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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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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南境之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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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10:3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父王好威武

「軒轅青痕,你去死——」

玉景公主的行徑就像戲台上唱戲的戲子,她演得很賣力,台下的掌聲稀稀落落,完全不在乎她在演什麼。

其實她只要冷靜下來看一眼,就會發現所有人的無動于衷,她手上拿不拿刀都像丑角,弄丑自己,娛樂別人。

這里的人都有武功,唯她沒有。

所以,這說明了什麼?

她、找、死。

秦儒明睜大了眼楮想阻止,一旦玉景公主動手了,南嶺郡主就有理由宣稱她遭受「蒙面歹徒」刺殺,而她反擊殺死欲置她于死地的歹徒。

不能怪她劍快呀,只能說「刺客」出手太慢!

可惜軒轅青痕這個打算不能完成。

「胡鬧,你在干什麼?」

玉景公主舉高的手忽被制住,手腕處劇烈一疼。

「誰?誰敢對我動粗,我誅他九族……」好疼、好疼,她的手是不是快斷了……她痛得眼眶蓄淚。

「你要誅誰的九族?」膽肥了。

「你……」

玉景公主的怒罵還沒響起,軒轅青痕像枝頭黃鸝般輕快雀躍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父王,你怎麼來了,我想你想你,好想你,你想不想我?」笑得特別明亮的軒轅青痕朝制住玉景公主的男子撲去。

父王?嶺南王來了?驀地,玉景公主全身發冷,不敢往後看。

「想,父王的心肝兒。」軒轅勝天的聲音雄渾,夾帶著令人嚇得腿發軟的霸氣。

果然是他……玉景公主面如死灰。

陪她到汝南的秦儒明臉色也不甚好看,他盡量將背往牆面貼,降低存在感,希望眼前這些人一聊開就忘了他,他還不想死。

殊不知自身難保的玉景公主也在找替死鬼,她這輩子最怕的人不是父皇,而是嶺南王叔,他一發狠起來是真的會打人,她十歲那年打算放狗咬軒轅青痕,被他捉起來朝大腿一趴,啪啪啪的打了她十下,讓她腫得好高,大半個月不能躺、不能坐,天天痛到哭醒。

軒轅青痕笑盈盈靠向他,「父王,你是不是想我想得受不了,所以就來看我了?」就說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不是。」這丫頭臭美的習慣怎麼改不了。

「不是。」她一挑眉,似要給她老子一個改口的機會。

軒轅勝天一臂推開軒轅青痕,他這女兒太黏爹了,老是自行返老還童,「我來送嫁妝。」

「我的嫁妝?」她面上一喜,抱著親爹手臂蕩呀蕩。

「你父王我有第二個女兒嗎?」生個女兒不傻,卻盡說傻話,叫他這個老父親怎麼放心得下。

「沒有。」她大聲一應,笑得好開心。

被她丟下的南宮九離看得一陣心酸,心想,總有一天他在她心里的重量會勝過準岳父。

「那是誰的嫁妝?」軒轅勝天取笑著,眼中全是為人父的慈光,對這女兒他心里只有驕傲,她從來就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我的。」

「瘦了。」軒轅勝天不悅地看向正吃醋的世子,無聲恐嚇道︰敢把我女兒養瘦了,你要刨幾斤肉來補。

南宮九離不受威脅的回視,你老人家眼楮昏花,青痕分明是穗縴合度。

「父王,你不要一見到我就說這句話,你想把我養得多擁腫,要是你害我上不了馬,我就拐走嶺南王妃泄憤。」軒轅青痕傲嬌地把頭一抬,吃定她父王拿她沒轍。

「你敢——」不孝女。

「我親娘,親生的,我帶著我娘去仙篁山莊住個一年半載,你老頭子自生自滅吧!」母妃對她一向百依百順,她要星星,母妃絕對不會摘月亮,她是母妃拼命生下來的孩子。

住個一年半載?

一听到這話,不僅軒轅勝天臉黑如墨,就連一旁的南宮九離也心口一抽,就怕她真付諸行動。

誰都曉得仙篁山莊的機關無人能破,除非他們自己說出破解法,否則到死都一籌莫展。謝三娘曾因異族奸細潛入王府中了暗算身染奇毒,謝家的人和軒轅勝天找來獨孤神醫為她祛毒,但是她當時已有兩個多月身孕,解毒所用的藥材會傷及月復中胎兒,若不解毒母親會受毒素侵襲,孩子和母親只能留一個,難以兩全。

軒轅勝天鐵青著臉選要母親,他可以絕後,沒有子嗣,但妻子是他一生所愛,他不可能看著她去死。

可謝三娘要孩子,為人娘親者怎麼能不要自己的骨肉,她死也要把孩子生下來,誰也不能阻止。

夫妻第一次起了爭執,謝三娘詢問獨孤神醫,若不解毒,是否能夠撐到把孩子生下,他說只有三成機會。

當丈夫的一听,堅持反對,不肯拿命去賭,而妻子卻滿心喜悅,願意為孩子冒險,兩個人又再一次起沖突。

為了不讓一時惡言傷了夫妻之情,謝三娘便在茶水里下了迷藥,將丈夫丟出仙篁山莊,而她在莊里養胎待產。

這後續幾個月對他們而言都是煎熬,謝三娘因毒素未清而幾次瀕死,吃不下、嘔吐、貧血,瘦得皮包骨,而直接露宿在山莊外的軒轅勝天找不到入莊的機關,茶飯不思,同樣骨瘦如柴。

兩夫妻再見恍如隔世,那時小女兒剛出生。

沒想到毒解了,謝三娘卻昏睡半個月不起,軒轅勝天日日抱著女兒在妻子床邊跟她說話,丈夫的深情和女兒的嚶嚶哭聲終于喚醒了謝三娘。

至此之後,軒轅勝天便對仙篁山莊沒好感,也不許妻子回娘家,也就女兒年紀大些讓她自行去闖關,過得去,見外祖父母和小舅,過不去,就乖乖回家。

可是天賦這種事真的很奇妙,沒學過機關術的軒轅青痕誤打誤撞進去了,把正在喝茶看笑話的族老叔伯驚得眼珠都快掉出來,將孩子帶出山莊叫她再走一遍。

連續變換了十次機關她都通行無阻,因此她成了仙篁山莊百年來唯一的外姓弟子。

「軒轅伯父,你要不要先放開你的佷女,我們好好坐下來聊一聊。」南宮九離一使眼神,看向使性子的小郡主,先將她按捺下來,什麼事都好說。

「佷女?」養個女兒養出白眼狼,害他還得和這臭小子合作,想想就堵心,一身女兒債還不完。

「王……王叔……」玉景公主一臉的淚,皓腕痛得都麻了。

軒轅勝天一瞅,「還真是你,玉景。」

「王叔,你先松開我,玉景手痛……」啊!怎麼更痛了,痛到骨子里,她的手不會真的斷了吧!

「你剛才要殺我的女兒?」雖然她沒那能耐,可防微杜漸,他要將所有危險杜絕于萌芽期,別人的女兒死不死他不管,但誰想對他女兒不利,就算是皇上的女兒他照樣留她不得。

「我……我是開玩笑,鬧著玩的,就憑我那三腳貓功夫哪近得了青痕姊姊的身,我……我沒惡意……」含著淚的玉景公主漲紅了臉,囁嚅地說著。

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屈辱,在絕對的實力前,她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只能被迫承認比她早生一刻的軒轅青痕為長。

皇後陣痛了三天三夜仍未生下玉景公主,痛得死去活來,幾乎是難產,要剖宮取子,而謝三娘雖身中奇毒卻在神醫的幫助下順產,前後花不到一時辰。

兩位皇家嬌兒相差一刻鐘出生,在母月復中憋了三天的玉景公主渾身青紫,瘦瘦小小的,一度以為活不了,前半年是藥不離口,也未上玉牒,怕她死了。

而軒轅青痕正好相反,她就像老天寵兒似,能吃能睡,百病不侵,不到三日白白胖胖,皇上還親自去仙篁山莊瞧她,御賜聖佛開光的紫玉佛牌,當日親手將她的八字送入宗人府。

貴不可言——皇家寺廟的批示。

那時皇家兄弟正手足情深,小郡主又怎麼可能不尊貴,皇上當時不以為然,還拈胡稱許批得好,只是事過境遷,等軒轅勝天成了一方霸主,「貴不可言」就顯得有些刺眼了,到底還能有多「貴不可言」?

若是妻憑夫貴,她已經身為郡主了,將來的夫婿身分得有多高?再高高不過皇家,可太子是她族兄,絕無可能。

若不是妻憑夫貴,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其父權勢滔天,永保她富貴,不論嫁入何種門第都貴氣不凡。

「鬧著玩會連匕首都拿出來,你當本王是瞎的,沒瞧見你的殺氣騰騰?」他就一個女兒,疼若心肝,誰敢動她一根寒毛。

軒轅勝天只伸出一根食指輕按穴位,疼到唇色發白的玉景公主手一松,紅寶石匕首掉落在地,鏗鏘。

「王叔……」她真的怕了,淚眼婆娑。

「軒轅伯父,專情不宜鬧大。」皇家內部的分歧還是關起門來處理,別傳進外人耳中,引起對方的蠢蠢欲動。

听懂南宮九離的暗示,軒轅勝天這才滿臉陰沉的松手。

一月兌離桎梏的玉景公主連忙揉著手,發現手沒斷才安心,可是瓷器般光潔的雪腕上多了一圈怵目驚心的青紫指印。

她心里的恨漲滿胸口,她又把這次受的罪記在軒轅青痕頭上,認為若沒有她,她的王叔不會對她動手。

在軒轅青痕面前,她什麼也不是,渺小如螢火,眾人只看見軒轅青痕耀如星辰的光芒。

「玉景,你听著,以後做事三思而後行,別因自身喜怒而沖動,你是皇家公主,要以身作則,做為典範,宏揚你父皇浩蕩無邊的龍威。」

說老實話,軒轅勝天恨不得把這個佷女塞回皇後肚里,一顆老鼠屎壞了一粥鍋,皇家子嗣良莠不齊,去蕪存菁才是千秋萬世。

「是。」她怯怯地退到一旁。

「還有,不要招惹本王的女兒,本王知道你心高氣傲,不想輸人,可你那腦子是怎麼長的,居然敢持匕首向連老虎都打得死的暴力女子,你是不是找死……」

「父王,打人不打臉,別做人身攻擊。」她什麼事也沒做倒惹一身騷,招誰惹誰了。

「你給我閉嘴,一會兒再找你算帳。」不省心的女兒白了老父頭,他還不到四十歲呀!都是被這小猴子鬧的。

「關我什麼事?」軒轅青痕不滿,覺得她父王喜新厭舊,移情別戀,悻悻然地坐回南宮九離身側的座位,他伸手一握住柔白小手,她頓時被安慰到了,心中漣漪陣陣。

看她臉色泛柔,多了絲絲情意,南宮九離乘勝追擊,對她又給予柔情緡繕,趁她對著準岳父使起小性子時攻心為上,潤物細無聲的侵入她的心,成為她心里的唯一。

小子,收斂點,別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軒轅勝天惡狠狠的睨了他一眼,又轉回來向佷女說教。

「你動誰都行,別把主意打到小乖身上,你們不和已久是你們的事,但是一旦動起手來,你知道你會有什麼下場嗎?」

小乖是軒轅青痕幼時的乳名,當她稍長會說話抗議時便少用,不過此時此刻用,只顯得父愛如山,也只有軒轅勝天會覺得自家小煞星還是個孩子,自家小孩和人吵架,當長輩的出面教訓別人家的孩子,千錯萬錯都是對方的錯,他女兒不會錯。

玉景公主委屈道︰「偏心。」

「你說什麼?」他兩眉一豎。

囁嚅著,玉景公主嘟嘴,「王叔偏心。」

看到軒轅青痕正吃著一道道送上來的熱菜,而饑腸轆轆的她卻得挨餓被罵,她實在很不甘心。

「同樣的話不用說第二遍,本王听見了。你是不是傻的,皇兄生下你沒讓太醫瞧瞧嗎?心本來就是偏的,本王不偏心親生女兒還偏心你不成,你有多大的臉!」歪梁長出憨柱子,老子沒腦,生出的孩子也缺腦,一樣的糟心貨。

軒轅勝天對皇上派人刺探他,在他的封地安插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感到不痛快,行軍打仗的人最痛恨這種鬼鬼祟祟的心機算計,有事當面講開,何必故作信任又心存質疑,認為他有異心。

當年的豪情萬丈被歲月磨去了,拍著他肩膀說「弟弟,我們共享天下」的皇兄不見了,只剩疑神疑鬼、疑心別人要搶他龍椅的皇上,權力腐蝕人心,也斬殺了兄弟情。

再見到性子和皇上如出一轍的玉景公主,他有著遺憾的心態,皇家父女都心胸狹窄,不容異己,只要有機會便要拔除對己有威脅的人,先下手為強。

「王叔,我是你親佷女……」玉景公主不快的一跺腳,她認為她是公主就該是眾所矚目,所有人都要將她視為第一優先。

「嗟!佷女有女兒親嗎?你當是偷抱來養的,蠢貨,將來馬革裹尸是女兒替我埋尸立碑,不是你。」他一死,皇城中那些人只會肆無忌憚的凌虐他的家眷,將她們踩在腳底下。蠢……蠢貨?王叔竟然這麼說她……玉景公主的臉乍青乍白,十分恐布,像長滿毛、面發紫的夜叉。」

軒轅青痕還是看出父親眼底的遺憾,「父王,不說這事,觸楣頭。」哪壺不提提哪壺,還身在壯年就想到身後事,真不要兒子了。

軒轅勝天不是重男輕女,而是若有一個兒子,父子倆有共同的話題、共同的喜好,不論長得多大都能要抱就抱、要打就打,他皮糙肉厚,打不壞。

而女兒要嬌養,嬌滴滴的不沾陽春水,每回看她在烈日下揮汗操練,他是自覺對不起女兒的,若他有個兒子,女兒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她能依偎在娘親懷中撒嬌,在閨房中和三五好友嬉戲逗樂、無憂無慮等嫁人。

「古來征戰幾人回,戰場上刀槍無眼,每次出征都要做好馬革裹尸的準備,我說的是事實,何必遮遮掩掩。」一拿起他的紅纓槍,他就將生死置之度外,能有個全尸就滿意了。

軒轅青痕心口發酸,「父王我不愛听這話,你再說我就生氣了。」他有她還有母妃,他不能死,要長命百歲。

軒轅勝天是軒轅青痕心目中永不言敗的英雄,他是她的楷模,也是學習的對象,她希望他屹立不倒,他是驅動她前進的那座大山。

「好、好,不說,女兒都發脾氣了,再說就伸出爪子撓人了。」

軒轅勝天哈哈大笑,看自家女兒是怎麼看怎麼好,天女下凡似的嬌人兒,享天下人福氣,一動一靜皆宜人。

再看到她身邊想偷摘桃的臭小子,那是越看越討厭,一眼生惡,他在那一逕的獻殷勤算什麼,沒瞧見人家的爹在跟前嗎?不長眼色的楞頭青。

「哼!」軒轅青痕冷哼一聲,表示不滿。

「哼什麼哼,老子管不動你了是不是,先在一邊待著,我先審審玉景丫頭。」軒轅勝天扭頭,一臉嚴肅道︰「你呀!到汝南干什麼,堂堂一個公主私逃出宮已是大事一件,你還出了城,千里迢迢跑到汝南,你真當這天下河清海晏,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這丫頭不是膽大,而是沒腦,居然連御林軍也沒帶。

