真是善良天真多了。

「殺人如破瓜。」干淨俐落。

這……唉!這肯定是軒轅的錯,把女兒帶壞了,青痕丫頭剛出生時多白女敕可愛,看得他的心都化了,想把人偷走,可是她爹不讓,養著養著就養成軒轅勝天第二。

那是水女敕女敕的女兒呀,不是耐打耐操的皮小子,居然打小就給她打了一副小小的銀白盔甲,將女兒帶在身前,他騎著馬奮勇殺敵,還遞給女兒一把精致小刀,割下敵人的首級。

南宮厲想著都要哭了,好友這是把女兒當兒子在養了,他知道自己不能護住女兒一輩子,那就把她養成一頭狼吧,讓她自己去廝殺,咬死想傷害她的耀犬。

「她還喜歡將人玩弄在股掌之間……」她常說世上最有趣的是人性,捉模不定,變化莫測。

「誰——」南宮厲倏地射出暗器,未中,又拔劍刺向門邊的偷听者,細如簪子的特殊武器忽地彈出,接下他數招。

「南宮叔叔,你要是在我身上戳幾個洞,小心我父王半夜模到你床邊,打破你的頭。」她父王就是這般幼稚,心眼比針眼還細,只要是她的事,錨銖必較,再遠也會如風趕至。

「青痕丫頭?」咦!那把劍……

「我知道我傾國傾城、容貌過人,你不必驚艷,有我母妃那等美人,她女兒再怎麼長也長不歪,是不是被我的貌美如花嚇到了?」眼珠一轉的軒轅青痕笑得俏皮,她縴指輕觸,細長武器竟往內一縮,縮成女子掌心長度的九尾鳳羽金釵,羽尾的末端還綴著小金鈴,她往發上一簪,金鈴發出叮叮的聲響。

九尾是皇後或是王妃才能用的鳳釵,可她根本不管,興致一起就用了這樣的發飾,還特意去了京城在皇上面前轉了一圈,問皇上好不好看。

皇上的回答是,「好看,我們青痕戴了最好看。」

于是,她成了本朝唯一逾制的郡主,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別人只有嫉妒羨慕的分,她的確有配得上九尾鳳羽金釵的華貴和雍容,以及飛上九天的能耐。

「你這丫頭臉皮還真厚,自吹自擂,跟你父王一模一樣。」這父女倆的脾性如出一轍,簡直叫人嘆為觀止。

「謝謝南宮叔叔的贊揚,表示我真的是父王親生的。」她沾沾自喜,與有榮焉,她爹是戰神,她是小戰神。

南宮厲一听樂了,「調皮。」

不是親生的能養成這麼剽悍嗎?剛和她過招時可以感覺她只出三成力,有意退讓,卻震得他虎口發麻,握劍的手指微微抽痛,手心仍感受到殘存的驚人力道。

軒轅真把女兒教成狼了,他說不上是欣慰還是感慨。

不知軒轅是如何咬著牙才能狠得下心,換成是他絕對做不到,光是心疼他就先放棄了,沒法眼睜睜看孩子血糊了雙頰,只用一把匕首殺死三、四只比她大好幾倍的狼。

軒轅青痕嘻嘻一笑,美眸一轉又瞪向南宮九離,「我剛才好像听見有人嫌棄我嫌棄到不行,這門親事你要覺得勉強就不強求,我還不至于嫁不出去。」

什麼暴戾、乖張、殺人如破瓜、脾氣不好,他倒找個溫婉乖順的,柔得跟貓一樣,不吵不鬧不張狂,溫馴的趴著。

「嫌貨才是買貨人,表示我眼光好,對你愛不釋手,非你不娶。」

笑著執手一握的南宮九離靠向她,她想甩開他又握緊,小兒女鬧著瞥扭,卻又奇妙地讓人感到溫馨。

被遺忘的南宮厲忍不住裝模作樣咳了幾聲,「咳咳!丫頭呀!你那武器……」叫人看了眼熱。

撫著黑發上九尾鳳羽金釵,軒轅青痕淘氣的一眨眼,「找我小舅去,我一概不理。」

南宮厲點了點頭,暗暗盤算著要怎麼向仙篁山莊開口,不過,既然先見到了軒轅青痕,那他倒有事情要和她說。

「對了,你父王同意你和九離的婚事,他讓我轉告你盡快成婚,你是聰明的孩子,應該曉得南宮叔叔的意思。」時間上太匆促了,他都有些為兩孩子叫屈,就算是尋常百姓,嫁娶之事也都是重中之重,要花好一段時間籌辦。

軒轅青痕笑意盈盈的點頭,「父王還叫我三思呢,如今沒有反對我很驚訝,他總覺得這世上沒有人配得上他的寶貝閨女,唯有神仙才和我是天作之合,南宮叔叔,我父王的信中肯定罵得很凶狠吧!」

南宮厲一听,還真笑得有幾分不自在,「你父王只在開頭寫了一句『就辦了吧』,其他二十五張信紙全是罵我不會養兒子,養出沒臉沒皮沒德性的兒子,別人千嬌百媚的女兒也敢偷,不怕爛手爛腳爛腸肚……」

「以我對父王的了解,接下來的『問候』鐵定精采,南宮叔叔真是委屈了……」軒轅青痕露出同情的眼神,她父王就是不講理的典範,不管誰對誰錯,他就是唯一能說話的人,只有他能開口罵人,其他人只能站著挨罵。

「臭小子,為父的都是為了你,你可要好好疼惜咱們的青痕丫頭,對她好、寵著她、處處讓著她,不許讓她生氣……」為人父者也只能盡心至此了,往後的日子他得自己受著。

南宮厲就像每個當父親的一樣,為兒女愁白了發,語重心長,不住的嘮叨人情往來,盼孩子能一帆風順,事事順心。

但,真是這樣嗎?

南宮九離沒听出什麼言外之意,答道︰「父王,不用你說我也會把她捧在手心上,日後我的妻子不會為紅塵俗事發愁。」

他會為她找齊管事,凡事不沾手,只需扔扔對牌玩兒。

軒轅青痕像沒事人一般笑看兩父子,神情就像台下看戲的夫人小姐們,只差沒嗑著瓜子,而是心知如她所料,南宮厲的話果然還有下文。

南宮厲氣怒的往兒子肩上一拍,「你到底有沒有听懂為父的話,為父是說要是青痕丫頭受一絲委屈,嶺南王找上門來,為父一概不負責,他要打要罵你自個兒承受,別牽連為父,他那拳頭可硬了,會要命的。」

「父王……」南宮九離傻眼。

「你不知道你準岳父在信里把我罵得多慘,千錯萬錯的都是我的錯,還說好好的汝南王府就被兩個無臉婆娘給攪得像乞丐窩,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府里帶,井里、池塘、後院不知埋了多少具尸體,尸臭味沖天還能住人嗎?燻到他的小心肝他將王府拆了重建……」

看著父王不停的抱怨,大吐苦水,不發一語的南宮九離在心里點頭,認為岳父大人罵得好,振聾發饋。

要是父王不一走了之,擔起自身的責任,如今的汝南王府也不會婦人當家,讓原本的一世英名變成臭名遠播,一座王府內有一半的人不識主家,另一半的人竟是來自京中各家的細作。

藩王之家竟淪落到與二等侯府無異,這個過失該由誰背?

嶺南王說的一點也沒錯,南宮家的男人習慣逃避,從祖父到父親,兩代人做法都相同,一遇到事就往軍營溜,眼不見為淨,以為天大的事也會淹沒在時間的洪流中。

「南宮叔叔,把王府拆了再重建不好嗎?新的王府、新的園木造景、新的荷塘扁舟、新的面孔,一切都是全新的,從頭再來。」

她真的看不慣被秦家人蹭蹋過的汝南王府,她看不到王府的氣派宏偉,只有殘敗的腐朽,日薄西山的英雄頹倒,沉重而哀怨。

這是不應該的,一個藩王怎麼能死氣沉沉,要是不圖振作,還不如把爵位還給朝廷,削藩為民。

從頭再來……听了這話的南宮厲眼前一陣恍惚,他彷佛看見嬌笑如花的妻子站在海棠花旁,人比花嬌朝他招手,他一眨眼,伊人香消玉殞,只留下殘敗的枯塘。

「一切都變了……」如何能重來?

