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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蕭路 -【前世今生守候你】《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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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7 00:00: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蕭路 - 前世今生守候你

刻骨銘心的愛戀,只留給他痛徹心扉的陰陽相隔。
自此他封鎖心扉,追憶著她的身影,孤獨度日。
而她,卻一頭闖進了他的世界,一時之間,他恍如隔世……

“看清楚!”她扯著他聲嘶力竭、淚流滿面地喊。
“這是我,不是她,我不會死,永遠不會死,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怎樣也不能死!”
繼而嗚咽地低呼,“只要你肯愛我,我就不會死……”
愛真能破解死神魔咒,他已經輸給祂一次,第二次難道不會再輸?
因為愛,他已經死過一回,這殘破的生命,怎禁得起再次失去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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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7 00:01:0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徵旅伴  

  熱愛旅行、喜歡自由;  

  一個人是孤獨、兩個人是照顧;  

  看山看風看雲,這次要走的是絲路;  

  別問我是男是女,在旅行的國度裏不分男女;  

  我不是壞人,也稱不上好人;  

  我有正當工作,無不良嗜好,請你也比照辦理;  

  前後三十天的旅程,預計八月出門;  

  可以分開走,兩三天再會合一次;也可以一起走,互吐旅程中的心情;  

  想分開住沒問題,想窩在一間節省旅費也沒什么大不了;  

  看你的需求,一切好談,只要談得來的話。  

  想跟我穿越古今來往之道,請寫信給我。  

  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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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7 00:01: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邵維倫看見她了。  

  在一群等公車的同學當中,他一眼就看見那深植在他心中不變的容顏。  

  細雨紛飛的冬季,隔著一條車水馬龍,他止不住內心的激動,她就在他的面前,觸手可及的範圍內,他顧不得已經閃著黃燈的十字路口,不管四周開始啟動的車流,他奮力跑過斑馬線。  

  白襯衫、黑裙子、白襪、黑鞋,她的穿著一點兒都沒有變;齊肩的短發、捆淡的眉毛、靈巧的大眼、微翹的厚唇、小巧的瓜子臉——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站在她的身後,伸出手想喊她,右手卻硬生生停在她清湯掛面的發頂。  

  夜裏的昏黃、雨絲的模糊,讓他的記憶在恍惚中浮沉。  

  她不是琴珍,雖然她跟他的琴珍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她不是琴珍。  

  按捺住胸口的悸動,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相像的人?  

  她似乎察覺他靠得太近,往前走了兩步,側首瞄看他一眼,然後再將眼角餘光鎖定在左手的車道上。  

  連眼神都是如此相似,琴珍總喜歡半瞇著眼,然後看著他,而眼前的她也出現這種撒嬌似的風情。  

  她等的公車似乎來了,他看著她隨著等車的人潮往前移動,他想喊她卻沒有理由,因為他們是根本不曾認識的陌路人。  

  他的琴珍早已不在這個世上,雖然琴珍過世那年,跟眼前的她年紀相倣,她也一如琴珍當年的清麗,可是,她不是琴珍。  

  這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她的生命正在燦爛起飛,而琴珍早在十八年前,就魂飛於天地之間。  

  他癡癡看著那美麗的背影上了二六二公車,然後他看著站在車門邊的她,她那波動的眼神裏正引誘著他前進的腳步。  

  他來不及思考,行動快過理智,在車門板上的最後一刻也跳上公車。  

  車上已經站了九成滿的人,他在司機後方站定,也正巧站在她的斜後方。  

  離年少太久、離臺北太久,他忘了公車該是怎么坐,票價又是多少。  

  “司機先生,請問多少車錢?”邵維倫問。  

  “你到哪?”司機先生問。  

  “到……”他連這臺車要開往哪兒都不知道。“現在一段票多少錢?”  

  司機趁著紅燈看了他一眼,“十五塊。”  

  “那我先付三十塊好了。”他的異樣舉止,換來好幾雙好奇的眼睛,包括司機先生。  

  他摸摸口袋,身上只剩十元的銅板一枚,掏出皮夾,裏頭最小張的鈔票是五百元,他猶豫了一下,正打算將五百元鈔票往錢幣筒投時,一個清亮的聲音阻止了他。  

  “我有三十塊。”她轉過身看著他,一手握住扶把,一手在他面前攤開手心。  

  他看著她,那個長得像琴珍的女孩。  

  “這……”他極力壓抑住滿腹的慌亂。  

  “三十塊而已,我也常常做這種糊塗事,上了車之後,才發現既沒有零錢又忘了帶悠遊卡。”她的笑是和暖的春風,替他解了尷尬之危。  

  “謝謝!”他沒有再推拒,不想讓車裏的乘客看戲,拿過她掌心裏的三個銅板,往零錢筒投進去。  

  “不客氣,我也常常受到別人的幫助。”她又轉過身去,讓自己面對著窗外的景色。  

  他拉著拉環,往前一小步,讓自己站在她的左後方。  

  他忘了琴珍的聲音是高?是低?是柔?是細?但他記得琴珍笑容裏的柔美,就跟她如出一轍。  

  想說什么,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心裏的震蕩還未平復,他是為她而來,而她卻伸手幫他解危。  

  再三猶豫,他總算說出口:“等一下我跟著你下車,然後把大鈔換開將錢還給你。”  

  她搖搖頭,只是微微側過頭。“不用客氣,舉手之勞。”  

  她拒絕讓他更進一步的機會,就這樣結束嗎?他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這一站是大站,下車的人很多,上車的人更多。  