單槍匹馬很威武嗎?那是給山匪河盜送菜,一株水女敕女敕的芙渠送到眼前,誰會錯過。

「我……我是……」玉景公主滿臉羞澀的看向心上人。「我是來找九離哥哥的,我……我們……」想到他就要成為她的駙馬,她喜不自勝,想要早點見到他。

「沒有我們,公主請自重。」見她神色不對,南宮九離搶先一步表態,他和公主之間純潔的像張白紙,絕無交情。

「你還不曉得嗎?父皇已為你我指婚,不日成親。」玉景公主忍不住月兌口而出,想早日永結同心,以免夢長夜多。

「公主……」貼牆而立的秦儒明慢慢往下滑動,小聲地喊著她,對她摟眉弄眼,要她瞧瞧嶺南王越來越黑的臉,可她眼里只有心上人,全然無視他的警告。

「公主自說自話的本事越來越高明。」南宮九離冷嘲。

她急了,「你不信?」

「信什麼?」異想天開是病,得治。

「明明有天使送聖旨而來,德公公還沒到嗎?他比我早三日出京。」她是尾隨德公公出了京城,心想跟著他們總安全些,誰知跟著跟著把人跟丟了。

其實德公公半途拉肚子,足足拉了三天,他住在某官員府中養病,那官員十分會巴結,讓德公公左擁右抱,受足美人的殷勤款待後才啟程,反倒讓玉景公主超前半天。

接下來距離拉越長,狀況百出的德公公一行人此時還在半路上,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看著水淹驛館,明明沒有刮風下雨、河水暴漲,甚至是閃電打雷,怎麼方圓十里都淹了,水深過膝,車馬無法行走。

「沒瞧見。」南宮九離看也不看玉景公主一眼,神色溫柔地替身邊女子去魚刺,夾塊女敕魚肉到她碗里。

「怎麼會沒瞧見,他們應該比我先到……」玉景公主著急的想證明她說得是實話,心里埋怨德公公廢物。

「咳咳!玉景,你是不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還賜婚,他讓她嫁給乞丐都易如反掌,一輩子討飯去。

「王叔,你別打岔,我正說著我的終身大事,父皇一下子賜下兩門親事,一是我與汝南王世子的親事,一是……南嶺郡主和鎮……鎮國公世子……」她說錯什麼嗎?王叔臉色黑得像要殺人。

一旁的鎮國公世子秦儒明全身抖如落葉,臉白如紙。

完了、完了,被這蠢貨公主拖累了!

他以為南嶺郡主遠在嶺南,接到聖旨也怪不到他頭上,皇恩浩蕩,誰也不能抗旨,他也是逼不得己。

誰知她不只來了汝南,連嶺南王也來了,口中說著送嫁妝。

能讓他親自送嫁妝的有幾人?唯有南嶺郡主。

也就是說,汝南王府跟嶺南王府要結親,自己活月兌月兌就是個絆腳石!不自己滾到路邊就罷,還自己跑到他們面前礙眼。

所以他死定了,被口無遮攔的公主害死了!



為免家丑外揚,一行人也沒吃飽,直接由聞香酒樓移到汝南王府的正堂,面對血淋淋的

皇家心計,還是關起門來慢慢說,以防隔牆有耳,泄露給鄰國,趁機作亂。

同時,一抬抬的嫁妝也抬進王府,從早到晚沒停過,一百抬……老鼠嫁女兒嗎?不夠看,是以百計數,一百抬、一百抬地往里抬,分批進入,等前一百抬和嫁妝單子核對好確認無誤,抬入庫房內安置妥當,下一百抬嫁妝再從側門入。

如此抬嫁妝抬了足足三天,震驚汝南全境。

當然,遠在京城的皇上也收到飛鴿傳書,他氣到直呼——

  

「荒唐、荒唐,豈可胡鬧行事,朕派去的人呢!都死在路上不成?」

皇上鎮密的計劃月復死胎中,叫他如何不飲恨?

不過這些乃是後話,先按下不提,說回眼前。

軒轅勝天要好好跟不懂事的佷女說清婚事問題,連被嫁妝一事驚動的老秦氏也赫然在座,但臉色有些……陰沉。

嫁妝多不是不好,可是看看人還沒進門,軒轅勝天就來撐腰,日後她這個老王妃哪會被放在眼里?還不如娶個窮縣令的女兒任她拿捏。

軒轅勝天睥睨著玉景公主道︰「說你是個傻的你還不信,本王都說了為女兒送嫁妝,你用你的豬腦袋好好想一想,在汝南有誰能配得起本王的女兒,在本王面前還敢大言不慚要搶本王的女婿,你是嫌命太長還是活膩了,本王成全你……」

「可是聖旨……」玉景公主還想用皇上旨意為自己扳回一城。

自古以來誰不以皇命是從,皇上是天,是真龍天子,他所說的話凌在一切之上,君無戲言,聖旨一下便是定局,她和汝南王世子的婚事板上釘釘,已成事實。

可是她忘了軒轅勝天就是個軟硬不吃的,護短又不講理,從不按常理而行,規矩在他眼中是個屁,放再多也裝不滿一蘿筐。

軒轅勝天不耐煩的揮手,「聖旨在哪,等本王瞧見了再說,憑你片面之詞,本王無法從命。」他的意思是拿證據說話,空口無憑只能說她滿口謊言,為了壞這門親都敢拿皇上出來說嘴,實為不忠又不孝。

「王叔!」他怎麼能罔顧聖意,明明有太監出京傳旨,他再等一等不行嗎?非要指稱她為一己之私假傳聖旨。

「去去去,一邊玩去,本王忙得很,沒空理會這等小事,本王要嫁女兒才是天大地大的事,神阻斬神、佛擋殺佛,讓本王女兒嫁得不愉快,本王不惜人骨搭橋,以血做池。」他目光從端坐的老王妃身上掃過,見她雙手忽地捉裙才滿意一笑,會怕就好。

嶺南王的霸氣展露無遺,他是南方地區的神只,一開口,無人敢反駁。

他腳一踩,地裂三尺,再仰天一吼,石破天開,他就是王,定天下、護萬民的嶺南王,令人打從心底敬畏,不敢與之抗衡。

偏偏總是有一些腦子里灌了水、看不清狀況的人還要負隅頑抗。

玉景公主怒紅了眼,「九離哥哥是……」是我的夫婿,王叔替女兒搶我的男人還不許我多說一句嗎?王叔未免太霸道了。

不想再听她說話,軒轅勝天板著臉教訓,「叫姊夫。」不懂事。

玉景公主面容紅如血,是被氣的。

「我才是……」正主兒,王叔你喧賓奪主了。

玉景公主還是沒意識到,相較于手握大權的軒轅勝天,還有他唯一的掌上明珠軒轅青痕,她真的只是小魚小蝦而已。

皇上有子十一名,女八名,多一個公主少一個公主不算什麼,反正有那麼多嬪妃等著承寵,往後還會有皇子公主出生。

若嶺南、汝南兩家王府搶在聖旨到前辦好婚事,皇上也不好強拆姻緣,更別說為她這麼一個可有可無的女兒出頭爭夫,他不敢直接撕破臉,怕一下子把兩家逼得狗急跳牆。

「玉景,讓開,你,過來。」

玉景公主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軒轅勝天听膩了,朝縮著身子的秦儒明一比,他抖了一下。

「拜拜拜見嶺、嶺南王,王爺千歲,在下是鎮……鎮國公世子。」他希望鎮國公府的名號可以讓他逃過一劫,畢竟在京城鎮國公府還是頗有聲望的世家,文臣武將都樂于結交,門庭若市。

「你就是玉景說的妄想高攀本王女兒的豎子?」他冷冷一視,懾人威嚴立現。

「這……」他聲音一滯。

「你說你配得上本王的女兒嗎?」連蛇都不是的小蚯蚓,也敢妄想。

「我……」面對嶺南王的威嚴,他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爹當初怎會听信姑母的建議,為了向皇上表忠心,透露願意娶了南嶺郡主,借由郡主去控制嶺南王,將嶺南那片土地拿到手,還暗地打算一石二鳥,趁機壯大鎮國公府實力?

事實上是他們不自量力了,鐘家長子的下場殷監不遠。

听說太子妃之兄被拖進暗巷打得四肢皆殘,日後是只能躺在床上的廢物,只因皇上本要為他和南嶺郡主賜婚。

聖旨上的名字都填寫完畢了,可是人都被廢了還能賜婚嗎?這不是結親,而是結仇,只好趕緊換人。

這時他爹說要為君分憂,便把他推出去。

汝南王府已經被他們挖成空殼子,秦家家族大、開銷也大,要另闢蹊徑賺錢,嶺南王獨生一女,他身後的身家她獨佔,不如上表求娶,一來娶了個金菩薩入門,二來也能在皇上跟前露臉,博個忠君美名。

祖父和父親都忘了嶺南王不是好惹的人物,這些年並未進京的他不再傳出驚人事蹟,以至于讓人以為他雄心已失,再也不復當年威猛。

看到祖父和父親的胸有成竹,彷佛已水到渠成的樣子,他心里惴惴不安,可是聖旨都下了他還能怎樣?只能安慰自己,就算嶺南王父女要殺他,也得花點時間,自己還有機會跑。

「不然讓你跟本王的女兒打一架,不用贏她,只要平手,本王就給你一個競爭的機會。」看,他多厚道,哪有有理無理都要攪三番,不給年輕人出頭天,這誤會可大了。

一旁正在和未婚妻喂喂細語的南宮九離聞言一抬眸,先看向一臉得意朝他示威的嶺南王,眸光一轉又斜睨直冒冷汗的秦儒明。

明明沒有什麼冷刀子直射,被他一看的秦儒明卻很想奪門而出。

「父王,你听過『狗拿耗子』嗎?」就那小子禁得起她一拳嗎?太弱的對手她不屑。

「你說本王多管閑事?」這女兒是來氣死老子的。

「既然都要成親了還比什麼武,你也給你女婿留點面子,別搞得他娶個媳婦得過五關斬六將。」都定下了還鬧什麼瞥扭,再怎麼看不順眼也是自個兒點頭的,自做要自受。

聞言的南宮九離勾唇一笑,拉起軒轅青痕的手往玉面一蹭,滿目縫繕柔情。

老父親軒轅勝天看得怒火中燒,想把他那只手剁了,而眼露妒意的玉景公主則把嘴唇咬得都破了,泌出血絲,狠瞪著軒轅青痕,很想撕爛她的臉。

眾人神色各異,唯有秦儒明盡量做到眼觀鼻、鼻觀心,把自己當成一顆石頭,希望在場的每個人都不要想起他。

他錯了,他不該在公主的慫恿下陪她到汝南,如果知道會遇到嶺南王父女,他絕對不會離開京城半步。

「不是說有聖旨嗎?不如再等等……」存心找磴的軒轅勝天不想南宮小兒太順風順水,有意刁難,可說歸說,他眼刀卻狠狠往秦儒明臉上射,顯然意有所指。

玉景公主一听,欣喜若狂,當她和南宮九離的婚事並未破局,王叔幫著她,但聞弦歌而知雅意的秦儒明連忙順著台階下,他的小命撿回來了。

「什麼聖旨,我沒听過,皇上說說罷了,當不得真,天賜良緣不能等,良辰吉時已定,佳偶天成。」這個時候他的立場一定要站對,皇上不會砍他腦袋,但形同土匪的這對父女則不跟人講道理,一言不合就人頭落地。

玉景公主還傻得駁斥,「秦儒明,你在說什麼,明明有聖旨……」

秦儒明說得一本正經,「公主,你看錯了,我們離得遠只是猜測,沒人瞧見聖旨上寫了什麼,妄自揣測聖意可是大罪。」聖旨是封住的,必須在接旨人面前打開宣布,若擅自閱覽死罪一條。

「你……」玉景公主徹底傻了,你半天也說不出下文,不知為何秦儒明會倒戈。南宮九離跟軒轅勝天卻是齊齊點頭,嗯!上道。

軒轅勝天大手一揮,「好了,玉景,別再鬧了。還有你,秦家小子,你比你貪婪的祖父、腦子被驢子踢過的父親強多了,如果不像他們那般糊涂還是能走得長遠……」

秦儒明頸部以上僵硬,連笑都像在哭,王爺這麼說人家長輩,要當人兒孫的如何回答?

「他……他們都是好人,從沒做過什麼壞事,王爺這麼說可就過分了,這里是汝南王府而非嶺南王府,王爺說話還請客氣些。」一向習慣做主的老秦氏終于忍不下去。

這幾日看著身邊熟悉的人一個個消失,連小秦氏的面也見不著,取而代之是外來的生面孔,感覺權力被架空的她一日比一日心急,一日比一日恐慌。

會不會有一日她也不見了,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囚室里,從此過著叫苦連天的日子?

軒轅勝天在她面前氣勢洶洶的駁斥玉景公主,又教訓威脅她的佷孫,一副當家作主的樣子,更讓她這種恐慌達到了巔峰,顧不得兩人的身分之別,想要抓回話語權。

軒轅勝天嗤笑,「哎呀!老妖婆,你終于開口了,本王還當你成了啞巴,原來舌頭還在,沒被你冤枉害死的鬼給拉出剪了,你真是命好。」小輩處理完了,那就再戰倚老賣老的老賊婆。

「無禮!放肆!我是汝南王妃,你與我兒同輩,當以禮敬之。」她還想端著長者姿態教訓言語不當的小輩。

軒轅勝天哈哈大笑,「本王不是南宮厲那傻子,對你百依百順,要是有人敢動本王妻小,本王不管他是龍是虎,雖遠必誅,何況老汝南王已逝,你算什麼汝南王妃,充其量是有了誥命的老夫人,本王身為皇上親弟,還看不在眼里。」

「你……你敢對我說出……這麼無法無天、天理不容的話……」

她氣得一喘,身後的馮嬤嬤連忙送上茶,待她喝一口後才輕拍她後背,為她順氣。

「你也別端著,一副天大地大你最大的樣子,老汝南王不到四十歲就死了,你敢說你沒有責任?王爺依例有正妃、兩側妃、四夫人、八名侍妾,你又不是天仙美女,而且只為老王爺生一子就因怕痛而不生了,你憑什麼不讓老王爺找旁人開枝散葉;你貪戀榮華安逸,不肯隨夫戍邊,可別人情願,你憑什麼嫉妒人家與老王爺相伴……」

軒轅勝天毫不留情揭開那層薄薄的遮羞布,從老秦氏的過往全倒了出來,嘲笑她魚眼珠子當自己是明珠,明明一身烏鴉羽毛還妄想把自己粉飾得雪白,他呸個不要臉老婦。

「你也不用捂著胸口裝心悶氣短,四戒,去給她把把脈,看是不是快壽終正寢了。」也就軒轅勝天敢說這種話,把人家的老底翻出來還補刀咒人家。

「哎呀!王爺,和尚躲在這兒偷喝酒你也曉得……」窗子翻進一個光頭和尚,就口一飲葫蘆內的酒,老秦氏不讓診脈,和尚三指一按她就動不了。

望聞問切……沒事。

軒轅勝天冷笑,「老妖婆……算了,也是姻親,就客氣叫你一聲老王妃吧!本王的女兒要嫁進王府,本王也不求你憐小惜幼,就一條,少拿規矩煩她,什麼晨昏定省都免了,也別想侍疾,給你當奴才使喚,她就是來當你祖宗的……」