「南宮叔叔你在說什麼呀!誰變了。」軒轅青痕假裝沒看見他眼底的悵然和苦澀,能不變嗎?他自己都放手了,誰還會記住曾經的春花秋月,滿庭芬芳,花開四季年年新。

他慨然一嘆。「我是說你們都大了,變得不一樣,而我不得不服老,都被你們追得兩鬢發白。」

風流少年時,策馬逐落日,好不恣意,不識燈影隨水飄,東逝無影蹤。

那時什麼都不知道的他才是最快活的,父親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戰無不克,是他眼中唯一的英雄,母親雖嚴厲些,卻對他很好,希望把世上最好的都給他,望他成器……

「父王,你還不到感慨的年紀,別忘了秦桂蘭。」他的女人他自己處理,當兒子的不想替老子斬女禍。

一提到小秦氏,南宮厲臉黑了一半,「你不能讓為父的舒心一下嗎?」

「休想。」他別想把事兒推給他。

「九離,爹一把年紀……」他打起苦情牌。

「我不孝。」南宮九離自陳惡行。

「你……」南宮厲氣得雙目瞠大。

他能拿小秦氏怎麼辦,她就是個不要臉的,趁著他酒醉時穿上妻子的衣服,梳著和妻子一樣的發型,用妻子的銀鈿、金釵和香粉,打扮得和妻子一模一樣,他一時醉眼蒙朧,以為妻子沒死,就把她當成妻子給睡了。

次日醒來頭痛欲裂,身邊躺著一名一絲不掛的女子,當娘的居然帶人來捉自己兒子的奸,逼他娶小秦氏。

當時的他又氣又惱,更痛恨母親不要兒子只要娘家人的舉動,讓原本就關系緊張的母子情就此破裂,他想也不想的離府避難,不願再見到任何一個秦家人。

誰知這一走就回不去了,一想到親娘的偏激、喪心病狂,小秦氏的痴纏胡鬧、自做多情,他一個頭兩個大,能避則避,避到最後他覺得不回府更好,省了不少煩心事。

「何必為了一團腐肉傷神,你們要是不好下手,我來吧!看要她死得無聲無息,還是肚破腸流,或是渾身長瘡、潰爛而亡,我家夭月會點旁門左道的毒術,絕對讓人驗不出中毒……」省得他們父子推來推去,傷感情。

南宮厲、南宮九離互視一眼,交流只有他們清楚的秘語,軒轅青痕的提議很叫人動心,但是……

南宮九離蹙眉,「她是南宮琮的生母。」

雖然不是被朝待下生出的孩子,但終究是南宮家的子嗣,真把人家的生母殺了好嗎?

日後要怎麼向南宮琮解釋?會不會又是另一波的仇恨生成,像老秦氏一樣不死不休,一輩子活在痛苦中?

軒轅青痕眼神困惑的看向兩父子,「九離的娘親死時比現在的南宮琮更小,九離承受得住,南宮琮卻不行,他還沒斷奶嗎?還要豺狼似的生母教他如何戕害長兄,踩著兄弟的尸體往上爬。」

此言一落,父子倆身子為之僵直,被她的話震撼住,久久無法言語,他們都想讓事情往圓滿的方向走,卻忘了只要小秦氏還活著,南宮琮的性子就不會往正途走,反倒會越走越歪,偏向無可挽救的地方。

南宮厲嘆氣,「你像你父王,殺伐果斷,不該留的絕對不留,寧可被人說他生性冷酷也不給敵人死灰復燃的機會。」他做不到趕盡殺絕,一旦敵人是婦人、孩子,他總是猶豫再三,下不了手。

「南宮叔叔不用一直贊揚我,我跟我父王相像是天經地義,如果像南宮叔叔,父王的闊海刀就往你腦袋砍了。」她嘻嘻的笑著,好像樂見兩王相殺。

「丫頭呀!厚道點,不能這樣害你南宮叔叔,你父王是個瘋子,他真會砍我兩刀。」根本不講道理,橫刀一劈就要人少半截,刀過無痕,血濺三尺,浸潤厚土三寸。

「好,我會轉告父王。」大人的事她不插手,她還小,不能讓外面的腥風血雨染一身。

此時裝無辜的軒轅青痕最叫人恨了,可是又恨不起,南宮九離輕笑地撫著她烏黑發絲,面色卻很寵溺,縱容她的無法無天,小小的詭計也讓他覺得分外迷人。

「你……你這沒良心的,真想我死……」南宮厲搖頭苦笑,拿軒轅家的丫頭沒轍。「近來你們留心點,盡快把成親的事辦好,我和軒轅把你們的親事報請宗人府合議,同時附上了婚期,這一來一往……」

軒轅青痕笑得狡黠,「嗯!如此波折,報到宗人府時已經是一個月後,而後皇伯父的意思再傳回汝南、嶺南兩地,中間要發生什麼事誰也預料不到,也許洪水來得太凶猛把橋沖斷了,或是山崩落石擋路,更甚者使者吃壞了東西月復瀉,被毒蛇咬了之類……」咱們心知肚明,不必明說了。

南宮厲點頭,「聰明的丫頭。」一點即明。她謙虛地一揮手。「不算太笨。」

「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麼,居然懷疑嶺南王有異心。」那是皇上的親兄弟呀!若沒有嶺南王的沖鋒陷陣,皇上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嗎?

想當年他們三人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說著日後的歸向,軒轅勝天大概已預料到天下定、君心離,笑著說要買座山,解甲歸田後在山里蓋座莊園,養魚、種稻、逗女圭女圭。

如果真能實現是美事一樁,可惜……軒轅勝天就是太重情了,才會因此月兌不了身。

「皇上還想削藩呢,南宮叔叔你首當其沖,人一旦到了某個年歲,尤其是手握大權者,都難免產生一些天馬行空的異想,妄想在史冊留名,當上千古一帝……」皇伯父昏了頭,以為自己是真命天子,萬里江山應盡收攏在手中。

人心如深壑,永遠也填不滿,皇上也曾經英明睿智過,可一坐上那個位置就有如中了魔咒一般,染上歷代皇帝都有的毛病——多疑。一見到功高的臣子便覺得對主子有威脅,想著怎麼踩下去。

「你呀!總是心直口快,皇上的那點小心思別總掛在嘴邊,我知道你不怕皇權浩蕩,可天家無父子,親恩淡薄,此時得寵任你滿嘴跑馬,若是失勢時,隨便一句戲言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由他往上數南宮數代都為皇家賣命,原本枝葉繁茂的大家族為朝廷鞠躬盡瘁,直到如今人丁凋零才獲得一個「汝南王」殊榮,那是用多少族人的血堆積而成的功績。

然而不到百年,昔日的榮光就要熄滅,固然有他這不肖子孫之故,卻也有朝廷意欲削藩的因素。

「南宮叔叔,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我父王說了,讓我盡管去飛吧!他在後頭給我撐腰,既然他能為皇上打下一個太平盛世,還怕護不住自家的小雛鳥嗎?」他要她飛得越高越遠,看遍他馬蹄踏過的錦繡江山。

軒轅青痕不得不說她有個護犢子的好父親,用著全部的心力疼愛她,不怕她犯錯,就怕她念巢,不肯高飛。

「你……你們……唉!一對筆牛,不撞南牆不知痛,看到你們父女我就牙酸頭疼,不說了,我先走了,九離,你還是要防著些,玉景公主對你……」一言難盡。

「父王不見見祖母?」南宮九離往他胸口插刀。

欲言又止的南宮厲瞪了兒子一眼,轉身又由牆上山水圖後的暗道離開,除了書房內的兩人,沒人曉得他曾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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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09: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討庫房鑰匙

「青痕,你來找我做什麼?」

南宮厲一離開,南宮九離就彷佛換了一個人,一臉生人莫近的深沉退去,眼里充滿讓人全身發軟的溫柔,柔得能令江海開出燦爛花朵,形成花的旋渦在空中飄舞。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你幾時也擺起冷傲的架子。」故做不滿的軒轅青痕嬌嗔指責。

「盡管來,我這里隨你進出。」他意有所指,語帶雙關,「這里」指的是書房,也是心房。

「吱!跟誰學壞了,油嘴滑舌。」她面上雖在怪罪,心里卻很高興他會和自己說笑,表示他緊繃的心神日漸放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說我跟誰學的。」他伸臂一攬,從後而前環著她細腰,下巴頂著她頭頂。

幾乎只要有機會,他都不會錯過與她親近。

他知道她心里有他,但是她的心很遼闊,只給他小小的角落,不像他愛她那般濃烈、無可自拔,因此他要努力去填滿她的心。

第一步,讓她習慣他的靠近,在他的懷中找到棲息地,進而停留,最後再也離不開。

「好呀!學會調侃我了,怪在我頭上了,把自己的不學無術賴給我,你真長進了。」

軒轅青痕不輕不重地往他手背上拍,像蟲子叮咬一般不痛不癢,惹得他輕笑出聲,在她發上一吻。

「想要配得上你就不能是池中小魚,至少要是蛟,等著蛻變為龍。」她是翱翔九天的鳳凰,他得追上她。

「別飛得太快,不然換我追不上你。」她喜見他的改變,卻覺得心頭空落落的,昔日學藝的時光一去不回頭,兩人都變了,不再如兒時對彼此的生活了若指掌,親密無間,各有各的一片天空。

南宮九離笑著將懷中人兒摟緊,「不會的,我只會與你同行,沒有你的地方我去不了。」他想說沒有她,自己活不了,但他知道她不喜歡太纏膩的感情,因此改口,把濃得化不開的情意藏在心底。