聞言,沒病的老秦氏真的氣暈了,被人抬著回去。

可誰也沒去探病,因為王府要辦喜事了,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張燈結彩貼喜字,滿府紅艷艷,更沒人注意到小秦氏正從挖了很久才挖出的狗洞鑽出府,步履蹣跚不知往哪去。

她不甘心。

怎麼甘心?王妃之位是她的,她一定要拿回來,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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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10: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婚禮演好戲

「父王……」

「少矯情。」

「我是說父王你哭就哭,別把眼淚鼻涕往袖口抹,真難看。」她也就打算嫁一次,別丟她的臉。

「……」不孝女。

軒轅勝天瞪著眼,嫁女兒的不舍和心酸一下子收了回去,氣呼呼地叫女兒快走快走,養兒養女都是債,今日女兒一出閣,他背負的債務就清了,無債一身輕,痛快。

可是一想自己把屎把尿養大的女兒就要成為別人的,心口的酸澀一下子涌了上來,他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記得她剛出生時才丁點大,還沒他半個手臂長,像只小狗兒般在他手心蹭呀蹭,黑溜溜地眼楮似會認人一般直盯著他,沖他呀呀的直喊,把他鐵石一般的心腸都喊軟了,無時無刻不抱在懷里,看她咧開無牙的小嘴朝他笑。

看她流涎長牙,看她牙牙學語,看她扶牆一步一步走著,三歲騎上他送的小馬駒滿園子跑,念書、寫字、蹲馬步,站梅花樁,看她小腿抖著,身子搖搖欲墜,她沒哭,他先哭了。

若她不是嶺南王的女兒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他常覺得自己害了她,如果她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顧忌,只要學人家玩花繩、踢毽子、園中撲蝶。

可是她笑著說︰「不苦、不苦,我父王是戰神,我就是小戰神,等你老了我幫你帶兵,誰說女子不如男,女兒會讓那些笑你沒兒子的人再也笑不出來,我用實力鎮壓他們。」

為了實現這句話,她三伏天里在太陽底下練拳,落雪紛飛的季節舞劍,不分春夏秋冬的入山隨軍隊操練,又在京城里力戰群雄,將嘲笑女子無用的一干文武臣子打倒在地,讓他們把說出口的話收回去。

看著穿一身紅色嫁衣的心肝肉,暗自悵然的軒轅勝天眼里淚光閃動,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就要便宜南宮九離那小子,想想還真是不痛快,干脆去揍他一頓消消氣,省得憋出病來。

「父王,你要去哪里?」知父莫若女,他心里在想什麼她瞄一眼就曉得,她有個長不大的爹。

「出去逛逛……」

他一回頭,一只小手拉住衣襦。

「逛著逛著逛到汝南王府,順手把新郎官打了?」他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幼稚又隨興。

要不是出嫁需要一座大宅子,軒轅青痕都不曉得父王闊綽到在汝陽城有座不下汝南王府的府邸,前有小湖、後有山坡,山坡上植林種樹,放養兔子、山雞、獐子、鹿等野物,讓其野生野長,想吃什麼拉弓一射,不用到城外。

三天前大門口才掛起「軒轅府」三個大字的門牌,然後貼上大紅字表示此府有喜事,府里府外擺設得喜氣洋洋,府前擺了兩口大缸,足有半人高,一邊是滿出來的喜糖,一邊是疊得塔高的喜餅,一人捉一把隨人取用。

鄰居們看了都來道喜,可軒轅兩字令人浮想聯翩,軒轅是國姓,這府邸跟京里坐的那一位……應該、似乎、可能……沒關系吧!

大人是有些遲疑,不過孩子們歡歡喜喜的跑上前,左手捉糖、右手是餅,就算有些貪心點的往布兜、荷包里塞,坐在一旁的管事不僅不趕人,還笑呵呵的要孩子們多拿一些,幫他們把糖果、糕餅放入壞里。

缸里喜糖喜餅不曾少,少了就補進去,一直維持在滿缸,人來人往看得喜氣,不分男女老少、貧富貴賤,乞丐來了也人手一把。

軒轅勝天擺出這陣仗就是不怕人拿,就怕吃不過癮,分享不了他的歡喜,只是事到臨頭,那點心酸不舍就又冒出來了。

「誰……誰說的,我就走一走,不耐煩看你們女人梳妝打扮,白白淨淨的一張臉涂得花花綠綠。」素淨著臉才像他女兒,描眉抹粉明艷得不可方物只為出嫁,讓他看了就心酸。

「你一心虛就結巴。」

又被女兒看穿,軒轅勝天惱怒,卻又舍不得對女兒發火,只能輕哼,「父王是給你面子,不然……那小子燒了不少高香。」

瞧她父王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的樣子,軒轅青痕笑出聲,「只要不把人打得鼻青臉腫,叫人認不出是誰,你動手吧!」

她父王還是像一座山,讓她大無畏的往前沖,只是鬢邊已有三、四根白發,她出嫁之後就不能日日承歡膝下,她又哪里不會不舍?她願意哄著他。

「好,父王不打臉。」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還真要去打女婿,好彰顯岳父的魄力。

閨房之中,除了負責打扮的婆子,還有一名穿著海棠紅繡著瑞草雲雁輕羅衣裙的美婦。

她笑看兩父女一來一往的斗嘴,此時終于開口,「小乖說說而已,你還當真呀!」真是為老不尊。

「三娘,咱們就這一個女兒,還嫁得匆匆忙忙,你不覺得心里有點恨嗎?」雖然嫁妝早幾年就準備好,可是婚禮還不夠盛大,像老鼠娶親一樣瞞著人。

「恨什麼,早點嫁了也省得被我們拖累,早兩年我就說要相看人家了,你偏說還小還小,差點把女兒坑了。」還好有九離那孩子,否則真要被皇家算計了,瞧瞧皇上挑的是什麼貨色,給小乖當轎夫都不夠格。

「那是……呃,真的年紀小嘛,一張小臉還沒我巴掌大……」他一根手指就能挑著走。軒轅勝天很不服氣,卻沒想過他能力拔山河,一只手就能舉起百斤大石,一個站起來不及他肩高的女兒算什麼。

「我嫁你的時候幾歲?」謝三娘笑時左邊面頰有小小的酒窩,三十多歲看來有如二十出頭,膚白面女敕,眸如秋水,眼睫輕輕一掀有如正要展翅的蝴蝶,美得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十五。」他記得很清楚,她大婚那天媚而不妖的嬌顏羞紅雙頰的樣子仍宛如昨日。

「女兒今年幾歲?」

「十七。」

「是十七快十八了,沒听過留來留去留成仇嗎?早早嫁出去禍害她的夫家。」謝三娘一說完就笑起來了,她的一生過得很順心,早年有個弟弟使喚,嫁了人又有丈夫、女兒護著,她真的覺得人生了無遺憾了。

「母妃,我听見了。」說她的壞話還這麼光明磊落,她有多惹人嫌棄呀,都成禍害了!

「就是要讓你听見,嫁到人家府里雖不比在自個兒府中,可也不能一味吞忍,我們養大你不是讓你去受罪的,母妃這輩子不知什麼叫委屈,你是嶺南王的女兒,更不用去承受……」

听母女倆聊得正起勁,鼻子很酸的軒轅勝天溜到屋外的園子放聲大哭,哭得像府里死了人,不似辦喜事,讓妻子、女兒听得哭笑不得。

謝三娘牽著女兒的手,目光卻飄向窗外,話音溫柔,「你父王就那性子,讓他哭一哭就好。打你一出生,你父王就抱著你四處炫耀,等你稍微大了就讓你騎在他肩膀,人去哪兒就帶你去哪兒,你對他而言比命還重要。」

她從未看過這麼疼女兒的男人,說是竭盡一切還說輕了,剛了一身血肉也要讓小獸好好成長。

「我知道,母妃……咦!你……」軒轅青痕將手搭在母親手腕,無意間感覺脈象有異。

謝三娘面露淺笑,輕輕一頷首,「嗯!」

「母妃……」她又驚又喜,又有一絲擔心。

「沒事,小乖不怕。」撫著女兒的手,她笑如煦日。

「娘,生下來,我替你保護他。」他們不要再退讓了,一退再退何時了,再說他們現在已是退無可退。

一听她喊娘而非母妃,謝三娘便知道她怕了,怕她不肯生。

謝三娘笑容越發溫柔,眼里卻是堅定,「我會生的,生個弟弟給你撐腰。」

多少年了,終于再度有孕,她也曾經猶豫著要不要留下,可畢竟是身上的一塊肉,她實在無法割舍,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血。

「父王知曉嗎?」她小聲的說著,縴手小心翼翼地覆在母妃平坦的小月復上,明知道孩子還不夠大,她卻彷佛能感受到細微的脈動。

她搖頭,「我還沒告訴他。」

丈夫性子沖動,正值女兒的大好日子,她想先把女兒的事辦好,再把天大的好消息說出,免得他高興過頭,兩邊都辦不好。

「好,不要說,急死他。」軒轅青痕一時興起,想把嶺南最大的喜事留在最後,給她父王驚喜——也可能是驚嚇。

軒轅勝天耳聰目明,又正好哭完了回來找兩人,把女兒的話听個正著。

他挑眉,「什麼事急死我,你們母女有事瞞著我?」看她們的眼神不像壞事,一個笑得比一個……賊。

「沒事。」

兩人異口同聲,又相視一笑。

軒轅勝天先看看妻子,又瞧瞧女兒,心想應該沒什麼事,今天唯一的大事是女兒要嫁人了,誰都沒這事重要。

「花轎來了,我晾一下他們,不能輕易將人娶走。」

「晾什麼晾,吉時快到了,你想害女兒上不了花轎嗎?」這頭牛呀!非要抽兩下才肯改了心思。

「我軒轅勝天的女兒隨時要嫁都是吉時……」天授之子,福壽綿長,走到哪里都吉星高照。

「好了,別老說陳年往事,先讓女兒上花轎再說,你背吧!」誰叫他們沒兒子,同輩子佷皆在京城。

「我背?」他一怔。

「不想背?」謝三娘瞅了一眼。

「背,老子嫁女兒開心,背她上花轎。」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盈滿眼眶,是笑,也是不舍。

「父王,女兒很重……」不知不覺,軒轅青痕眼中有了淚意,原來嫁人是這般揪心。

明明只是換個地方住而已,她以前也常常不住府里,東邊走走、西邊溜溜,早上喝著羊乳茶,下午敦煌看飛天,可此時卻是心頭酸酸的,感覺一出門便是別離了,不再是父王母妃的孩子。

「不重,輕得很,再十個你父王也背得起。」

他手一托,輕得幾兩重的小身子到了後背,在妻子的催促下他抬高無比沉重的雙腿。

「父王,謝謝你養大我,給我衣食無虞,讓我在風雨中成長,忍著椎心的痛也要教會我保護自己,在我心目中,父王永遠是那座不倒的山,我要朝你走過去……」

女兒的這一番話又逼哭了寵女如命的軒轅勝天,他仰著頭不讓眼淚滴落,卻擋不住熱淚盈眶。

當一行迎娶的人看到是由高大挺拔的嶺南王親自背著女兒上花轎,眾人都震驚了,卻也動容他對女兒的寵愛。

「岳父大人,我來背……」南宮九離上前接手。

「不用,本王還沒老到走不動。」

只剩下最後一段路,他軒轅勝天的女兒就要成為南宮家的媳婦,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慢到大家以為他不想嫁女兒。

雖然他很想後悔,不讓女兒嫁了,不過還是將她緩緩放入花轎內,三聲嘆息才肯退開。

「小乖別怕,父王在汝南王府等你,有父王鎮著,老妖婆不敢作怪……」

本來很傷感的軒轅青痕一听見這話就笑了,她父王還真是把她這女兒照顧得無微不至,史上第一好爹。

「起轎——」

隨著喊聲,喜樂聲奏起,八人抬花轎繞行汝陽城一圈,鮮花開道,模樣可愛的童子向著夾道恭賀的百姓灑著喜糖,其中還有印著金玉滿堂、富貴無雙的金踝子、銀課子,讓全城都熱鬧起來。

花轎搖呀搖、晃呀晃,騎著馬的南宮九離豐神俊朗,一直跟在花轎旁,與轎中的新娘子說話,不時跟她形容百姓的神情,有多少人在笑著,小童搶著糖、姑娘們爭著花,大姑娘小媳婦模模轎身沾福氣。

不知過了多久,差點在轎子里睡著的軒轅青痕听到一聲停轎,她歪著的身子只好坐正,等著喜娘扶她下轎。

不過她雙腳未沾地就被抱起,輕囈了聲,她听見南宮九離俯在她身邊的輕笑聲,自個兒也笑了。

好像嫁給他是天經地義的事,她心里一點也不抗拒,還有點歡喜,她不知這是不是男女之情,但伴侶是他,她嫁得心甘情願,在未來的日子里攜手同行,再無二心。

「跨火盆。」

新郎官抱著新娘子一起跨,紅紅火火一輩子。

「一拜天地。」

新人向外一揖,不跪拜。

「二拜高堂。」

這高堂,一、二、三、四……眾人一看都笑了,怎麼丈母娘和岳父大人也在,這是娶媳婦還是入贅?

老王妃在堂上不稀奇,叫人嘖嘖稱奇的是在新人入門的前一刻,空著的主位多了一人,南宮厲也來了,他就坐在老秦氏的左側。

乍見兒子出現,老秦氏幾乎要站起來喊︰婚禮不算,送客。

軒轅勝天咳了一聲,身子一僵的老秦氏才冷著臉坐好,自始至終沒笑過的她像是別人欠債未還,拉著一張老臉不看任何人,明擺著對這樁婚事不滿意,也無意參與。

然而誰也沒有在意,司儀依然喜孜孜地繼續喊——

「夫妻交拜。」

兩人互行一禮。

「禮成,送入洞房。」

最後一句落下,所有人都吁了一口氣,露出繃緊已久的笑容,終于不用受制于人了。

「聖旨到——」

聖旨?

被迫觀禮的玉景公主一肚子怒氣,她好想伸出十指抓花軒轅青痕的臉,將她推開自己跟南宮九離拜堂行禮,一听尖銳的太監聲音傳來,她不僅不感到歡喜,反而想將人撕成碎片,同樣的行程居然慢了一個多月,而且只差一步。

早來一盞茶功夫就能阻止了,偏偏功虧一簣。

巧得像是嘲諷,諷刺她的自做多情,連老天爺都不肯幫她,在這一瞬間她便成了笑話,無人在意的擺設。

「哎喲,是誰娶媳婦,咱家正好趕上熱鬧,喝杯喜酒。」德公公尖著嗓門嚷嚷,笑意可掬,看來十分誠懇,可冠歪衣髒、灰頭土臉,之前肯定遭了大罪。

「汝南王世子。」一旁某人很誠心的回答。

德公公一怔,有些搞不清狀況,「誰成親?」

另一人又回,「汝南王世子。」

「汝南王世子?」他驚得面色一變。

「嗯!德公公來得正好,今兒個我兒小登科,你得多喝點,不醉不歸。」南宮厲好不熱情的呵呵笑,將貴客請上桌。

「汝南王?」他怎麼在這里……

「怎麼,不認得本王?」他挑眉。

「你不是不在王府?」都十幾年未歸府了,難道探子的回報有誤,給了皇上假消息。

「本王自己的王府,本王為何不回,非要讓給蛇鼠竄行。」他冷笑,意有所指,刻意不看向氣得發抖的親娘。

他逃避了一輩子,總要為兒子出一次頭,他欠長子太多太多了,多到不敢見他。

「這……」德公公語塞,扶著要掉不掉的發冠干笑。

「不是聖旨到了,還不宣旨!」一道威武的聲音又沉又重,穿透人耳,帶著戰場上千軍萬馬奔襲而來的煞氣。

德公公轉頭一看,眼楮瞪得更大,「嶺南王?」還有王妃……

軒轅勝天不耐煩地將手邊的茶杯往他一砸,德公公就破相了,額頭血流如注,「狗東西,見到本王為何不下跪。」

嚇到腿軟的德公公正要雙膝落地,但一想到身懷聖旨又不跪了,「奴才給王爺請安,王爺金安。」

汝南王、嶺南王,同樣是王爺,德公公面對他們的態度差別如此之大,對前者趾高氣揚,對後者奴顏婢膝,活月兌月兌的勢利小人行徑。

「不用安了,有屁……有事快說,本王的時間寶貴,不是你一個奴才能耽擱的。」軒轅勝天口氣張狂,真把內務府總管當成一條狗看待,在他眼中沒根的太監連人都不算。

「是、是,奴才這就宣旨……啊!今日汝南王世子迎娶新婦?」捂著額,德公公後知後覺的尖叫。

南宮厲呵呵笑,「是呀!你沒看見賓客雲集,到處掛著紅燈籠,比你腦袋瓜子大的囍字貼得醒目。」沒瞎的人都看得見。

「可……可奴才的聖旨是給汝南王世子的,他這……奴才可難辦了……」看著一屋子紅字,德公公欲哭無淚。

「拿來本王瞧瞧,多大的事兒,還能掉腦袋不成。」軒轅勝天眉一豎,滿身的殺氣撲面而來。

「王爺,這是聖旨……」只有他這個宣旨的使者和本人可以閱覽。

軒轅勝天冷冷一哼,「小德子,你膽子往橫的長了。」

「王爺請看,奴才給你呈上。」德公公冷汗直冒,畢恭畢敬的送上,神情無比的卑微。

其實聖旨的內容軒轅勝天大致有譜,他裝模做樣的看了兩眼,又把聖旨丟回去,沒當回事,兀自吩咐。

「回去告訴皇兄,他的旨意來遲了一步,汝南王世子已與小女拜完堂,正等著入洞房,叫他下次早點到,別老牛散步慢吞吞的,改日本王親自將喜酒送到他面前。」

哈!痛快。

將了皇上一軍。

小女、小女,嶺南王的女兒不就是……

想到這兒,德公公覺得自己腦袋保不住了,嚷嚷起來,「王爺,不行、不行呀!皇上也有一道聖旨給郡主……」

「你跟我說不行?」新娘子掀開喜帕,笑得叫人心底發涼。

「南……南嶺郡主,奴才給你請安……」完了、完了,他死定了,這兩個煞星都在此,他還活得了嗎?

「好久不見了,德公公,剛才的話咱們就當沒听見,你不如坐下喝一杯喜酒吧。」

還真掐在點上來了,軒轅青痕都有點同情德公公了,往日在宮里他還是對她不錯的,給她偷雞腿吃。

德公公呆呆的,直到南宮九離牽著新娘要往新房走,他才猛然回神,沖了過去。

「停下停下!」德公公轉頭看向高坐的兩位王爺,更是激動地道︰「兩位王爺呀!不算、不算,奴才是來給皇上宣旨賜婚的,世子與郡主另有婚配,不能成親……」

不能成親?誰理你個老閹貨!

看到德公公滿臉涕淚,胡攪蠻纏,不讓一對新人入洞房,沒什麼耐性的軒轅勝天腳一抬,一腳一個將德公公和隨行侍衛、小吏踢出正堂,德公公是第一人。

少了這些吵雜的人聲後,果然安靜了不少。

南宮九離順利地將新娘子帶進新房,除了德公公這點小插曲讓他眉頭一搏外,從迎娶到拜堂,他始終滿臉笑意,眉間眼底染上春風。

他渴望已久的姑娘終于成為他的妻子,他滿心喜悅,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唱。

「九離,你走得太快了。」瞧他急的,還真是個楞頭青,他走得再快一會兒還得去敬酒,什麼也做不了。

「你該改口喚相公了,娘子。」走得急的南宮九離緩下腳步,牽著柔若無骨的小手慢慢走進新房。

新房很大,分內、外室,外間平日飲茶,接見下人用,內室中擺放一張大床,其余床櫃、花幾、梳妝台等物皆有,一面八折的花鳥雙面繡屏風後可直達浴池和恭房。

一听到「娘子」兩字,軒轅青痕噗哧一笑,「真不習慣,短短一日,身分就有了大轉變。」

「時日一久就習慣了,每個人都會走上這麼一遭。」他溫柔地將妻子牽到床邊,扶她坐下。

「唉!原來這便是成親,挺累人的。」搖來晃去的,坐在花轎里也不容易,那幾個抬轎的渾小子故意要將她搖暈,戰字輩四人,龍字輩也四人,兩方像要比試一般,你搖一下、我晃一下,一搖一晃拉扯著,把她顛得都想出轎踹人。

南宮九離失笑,拿起龍鳳如意秤挑開紅巾,「還嘆起氣了,難道不想嫁給為夫……你笑什麼?」

「听你一句『為夫』,我牙都酸了,咱們那麼熟了,別搞文讒讓那一套,就照往日那般來相處行不行?」要讓他娘子、為夫的喊,她大概牙掉滿地,酸得牙肉發腫。

「行,娘子說的話莫敢不從,為夫的自當遵行。」他拱手一揖,故作酸儒模樣,搖頭晃腦充風雅。

「夠了,別逗我笑了,光德公公就夠我笑上三天了。」

听听德公公說什麼,「奴才無法回京覆命,請王爺暫緩婚事」?

呵呵!都知道自己是奴才了還敢犯上,他哪來的臉讓已禮成的婚禮不作數,等他向皇上請示再做定奪。

德公公很聰明,拿一國之君做借口,也給自己活命的機會,一舉兩得,他也知道這事辦砸了,回京沒好果子吃。

可惜他遇到殺伐果決的軒轅勝天,帶兵打仗的爺兒不跟人講道理,直接將人打出去,管他帶來誰的旨意。

娶媳婦、嫁女兒,堂都拜了,難道同樣的事要再來一回嗎?嶺南王的眼淚都成了笑話,要他哭幾場?

南宮九離語氣淡淡,「可惜沒弄死他。」

野牛陣死了不少人,本來還有落石、水坑,看他們人死得差不多了這才收手,總要留幾個活口回京報信,讓京里的人知道南邊的藩王並不好惹。

「德公公人挺好的,除了貪財和外倒沒多大的缺點。」和其他心機深沉、擅于謀劃的太監一比,他還算干淨多了,沒敢把手伸向朝政,為禍百姓。

「你對他真寬厚。」南宮九離往她身側一坐,取下她瓖滿珍珠、寶石的鳳冠,光這一頂就足以買下半座汝陽城。

她一笑,「你要點臉吧,居然跟個太監吃味。」

他也笑,春風拂面,「我吃醋了,我要你心中只有我一人,其他不相干的人就不用理會,放生。」

「好像挺難的。」她的心很大,盛裝的人很多,有父王、母妃,有好多自小一起長大的伙伴,還有百姓,她的胸懷廣闊。

「不難,我會填滿它,叫它只容得下我。」人都是他的,還有什麼事難得了他。

軒轅青痕杏目澄亮,「拭目以待。」

「必不教你失望。」他趁機在她唇上一啄。

「啊!」

被偷襲的軒轅青痕驟地臉一紅,尤其她今日盛裝打扮,更加好看,把南宮九離看得如痴如醉,忍不住又壓上去,將人撲倒在床,唇覆上。

半晌,兩人都氣喘吁吁,感受到驚心動魄的,好像兩塊磁石互相吸引,怎麼拉也拉不開。

軒轅青痕害臊了。

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有激動的時刻,在唇舌的交纏之間,她感覺自己有如沸騰的水,要被他身上散發出的火給蒸發,只留下氤氤的水蒸氣,霧茫茫一片。

南宮九離較為冷靜,能從的火海中掙月兌,只是他也滿臉通紅,努力控制叫囂的欲龍。

「你要不要先去梳洗,換下這身繁復嫁衣,夜還長得很。」他話中帶著誘人的低啞,醇厚得像在勾引人。

一听「夜還長得很」,行事大方的軒轅青痕紅霞滿面,嬌嗔的一瞋,「不正經。」

「在自個兒屋里還正經,怎麼過洞房花燭夜。」他輕聲低喃,情意切切,嗅著輕暖的女兒香,不飲酒也醉。

「你臉皮變厚了。」什麼話都敢說。

他伸指從她下顎往上撫,停在殷紅小口,「是你面皮女敕。無須害羞,夫妻間只有坦誠相對,沒有隱瞞。」

「別壓著我,重。」她突然有些心慌。

「壓你一輩子,甜蜜的重量。」南宮九離低笑著,對著心愛的人兒又是一陣狂吻,吻得她都要抬腳踹人了。

「為什麼不是我壓你……」這話一出軒轅青痕都想咬掉舌頭了,羞得想把話收回來,南宮九離的悶笑更讓她雙頰發燙,無地自容,這種挖坑埋自己的話怎麼可能出自她口?「你願意,為夫從善如流。」閨房之中無須過于嚴謹,誰上誰下再討論,總要彼此心滿意足才好。

「別鬧了,你不是還要出去敬酒,快去,別讓人等。」她推著他,想獨自平息一下心口的鼓。

「陪你,我不急。」外面需要他應付的人不多,有父王和岳父兩尊大佛在,基本上沒他的事。

他不急、她急,這廝臉皮之厚,天下無敵。

招架不住他的軒轅青痕焦急嗔道︰「我要梳洗,你……咦!什麼聲音?」

斷斷續續傳來婦人的哭聲,還有淒厲的尖銳叫聲。

「使人去問問不就得了。」南宮九離的眼神驟冷,在他的大喜日子還有人敢作亂,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嗯!也對。」她朝外一喚,「誰在外面值守?」

「奴婢彤心。」

「去問一問發生什麼事。」

「是。」

在等待彤心回話的時間,軒轅青痕讓侍女進來伺候梳洗,當然,只是先卸下這繁瑣的嫁衣和厚重的妝容。

忙完這一些,彤心也回來了,在門口回話。

「小秦氏在酒水里下藥,想讓喝過水酒的主人家和賓客全身發軟,任她擺布,但被例行巡視的龍八發現了,直接將人扭送兩位王爺面前,由他們決定她的死活。」

軒轅青痕蹙眉,「她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居然敢下毒。」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想找死試試。

南宮九離冷哼,很清楚小秦氏的心態,「人心如壑,難以填補。」

小秦氏的貪欲是個無底洞,一旦擁有了就不能忍受失去,非要再找回來才肯甘心,為此她不擇手段,也顧不得後果。

「這件事由誰處置?」軒轅青痕問。

「王爺不理,說是汝南王的家事,叫他自個兒把屎擦干淨。」彤心如實轉述,語氣沒有絲毫波動,「汝南王眉頭深鎖,像扛了一塊巨石一般。」

小夫妻一听莞爾一笑。

軒轅青痕搖搖頭,「公爹很為難吧!」

出了這種事是左右為難,辦了會有人搬出孝道砸他,不辦又沒法給眾人一個交代。

「王爺說他再裝看,他便把御賜的汝南王府匾額給拆了,當柴燒,一個膽小的孫子當什麼王爺。」彤心一五一十的還原自家王爺說過的話,話中多有崇拜和景仰。

說得好,父王威武!

軒轅青痕笑盈盈,「老秦氏……老王妃是什麼反應?」

彤心由鼻孔輕哼了一聲,「幾百人差點被小秦氏害了,老王妃還有臉說小秦氏心地善良,要不是被人逼急了也不會做傻事,也不知哪拿來拇指粗的柳條便往汝南王身上抽,邊抽邊罵他不孝,要他趕緊立小秦氏為王妃,這事就不會再發生。」

軒轅青痕一听樂壞了,笑倒在南宮九離懷中,「這可真是眼里只有娘家人,都到了這個地步還護著,念念不忘將王妃之位留給佷女。」

「她是想多個王妃壓在你頭上,想著小秦氏是自己人,能幫她一起應付你父王。」

祖母吃定父王不會對親生母親下毒手,要對付的就只有孫媳婦跟孫媳婦的娘家人,怕嶺南王賴著不走,仗勢欺她老人家。

有人幫扶祖母才不管是誰,至少不至于孤立無援,她覺得南宮家的男人都和她不親,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娘家人幫手。

只要沒人死了就不算大事,祖母是這麼認為,反而怪罪別人大驚小怪,一點小事鬧得眾所皆知。

「彤心,繼續說。」沒叫人搭戲台子真是可惜了,光是秦家出來的兩個女人就能唱一台大戲。

「是的,郡主。汝南王被抽得滿屋子跑,嚎叫不已,讓人看得笑聲連連,咱們王爺實在看不下去便出手點穴,老王妃就站住了,除了眼珠子還能動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然後呢?」太有趣了,她听得欲罷不能。

看著小娘子一臉興味地听著府中鬧劇,南宮九離既無奈又好笑,很想提醒這是他們的喜房,應該做些有意義、綿延子嗣的事,而非听閑話。

可誰叫他寵她呢!就讓她樂著吧!