「喲!我都要認為你在跟我談情說愛了,咱們不來那一套,還是用平常心相處吧!」她要做的事還很多,不想被男女之情綁住雙腳,未來的路漫長而遙遠,總有更好的風景等著她。

「好,我不跟你說情。」他從善如流。

「……你現在在干什麼?」忍不住失笑的軒轅青痕媚眼如絲,很想碎句不正經。

「調情。」對著誘人的白玉耳肉,南宮九離以鼻輕蹭,不時輕咬兩口,他認為克制住不含入口中已是考驗。

她頭一偏,不讓他得寸進尺,「我看是輕佻,登徒子行為!九離呀,你真的墮落了。」

「你喜歡嗎?」他一手托住她的頭,不讓她轉開,溫熱的唇落在櫻紅小口上,他情難自持的吻了一下。

情竇未開的軒轅青痕想了想後說︰「不討厭。」

她喜歡南宮九離,但不是那種非他不可的刻骨銘心,只是在她認識的優秀男子之中,他最是出色也是她記憶最深刻的人,因此一面臨到婚事,她腦海中浮現的第一人是他。

她不討厭他的踫觸和擁抱,甚至是更親昵的舉動,她承認她也是庸俗之輩,愛美色,但是她還是有自己的原則。

「不討厭就繼續,直到你喜歡為止。」他的唇又要覆下,想要借著唇齒相接使兩人更親近,但他吻到的是白女敕小手。

「別鬧了,你跟玉景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說你們兩情相悅,求皇伯父賜婚?」

她布在宮里的眼線傳來這個消息,玉景公主鬧得很凶,到了眾所皆知的地步,京里的茶樓酒肆中眾人議論紛紛。

「吃味了?」他問。

軒轅青痕模模胸口,「有點發酸。」她不喜歡別人親她的東西。

玉景公主在京城的名聲並不好,和她不相上下,但是在同樣的囂張跋扈下,別人更認同她一些,認為她雖然張狂,卻不擾民,造成百姓恐慌,而玉景公主卻是不分青紅皂白,一有不順心,見人就抽個半死,不把人命當一回事。

她倆就像橋上的兩頭羊,互不相讓,玉景公主事事爭強,想壓她一頭,可每次都壓不了自取其辱,灰頭土臉的敗走,懷恨在心的老想著算計人。

「會吃酸拈醋,很好。」總算有點進展,不枉他費盡心機地想鑽進她銅牆鐵壁的心。

她不快的推推他,「注意說話呀!」還拿她來當樂子了。

被她小粉拳一槌,南宮九離笑得歡快,「我跟玉景公主全然不是傳言的那般,那年我進京,為了營造出體弱多病的假象,因此很多邀約和聚會我都推了,以養病為由足不出戶……」

「玉景的邀請你也推了?」這位天家公主可是傲氣凌人,她不相信有人拒絕得了她,自信十足。

「是,當時我根本不知道玉景公主是誰,懶得應付。」

「你膽子真大。」

「沒你大。」他笑道。

「那倒是,我直接一腳踹開她,讓她面朝下吃了一嘴泥。」玉景最煩人的地方是她很纏人,好似听不懂人話,她只好動用暴力。

軒轅青痕眼一睨,笑眼得意地似在說︰我敢做的事你做不到,我打公主她還得跟我道歉,你踫公主一根寒毛就等著進天牢。

皇室中人打架是家事,沒有誰是誰非,看誰的靠山硬,而公主若和藩王家眷起沖突,不管有理的是誰都視為挑釁,嚴重點還會造成朝廷和藩地的對立,進而兵戎相向。

唯有軒轅青痕有那本錢,不用顧忌後果。

郡主威武!在心中感慨了聲,南宮九離繼續說︰「一次、兩次後,她覺得我心存不敬,沒把她放在眼里,于是她帶人找上門,問我哪來的膽子敢不赴約,然後一見我玉樹臨風,是翩翩佳公子,一身的病痛惹人憐惜,于是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想照顧……」

那段時日天天有三個太醫上門診治,每日天一亮就有各種補身的人蔘、川貝、血靈芝、何首烏等藥材送到面前,他一方面怕裝病的事被揭穿,一方面又要喝著苦藥,逼得他幾乎要「痊癒」了。

後來他直接收買了太醫,這才以虛不受補、是藥三分毒推卻公主的美意,這才少受罪。

「你美得呢!還憐惜,她這人是別人不理她越要貼上去,誰不捧著她將她高高端起,她便要興師問罪,非要眾星拱月,成為別人心中無可取代的一彎明月。」也就皇家養出這種自大狂,認為所有人都該繞著她轉。

「你嫉妒不?」南宮九離笑意縫繕。

她輕哼,「玉景還不如我一根小指。」不是對手。

「我擔心的是皇上的賜婚。」他眉頭一摟,神色透出一絲冷意,他的婚事不容破壞。

「不會有影響。」

「你如此放心?」他有些不太痛快。

軒轅青痕伸手一扯他黑得發亮的長發,「有我父王和你父王兩只老鬼擋著,你認為聖旨能及時送達嗎?兩人聯手可抵半邊天,宮中那些養肥的太監走不快。」

比女人養得精細的公公個個細皮女敕肉,面如敷粉,能替天家前來宣旨的太監通常品階不低,在宮里養尊處優慣了,精米細食吃多了,哪禁得起一路奔波,肯定停停走走等各地官員給了孝敬,這才「吃飽喝足」的上路。

若是再有個天災人禍,那就更慢了,等到拜完堂、生米煮成熟飯,聖旨到了也沒用,玉景公主總不能當小妾吧!

聞言,他眸心一亮,「原來,你們剛才便是在說此事。」

那真是能把天給翻了的人物,光是他父王不成,還得嶺南王加入,這兩人一使起手段來,萬夫莫敵。

「安心了?」她取笑。

「安了。」南宮九離故作吁了一口氣的神情,隨手取下她發間的九尾鳳羽金釵,仔細看一了一會才模出竅門,倏地,細長武器一出,雖然縴細卻堅韌無比,輕輕一劃,紫檀木書桌被削去一角,削鐵如泥。

好厲害的武器,似劍非劍,叫人垂涎。

「別玩了,你還是想想該送多少聘禮,我看王府的庫房快被掏光了。」真是驚人,百余年的積累在兩個秦氏手中一夕成空。

他一笑,抬高手不讓她奪回,「小舅舅的杰作?」

「別來攀親,是我小舅,你叫得再親熱他也不會為你打造絕世兵器。」小舅這人生性憊懶,但卻對她這外甥女特別寵愛。

「除了這之外,他還幫你做了什麼?」他頗感興,仙篁山莊的機關術堪比神技,所打造的器物可遇而不可求。

為免卷入朝廷爭斗,隱在深山絕谷中的仙篁山莊向來不向外開放,有如桃花源般自成一世界,除了皇陵和高門大戶的墓穴設置外,不接受其他人的機關裝置請求,嚴格把關,嚴禁自家秘術外流。

「這個、還有這個……」她指了指看不出異狀的香檀手蠲,耳上指甲片大小的耳釘,還有頭上的如意發箍,縴指上的金剛戒,腰上一個套一個的蝴蝶腰鏈,那長度可充當武器,拉直一甩能纏頸繞脖,置人于死地。

「這些全是?」他眼中的羨慕毫不遮掩。

她得意的一彎唇,「我小舅不是好人,每次都要我求他才肯動手,心眼不好的人娶不到老婆。」

遠在仙篁山莊的謝五郎若是听聞她的話肯定會大罵狼心狗肺,他費盡心思,日夜不休的打制,做出她大小姐「勉為其難」收下的防身小玩意,還遭她嫌棄不夠精致,配不上她的大氣和尊貴,現在居然還要被說不是好人?

要知道她身上任何一物都千金難求,專為她量身打造,堪稱天才的謝五郎很少親手打造女子飾物,世上僅有她軒轅青痕才得此破例,只因為當舅舅的寵外甥女天經地義,現在她還顛倒黑白,他的冤屈都要讓六月飛雪了。

為之失笑的南宮九離暗忖她人在福中不知福,天大的福氣砸在頭上還當是暗箭傷人。

他轉了話題,「聘禮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已命人準備好,送往嶺南。」

「你自個兒的私房?」這樣的話,他私底下攢了不少。

「嗯!」他不是一無所有的窮世子爺,其實汝南王府在外的私產甚多,並未交給內宅婦人打理,他父王數年前就交給他,由他接手管理。

所以下聘的禮物仍拿得出來,雖然不比皇家的排場,但也不丟人。

「你還嗯呢!吃了大虧還當佔便宜,你是王府世子爺,你成親所需要的花用該由王府公中支出,你到底有多傻才便宜別人,身為王府的正主兒要有自覺性,你眼前看得到的一切都是你的。」唯有他才能決定府中的大小事。

南宮九離喜歡她為他籌謀,臉上浮起狡黠之色。

「我听你的,男主外、女主內,內宅的小爭小斗我不擅長。」

聞言,她橫了他一眼,「我看起來像目光短淺,只知後宅一畝三分地的婦道人家?」

他敢點頭,打死埋了,嶺南王的女兒就是這麼霸氣。

「是有多少能力的人做多少事,宅子里你輕輕一掃,牛鬼蛇神尖叫驚逃。」在整治人的方面,她比他在行,一腦子的奇思妙想也不知打哪來的,一出手萬魔皆縛,伏地不起。

「這話我愛听,賞你的。」軒轅青痕素手一翻,多了顆甜棗,她兩指一掐果核彈出,果肉喂入身後的南宮九離口中。

「好吃。」肉脆汁多。

「到我手中的東西能不好吃嗎?敢讓我吃到酸的,底下那些人都該死了。」她從小到大吃喝用物都是最好的,這也鍛鏈出她的眼力,她一眼就能瞧出送到眼前之物是否有瑕疵,真假難掩。