「老王妃被送回院落,汝南王就把挨打的氣出在小秦氏身上,下令杖斃。」彤心默默想,早該讓她死了,還活著害人干麼。

「沒死成是吧!」

彤心一訝,「郡主怎麼曉得?」

「因為有南宮琮。」她看了南宮九離一眼,主動伸手握住他大手,有這個弟弟在,他注定不能讓小秦氏以命償命。

「郡主明察秋毫,二公子跳出來護母,說要打死他生母先打死他,虎毒不食子,汝南王雖不喜此子也沒法活活打死他,于是給了他兩條路走,一是將其生母打發到莊子上,未經允許不得離開,此後像莊稼人一樣自食其力,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二是將召陵、平陽、上萊三縣給他,由他治理,他可以將小秦氏帶走,但他從此不是王府二公子,與王府無關,日後若傳出魚肉百姓的惡行則將三縣收回,母子倆將一無所有。」

「他選了第二種?」

「是的,郡主,他還挺高興的。」

軒轅青痕不禁想,雖然小秦氏心思惡毒,卻畢竟是南宮琮的生母,他如此選擇可見良心未泯,放兩人一馬也不是不成,要是他為了榮華富貴舍棄母親,那樣冷血無情就得斬草除根了。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仍然得安排人盯著他們,免得又鬧出事。

「好了,彤心,你下去吧!我和你家郡主還有事。」春宵苦短,南宮九離沉聲將人打發。

「是,郡馬。」

郡馬……南宮九離眼角一抽,真成了贅婿不成。

他很快調適了心情,深深看著軒轅青痕,「娘子,我的好卿卿,既然不用敬酒了,咱們早點安歇。」

酒水有毒宴不了客,那是老天爺在點醒他,莫要辜負大好時光。

不等軒轅青痕回話,南宮九離一把抱起軒轅青痕往屏風後的浴池走去,夜才剛開始,就先洗個鴛鴛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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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0:11: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京城是虎穴

「世子爺、郡主,時辰差不多了,該起了。」

門外傳來低喊聲,睡得淺的南宮九離一喊就醒,他拉了拉床頭的繩子,花廳靠門的牆邊便發出鈴鐺聲,表示里面的人听見了,再等一刻鐘便可入內服侍。

他轉頭看看臂彎里的小臉,心里漲滿喜悅歡喜,她終于成為他的女人了,好不容易,這場婚事是兩家百般籌謀來的。

他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親,又一路吻到了脖頸。

「別鬧我,困……」感覺面上一癢,睡得正熟的軒轅青痕伸手一撥,她知道誰在鬧她。

「該起來了,有人在等我們。」小懶蟲。

「要去敬茶?」她睡懵了。

「三天前敬過了。」她被他累壞了。南宮九離心里有身為男人的驕傲,成親後他們幾乎沒有離開過屋子。

「回門?」翻翻身,她努力清醒,回門是大事,遲了父王又要擺臉子,拿女婿出氣。

「不是。」

一听不是,軒轅青痕爬了一半的身子又躺下了,「不是別喊我,我是春蠶,還不到破蛹而出的時候。」

南宮九離一听,低笑,以指輕撥落在粉頰上的碎發,「你忘了我們要做的事了嗎?」

「什麼事?」她聲音軟糯得讓人想撲上去。

南宮九離眼神微暗,卻還是按捺住了,「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四個字一出,軒轅青痕霧氣迷蒙的雙瞳倏地清亮無比,她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很是痛恨的哀嚎,「天還沒亮。」

南宮九離不厚道的取笑,「等到你煎完魚就天亮了。」

他指的是賴床。

軒轅青痕很少早起過,她父王寵的,軒轅勝天認為孩子要多睡才能長大,沒有蓬勃的精神哪能做好事,睡覺好、睡好覺,因此不管她練字或是習武都得等她睡飽後再說。

偏她是人家所說的天才,別人練一年能做成的事,她半年就可以,令人十分汗顏的感受到天才與庸才的一線之隔有多寬,是天差地別,因此寵女的軒轅勝天更樂意縱容她。

「還不是你鬧的,叫你別再來了還說最後一次,自己算算多少次最後一回了,要不是我體力好早被你熬成干了。」即便是習武之人也吃不消,男人在魚水之歡上似乎是不知疲累,也不怕精盡人亡。

軒轅青痕沒好氣的睨了一眼他,本想起身下床等人伺候梳洗,可剛一動,她就發現身上不著寸縷,點點淤痕遍布全身,她又不快的拉上被褥蓋上,瞪向吃飽麼足的某人。

「怪我、怪我、都怪我,是我的不是,下次我不會說最後一次,而是再來一次。」她的美好叫人難以自持,他只好順心而為,一次又一次,沉淪在她的溫柔里。

她一听,氣哭了,「南宮九離,你不要臉。」

「要臉做什麼,我有你就好了,你是我們小家的臉面。」他抱著她,往她頸肩直蹭,趁機偷香。

看到他理直氣壯的無賴行徑,軒轅青痕驀地想起她父王,氣呼呼地瞪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性情像她父王,反而不像親爹。

潛移默化嗎?和誰相處多了就像誰,自幼在嶺南長大的他深受她父王的影響,又有半師半父的關系,兩人相像是在常理中,連幼稚和沒臉沒皮亦相同。

「什麼?」怎麼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雖然字意明了,他卻不解她話中深意。

軒轅青痕懶得跟他解釋,嬌氣地道︰「把我的衣服拿過來,你要讓我赤身面對彤心、明月她們嗎?」

她肯,他肯嗎?他霸道地不讓人瞧見她多露一寸肌理。

男人呀!不理智到極點,父王對母妃也是這樣,別的男人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挖其眼,最好把心上人關在屋子里誰也不見。

「是的,郡主,小的給你效力了。」

他直接果著身子下床,取了一套女子衣物又正面全果的走回來,毫無一絲贅肉,完美結實的肌理呈現在軒轅青痕眼前,看得她都想咬被申吟。

太犯規了,罪大惡極的詐欺犯,明明身著衣物顯瘦,沒什麼可觀的肌肉,可衣服一月兌線條分明,沒有像熊的可怕胸肌,而是皮膚瑩白美麗,肌理勻稱,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恰到好處,連背部也美得讓人想模一下,以及挺翹的臀……

軒轅青痕暗暗吞咽口水,她就是被這個「尤物」給引誘了,才會從此君王不早朝,被他勾引得床也不下了,日日夜夜被翻紅浪,荒唐到晨昏顛倒,晝夜不分。

「九離,我會騎不了馬的。」他怎麼變壞了呢!

「無妨,我抱你。」他樂于與她肌膚相親。

「呸。」

為免真離不了床,軒轅青痕飛快地略做整理,讓南宮九離穿上單衣,兩人都能見人了,這才讓侍女們入室服侍。

天蒙蒙亮,汝南王府廚房已生火忙碌,大白饅頭的香氣已然飄出,醬鴨子、鹵肉片、清炒青菜的氣味令人垂涎三尺。

王府的後門立了十余人,每人身邊各拉了兩匹馬,大宛名駒身形優美、體壯、腿壯、負重力強,行千里路而不累。

南宮厲關切地說︰「到了京城後要小心行事,別走入人家算計好的陷阱中,多听、多看、話少說,一牽扯與皇家有關的事立即月兌身,不用怕得罪人。」被人責怪好過殺頭大罪,皇家無情,要人死不需要什麼罪名。

「父王,孩兒明白。」南宮九離看著幾個相送的長輩,心中暖和,只有他們會關心孩子吃飽了沒,有沒有穿暖,一路上是否平安,殷殷盼望孩子順利回歸。

南宮厲還是擔心,叮辱的話滔滔不絕,「你也要照顧好青痕丫頭,京城那地方是血染的凶地,不知死過多少人,一見苗頭不對就趕緊開溜,不要逞強做出頭鳥,要明哲保身,記得你是有家室的人……」

軒轅勝天听得耳朵要長繭,忍不住打斷,「南宮老頭,你說完了沒,再讓你嘮嘮叨叨下去就不用走了,給人送菜去。」他們的孩子便是人家嘴邊的菜。

南宮九離和軒轅青痕此番進京是要稟報成婚之事,並向皇上表態並無二心,兩王的聯姻只為孩子的婚事,望皇上勿做多想,南境始終向著朝廷。

汝南王、嶺南王給出了態度,若是皇上還有疑心,做出什麼,他們就無法預料往後自己會有何應對了。

「咳!你要不要叮嚨什麼,趁孩子們還沒走前趕緊說。」他怎麼毫無憂色,真不擔心孩子們出事嗎?

「叮囈什麼,本王的嬌嬌兒聰明絕頂,應付起她皇伯父得心應手,你該煩惱皇上會不會氣死,改朝換代,新帝為揚名派兵圍剿汝南。」嶺南倒能平靜幾年,只要他無異動,不論誰上位都得恭敬的喊他一聲王叔。

「為什麼是汝南?」南宮厲很不服氣。

「異姓王。」三個字決定一切,不拿他開刀又是誰呢!若是皇族中人必會憤而聯合反制。

「你說的對,我還是想得淺了。」在諸王中他處境最為嚴峻,好在他也不算太傻,懂得抱大腿。

大腿軒轅勝天不屑的睨了他一眼,「不要管孝不孝,先把老妖婆看好,不要壞了我們的事。」

「我會的。」南宮厲點頭,老秦氏的確是禍家的源頭,經小秦氏要對賓客下毒一事,他真的不想再容忍,雷厲風行的將老秦氏身邊的人全部賣掉,再換上一批只忠于世子爺的下人,鐵將軍把門,不允許她進出,只能待在慈恩堂頤養天年。

出不了門、沒人幫她傳消息就不會作亂,老秦氏耀武揚威一輩子,最後毀在她的刻薄寡恩上。

軒轅勝天把一個信封交給女兒,「女兒,父王什麼也不交代,就給你這個,相信你一看就明白。」兒行千里,哪有做爹娘的能放心。

把信封里折疊四方的紙一攤開,軒轅青痕頓時笑了,「父王,你屬地鼠的呀!居然有皇宮密道圖。」

「皇宮密道圖?」眾人驚呼。

就說他女兒聰明,他什麼也沒說她就曉得了。

軒轅勝天眼里滿含得意,「父王打小在皇宮長大,性子頑劣又好玩,到處鑽洞,和人玩捉迷藏,一日在假山內發現密道,父王就下去玩了……」

不是一天、兩天,是經年累月,他誰也不說的當是自己獨享的游玩秘境,及長才明了這些密道的價值,四通八達通到各個宮殿,還能直通城外,若有一日皇宮遭到圍困也能走密道出城。

「父王,你的豐功偉業就別提了,再提就要花三天三夜,我們走了,趕著出城。母妃,照顧好自己,有我們在,保你一世太平。」軒轅青痕的目光落在母親手放的位置,母女倆心意相通。

謝三娘一頷首,看著女兒身姿瀟灑的翻身上馬,隨即南宮九離坐在她身後,以身相護。

天剛亮,城門開啟,守城的衛兵還沒看清楚出城的是誰,噠噠噠的馬蹄聲飛掠而過,揚起塵沙。

過午,慢條斯理用膳的德公公和飛揚跋扈的玉景公主才問起本來應該與他們同行進京的世子爺車隊,說他們準備好要啟程了,讓車隊的人趕快和他們會合。

軒轅勝天懶得理會,也沒人敢去問他,于是南宮厲便出面了。

「他們有說要與你們同去嗎?一早就走了,還把廚房的包子、饅頭,一些吃食全帶走了,說可以邊趕路邊進食,為了不讓皇上等急了,大約半個月就能到了……」呵呵……小的出門玩了,他們這些老頭子也該動一動了。

「什麼!」走了?德公公一听,兩眼一翻白往後倒。

而玉景公主是氣急敗壞,心如烈火焚燒,拉著秦儒明便要他送她回京,她想日夜不休的追一追,肯定能追得上。

可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四輪的馬車再怎麼快也追不上兩馬輪著騎的速度,當他們還在半路上為找不到一口水喝的時候,南宮九離和軒轅青痕早進了京城,快到令人措手不及。

至少對正在批閱奏章,想著怎麼把擅自成婚的小佷女夫妻騙進京的皇上而言,他是真的嚇到兩眼瞠大,張口無言,一雙眼珠子都要掉到朱砂中。

「你……你們……」不可能,他肯定是國事繁忙,眼花了,得叫小德子……啊!小德子不在,是文公公,讓御膳房在藥膳里加些補眼的枸杞、決明子,治治他的眼。

「是不是很驚喜呀!皇伯父,一听你想我們,我們飛也似的到了你跟前,感不感動?」軒轅青痕托著腮,就靠在御案上。

驚喜?是驚嚇吧!

皇上的臉色是白的,一滴豆大的朱墨從筆尖一落,正好滴在十分緊急的軍機奏摺上,暈開血一般的濃艷。

「青痕丫頭?」他難以置信的問。

「是我、是我、就是我,皇伯父不會兩年多不見就忘了你唯一的小佷女吧!我們才是親的,嫡嫡親,我想皇伯父了,皇伯父想不想我?我天天都想皇伯父,想著想著就長大了。」

她做了個把小蘿卜拉拔起大蘿卜的動作,俏皮又逗人。

听著小姑娘喳喳呼呼的,皇上呃了兩聲後清清喉中的痰,勉強露出慈藹笑容,「你什麼時候進宮的?」

「剛剛。」看著桌上一碟四色慧香花卷,她不問自取,吃得津津有味的,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看。

「沒人通知朕。」皇上心底怒火騰起,險些撐不住笑臉,暗罵那些御林軍是吃干飯的,要是有刺宮闖宮,他這條命不是早沒了?

「我腿腳比他們快吧!皇伯父也知道我們嶺南山多地廣,我又是個野的,我真要邁開腿跑我父王也追不上我。」軒轅青痕說得得意洋洋,一副要求贊許的表情。

一提到嶺南王,皇上目光驟地一閃,「你父王好嗎?」

「好,能吃能睡,還能追著我罵。」她蹶著嘴像在告狀。

「罵你什麼?」他筆一收,神色莫測的看向看似沒有心機的佷女,這孩子比她父王難纏。

「皇伯父不是送父王八匹玉雕的駿馬嗎?我不小心打碎了其中一匹,父王罵我小猴子翻天,不知天恩浩蕩,罰我把剩下的七匹馬用清水洗一遍。」她十指縴縴一舉,好似受了不少委屈一般。

「你知不知道御賜品一旦有所毀損,全家是要下大牢的。」皇上笑得一臉慈祥,可眼底一片平靜。

軒轅青痕好不天真地眨著眼,「我也是皇家人,皇伯父要誅我九族嗎?」

皇上倏地眼角一抽,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這丫頭太毒辣了。

他這帝王也在她的九族之內,還是嫡親的。

「你如何入宮?」

「騎馬呀!」真讓她走路得走多久。

「朕是指何人放行,沒出入令牌是進不了宮的。」要是宮門外的禁軍隨意放人入宮,他們也可以去死了。

「我有呀!」她手一放開,一面金色令牌由指間滑落。

「這是……」有點眼熟。

「皇伯父你給的呀!你看這四個字!如朕親臨,我這令牌一拿出,族兄、族弟都給我跪,真好看。」她放在手上晃了晃又收起來。

他的兒子們給一名王爺之女下跪……他目光轉為深沉,「朕听說你未經朕允許偷偷模模的嫁人?」

舉凡皇室中人都由皇上指婚,他們吃皇糧、受皇家供養,為皇家所庇護,理應對皇家有所回報。

「沒有偷偷模模,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王、母妃都在,父王讓我嫁我就嫁,皇伯父說我是不是很孝順。」軒轅青痕顛倒黑白的本領越精湛了,謊話信口拈來毫不費勁。

「你父王有時會做傻事。」和汝南王結親,一個日漸走下坡的藩王,他到底意欲為何?

「嗯!父王有時候挺傻的,竟相信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金子其實很軟的,我輕輕一掐就斷了,不用同心。」她說時取出一錠金,小指一戳,它像面團一樣被她戳出一個洞。好似沒看到皇上微微抽搐的眼角,她好不天真地故作恍然道︰「啊!忘了讓皇伯父見見青痕的夫婿,汝南王世子,你看俊不俊?」

「臣南宮九離拜見皇上。」南宮九離行了臣子禮,並未下跪,藩王與世子有見君免跪的特權。

「嗯!」看到被戳穿的金錠,暗暗心驚的皇上並未多看汝南王世子一眼,在他的印象中這是個病秧子,能活的時日也不多了,自是不當一回事。

「皇伯父,不能這樣漫不經心,佷女的夫婿第一次來拜見皇伯父,你不用賞他什麼嗎?」

皇上目光閃了又閃,「這樁婚事朕並未允許,所以……」

軒轅青痕故作驚訝地以手捂嘴,「皇伯父是想讓親佷女給人白睡了,還生下無父的孩子讓人笑話我們皇家品性不端?」

皇上忍耐不住了,「放肆——」她竟敢辱及皇家兒女。

「夫人,不可對皇上無禮,被夫人白睡的是我,我只是異姓王之子,身分卑微,在皇上眼中微不足道,是我配不上郡主,才會引起皇上震怒。」面白如玉的南宮九離輕咳了幾聲,一副身虛體弱的樣子。

堂堂汝南王世子配不上嶺南王的女兒?

這句話說出去會被人丟刀子吧!南嶺郡主身分之高堪配皇子,可她不可能嫁給自己的兄弟,因此異姓的南宮九離正是良配,再沒更合適的。

除非皇上能找出比藩王之子身分更高的人,否則他將郡主指婚給誰都是羞辱,而且連嶺南王也被羞辱了。

皇上听懂了弦外之音,氣得暗暗咬牙,兩個小輩就把他逼得沒法開口,毫無尊敬之意,這叫他怎麼能不防著自個兒兄弟,小的奸詐、老的陰險,根本是令人擔憂的隱患。

「夫君,你不用妄自菲薄,皇伯父只是一時眼瞎,沒看到你的好,只要他多讀點聖賢書,學得睿智了,他一定能看出礫石中的寶石有多璀璨。」

老了變笨了,盡出昏招。皇伯父,青痕還是十分敬重你,只是你別像晚年的乾隆皇帝,好大喜功驕矜自大,毀了一世清名。

「夫人,你對為夫真好……」一臉動容的南宮九離輕握她的手,感激再三,幽黑的瞳眸閃過一絲笑意,修竹般玉指在她手心輕點,明著調情。

「滾!滾!滾!給朕滾,今天朕不想再看到你們。」如果他還想多活幾年,青痕這個小煞星絕不能讓她入宮。

「皇伯父,脾氣不能太暴躁,老人家一上火容易偏癱,雖然你不到五十,可是日夜操勞老得快,早死的可能性……」軒轅青痕沒說下去,搖搖頭,皇伯父和父王相差沒幾歲,可外貌看來皇伯父顯老足足大了十余歲。

「令牌……」

「你給我的,我肯定收得好好的,皇伯父不用擔心。」她拍拍胸口,表示會保管妥當,不會弄丟。

他是想收回來,而不是讓她胡亂使用!

皇上氣壞了,當初他只是一時興起拿「如朕親臨」的令牌逗她,誰知鬼丫頭精得很,手一快就從他手中取走,還有模有樣的謝恩,讓他不好意思再取回,轉頭成了御賜物。

軒轅青痕一臉關懷地看著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活比牛還多,皇伯父你繼續任勞任怨,我去看看皇祖母了,順便把我成親的事告訴皇祖母,讓她也樂樂……」皇祖母很疼她,不和皇伯父狼狽為奸。

「等等,不淮你打擾太後……」

軒轅青痕拉著夫婿就往外跑,快跑出御書房時轉頭吐吐舌,扮了個鬼臉,又快步的往外跑,把皇上氣得差點拿硯台砸人。



軒轅青痕的神色難得地有點凝重,「皇上不只對我父王起了防心,怕是也想奪了他的兵權。

人心易變,但也沒有變得這麼快,短短幾年竟然對一手扶持他上位的兄弟起了疑心,連條後路也不給人走。

見過太後,又去了南宮天雪的寢宮,看過乖巧伶俐的七皇子軒轅清原,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便出了宮,沒再回頭看一眼金碧輝煌的皇宮,那是一座令人窒息的金色牢籠,關著許許多多走不出來的幽魂。

兩人一出皇宮大門,笑臉頓時不見,取而代之是揮起的雙眉,想著皇上對藩王的心結是否能解。

他們是騎馬過來的,駿馬狂奔,昭顯南嶺郡主的不羈和狂肆,在天子腳下也敢橫行無阻,這是刻意要讓京里的人曉得,女煞星回來了,誰要不長眼犯在她手上,別怪生死簿上壽短,自己找死不怨人。

而此時小夫妻倆沿著皇宮外牆慢行緩步,感受這京城里的風起雲涌,身後是戰一、龍七牽著馬跟在後頭,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護衛互視一眼,也感覺天要變了。

「他們奪就奪得走嗎?皇上還沒那個能耐。」

「問題是父王不想看到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什麼意思,一打仗總會有傷亡。」內耗會引起敵國的韻,把戰備物資折損在內戰中,是誰得利。

皇上已經不去想外敵的虎視眈眈,他只擔心他的龍椅不能千秋萬代地傳承,誰也不信的先鏟除異己。

「你呀!不用想太多,這些事讓那兩位去煩心,你沒發覺他們似乎有事在瞞著我們。」鬼鬼祟祟的,一見到他們走近便停止交頭接耳,用著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人。

「你是指兩個父王?」成親了,軒轅青痕也由南宮叔叔改口為父王,汝南王和嶺南王都是御封的王爺,不過軒轅勝天高一品,和一般王爺不一樣,他是能調動朝廷軍隊的。

「嗯!偷偷模模像要干什麼壞事,頑童似的想讓我們大吃一驚。」南宮九離說著略感無奈,父王本來還滿剛正的,為人一板一眼,怎麼被岳父帶歪了。

「反正不會害我們,由著他們去玩吧!不管兩人做了什麼,我們是唯一的受益者。」她父王呀,總覺得虧欠她很多,只要是好的就想送到她手中,彌補她所受的不公。

軒轅青痕壞心眼的想著,若是她父王知曉他又要做爹了,不知是嚇到僵硬還是大吼大叫說不要這個孩子。

當年母妃生她的情景始終是父王揮之不去的惡夢,他寧可沒有兒子也不願失去心愛的女人,因此她們母女倆才決定瞞著他。

「這倒是。」至少岳父大人不會坑女兒,他父王就難說了,打他十六歲起便想把汝南丟給他,對他這個兒子期望甚高,老是說虎父無犬子,當兒子的就得接下老父的棒子。

然而他對于替人守疆土有點膩味了,若是得到上位者的信重還好說,偏偏有功不賞,還落個卸磨殺驢,一生的戎馬得到全身的傷,還失去妻子,最後什麼也不是。

「要不,我們先去宗人府?」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把該辦好的事先辦好,省得拖泥帶水。

「宗人府?」南宮九離寵溺的看看一臉光采的妻子,知道她又閑不住了,想找人麻煩……呃!敘舊。

「嗯!去跟淳親王叔公聊聊風花雪月。」他見到她肯定非常激動,他對她的愛護不比尋常。

小夫妻說走就走,臨到了王府門口又拐了個彎,去到離此不遠的宗人府。

在京城,還是有汝南王府和嶺南王府,王府與王府之間離得不遠,都靠近皇宮,但是因為老秦氏的緣故,汝南王府上至管事下至掃地的僕佣,有一大半下人都來自鎮國公府,南宮九離這個正主兒回府居然被趕,遭鳩佔雀巢了。

而嶺南王府正好相反,看到自家郡主歸來是欣喜若狂,殺雞宰羊擺滿一桌她愛吃的菜肴,愛屋及烏也對郡馬爺殷勤款待,簡直把小倆口服侍得無微不至,有如真正回到家。

京城的嶺南王府中皆是當年奪嫡之亂中傷殘的將士,有的少一只眼、有的耳朵沒了,斷腿少臂,還有他們的家眷和遺孤,軒轅勝天自認養得起,便接到府里。

物換星移,都過了十余年仍忠心耿耿,替王爺、王妃守住嶺南王府,皇上也不會動他們,因為他們也曾經擁護皇上為帝,地位不高卻功績在身,動了他們便是寒了將士的心,皇上是聰明人,留著他們更顯仁德。

軒轅青痕帶著夫婿進了宗人府,卻沒像她本人說的那麼受歡迎。

淳親王來不及逃跑,嚇壞了,「你……你別過來,妖孽退去,快退……」這祖宗怎麼又來了,嫌他日子過得太清閑嗎?

「叔公,你太傷小青痕的心了,我從汝南一路披星戴月來看你,你不僅不歡喜還沒個好臉色,叫人心都碎了。」捧心喊疼的軒轅青痕一副委屈樣。

女煞星不請自來,誰人攔得住她。

「少在那裝模做樣了,你這丫頭賊得很,我可不信你嘴巴說出的話。」慣會騙人,一張小嘴甜得很,把人糊弄得暈頭轉向,讓人傻呼呼的跟著她做了不少荒唐事。

「叔公,我嫁人了,你看看我相公是不是一表人才,彷佛那天上的仙人兒。」軒轅青痕自吹自擂,毫不見外地拿起放在桌上的卷宗翻了翻,看看這些年皇家子弟又干了什麼蠢事。

宗人府專管皇家婚喪喜慶,誰死了,誰家添人了,誰又犯事了,立妃襲爵上封號,舉凡皇家的事都交給宗人府來管。

淳親王為人公正又不徇私,同時是皇上和軒轅勝天的親王叔,是掌理宗人府的不二人選,他與先帝是兄弟,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奪嫡之爭他不介入,不偏不倚地記錄皇家二、三事,德高望重。

「汝南王世子?」縮到角落書架邊,頭發全白的淳親王撫著垂至胸前的長須,目帶審視,總算擺出了親王的架式。

「在下南宮九離,見過淳親王。」南宮九離神色自若地行子佷禮,不因對方打量的眼神而慌張。

「長得還算能入目,可惜是個活不長的。」美女他看多了,乍看一張絕世美顏,他也就眯了眯眼,不有所動。

「叔公你相信外面傳言?」軒轅青痕俏皮的一眨眼,沒大沒小的往桌上一坐,蹺起了腿。

「下來下來,禮節都學到哪兒去了?」淳親王撫須的手一頓,瞪著全無規矩的小輩,「你這丫頭挑中的人必是人中龍鳳,庸俗之輩你可看不上眼。」

果然是老了,跟不上這些孩子的多思善謀,小小年紀就學會裝病,把皇上在內的人都耍得團團轉。

「不敢當王爺的贊揚,蒙郡主青眼,共結連理,實則是在下之榮幸,得一如花美眷,吾心悅之。」臉皮越來越厚的南宮九離當下示愛,讓軒轅青痕笑得甜蜜蜜,允許他往心窩里又進一步。

一點一滴,滴水穿石,人非草木,豈能不動心。

「別說了,這種話我老人家听得牙酸,你也別一口一個在下,一副有禮君子樣,能和這丫頭攪和在一起的都不是好人,你也是心黑的。」月復有詩書氣自華,同樣地,舞刀弄劍的一身血腥味,他老遠就聞到了。

「叔公,你這話我不愛听,我哪里壞了,分明是純真善良又心美似皎月,虧我還給你帶來嶺南最醇的荔枝酒。」她最擅長投其所好,只要她有心,這些各有脾氣的長輩她都能哄得服服帖帖。

「荔枝酒?」好酒的淳親王眼神一變。

「上好的荔枝酒,去年剛釀好的,今年開封第一缸,那酒香呀!天下第一,讓你一聞就受不了。」酒鬼的最愛,四戒整整偷喝了四大缸,醉死在酒窖里。

他一哼,「我不接受賄賂。」

「是孝敬你。」她笑得甜蜜的哄著人。

一听是孝敬,老人家嚴厲的神色轉為溫和,「還不送上來。」

「龍五。」

軒轅青痕一喊,一名黑衣男子抱著五斤重的罐子現身,他將酒往桌子一放,淳親王的眼楮就盯著酒鑼了。

「叔公,人家娶了我不能沒名沒分,被人笑話厚著臉皮貼上來,既然我都為人婦了,該添上去的添上去,我是汝南王世子妃,他是我的郡馬,論理該在玉牒上記一筆,你總不能讓我夫君有實無名吧!」

「去去去,別來煩我,以你的本事還怕搞不定。」尋他老人家開心,誰不知南嶺郡主翻雲覆雲的手段過人,她只是不想費腦子,直接走捷徑。

「所以我來搞定你呀!」她毫無遮掩的像成精的狐狸。

聞言的淳親王吹胡子,抱起酒壇子不放手,一點也不嫌重,「去拿皇上的手諭來,我立即為你辦。」

「叔公在說笑吧!要是有那麼簡單就不用找你了,皇伯父和我父王之間不太和諧。」

淳親王眼皮動了動,似在閑聊的吐露一二秘辛,「近年來有個蘭氏頗得皇上喜愛,不久前從貴人升為妃,此女有點邪門,舉薦道士煉丹,皇上感覺長命百歲有望,能得道登仙。」

听到他的話,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同時顰眉,一和煉丹扯上關系,多半是回不了頭。

不過對于他們管不了的事也不想插手,當前最重要的是落實兩人夫妻名分,時機一到便離京。

「叔公,要是宗人府燒了的話,咱們軒轅家的列祖列宗會不會從棺材里跳出來罵你。」

她先禮後兵,意思意思詢問下。

「你威脅本王?」他氣呼呼的瞪眼。

「是有商有量。」文的不行再來武的。

「臭丫頭、臭丫頭、臭丫頭……」他連罵了十幾聲臭丫頭,罵完了恍若無事人般坐下,拿起筆書寫。

「京城是是非地,能走早走,無事別進宮,有人說你是天授神女,準備拿你煉丹,怎麼傻得自投羅網呢!」淳親王像是自言自語的說完後,揮手讓他們離開。

心里有譜的兩人未再多言,此行目的已達成,不必多逗留。

兩人沿著皇宮大街走,一路走回嶺南王府,不意看見門口停了一輛青帷軟綢華蓋馬車。

馬車內走出一名頭戴冠玉的俊逸男子,笑著一揚眉,「青痕妹妹。」

「……太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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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回家最幸福

「皇上有旨,宣汝南王世子偕妻南嶺郡主進宮,皇家設宴祝賀新婚燕爾,兩人同心,文武百官同喜,佳兒佳婦,百年好合……欽此。」

皇上承認他們的婚事,為此擺席宴請?

是鴻門宴吧!一看便知暗藏玄機,專為小倆口設下的詭計,兩人一進入就被天羅地網抓住了,插翅難飛。

可是能不去嗎?