窗戶的龍三、龍五打了個哆嗦,背後涼風陣陣。

郡主的難伺候他們有切膚之痛,幸好有九大侍婢擋在前頭,她對女子特別寬容,他們兄弟也能少受些罪。

「做不好就折肱刖足,暗衛營等著出頭的人可不少。」

汝南設立已久的暗衛營人才輩出,由一萬名精兵中挑選出五千人,然後能用的約一千名,而要能夠成為戰字輩的暗衛更是不容易。

戰字輩暗衛有名額的限制,主子身邊不可能帶著一營軍隊,也就其中的佼佼者才有此殊榮,其他人則派往他處搜集消息、刺探、監視……依其專長調派任務。

嶺南沒有暗衛營,直接是龍鐵衛,同樣是求精不求多,個個堪比武林高手,別人能以一敵十,他們手刃百人輕而易舉,折損率也相當低。

此時防護的龍三、龍五听到「折肱刖足」四個字,眼神微妙的閃了閃,無聲勝有聲的抽著嘴角,郡馬比郡主更心狠手辣,他那心得有多黑呀!草菅人命。

「咯咯,你別嚇著了我的人,小心他們對你下黑手。」他們明著不敢動手,但使使絆子、動動手腳還是成的。

「我才是你的人。」他面貼面爭寵。

不要臉!外面站崗的龍鐵衛在心里唾棄。

軒轅青痕樂不可支的往他傾城容顏一拉,「你臉皮越長越厚了,我看以後拿來擋箭不成問題。」

「我幫你擋。」

她倏地聲一冷,恍若羅剎上身,「不要。」

「青痕……」南宮九離不安的拉起她的手。

「你給我好好的活著,不許死在我前頭。」她最受不了死亡,看到曾經熟悉的面孔全無氣息的躺平,她的心很痛很痛,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她咽喉,幾乎窒息。
   
所以她要更強大,保護身邊每一個人,讓他們留下臉上的笑容,而非眉宇間的哀傷。南宮九離面色一柔,露出淺淺的笑紋,眼中的柔情如江河,幾要一涌而出,「我不擋箭,我殺了射箭的人。」

如果真有萬一,他還是會為她擋,以身相替,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沒有她,他也等于死了。

「可以,不要心存仁義,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原諒別人的情非得已,當斷則斷,別給別人反撲的機會。」命只有一條,不用拿出大義舍己為人,只有自己活著才能去做想做的事。

南宮九離認真地說︰「我不是我父王。」

時間補好心上的傷口,父王已經不痛了,他忘了母妃死時的委屈,要當孫兒的不要去恨。祖母是父王的娘,母子間的仇恨能延續多久?

一年一年的過去,當年的怨恨一點一點的消失了。

祖父是親眼目睹心愛女子被刺死在懷中,所以他可以絕情,徹底轉頭,但父王做不到,他鮮少在王府自是看不見妻子在婆婆的折磨下所受的苦,只有在人死後才驚覺伊人已逝,後悔、痛徹心腑。

可他絕不會像父王一般,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在乎的女子,也不會輕易退讓原諒,他的傷口還在。

「你也听出我說的是南宮叔叔呀!不是我要說他壞話,真是太混蛋,沒本事護住妻子就別娶,娶了就別讓人埋怨嫁錯夫婿,人的一生可以很長,度日如年,也可以很短,轉眼到白頭,在福窩中的人不覺得時間的流逝。」

「我不會讓別人踩在你頭上,我親手為你造福窩。」他祖母不行,當今的皇上也休想,他的女人他自己護著。

軒轅青痕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只是笑著,男人的承諾听听就算了,他們有時連自己說過的話都忘記。

「我們什麼時候去找你祖母,她肯定暴跳如雷。」有好戲看了。

「明日吧!早點解決才不會出亂子。」眼眸深處一閃冷意的南宮九離想到玉景公主,雖說有他們倆的父王擋在前,也預先做了安排,但他不能把事情寄托在別人手中。

這一刻,他心中生起殺意,打算暗中下令,凡是進入汝南地界宣旨的官員和太監……殺!殺!殺!

軒轅青痕沒察覺到他的盤算,兀自道︰「若非時間有點太晚了,我真想現在就到慈恩堂,看看她睜獰又掙扎的嘴臉。」她性子急,不想等。

南宮九離安撫地往她頭上一揉。「總要等我把冊子整理好,咱們才能堂而皇之討要。」

「什麼冊子?」她不解。

他幽深的眸子閃過冷芒,「紀錄府中物件的冊子。」

聞言,她美目燦亮如星。「好東西。」

看她躍躍欲試的歡喜神色,他也好笑的揚起嘴角,「所以不用急于一時,先讓祖母放松放松,等她以為老虎無牙疏于防備時,我們再一躍而出,看她能拿出什麼。」

「好,夠陰險。」就要出其不意,打得對方無還手之力。

「跟你學的。」見賢思齊,用得好不怕拾人牙慧。

軒轅青痕先是怔了一下,繼而笑著豎起大姆指,「學得好,孺子可教也。」

兵不厭詐,能取得勝利便是好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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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慈恩堂內。

「你說什麼?」老秦氏已見老態的臉上扭曲了一下,她以為自己听錯了,她面色陰沉的又問了一遍,重重放下茶盞。

得知這小子回府不來拜見自己,驅趕了他繼母和弟弟,她就知道這小子來者不善,可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大膽!

南宮九離道︰「鑰匙。」

她臉皮又抽了抽,「上一句。」

他不卑不亢的直視她,「我要成親了。」

方才南宮九離的全話是︰祖母,孫兒已相看一女,即將婚配,請祖母交出庫房鑰匙,好挑選聘禮。

「胡鬧,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沒點頭,你敢擅自嫁娶?」老秦氏一怒,手拍椅子扶手。

老秦氏就是個自私自利的老太婆,心里想著還是娘家人,竟不要臉的妄想再塞一個秦家人入王府,小秦氏算是半廢了,起不了作用,讓鎮國公再送個貌美些的孫女,玉成好事。

誰知她前腳剛把信送出,後腿孫兒就來了,開門見山的言明終身大事有著落,要送聘定盟約!這是不孝,直接挑釁她,沒有她的同意,便是私訂終身,她一拐子就能打得他腳腐背塌。

「父王已經上奏皇上此事,邀請皇上主婚,此時那奏章應該擺放在御書房的案桌上。」就不知道日理萬機的皇上幾時翻閱。

御書房旁的茶水間,一名識字的小太監將兩本放在最上頭的奏章取出,塞入最下層,如此重覆十余日。

等皇上瞧見了奏章,賜婚的隊伍早已出城,他震怒地查辦所有經手的官員,卻沒命人追回已下的聖旨,他想總會趕得上,不急,兩樁婚事,兩份聖旨,這才是他要的。

可是皇上忘了人算不如天算,凡事沒有絕對,他派出去的人一邊玩樂、一邊收孝敬,一個地方耽擱兩、三天是常事,誰知又遇到橋斷、蜂螫、狗咬,走路地上出現個坑什麼的,一路的不順都能寫本書了。

等到了汝南地頭,莫名地出現上千頭野牛,朝著他們百人的隊伍橫沖直撞,逃避不及的宣旨隊伍中被踩死,踩傷的人過半,剩下的也沒好到哪里,馬跑了、馬車毀了,裝著聖旨的王匣被牛蹄子踩扁、明黃聖旨的字跡模糊不清,全是牛蹄印,根本看不出上面寫什麼。

幸存的官員和太監都抹淚了,哭得有如牛叫。

等到了汝南王府正好喝杯喜酒,他們又哭了,面如白紙,被盛怒不已的嶺南王一腳一個踢出王府。

嶺南王惡狠狠地說,他嫁女兒已經非常不爽了,竟然還敢來哭喪,觸楣頭,他們不死誰死,他連棺材都替他們準備好。

當然這是很悲慘的後話,連皇上知道時都想哭,他是被臣子的愚蠢氣哭的,明明是輕而易舉能辦好的事卻被幾名昏庸官吏給搞砸了。

一听兒子也參與其中,老秦氏氣得呼呼喘氣,「不孝子,你們父子居然越過我自做主張,你……你們……是不是想氣死我?不行,不準換庚帖,我不允許,取消、取消,我讓鎮國公上書,這事不成……」

她氣得大喘氣,頻頻撫胸,沒瞧見孫子嘴角揚起的冷意。

一提起鎮國公,南宮九離就想起尚未清算的帳。

南宮九離冷聲問︰「祖母問過嶺南王了嗎?」

「什麼意思?」氣頭上的她沒听出言外之意。

「剛剛忘了提,孫兒要娶的人正是嶺南王之女南嶺郡主,嶺南王修書一封請皇上共赴盛會。」收到信的皇上會嚇死吧!以為是鴻門宴,兩王要圍死一帝。

皇上當然不可能親赴汝南,他連皇城都沒出過幾回,說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其實就是怕死,怕一離宮便有刺客刺殺,他穩坐金鑒殿,半步不出。