當然不能,皇上都下旨了,龍潭虎穴也得闖,哪容許退後,兩個人進宮只允許帶一名侍女,小廝、侍衛一律不給進,還有入宮要搜身,舉凡傷人的刀劍武器都得卸下,防得相當徹底。

南宮九離夫妻倆為稍後入宮之事做準備,他憂心地對妻子絮絮叨叨。

「一會兒你什麼也別吃,敬酒我來喝,為防萬一,先將解毒丹服下,我不許你有事。」

刀光劍影他來擋,風雨雷電他頂住,不求天長地久,但願生死同行,矢志不渝。

軒轅青痕不同意地道︰「九離……」她還不到需要別人保護的地步,她有自保能力。

南宮九離難得態度強硬的說︰「這次听我的,我是你的丈夫,出嫁從夫,不得違抗。」

看他一臉冷肅神色,知道他是因為愛惜她,軒轅青痕心頭發軟,抿唇微笑,「好,听你的,誰教你是我的天呢!」

聞言,他柔了眼神,露出憐惜,「天威莫測,前路險阻,雖然我們心里有數,早做了準備,但世事難料,最怕有個萬一。」

反反覆覆是人心,曲曲折折是天意,就算有十成的把握能全身而退,也要防著突如其來的意外。

皇宮是最陰暗骯髒的地方,什麼齷齪事都有可能發生,多少為求榮華富貴的女子在這里消失不見,又有多少冤魂徘徊不去,深宮內院是一座大牢籠,終身困在里面不得出。

「都說听你的了,還像個老嬤嬤愛操心,皇宮我比你更清楚有多險惡,每個角落我大多都去過。」閉著眼楮也不會迷路,她熟得有如自家後花園,來去自如。

他還是不放心,面有憂色,「青痕,你比我的命更重要,我不會讓你有事,但是兩人只能走一人時,我希望你先走,我在後面幫你拖延時間,你直接出城不要回頭。」

「南宮九離,我是會拋下自己人不管的人嗎?你少說讓我生氣的話,要走一起走,不能走就把皇宮拆了。」她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想咬下她一塊肉是要掉牙的。

患難見真情,直到這一刻軒轅青痕才真的相信他深愛著她,愛到深處無怨尤,心中的銅牆鐵壁為之崩塌,注入許多的濃情密意,願為他傾己一生相愛。

「真像嶺南王之女會說的話,岳父在此恐怕也會說和你一模一樣的話。」南宮九離為之失笑。

她神氣的仰起下巴,「那是當然的,我是我父王的女兒,不過可惜了太子哥哥。」

在皇上有意刁難她父王的情況下,太子居然還異想天開,提議她父王讓出嶺南,由他的人接手,他力保她父王無事,等他上位後再給予高官厚祿。

嶺南王的地位還不夠高嗎?世間有誰能與他比肩。

高官厚祿算什麼,他們不屑一顧,這塊畫出來的大餅是不是有點自欺欺人,坐享其成等著摘果子的事他也做得出來。

當年的嶺南有多亂太子不是不知情,父王因此受了幾回幾乎喪命的傷,在歷經多次的戰事後才平定嶺南,使百姓有喘息的機會。

娶得賢妻富三代,有魚有肉米滿缸,娶妻不賢窮三代,破衣破鞋餓肚皮,太子這些年太依靠太子妃的娘家鐘家,路越走越偏。

鐘家是鐘鳴鼎食之家,族人過萬,有些在朝中為官,有些作育英才。

原本的鐘家還有些許賢名在外,但因有女為太子妃,他們的心就大了,把眼光放在高處,想的淨是日後的風光,也有點不知輕重,想把嶺南給吞了,佔為己有。

太子先前登門不只是為了嶺南勢力,也是為了鐘家嫡子被打成殘廢一事,他沒想過備禮上門賠罪,反過來要軒轅青痕為他設想,親自上鐘家道歉,不要讓他難做人。

不用軒轅青痕開口,一旁的南宮九離便沉著臉送客,太子不走還咆哮說南宮九離多管閑事,要拿他治罪,軒轅青痕一巴掌叫他閉嘴,直言鐘家人再不安分,她就弄死他這個太子,讓他們沒靠山再妄想。

被她一嚇的太子臉色發白,灰溜溜的走人。

不過畢竟喊了太子多年哥哥,軒轅青痕不可能真弄死他,她的目標還是鐘家人,把鐘家打進谷底,太子妃才會閉上她那張嘴。

原本軒轅青痕還希望太子上位,不要旁生枝節,因為他雖然能力不強但足以守成,不會有太大的波動,可是太子顯然已經忘了自己該做什麼,跟鐘家沆灌一氣,她就不願再支持他,而鐘家再垮,他也就失去了登基的資格。

「路是他自己選的,怨不得人,不管將來如何,我們無愧于心。」總不能人家滿月復算計,把他們當待宰豬羊,他們還乖乖等宰。

「是呀!沒對不起他,人在成長中茁壯,他卻是路越走越偏。」那個會擔著她跑、陪她看星星的太子哥哥死了,如今的太子一切以利為主,自私得只看見自己。

南宮九離笑著將她拉進懷中,「我們也有我們的仗要打,走吧!皇上怕是等得我們都心急了。」急著將兩人掌控在手掌心,不讓飛出去。

軒轅青痕罵了句,「皇伯父是傻子。」

為了小小的疑心而兄弟離心,得不償失。



皇宮內的草木蔥籠,花叢間蝴蝶穿梭,半陰的天氣有徐徐微風帶來絲絲涼意。

宴席在離御書房不遠的太和殿舉行,朝臣已有人入席,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到時幾乎滿席了,他們十分驚訝朝中官員大多出席,似乎真的是要替兩人慶賀而大費周章。

不過兩人並未因此松懈了防心,在貌美宮女的引導下來到靠近帝位的位置,初雪緊跟在後。

這時候,皇上、皇後還沒到,倒是恭賀聲不斷,看得出還是為他們高興,只是那笑容之下多了意味深長,疏而不近,眼中隱隱浮現憐憫。

大概是皇上做得太明顯了,想瞞也瞞不住,敏銳的官員都嗅得出風雨欲來,可他們阻止不了,也不敢多言,就怕卷入其中遭波及,皇家內部的分歧他們無力勸阻。

「皇上駕到。」

太監尖聲一喊,明黃身影緩緩走向主位。

「皇後娘娘到。」

雍容華貴的女子笑意融融,在女官的扶持下坐在皇上身側。

一龍一鳳脾睨眾臣,但令人意外的,又有一名細眉鳳眼的女子也出現了,年紀和玉景公主差不多,未語先笑的模樣溫柔可親,一點朱紅抹在眉心上,婀娜身姿似弱柳扶風,嬌弱柔美。

她是蘭妃,在皇上的另一側坐定,染了花汁的十指搭在龍腰上,十分放肆。

「皇上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千歲——」

所有人都跪了,唯有兩人未跪。

皇上看著兀自打情罵俏的小倆口,眼神微微一冷,卻又沒讓人看出任何不悅。

「平身。」

「謝皇上、謝娘娘。」

眾臣起身,回到原位,其實他們說的娘娘不只是皇後娘娘,還有蘭妃娘娘。

識相是當臣子的基本功,如此說話兩不得罪,可卻讓皇後听得十分厭恨,看向蘭妃的眼神像淬了毒似的。

「青痕呀!今日朕為你辦的宴席歡不歡喜?別再說朕亂點鴛鴛譜,朕也是盼你早日覓得良緣,你這性子太野了,朕都為嶺南王擔憂。」

那日軒轅青痕進宮後他滿心惱火,覺得軒轅勝天父女心思昭然若揭,不把他放在眼里,違逆他的旨意,可後來想想,她自挑了汝南王世子也好,剛好一鍋端了。

以往皇上都親親熱熱的稱呼軒轅勝天弟弟,如今直呼嶺南王,讓某些臣子心驚的抬頭看了一眼,又連忙低頭,當作毫不知情。

「歡喜是歡喜,可是菜都涼了,父王說我是金枝玉葉,不能吃冷菜,皇伯父,你下回上個熱鍋子,我保證吃得一滴不剩。」軒轅青痕埋怨皇上來得太晚,原本的熱菜都等涼了。

敢說帝後姍姍來遲,她是第一人。

皇上心里厭惡她張狂,面上卻還一副寬容樣,「呵呵……倒是委屈我們青痕了,文公公,再給郡主上一桌熱菜,她喜蝦、貝類,魚也愛吃,別忘了。」

「奴才這便去御膳房吩咐。」文公公行禮,倒退著往殿外走去。

「皇伯父記性真好,這樣你一定還記得我們那一年去撈魚,你被突來的刺客圍殺不慎掉入河中,是我父王游了五里遠才把你救起。」軒轅青痕狀似在閑聊家常,實則提醒人要記恩,不要恩將仇報,忘恩負義。

听到陳年往事,皇上既難堪又悻悻,沒人願意听到自己不堪的過往,尤其是帝王,他只喜歡炫耀流傳千古的豐功偉業,讓人知曉他為帝的功績與造福萬民。

「汝南王世子,你身子骨不佳,病灶難除,要不要朕派太醫給你瞧瞧,有病早日根治,別拖累了南嶺郡主。」與其面對自家佷女被她活活氣死,皇上改弦易轍對郡馬下手。

「臣謝皇上的關心,臣這身子時好時壞,拖了這麼多年也未出事,想來一時半刻死不了,不會讓郡主太早當寡婦。」南宮九離笑意淺淺,一邊回話一邊為妻子剝蝦,無視他人驚嚇得冷抽一口氣。

聞言的皇上差點噴出一口血,听听這語氣多像軒轅青痕,難怪會配在一塊,都是氣死人不償命的貨色。

皇上咬牙,「青痕,你挑的男人……」

他的原意是太不會說話了,簡直是虛有其表的糟心貨,她的眼光糟到連他都不忍睹,趕緊換掉別丟皇家顏面。

但是軒轅青痕喜孜孜的搶話,「秀色可餐,十分下飯是吧!我看皇伯父生的兒子沒有一個比他相貌更出色,不是胖得像頭豬便是瘦得如竹竿,一個個面目可憎。」

皇上臉色瞬間非常難看,一口鐵鑰味溢至喉間。

軒轅青痕恍若未覺,一刀接著一刀捅,「若只是外貌不如人也就罷,我們可以追求內秀,常言道月復有詩書氣自華,可是……怎麼這些年也沒听說哪位皇子德行出眾,文采過人?皇伯父,是不是國庫子沒銀子了,找不到好的大儒當太傅,你缺多少跟我開口,三十、五十我還出得起。」她豪氣萬千的拍胸脯。

「三十兩、五十兩嗎?」嬌笑如鶯的蘭妃掩口嘲弄。

「皇伯父,這是哪來的窮酸,不會是乞丐堆撿來的破爛吧!三、五十兩銀不過是我打發給下人的賞銀,三、五十萬兩拿來禮聘十個大儒我也不心疼,總不能皇子們盡是歪瓜裂棗。」

三、五十萬兩銀子,多麼財大氣粗?國庫里也就幾百萬稅銀,撥個十萬兩賑災都心疼,她隨口就能給三、五十萬,那實際上她怕是更富有,能把當今聖上比下去。

臣子中有人突發奇想,嶺南缺不缺小吏,他們願意降級當個小官員,混個小富即可。

「你敢說我是破爛?來人啊……哎呀!」打蘭妃入宮以來沒人敢給她氣受,她氣惱的蘭花指一指,才想開口教訓軒轅青痕時,倏地一物飛來,她面頰一痛。

「我不喜歡別人用手指指著我,若有下次,我會直接將你那張如花似玉的臉皮撕下,我太久沒回京了,想必有不少人忘了我『女煞星』的外號。」老虎不吼兩聲都成貓。

席宴上再無一人出聲,大家似乎很餓的拼命夾菜、喝酒,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郡主別惱,你用我的筷子。」南宮九離氣定神閑地將自己的筷子一遞,讓人收走桌上的單筷,另一只筷子落在蘭妃身後地上。

蘭妃本來無瑕的臉頰已經多了條擦痕。

「皇上,你看她,在你面前也敢傷你的妃子……」蘭妃捂著臉,故作姿態趴在皇上腿上嚶嚶哭泣。

皇上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抬頭看向皇佷女卻是一臉無奈,「你也太放肆了,嚇嚇她也就得了,何必傷了她的臉。」

對于小妃子他還是有幾分憐惜。

「皇後、謹貴妃,德、淑、賢、良四妃我還是很敬重的,而她不過是三品妃子,敢對我這正統出身的二品皇家郡主指指點點,我教訓她有何錯,她膽敢犯上。」她享受著南宮九離的喂食,但她吃的不是宴席上的菜肴,而是自帶的魚餅。

「皇上……」蘭妃不快的嬌嗔。

「青痕,看朕的面子……」當眾傷他的愛妃,她也真夠張狂跋扈了,偏她說的是皇家規矩,自己竟無法駁斥……最不守規矩的人卻拿規矩說嘴,真是諷刺。

「皇伯父,我沒殺她已經是看你面子了,你記不記得那個兵部侍郎,我是直接讓他身首分家。」她輕描淡寫的說著,恍若只是在閑話家常。

听者卻心驚膽顫,想起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前一刻還天真無邪的說要坐船游湖,後一刻听見兵部侍郎出言不遜,對嶺南王多有指摘,一回身抽出宮中侍衛的配劍,將一個活人的腦袋砍下,那血是用噴的,近身十余人皆鮮血淋頭,連皇上也不例外。

皇上勉強擠出微笑,「……青痕,過去的事別再提了,今天皇伯父祝賀你新婚,賜酒。」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銀盤子上鋪著紅綢,紅綢布上兩杯酒,彎著腰的太監小碎步到新婚的夫妻跟前,單膝一跪獻酒。

「郡主昨夜受寒,不得飲酒,臣代她喝……」南宮九離欲取酒飲下,一只縴柔小手按住他。

「怎麼,怕朕在酒里下毒?」皇上嘴角一勾,眼露嘲意。

這麼大剌剌的說出心底話,皇上已不給自己留後路了,孤注一擲。

「皇伯父說笑了,你要是下毒了,我公爹汝南王十萬大軍、父王十三萬大軍,一共二十三萬大軍就要兵臨城下了。」

她端起酒一口飲下,賭皇上不敢要了她的命,南宮九離亦飲酒入肚,兩人相視一笑。

「哪來的十三萬,不是只有八萬?」皇上氣急敗壞。

「嶺南另外五萬是我花銀子養的,沒辦法,賺太多花不完,索性用來養兵。」她這話更氣人,可她痛快。

而且南宮九離還沒說呢,他們汝南其實也不只十萬兵,而是十六萬。

宴席間更鴉雀無聲,群臣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你你你……」皇上你了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他被多出來的兵力氣到無法言語。

這時皇後站出來緩頰,「自家佷女還是個孩子,你和她鬧什麼脾氣,青痕,別怕,別理你皇伯父,本宮準備了些東西給你添妝,你跟本宮到後殿來。」

皇後一招手,面色慈藹。

軒轅青痕一起身,身側的南宮九離也跟著站直,雙雙朝皇後走去,皇後取笑兩人感情好,形影不離,但命人攔下南宮九離,後宮禁地,男子不可任意走動。

不過,夫妻倆早有對策。

南宮九離一臉虛弱地說︰「皇後娘娘,臣覺得身子不適,頭暈眼花的……」

「啊!又犯病了,皇伯母就借個地方讓他歇歇,反正拿個添妝也耽誤不了多久,一會兒我們就出宮回府了。」反應極快的軒轅青痕連忙扶住丈夫,一副甚為憂心的樣子。

「你……你們……唉!一起來吧!」皇後一嘆氣,笑著招呼兩人同行。

皇後走出太和殿時回頭看了皇上一眼,帝後眼神交會又錯開,來到殿外,一陣淡淡的花香味隨風驀然傳入幾人鼻尖。

軒轅青痕咬牙,「不好,中招了。」千防萬防,居然沒防到這招。

「怎麼了,青痕。」南宮九離小聲的問。

「是春海棠,郡主和郡馬趕緊服用百花丸。」四戒善醫,跟他學過幾年醫術的初雪連忙取出解毒的藥丸,一人手中塞一粒,自己也吞服一粒。

南宮九離疑惑,「春海棠?」

初雪細聲解釋,春海棠是一種形似海棠的粉紫色小花,本身無毒,但與杏花酒一融合,便會使人散功、四肢無力。

「你們小倆口在干什麼,怎麼越走越慢了,本宮可是準備了很多好東西,包準讓你們大喊沒白來一趟。」

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走進了後殿。

後殿掛匾「頤和」,是平時小皇子玩耍的地方,但此時沒有皇子,只有數百名已箭在弦上的禁衛軍,箭矢對著小夫妻等人,大殿的門倏地關上,甕中捉鱉。

「青痕,莫要怪本宮,本宮也是情非得已,皇上的命令無人能違抗,本宮只能听命行事。」她說得無奈,卻緩緩走向禁衛軍身後,神情帶著一絲絲驕色。

「你想殺了我們嗎?」她嘲諷。

「不,皇上只要你一點點血煉丹,再讓你和世子勸汝南王和嶺南王交出兵符,皇上不會要他們的命,只是不希望兵權被分散,你是乖孩子,應該能體諒皇上的苦衷。」

做婊子還要立牌坊,說的便是皇上、皇後這種人,明明想把人家一窩子都端了,連根拔起,還貓哭耗子假慈悲,哭訴自己的不得己。

「你認為我們肯嗎?」南宮九離擋在妻子前面,不允許任何人傷她一根寒毛。

見他強出頭,皇後眼里滿是嘲弄,「就憑你?還是多吃點藥吧,也許能多活兩年。」

「試試。」他手一抽,腰上的腰帶變成一把軟劍。

「你會武?」她一驚。

「自然。」南宮九離輕甩兩下,銀白長劍發出龍吟的劍鳴聲。

「你沒中毒?」皇後臉色微白。

「托皇後鴻福。」他神色冷然。

好似被辜負了一般,皇後抖著聲音說︰「你……你們……你們騙本宮……」居然警覺性這麼高,連她也被瞞過,以為已經得手了。

「皇後娘娘在唱大戲嗎?你先不仁,休怪我們不義,你以為這幾百人真的困得住我們嗎?」軒轅青痕冷笑。

「青痕……我真的不會害你們,你們為什麼不听話。」皇後嘆息,一臉淒婉。

「你把這陣仗搬到外頭去,把這番話說給那些大臣听,看看誰會信,腮題之輩也只有去當鬼了,我瞧不起你們的下作。」軒轅青痕說得嘲弄,從發間拔下金釵,手一動,釵成利器。

「你也帶兵器入宮?」她雙目一瞠,剛一說完,就見初雪也取下腰帶,按動機關,瞬間長劍在手。「好、好、好,一個個都有備而來,皇上說了,只要留下一條命,至于會不會成殘不重要。」