皇上剛登基那幾年,那時軒轅勝天也在京城,只要有軒轅勝天在,他哪里都敢去,笑稱有股肱之臣,朕的弟弟在,朕便心安。

然而當軒轅勝天鎮壓了嶺南邊關,嶺南開始富庶,皇上就開始疑神疑鬼,對所謂的股肱之臣有了防備,還派人潛入王府調查看是否有不尋常的異動。

兄弟做到了這種地步還有多少情分可言,做的全是表面功夫,私底下各行其是,貌合神離,皇上又哪里敢來祝賀佷女。

「你……你說什麼,南、南嶺郡主……」抖著唇,她驚得全身發顫,神色慌張地往另一人看去。

軒轅青痕捧著一顆隻果啃著,看到老王妃朝她一望,她十分有禮的福身,誰知……

呃!老秦氏是見鬼了嗎?臉刷地一下沒了血色,虧心事做多人容易心虛,八成看到邪祟之物,驚出一身冷汗。

「是的,祖母,是南嶺郡主,父王和嶺南王商議多時,決定讓兒女締結良緣。」他真羨慕那顆隻果,被她一口一口的啃著。

「你……你胡說,你父王根本沒回府,怎麼能做決定,肯定是你這小孽種想糊弄我,我是老了,但還沒糊涂到上了你的當,你休想以此為由奪走府中財物。」她的王府她做主,三言兩語想騙倒她不可能。

什麼都沒有了的老秦氏只剩下偌大的汝南王府,她將它視為私人所有,誰也不能從她手中奪取,它是她唯一的依靠,沒了它,她跟家道中落的老太太有什麼不一樣。

畢竟她的丈夫死了,兒子跟沒了差不多,大孫子是來討債的,和她不同心,小孫子也就會三腳貓功夫,還承擔不起重擔。

她想了一想,自己著實命苦,自個兒一人無依無靠,晚年還兒孫不孝,這氣不順,難以咽下。

軒轅青痕此時還補了刀,「老王妃,你要我父王親自來向你解釋嗎?」怕你承受不起,一見到戾氣沖天的身影就眼前一困昏倒。

「……你閉嘴,我和我孫子說的是汝南王府的家事,與你無關。」老秦氏怒喝,當是府中下人般斥責。

在汝南的封地上,的確是老王妃最大,連汝南王在她面前都得矮半截,屈身躬膝,幾十年下來她已經養成唯我獨尊的性子,有她在的地方只有她說話的分,旁人只能安靜的听話,不可出聲,除非有她的允許。

「老王妃,你這麼快便忘了我是誰嗎?我不介意提醒你。」她身為南嶺郡主,長這麼大還沒人敢喝斥她,老妖婆有膽色。

笑得很無害的軒轅青痕舉起左臂,對準離她不遠的老秦氏,忽地手臂一抬,深色的香檀手環射出一條銀白色細線,直接掠過老秦氏的耳邊,射向她身後有如貴婦般打扮富貴的馮嬤嬤,銀絲一出立即彈回,快得讓人不知發生什麼事,只覺一道光閃過眼楮,叫人不自覺眯了一下。

馮嬤嬤正彎身不知道跟老秦氏嘀咕什麼,突然間耳朵很痛,她伸手一模,竟是滿手的血。

「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好多血……」看著手上的血,又驚又痛的馮嬤嬤失了平日的冷靜,竟放聲大哭。

老秦氏怒斥,「夠了,也就破了個小洞,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都一把年紀的老婦了還故作小兒姿態,坐在地上不起,她羞不羞呀!簡直丟盡她的老臉。

「是呀!我射箭從未失準,打老鷹是一著即中,不過我較中意別人的眉心,老夫人想起我了吧!我是嶺南王之女,南嶺郡主軒轅青痕,還有,我最討厭別人對我呼喝,對皇家人無禮……」軒轅青痕輕笑啃著隻果,但那斜睨人的眼神叫人打骨子里發寒,好似在談笑間便能取人一命。

「祖母,她還不是你孫媳婦,孝道那一套對她並不管用,而且你該知曉她在外的名聲,要是有個失手,孫兒可救不了你。」南宮九離捂嘴咳了兩聲,表示身子虛,擋不下一拳能打死老虎的郡主。

聞言的老秦氏頭一回憋悶地忍氣,沒破口大罵,只咬緊牙瞪著她能喝斥的孫子,「這門婚事還得斟酌斟酌,你讓你父王親自跟我談,躲我躲了十余年,他還要躲到我入土不成。」

對于再三忤逆的兒子,老秦氏心里有怨,她好生的拉拔他長大,盼著他能有一番作為,為她爭一口氣,可人是有出息了,卻處處和她反著來,要他娶秦家表妹他偏和參將的女兒看對眼,直接由他爹出面做主將人定下,身為母親的她毫不知情。

「祖母,你若不是事事壓著我父王听你的話,不管對錯都要順著你,他早就回府了。」

因為她,家不成家,汝南王府淪為藩王間的笑柄,一個人便讓王府的百年基業毀于一旦。

老秦氏眼一眯,迸出厲色,「你是在怪我?」

「我說的可有錯?我記得這里掛了一幅奔月圖,那是祖父最喜歡的畫,還有養著小魚的青花瓷缸,以及青花梅瓶……祖母可否告知這些東西現今在何處。」他語氣轉厲,修竹般的身軀揚散著一股懾人的森寒。

她一頓,神色有異,「我命人收起來了,哪會連擺著數年不換樣。」

「放在哪里?」他追問。

越是心虛越是聲音宏亮,老秦氏冷著臉,大聲質問,「你在懷疑我嗎?你這個不知尊敬長輩的小孽種……」

南宮九離懶得听下去,打斷她,「鑰匙。」

「不給。」她偏過頭,冷哼。

「或是我直接拿著庫房帳冊,尤其是登載御賜之物那本,到京城敲登聞鼓,再到鎮國公府搜查王府遺失的贓物。」他特意強調是「贓物」,表示是被偷的,而且是「御賜」的,這下事情可大了。

「你敢——」老秦氏怒極。

南宮九離面色平和地伸手,護衛便送上一本冊子,他翻開第一頁,念出一連串眾所皆知的御賜品,老秦氏一听就懵了,哪有那麼多,她記得只給了幾樣……

突地,她想到了,是她的佷女桂蘭,她總是說院子里缺這少那的,索性讓她拿了鑰匙去取,省得一次又一次開庫房。

「祖母,丟失了大半王府財物,你說我該不該追究。」他冷笑地看她掙扎,看看在她心中鎮國公府和王府大權孰輕孰重。

「你在逼我?」她又驚又懼,夾著對他咄咄逼人的磅礡怒氣,一個曾經吃剩菜剩飯的孩子怎麼敢將她逼到退無可避的絕境。

「是你從來不知曉什麼叫收斂,你逼走了祖父,又逼走了父王,最後又任由秦桂蘭作踐我,王府的三個主子都因你走了,可祖母莫要忘了,汝南王府的主人姓南宮,你們秦家人拿走再多的王府之物也不會成為正主兒……」

老秦氏的臉色先是漲紅,而後發紫,她從未想過讓王府易主,孫兒的話太氣人了,她對娘家人友好一點也不行嗎?

她覺得是羞辱,可是看到中堂那幅奔月圖不翼而飛,她心口一堵,真的說不出話來。

「哎呀!我忘了提,父王說鎮國公府門口那對玉麒麟被鎮國公府的人弄污了,所以他讓人砸了,他問需不需要碎玉鋪地,他的人負責運送。」軒轅青痕將吃完的隻果核隨手一彈,它嵌入老秦氏所坐的椅子椅背,離她的頸子僅僅一寸。

「你……你差點殺了我……」眼角余光看見小小的果核入木一半,老秦氏說話聲音都戴上了顫抖。

軒轅青痕笑咪咪地問︰「所以你肯好好說話了嗎?」敬酒不吃,偏要自找苦吃。

老秦氏臉一白的看向捂耳的馮嬤嬤,她還在抽噎。

恐懼蔓延,老秦氏結結巴巴地說︰「鑰匙,給,快,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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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10: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親密遭人妒

說來也有趣,庫房的鑰匙三十幾把串成一串,打著顫的馮嬤嬤不把它拿給王府的正主兒,反而越過神色有異的世子爺,將象征王府權力的鑰匙放在南嶺郡主手中,讓她都傻眼了。

這得多瞎才會認錯主子?

或者,馮嬤嬤被嚇傻了,糊里糊涂給了。

不過事實是老秦氏被嚇到尿了,老人家繃不住,軒轅青痕三番兩次的凶殘舉動連出身武將之家的她都扛不住,想起南嶺郡主聲名在外的狂妄行徑,她心頭慌,連忙將人打發走了。

反正也沒多少東西了,想要就拿去吧!只要她還是王府的老王妃,就有絕對的話語權,姜氏生的兒子再張狂也不敢對她不敬,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天,無人能超越。

老秦氏的想法南宮九離他們也不是猜不到,早早計劃好要怎麼架空她,不過現在要先清點庫房好討債。

「空的。」

「還是空的。」

「又是空的。」

「啊!還有一口箱子,里面是……發霉的湖緞,這得放多久才會霉成這樣……」

「……嗯!還不錯,是京瓷和青花瓷,三大箱,那個誰呀!記一下,總算有東西入冊了。」

那個誰一臉吞了鳥大便似的提筆一記,第六遍向九大侍婢之一的彤心說他叫戰七,不是那個誰。

因為定下了婚期,所以又來了三名侍女,除了記性差、有點小糊涂的彤心外,還有擅內務的桃芍,以及管采買的明月,其余幾人留在嶺南,代管郡主的產業。

「這是什麼,烏漆抹黑……咦!好像是香料,還是名貴的龍涎香和香楠木,沉香……嘖!真是太暴殄天物,切個薄薄一片起碼十兩金,放陳了,表皮滲出的油脂都黑了,乍看一下像坨屎……」

「夭月,你能不能閉嘴,一會兒還要用膳。」一屋子的霉味,還有沒被偷走卻也未再妥善整理保存,光是要辨認是何物都十分困難,里頭的氣味……難以形容的令人作嘔。

汝南王府的庫房可說是十分壯觀,不說主家另設的私人庫房,就是公中的大大小小十來座,還有地下的,一串沉重的鑰匙一一比對,打開塵封多年的門,那真是……嘆為觀止呀!