「那就看看這個惡心的地方能不能將我們留下——」

話一落下,三人形成三角飛掠,一人挽劍打掉射來的箭,一人隨護在側注意四方流箭,一人直接刺向射箭人,不絕于耳的慘叫聲淒厲響起。

一顆頭飛向皇後,她不自覺一接,兩顆圓滾滾的眼楮與她四目相對,她驚得全身僵硬,喉頭像被扼住般喊不出聲音。

頤和殿內死傷無數,尸體遍布,幾乎讓人無落腳之地,背上挨了一劍的皇後慌忙逃出,又調來千名禁衛軍團團圍住,不讓殿里的人有機會跨出一步。

這時不知是誰朝禁衛軍丟擲七、八顆黑球,它們突然爆開來,氣味不只難聞還冒出白色煙霧,一燻入眼楮便又刺又辣,淚水直流,叫人沒法睜開眼。

突地,一名蒙面黑衣人竄出,向著南宮九離三人而去。

「快,跟我走。」黑衣人壓低聲音要他們跟他走,還打著手勢指時間不多了。

雖不知對方是何來歷,但與其在頤和殿內受困,還不如隨此人離開,若當真有鬼,他們三人聯手也可拿下此人。

南宮九離跟軒轅青痕交換眼神,與初雪一同隨著黑衣人飛也似的離開,可當發現抵達的居然是謹貴妃的蓮華宮時,南宮九離等三人訝異地微頓腳步。

黑衣人道︰「還在發什麼楞,進來。」這幾個孩子也未免太大膽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真是找死。

「你是……」隨黑衣人入內後,南宮九離狐疑地問,皇宮內院怎麼有男人,還窩藏在姑母的宮中,這……很難解釋的清吧!

男子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轉身咧嘴一笑,風華絕代的面容令人驚艷,與南宮九離的傾城美顏不相上下。

南宮九離驚喜道︰「小叔叔!」

南宮天雲呵呵地朝佷子肩頭捶了一下,見他忽地眉頭一皺,不禁關切,「受傷了?」

「沒事,中了一箭,小叔叔為何在這里?」太詭異了,堂堂男兒藏身嬪妃宮內,難道無人發覺嗎?

南宮天雲嘆氣,「還不是為了你小姑姑,這宮里的女人個個狠毒,雪兒被害落胎兩次,你表弟不是中毒便是被人推下水,我要不在,他們母子倆早就死了。」

他當初游歷到京城,心癢想瞧瞧妹妹再出宮,誰知正巧遇到七皇子出事,便幫了一把,這之後就放心不下,在京城一待數年。

南宮九離微微頷首,又問︰「小叔叔又如何這般及時地趕來?」

這次,回答的不是南宮天雲,而是一道女聲

「是我讓哥哥出手的,一听見你們入宮我都快擔心死了,連忙通知哥哥去接應,九離,你都長大了,我最後一次見你時還沒我腰高,如今卻已經成親了……」美貌如舊的南宮天雪發出感慨。

「多謝小姑姑。」南宮九離一頷首。

軒轅青痕也跟著道謝。

「嗯!傷了的胳臂先上藥,一會兒我再想辦法送你們出宮。」宮里太危險了,到處都是禁衛軍。

南宮九離搖搖頭,「小姑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直接出城,到了城外再處理。」他們不能在此久留,否則蓮華宮會受到牽連。

「出城?」南宮天雲兄妹倆訝異。

「這里應該有一條秘道,我們可以順著秘道出城。」軒轅青痕看看丈夫身上的傷,眼神流露心疼,他是為了替她擋箭才被流箭射中。

「這里有秘道?」兄妹倆面面相覷,為什麼他們住在這兒這麼久卻毫不知情。

「床鋪後面的牆有機關,以這塊磚為中心,往左側第二塊磚敲三下,再敲右側第一塊五下,再敲左側第一塊五下,把中心那塊磚輕輕往下一按……」

隨著軒轅青痕的話,幾人移動到寢殿中,然後看見牆面打開露出一條人寬的暗道,深幽的通道不知有多長,伸手不見五指。

「咦!真的有暗道?」南宮天雲十分稀奇的鑽進去試試,又一臉興奮的鑽出來,直說︰「好用、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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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妹妹和小外甥有難,便可由此逃出,去投靠佷子。

「你們快走,別耽擱了,說不定皇後會帶人搜過來。」南宮天雪催促著,生怕他們被逮個正著。

「嗯!我們先走了……」南宮九離讓妻子和初雪走前頭,他殿後斷尾,要從內側將秘道門關上前,他又看向南宮天雲,「小叔叔,你什麼時候走,父王十分惦念你,而且你年紀不小了,也該找個人定下來。」

南宮家的開枝散葉不能只靠他一人,當叔叔的也有責任。

「總要等七皇子再大一點再說,我暗中教他武功讓他有自保能力,還有,太後宮里有個叫知錦的女官,還挺有趣的,我等她年滿二十五歲出宮。」那小姑娘巴掌大的臉兒總是一本正經,讓人想要逗逗她,而她的反應也總是不讓他失望的有趣。

「知錦女官今年幾歲?」

「十八。」

「好,我明白了,小叔叔、小姑姑自己保重。」七年後,表弟也長大了。

「嗯!路上小心。」

南宮九離沒有回頭,大步走向黑暗中的軒轅青痕,他伸手一把握住她柔軟小手,往暗道深處走去。

牆又恢復原來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有一絲異樣。

在他們走後不久,皇後真的帶人搜宮,在高大樹木頂端坐著的南宮天雲冷冷一笑,譏諷帝後的白費勁。

而地道內的三人疾步快行,走了快一個時辰終于到底,推開門,竟是城外的一座酒坊,出口處就在酒缸底下,這酒缸本身就是假的,缸底便是暗門。

初雪一冒出頭就听到個夸張的男子驚呼聲。

「哎呀!有老鼠,好大的碩鼠,就跟人一樣大……」

初雪抿嘴一笑,翻出酒缸,隨後出來的軒轅青痕就沒這般好脾氣了。

「閉嘴,四戒。」吵死了。

「喲!是郡主呀!你也喝酒嗎?」被派到這里接應的光頭和尚舉高酒葫蘆,敬她一敬,恭喜他們真的逃出來了。

懶得理他的軒轅青痕將和尚推開,與也已經出來的南宮九離走到酒坊外,同樣來接應的夭月、桃芍和戰一正等在門口。

進宮之前,軒轅青痕已經挑了幾條秘道,把出口位置告訴兩人的心月復,讓他們接應,並準備好了信號煙花。

「世子。」

「郡主。」

眾人難掩激動的喊著。

軒轅青痕微微一笑,接著吩咐,「先為九離上藥,初雪也有傷在身,咱們準備準備,啟程回去。」京城不是久待之處。

「我沒事……」南宮九離想早點上路,不想因他一人的緣故拖延行程,皇上的人隨時有可能追出城。

「不要讓我擔心好嗎?」她縴縴素手按住他的手。

看見妻子眼中的心疼,他柔聲答應,「好。」

情意脈脈,流轉在彼此眼底。

在經過清洗、縫合、上藥、包紮後,一行人上了馬,和瞧見信號煙花的龍一等人會合,正要離開時,軒轅青痕往後看了一眼,京里某處似乎火龍竄升。

「郡主,屬下燒了太師府。」龍一說著。

「燒得好。」

太師府是太子妃娘家,也就是鐘府,太子妃親眷俱亡,太子妃聞訊眼前一里;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她醒來後再度悲號泣血,怒傷肝、悲傷神,她兩者皆有,最後臥病在床,不能再為太子出謀劃策,太子也漸漸回到原來的心性,沒多久,朱良媛為他生下長子。



經過半個月的奔波,即將進入汝南地界,歸心似箭的眾人揮著馬鞭想快點回到自己的地頭。

他們一路上被皇上的人追著也有些煩了,唯有踏上汝南的土地才安心,沒人想與十萬大軍廝殺吧!

擔任斥候的戰五訝異輕呼,「咦!那是什麼?」

遠遠看去像一座橋,只是這座橋也太長了,橋的兩端看不到盡頭,彷佛躺黃泥土上的一頭巨龍。

等眾人走近了一看,什麼橋,分明是一堵牆,而是高約二十四尺,每隔約三百尺處有一座長方形石台,至于有多寬看不清楚,要爬到牆頭才明白,上頭隱約可看見崗哨、塔樓、了望台,有持槍握刀的士兵來回走動。

驀地,城牆底下一道大門打開,數以萬計的騎兵朝他們蜂擁而至,帶頭的旗幟飄揚一個「汝」字,因此只有驚訝,沒有驚嚇,他們一頭霧水的看著小黑點慢慢變大,然後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父王?」

軒轅青痕和南宮九離同時一喊,兩人眉頭微微一顰,各喊各的親爹,總覺得兩個爹「狼狽為奸」做了壞事。

「女兒呀!壯不壯觀?牆底寬二十尺,頂端寬十七尺,父王還弄了炮台,上頭能行車,還有烽火台,一有事就點起狼煙,遠遠就能瞧見,隨時能調兵支援……

「你說的萬里長城耗需太多,父王終其一生怕是辦不到,不過修築個千里長城倒是能力所及,但叫皇兄的兵馬過不了……」

萬里長城、萬里長城,她父王修了萬里長城……不,是千里長城,這太詭異了,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天呀!她頭好痛……

等等,不對,這短短時日是如何辦到的?

「父王,你的石材和青磚哪來的?」建築這長長的城牆可不是幾百塊磚頭和石頭建得起來,那是數以千萬計。

「你不是給了父王火藥嗎?我和你公爹去山里試炸,一不小心就把一座山炸平了……」火藥真是好東西。

她錯了,以父王的性子,她想不只炸平一座山,而是把山炸平了,他是用掉多少火藥?

她不該把火藥配方告訴父王。

「人呢?總要有人才能做事。」

軒轅勝天得意洋洋的仰天大笑,「二十多萬士兵,百萬民工,日夜趕工好給你一個驚喜。」

是呀!好大的驚喜,喜到她心里在滴血。

軒轅青痕繃著臉,努力保持平靜地問︰「花了多少銀子?」

既然是民工要給工錢的,而且還要讓人吃飽……百萬人是個可怕的數字,背後要付出的銀兩不只百萬,加上那些建材……好在只有千里,若是萬里……弒父無罪。

「呃!這個……我不清楚,是他負責的。」軒轅勝天一臉心虛,顧左石而言他。

被指著的南宮厲干笑的閃避兒子、兒媳的眼神,「沒……沒花多少,我們炸平的山全是石頭,所以石料不用買,省了一筆……」

「我只問我剩下的嫁妝還有多少?」心很悲涼。

「這……」南宮厲沒臉回答。

「咳咳!女兒呀!銀子這種東西再賺就有,你看這長城多雄偉,以後也不用擔心自己人打自己人,城門一關鐵騎難入,父王不想斬殺一手帶出來的將領。」朝廷里的將軍十之八九都跟過他,他能狠心將其首級斬下嗎?

軒轅青痕幽怨地看他,「……父王,那是我的銀子。」一夕全空。

軒轅勝天訥訥地看向南宮九離,「嫁漢、嫁漢,吃飯穿衣,你叫你夫婿養你,好了,這件事不許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別哭著跟爹娘要銀子,太難看……」

「父王,你良心何在。」有這麼坑女的爹嗎?她一定不是親的。

被狗叼走了——軒轅勝天臉皮厚的在心里回道。

「青痕,以後我養你,你不必擔心銀子的事。」千金散去還復來,只要多用點心思,不愁缺金少銀。

「你知道有多少銀兩嗎?」

她說了個數字,南宮九離一听,都想把他父王的骨頭拆了,兩位花錢如流水的王爺未免太不把銀子當回事了!

他也覺得他的頭隱隱作痛,要是這兩人想修遠航的大船,當兒子、女兒的是不是得割肉湊銀子?

還真給他料中了,幾年後,不當王爺的兩個男人決定去海的另一頭看看,于是他們又花光了兒女的銀兩,建了遠洋艦隊,三年後歸來,帶回無數的金銀財寶和海外的種子、鏡子……許許多多的百姓沒見過的舶來品。

嶺南、汝南合而為一,稱之為南境,南宮九離成為第一任南境王,其妻軒轅青痕為南境王後,獨立在朝廷之外。

悔悟已晚的皇上不但失去了遼闊的土地,更缺少能征善戰的主帥,在若干年後北邊敵國來犯,使得王朝幾乎面臨滅國,南境出兵相救才免于淪為亡國奴,南境王後領兵,身後是她三個兒子。

不過這是往後的事,現在的軒轅青痕還像個小姑娘似的和父王斗氣。

「父王,有件事我不告訴你。」哼!父王太壞了,得治治他。

「什麼事?」他一臉散漫,听不听都無所謂。

「和母妃有關。」

一听和妻子有關連,他臉色驟變,「說,你母妃怎麼了?」

「心情不好,不說。」

「女兒呀!父王是做得不對,以後一定改,我和你公爹絕對不會再亂花一兩銀子,你快告訴父王,三娘發生什麼事?」不孝女,故意吊他胃口。

軒轅青痕卻轉頭拉著丈夫就走,「九離,我們上去看看,看我的銀子花得值不值得。」

高高的城牆……唉!也算給後代子孫留一道屏障。

「好。」南宮九離牽著柔軟小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女兒呀!父王的乖寶,你快跟父王說說,父王快急死了,你別使性子,快說……」

軒轅勝天邊喊邊追,可女兒、女婿沒一個理會他,他們登高望遠,看著日後的領地,相握的手心握得更緊。

幾個月後,這個秘密終于揭曉。

年近四十的軒轅勝天抱著哇哇大哭的娃兒,真的傻住了,兩行淚由眼眶流出,滑過面頰往下滴落。

他有兒子了!

軒轅青痕看看父王、母妃還有弟弟,笑著退出房間,門一開,她就見到等在屋外的南宮九離看過來,目光是不變的柔情緡繕,讓她不禁甜蜜一笑。

他們如今無須擔憂頭上懸著的刀,可以自由地做想做的事情,總算是達成了她的目標,最幸福的莫過于一家人能夠圓滿相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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