有些門因為太久沒有開啟,鎖頭都生繡了,幾名侍女是來幫忙登冊記錄的,畢竟她們在監定方面算是小有所長,對于一些布料、藥材、香料、漆器、家什、珠寶首飾等還有幾分眼光,打掉鎖頭這種「輕而易舉」的小事就交給戰七等人去負責。

重見天日了——在庫房門被推開時,似乎听見沉寂多時的庫房這般歡呼。

「桃芍姊,我還沒看過誰家的庫房這麼『干淨』,一目了然,根本不用費心去找尋物品。」夭月為郡主叫屈,日後掌理這個空殼子王府,府中的開銷用支是一大負擔。

搖著頭的彤心拿著薄薄的冊子嘆氣,「可說是十室九空呀!比蝗蟲過境還厲害,雁過拔毛。」

「那位小秦氏也太膽大包天了,竟當無主之物搬空了,她就不怕東窗事發嗎?」好歹也做做樣子,別給人留下一點話柄,像她這般吃相難看的還真不多見。

「怕就不會做了,一次怯、兩次慌、三次理直氣壯,這種事做多了也就順手了,哪會記得應不應該,何況還有那位是非不分、有理無理都要攪三分的老王妃,這個王府不亂才怪。」桃芍看著已經腐爛的鳳凰錦,抬頭看看上頭漏水的屋頂,年久失修,豈止一個慘字了得。

「咳咳!各位姑娘,我們兄弟在王妃……不!小秦氏之前住過的主院,以及二公子『暫住』的院落里搜……找到不少昔日登記在冊的物件,是否要送到公中庫房……」

三名身形曼妙、容貌俊俏的侍女齊齊回頭,眼中帶著興味的看向面色有些僵硬的戰七。

「入。」

「為什麼不入呢!」

「那是我家郡主的吧!」

听著美人們有意無意的嘲諷,招架不住的戰七是額頭冷汗滲出,心里埋怨著把最艱難的活給他干的戰一老大。

不過是開開庫房,檢視里面物件,該曬的曬、該搬的搬,重新做一番整理,這有多難?

他本也以為輕松得很,真要做的時候才曉得是非人的差事。

雖然不像姑娘們說的十室九空,但相差不遠,十幾座能在里頭跑馬的庫房真的空蕩蕩一片,所有的東西集中起來還塞不滿一座庫房,看來寒酸又蕭條,他都抬不起頭見人。

「一會兒就送過來……」

戰七正要轉身,桃芍出聲喊住。

「不急,庫房還要做一番清掃、晾曬、修補,最後放些燻香燻一燻,灑些防蟲防鼠的藥,再做些架子……」唉!要做的事太多了,她得列張單子,不能有所疏忽。

「做架子?」

「一排一排分門別類,也方便取放,架子架高底下就不會潮濕。」還得每隔一段時間派人擦拭擺放的物件,檢查是否受潮。

「事挺多的。」戰七干笑,還是女人心細,辦起事來有條有理,換成是他肯定辦不到,打打殺殺比較適合他。

「還好,等我們郡主的嫁妝送到,那才是真正忙的時候,連停下來喘口氣都不行,累到腰都挺不直。」王爺根本是想將嶺南王府搬到汝南了,他準備的妝奩連號稱能十夜不睡的她都累出病。

桃芍一點也不羨慕郡主的嫁妝數目,她覺得適可而止,夠用就好,現在這麼多的嫁妝她擔心會不會被搶,畢竟數目之大叫賊人心動,付出一些血的代價也是值得的,一旦得手便是土皇帝,足以買下一個小國。

「嫁妝?」他一怔。

夭月和戰七較熟,打趣的取笑他,「有聘禮當然有嫁妝,難道一頂轎子抬進來了事。」

「我……呃!一時沒想到……」戰七尷尬地笑,婚嫁這種事他真的沒打听過,他學的是刺殺、偵查、追蹤,怎麼讓自己取人性命在瞬間,以及保護世子爺。

「不用你想,我們想就好,男人就是牛羊,供我們驅使,我們說什麼你們做什麼,其他的不敢指望。」夭月擺擺手,不粗手粗腳搞破壞就不錯了,那個戰幾一用力,一張黃花梨三腳茶幾就少了一只腳,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叫人傻眼。

……有必要說得這麼直白嗎?戰七的心受傷了,滴、滴、滴……滴血了,傷得很重。

「那個誰呀!找人把這幾間屋子推倒,再修五間……不,八間庫房。」彤心指著一排略顯老舊的廂房,它原先是看守庫房的婆子、小廝住的地方,但是庫房都空了,還留在這兒干麼?一個個自行走掉,往油水多的地方鑽。

那個誰一臉踩到牛大便的樣子,臉上顏色十分精彩,「我叫戰七,還有,要建這麼多庫房干什麼,空著養蚊子不成。」

他不好直言即便再過十年,原有的庫房也裝不滿,汝南不像嶺南那樣富裕,靠山靠海,資源豐富,養珠一年的收入可抵汝南地頭所有的收益。

彤心用「你是傻子嗎」的眼神睨視,「我家郡主是誰你不會不曉得吧!那是堪比公主的皇室第一人,還有個富甲一方的有錢爹,先不提歷年來皇上賞賜的那些貴重物,郡主名下有土地、鋪子、商船、莊園、養馬場、養珠場,以及一山頭的牧場,牛羊成群,你說說,這一年賺的銀子能買多少東西?」

嶺南四季分明,但從不下雪,氣候偏熱潮濕,草木雖因季節榮衰卻長年不竭,枯黃的野草還是能讓牛羊吃飽。除了夏季台風頻繁外,倒是適合居住的好地方,只要做好防風雨的侵襲,滿目瘡夷過後又是新氣象。

「等等,你說的是南嶺郡主?」她說的是哪家郡王吧?

看到戰七等戰字輩的暗衛露出驚悚又錯愕的神情,夭月、彤心,連老成持重的桃芍都笑了。

「我們郡主可是王爺唯一的孩子,他的家產不給她要給誰,難道要便宜皇家人?」

這話說得很現實,也令人心酸,親王爵位是可以世襲的,一代傳一代,如同汝南王爵位,父傳子。

可是為了不引起朝廷的顧忌,軒轅勝天夫婦只生一個女兒,在沒有兒子的他們百年之後,嶺南封地將由皇上收回,再看他派誰上任,只有官員,不再有王爺。

換言之,此時不以嫁妝的名義將大半的財產移出,日後哪有機會大規模的轉移王府資產,一旦軒轅勝天不在了,所有登錄在冊的府內私物都將歸國庫收納。

所以軒轅勝天可說是要把王府搬空,既是疼愛女兒的慈父心,亦是給自己留條後路,兩不耽誤。

「說的沒錯,我們王爺這些年東征西戰,搶……呃!不少戰利品,金銀首飾不在話下,那是用山來形容,還有牛羊馬匹一年一年的生,萬頭牛羊,近五千的大宛駿馬……」

她話還沒說完,一旁的戰七驚呼。

「大宛駿馬?」

套句軒轅青痕的話,對男人而言,名馬等同名車,好馬不嫌多,每日輪著騎,那比做地主老爺還來得高興,千金不換。

看他兩眼發著光,夭月故作嫌棄的說︰「想要嗎?改日讓郡主送百匹給戰字衛。」

「百、百匹?」他驚訝的差點掉了下巴,瞠目結舌。

大宛名馬不賣給關內人,據他所知,全國上下擁有的不到五千匹,絕大部分在北方邊關,其余私人所有每一匹都十分金貴的養著,不輕易讓外人瞧見。

也只有非富即貴的富商權貴才弄得到手,一般官員及百姓是沒有門路買上一匹,其貴重堪比三座五進大宅,在有錢也買不到的京城地段。

如今一下子能得幾百匹,驚喜來得太快了,餡餅砸在身上也會痛,戰七等人喜瘋了的表情叫人莞爾。



另一邊,南宮九離陪著未婚妻在城里采買,他們一行人以不擾民為主,不疾不徐的走在街道上。

侍女明月隨行出門,采買王府缺少的物件,像小秦氏住過的主屋,南宮琮住過的世子院落,所有的床鋪被褥、桌椅擺設等一律不留,全部換新,免得惡心到住在里面的人。

但事實上真有需要什麼,王府的人往外一喊,還沒人送進府嗎?采買用物不過是想到處逛逛的借口而已。

「咦!你們的主城還算繁華,街上人來人往的百姓還挺熱鬧的,我以為跟暮氣沉沉的汝南王府一樣,走向日落黃昏了。」

「敗落的是王府,長年沒有正主的情況下小人橫行,上行下效,小秦氏從府中拿走什麼,底下人也有樣學樣的混水模魚,盜出不起眼的物件到外面販賣。」

庫房會空倒不是小秦氏一人所為,那些膽大妄為的下人更猖狂,食髓知味,把王府貴重物品當私有物,賣了就有銀子了。

回王府後的前幾天,南宮九離便派人捉出這些不知糜足的蛀蟲,起出紋銀萬兩,那還是沒有花光的,之前的十幾年天曉得已花去多少,想必是無法估算了。

汝陽城以及汝南三十七縣還是有官員管理,且有汝南王監管,他們縱使小貪小惡也不敢太放肆,汝南王南宮厲只是不回王府,其他縣城偶爾還是會去巡視,看百姓是否安居樂業,有沒有遭到地痞惡霸的欺凌。

只是南宮厲較醉心在軍隊的操練上,待在軍營的時間比出外巡視長,重武輕文,對政務不用心,也並未思考過如何讓封地更加富庶,因此整個汝南看來不若嶺南那邊民富兵強,百姓個個有飯吃。

「九離,你來猜猜庫房一開還剩下什麼?」她真是非常期待,她猜庫房一開,低頭是蟲鼠,抬頭一望蜘蛛網。

軒轅青痕可以擺攤當神算了,猜得一點也沒錯,稍早之前,庫房鐵鎖一落地,將門由外拉開,走在前頭的桃芍一腳跨進去,正好有只胖老鼠往她鞋面上踩過。

她不似一般女子遇鼠尖叫,直接抬頭往下一踩,老鼠鼠命休矣,灰色小腦袋被踩扁了,只剩鼠軀在那抽搐。

太剽悍了,看得戰字輩暗衛肅然起敬,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侍女,他們惹不起。

看著一下子跳到小攤子模模廉價的絨毛小球裝飾,一下子又蹲身瞧瞧巴掌大小兔子的身影,南宮九離面帶寵溺。

「不猜。」

「為什麼不猜?」軒轅青痕足下一動,本在十數步外的她竟在眨眼間出現于南宮九離面前,如風掠過。

「因為早知結果。」已經知道的事何必再猜。

「你不覺得憤怒?」那些是他繼承的家產。

「不會。」身外之物及不上心頭上的傷痕。

「心酸呢?」世事如棋,人事全非。

他搖頭。

「還是感到不甘、怨恨,心有悵然?」好好的一座王府形同廢墟一般,形在,卻少了昔日的榮光,府中上下將王府聲譽弄得再糟糕不過。

「青痕,你想多了。」南宮九離根本沒有任何感覺,少了母親的汝南王府已經不是他的家。

軒轅青痕睨了眼他,「嘖!居然無動于衷,龐大的財產拱手讓人,你還真是心寬。」

她就不一樣了,對自己的東西看得緊,錢財要送可以,必須經由她的同意,不告而取是為盜,不容寬貸,從重量刑,這是她做人行事的原則。

他笑著揉揉她的頭,「其實父王另有藏寶處,王府那些東西是掩人耳目,所以我不傷神。」做給外人看,以為王府已窮途末路了。

「真的,南宮叔叔也這麼狡猾?」狡兔三窟,以防萬一,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聰明的做法。

「祖父先帶頭做,他防著我祖母,想留給小叔叔、小姑姑、父親見狀跟著做,他也想給我留下什麼,只是一不小心留多了,他自己也十分苦惱要怎麼運出來……」一說到此,南宮九離忍不住笑聲。

他父王是個心思單純的武人,出發點是好的,可做法太粗暴,汝南往東的邊界有不少小部落為亂,他帶兵圍剿,順便把人家王族、貴族的貴重物品一並收繳了,收歸己有。

可部落民族對貴重之物的認知和他們不同,什麼虎牙、豹牙、熊牙之類的骨骸,父王居然看也不看一眼給收了,其他拉拉雜雜的怪東西更不用說了。

一個只會打仗的莽夫哪懂得將皮毛歸一堆,金子銀子又放一堆,釵環簪戒該用匣子裝著,總之他瞄了一眼,被全摻在一起凌亂擺放的東西震驚得無言以對,撫額頭疼。

他帶了兩百將士用了半個月才整理出來,玉石類、瓷器類、銅器、珍稀木料和香料、古董字畫、刀劍武器、夜明珠……一一置放各自的洞窟。

沒錯,南宮厲藏寶于山,他在一座高聳入雲的深山中找到一處人煙罕見的地下洞窟,里面有著彎彎曲曲形同迷宮一般的通道。

他又透過軒轅勝天請來仙篁山莊的人為他布置,從入門處到藏寶的地方一共設置一百零八處機關,叫宵小入得出不得。

問題是南宮厲自個兒背不住機關設置圖,當仙篁山莊的人帶著他走出機關重重的洞窟後,他再也走不回去了,茫然地問怎麼辦,對方嘴角一抽,愛莫能助。

這也是南宮九離笑出聲的原因,他父王索性將爛攤子丟給他,讓他去背熟解關的機關圖,而且很不負責的直接甩手,說是給他的老婆本,自個兒處理去,他一概不插手。

「小秦氏要是知情,肯定悔之又悔,大魚沒沾到邊,小魚一網打盡,一網小魚還沒一條大魚重,而她錯過無數大魚。」

軒轅青痕想想也覺得小秦氏的做法挺逗趣,為了一個自欺欺人的王妃之位寧守空閨,也不願去找對自己好的男人。

換成是她,她不會為了虛幻的名分做繭自縛,困死自己,君若無心我便棄,天地何其寬闊,百步內必有芳草。

一說起小秦氏,南宮九離眼中少了厭惡,只有漠然,「秦家人,無腦。」

她一听,噴笑,「看來你真把過往放下了。」

老惦記著仇恨是對自己的懲罰,別人無動于衷,而自個兒氣個半死,念念不忘,無時無刻想讓對方過得痛苦,結果只是苦了自己。

所以她不記仇,她當下就還回去了,至于別人記不記仇與她何干,有本事再來較量。

「不是放下,而是不去掛懷,這麼多年了,總要討點利息。」他說時眼神隱含鋒利。

「你做了什麼?」她很好奇。

南宮九離目光一垂,「沒做什麼,只叫戰十八、戰十九、戰二十帶了一些人到鎮國公府,按冊索討我汝南王府之物,有物還物,無物照價賠償。」該他的都得一樣一樣討回來。

聞言,她笑靨明媚,「你祖母怎麼說?」

「不孝子孫,說要告御狀。」

「哎呀!人財兩失。」真要命。

他失笑,「人財兩失是這麼用的嗎?」

「丟人又失財,人財兩失。」她眨著眼,好不天真。

听了這話,南宮九離忍俊不禁。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南宮九離看看四周,指向前方,「餓了不?我們去用膳,前面的酒樓飯菜很美味。」

「嗯!是餓了,該祭祭五髒廟了,我一餓就發昏。」她故作四肢發軟的逗趣樣。

「我扶你。」他一手攬住她細腰,無視男女大防,與她身子密不可分的貼在一起。

跟在兩人身後的明月、初雪為世子爺的行為感到不齒,都快成親了還不能忍一忍嗎?非要在朗朗白日下摟摟抱抱。

而戰一等人則是暗暗竊喜,主子這一招用得高明,如願抱得美嬌娘,他們要學起來,以後拐個娘子暖被窩。

一行人入酒樓,很快有眼尖的小二上前招呼,上了二樓包廂,龍井、香片先上,茶香四溢,撲鼻而來。

也就兩人坐著,其他人站著,尊卑分明。

「啊!真好,還能喝到味醇香片。」

聞言的南宮九離但笑不語。

「是你叫人準備的?」她驚喜在心中。

「喜歡嗎?」他聲若清泉般柔問。

「嗯!你不會要告訴我你把酒樓買下來了?」這般大手筆為博美人一笑,他也用心了。

「不是。」

「喔……」她有些失望了,說不上的不快。

男兒志在四方,本就不該全心全意在男女情感之上,有錢拿來買酒樓,還不如拿去養兵,可是……她莫名感到不舒服,心里堵得很,一口郁氣不知從何而來。

驀地,一只釉白的大手往雪女敕小手一覆,輕握。

南宮九離含笑道︰「你看到的這兩排商鋪都是王府的,一半出租、一半是王府經營,『聞香酒樓』是王府產業,掌櫃的是母妃當年的陪房,我把被秦桂蘭趕出去的人都找回來了。」除了已經過世的,其余一個不少,分散到各個鋪子。

她訝異,「不是被小秦氏敗光了?」

他突然笑道︰「父王前年將莊子、鋪子的契書交給我,秦桂蘭只能租,或是自營,不能賣,她又一向自視過高,高估了自己,認為我母妃能,她為什麼不能,所以全拿來做生意,想讓王府的人看看她的本事。」

「全賠了?」不自量力。

「是。」有他的「幫助」,加上她自身能力不足,不能知人善用,專挑些想中飽私囊的狡詐之徒為她辦事,銀子沒賺倒賠上一筆。

「你怎麼把它們全接收的?小秦氏和老王妃不可能允許。」

那兩人一直認為王府的一切都是她們的,尤其老王妃,她認定她給的才是給,她沒給的誰也不準伸手,誰若不听話就是不孝。

長輩慈愛,晚輩才會孝順,她不知慈愛,只會千篇一律的以孝壓人,老當是萬靈丹,百用不懈,殊不知同一劑藥吃多了會傷身,讓人越發叛逆。

她已經感到力不從心了,南宮九離並非南宮厲,由著她擺布,自食惡果的時日不久了。「我是她的債主。」他指的是小秦氏。

「債主?」

「做生意需要銀子,而不是每樣生意都穩賺不賠,她一有困難就需要銀子周轉,而我以低于尋常錢莊一分利息的條件借她銀子,讓她拿鋪面做抵押,我不就成了她的債主……」

嘗到甜頭的人便會一借再借,借到最後成了天價她也驚嚇不已,除非還完錢,否則鋪子拿不回去,但是有還完的一天嗎?

小秦氏到現在都不知道中套了,她每一張簽下的名字都是秦桂蘭本人,她自己欠下的債務王府不會替她償還,而且她還自以為是的認為抵押出去的是王府的鋪子與她無關,不用想辦法贖回,依舊在小偏院內想著如何翻身,她要當名正言順的王妃。

「難怪她要變賣王府的財物,拿字畫、古董疏通,投其所好讓她的路更好走。」

人一旦有捷徑可走就會不思上進,來銀子容易便不會想到來日還錢的艱難,只當銀子是大風吹來的。

「孺子可教也。」和聰明人講話不用拐彎抹角,一點即通。

「不許摟我鼻頭……」她又不是孩子。

「撐了。」南宮九離低笑的輕摟。

兩眼成斗雞眼看到瑤鼻上的指頭,又听見歡快的笑聲,軒轅青痕臉一臭的扁嘴,「我生氣了。」

他哄人哄成精,順口一說,「等我們成親後我把手頭的田契、地契、房契都交給你,還有這座酒樓也是你的,我就是個吃軟飯的,望請世子妃施舍一口軟飯吃。」

無恥。明月在心里鄙夷,世子爺也太不要臉了,居然用這一招騙女人,她家郡主太可憐了,遇到滿嘴抹蜜的惡徒。

相較明月的慍色,與南宮九離相處較久的初雪倒覺得沒什麼不好,世子爺將全部身家給了郡主,婚後若是敢爬牆,打斷他第三條腿,淨身出戶。

爛男人還留著干什麼,打死理了。

軒轅青痕卻是忍俊不禁,噗哧,他……太好笑了。

「真的給我?」她眨眨眼,打趣地問。

「你是當家主母,連我都是你的,還有什麼不是你的。」

南宮九離含情脈脈,看得她桃腮泛紅,小鹿亂撞。

「你……」好熱好熱,太煽情,她被撩到了。

軒轅青痕正想說你將你家老夫人置于何處,包廂外面忽然傳來啪啪啪的巴掌聲,隨後是女子尖利喊叫聲。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膽敢冒犯我,你先數數你有幾顆腦袋,夠不夠我砍……」

「可是姑娘,這道清蒸鱸魚是這個包廂的客人先點的,先來後到,不論你是誰都不能先給你,這是規矩。」一名年紀較長的沉穩男音取代先前小伙計的聲音,不卑不亢,不為惡勢力低頭。

「哈!你跟我講規矩,本公……本姑娘就是規矩,你今天敢把這盤魚端走,我就把你的酒樓拆了,夷為平地。」尖利的女音透露出滿滿的威脅之意。

「姑娘想拆酒樓問過汝南王府了嗎?我們世子爺不怕姑娘拆樓,就怕姑娘不付拆樓的賠償,只要你備妥五萬兩子,酒樓任你拆。」男子語氣淡然,彷佛在說反正還能原地重建,蓋間更好更大的。

「你……你訛我?你真的活膩了!」

「這是世子爺的原話,姑娘請便。」

你真說過這話?軒轅青痕兩眼燦如星,用眼神問。

是呀!總不能讓人當軟柿子捏——南宮九離笑盈盈,眉目生輝,好不耀眼。軒轅青痕贊許地點頭,做得好,這兒可是汝南王的地盤,哪有隨便軟了骨頭的道理,反倒是外來者,難道沒听過強龍不壓地頭蛇?竟在此大放厥詞。

不過這女子也不是龍吧,頂多是不知死活的小蛇精,也不曉得仗著誰的勢大展雌威,蛇口一張就想吃人。

「你敢用世子爺威脅我,我告訴你,我很快就是……你拉我干什麼,為什麼不讓我說清楚,這些賤民,也不想想他們頂著誰的天,踩著誰的地……」

囂張狂罵的女子似乎被人勸阻,然而這只讓她的怒火更猛烈,罵得更難听。

這些賤民……這語氣、這腔調,感覺很熟悉……軒轅青痕眉頭微蹙,思索起來。

見狀,南宮九離眼露疑問的詢問她怎麼了,她搖了搖頭,她一時還沒想到,要再想想。

「別鬧了,小聲點。」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響起,似在勸阻。

「誰在鬧了,是這些家伙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這包廂里的人是龍是鳳,能頂住這片天……」

听聲音,這氣勢洶洶的女子就要闖入,在戰一等人的錯愕下,容貌秀麗、嬌俏柔美的初雪、明月倏地往腰間一按,一把劍赫然在手中,兩人身形如電,迅捷的橫劍擋在門前,誰敢不請而入先殺誰,概不容情。

軒轅青痕搖搖蔥指,侍女面上冷色立退,劍身一收又變成腰帶,恍若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垂眉斂目。

「那是劍……」太厲害了。

戰一以肘一頂,戰三立即閉口,但是兩名武婢的身手還是令人驚訝,他們自慚形穢,竟沒人家姑娘的動作快。

囂張霸道的女子以為是包廂中的人怕了,揚起下巴入內,「敢跟我搶東西的沒幾人,不想死就……軒轅青痕?」

女子的臉瞬間僵硬,她一定是看錯了,看到幻象。

軒轅青痕卻是笑如花,「哎喲!我還覺得這聲音很熟,原來真是熟人,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在酒樓,緣分吶!」老天爺對她真好,正覺無趣呢!就給她送個人樂樂。

「去你的緣分,你為什麼在這里?」女子表情扭曲,她和軒轅青痕是前世結仇,今生仇深似海,仇海無邊,回不了頭。

「來玩。」她擺擺手,好不親切。

「你……」這時,本來背對門口的南宮九離回過頭,讓她兩眼一亮,把原本的咒罵吞回肚里,再開口,聲音柔得都能滴出油,油膩油膩的,「九離哥哥你也在呀!我好想你,想得臉得瘦了,你想不想我……」

她撲,她怎地撲不到,誰勾著她腰封?南宮九離一臉冷漠,「不想。」

軒轅青痕失笑,「噗!」丟臉了吧!明明一張大臉還好意思說自己臉瘦。

「笑什麼笑,軒轅青痕你不待在嶺南備嫁,跑到汝南干什麼?」她立即產生危機感,一踫到死對頭準沒好事。

「人沒老,腦子先老,才剛說過的話就忘了,記性真差……不過,你怎麼知道我要嫁人了,千里迢迢來給我添妝,真是感動萬分。」她手心一翻,等著收禮。

「誰給你添妝,美得咧,我父皇的聖旨……」

她正要落井下石,嘲諷一番,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男子按捺不住了,顧不得她的尊貴身分,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後拉。

「公主,少說兩句!」事情尚未落實前最好三緘其口,以免走漏風聲,南嶺郡主跟嶺南王可不好對付,萬一讓皇上的安排出錯可就不妙。

軒轅青痕嘖嘖道︰「玉景呀!言多必失,尤其是你這張破嘴常不說人話,我勸你牙關咬緊些,省得掉出幾顆牙。」玉景公主一張嘴巴聲音就能過江,這邊潑婦罵街,對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玉景公主是皇上最疼愛的公主,一向心高氣傲的她氣不過,抓下鎮國公世子秦儒明的手放聲大吼,「軒轅青痕你算個什麼東西,上回打掉我門牙的仇還沒跟你討回來,你竟然還敢譏刺我?我是公主、你是郡主,還不下跪迎接。」

「怕你折壽。」她懶洋洋一回,連她父王都舍不得她跪,玉景公主哪來的臉。

「我不怕折壽。」玉景公主咬著牙狠瞪。

「沒空。」她涼涼一瞥。

玉景公主氣得跳腳,看向心上人,「九離哥哥……」

不等她訴苦,南宮九離目色冷淡,「她說她沒空。」

「你幫她?」她鼓起腮幫子,活似飄浮的河豚。

「我幫她。」

「為什麼?」她不服氣。

「她不是說她來玩嗎?然後我盡地主之誼。」順便成個親、生個崽,嬌客變婆娘,共枕鴛鴛被。

「我也是客,你為什麼不招待我?」玉景公主瞪著眼,對他的不公平感到不滿。

「我跟你不熟。」

玉景公主臉色一沉,「你跟她就熟了?」

「熟。」很熟。

南宮九離目光溫柔地看向媚眼如絲的軒轅青痕,兩人一對上眼,好似有火光滋滋,天雷勾動地火,別說侍女暗衛們看見了,玉景公主和秦儒明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們欺負人。」玉景公主眼眶一紅,氣得想咬人。

軒轅青痕滿不在乎地說︰「就欺負你怎樣,你敢咬我嗎?」也就是紙紮的老虎,一戳就破,若非公主身分,她哪里還能張牙舞爪。

被她一刺,又看見心上人對她不理不睬,反而跟她的死對頭眉來眼去,從不吃虧的玉景公主怒從心中起,竟從腰帶上取下御賜的瓖紅寶石匕首,沖過去刺向軒轅青痕胸口。

她一定會殺了她、殺了她……軒轅青痕,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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