  等到該下車的人都走光後,她才往車子後頭走去,在最後一排的空位坐下。  

  他跟著她挪動,在她身邊坐下。  

  “你到哪一站?”他問。  

  “國華戲院。”她說。  

  “謝謝你的三十塊,我真的不習慣欠人家錢,待會下車我還你。”  

  她想了想,給他淺淺的微笑。“好吧,換成是我,我也會這么做,因為我也不喜歡欠別人錢。”  

  從她的笑容和樂於助人的表現,他知道她是個熱情爽朗的好女孩。  

  時間倣佛回到念書時,他和琴珍也總喜歡坐在最後一排。世界上為什么會有這么相像的人?若是時空轉移,她和琴珍站在一起,一定是對誰也分不出誰的雙胞胎。  

  他沒有再探知更多關於她個人的事,甚至沒有問她的名字,知道又如何,她只是個很像琴珍的女生,他只是貪戀著她和琴珍相同的長相,一切就只是這樣,或許老天爺可憐他的思念,特地讓他再見琴珍一眼,他該心滿意足了。  

  **    **    **  

  暑氣騰騰的六月。  

  在人聲鼎沸的麥當勞裏,邵維倫等著一位昵稱為“黃昏”的人。  

  他不知道“黃昏”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幾次的mail下來,他只確定這個“黃昏”想跟他同走絲路,有可能成為他的旅伴。  

  他是自由攝影師,專接地理雜志的案子。習慣四處飄蕩旅行,不安定的靈魂,無法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一整年的時間,他幾乎都在國外跑,臺北反而成了他的異鄉。  

  這一次的自助旅行,他興起了徵旅伴的念頭,不是為了節省旅途的費用,而是向往有人能一起談論旅行的過程,或許可以激發他不同的點線面。  

  他知道一般人很難有三十天的假期,這樣的徵求動作,他也是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  

  有也不錯;沒有也是意料中之事,今天他就約了應徵者見面——這個昵稱為“黃昏”的人。  

  公共場合,對從來都沒有見過面的兩個人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準備了自己的相關證明文件和經歷介紹,這是對旅伴的基本重視。  

  當她出現在樓梯的轉角處時,他就看見她了。  

  那個跟琴珍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  

  他知道她也看見他了,從她驚喜的眼神中,他知道她並沒有忘記他。  

  他看著她緩緩走到他的面前,讓他差點兒以為自己的心跳會停止在她開口的剎那。  

  “飛鳥?”她至少揚高八度音。  

  那是一張歷盡滄桑的臉,滿布歲月的痕跡。  

  短短的五分頭、黝黑的膚色、單眼皮大眼、挺拔的鼻梁、有稜有角的臉形,稱不上英俊,卻是令人難忘的剛毅。  

  “黃昏?”其實這句他是多問的。  

  “你還記得我嗎?”她雀躍著。  

  那已經是四個月前的事了,她的樣子沒變,只是頭發長長了。他忽視心底的聲音,強裝起漠然。“我們見過嗎?”  

  她有些失望,不過也只是那么一下子。“你有一次搭公車沒有零錢,還是我先借你三十塊的。”  

  那日,他堅持和她一起下車,然後在超商買了一瓶飲料請她喝,並順道將三十元還給她。  

  “哦!”他有種恍然大悟。“原來是你。”  

  “我們很有緣吧!”她喜孜孜地在他面前坐下。  

  “你想去絲路自助旅行?”他很快切入正題,表情認真,沒有閒聊的興致。  

  “對呀,趁著暑假我想去大陸走一走。”  

  她有著不識愁滋味的青春,眼底的熱情,讓他得用理智才能壓抑下狂亂的思緒。  

  “你十八歲了嗎?”他雙手環抱在胸前,故意表現出不耐煩。  

  他不能讓她同行,看見她只會讓自己陷入無邊的痛苦回憶當中。  

  她不知他的心思翻轉,馬上拿出身份證明,這是當初在通mail時,他所強調的過程之一  。  

  “再半個月就滿十八了。”  

  他接過她的身份證,嘴裏喃喃念著。“俞晨曦。”  

  “很美吧,我爸爸說我是出生在天微亮的時候。”她沒有被他的冷漠給嚇到,反而滔滔地說著。  

  “你也是六月生?”琴珍的去世,晨曦的出世,竟都巧合在同年同月。  

  “你也是嗎?”她大眼閃閃發亮。  

  “不是,我不是。”他將她的身份證遞還給她。“你才剛成年,你不能跟著我一起去旅行。”  

  能夠成為旅伴,身家清白是首要的原則,當初他不問她是男是女,只要她帶著能證明自己職業及身份的文件,相對地他自己也準備著齊全的資料,要讓對方安心,誰都不想在旅行當中,半路被搶劫或者謀殺。  

  “為什么?我有護照,我也出過國。”  

  “我不想被你的父母指控我誘拐未成年少女,這個罪名我可承擔不起。”說著,他已經站了起來,打算結束和她的話題。  

  “慢著,再半個月我就成年了,這根本不是理由。”她也跟著站起來,急急擋住他的去路。  

  “你有自助旅行的經驗嗎?”他拉下臉,硬逼自己冷淡。  

  “沒有,不過我有跟團去過日本。”  

  “跟團是花錢去享受,有導遊把你服侍得好好;自助旅行是花錢找罪受,樣樣得自己來,有時得住在沒有冷氣、沒有熱水的旅社,尤其是偏僻的絲路,你這樣的小朋友可以忍受得住嗎?”他嘲諷似的迭聲質問。  

  “你不可以因為我年紀小,就認定我無法走完絲路,我雖然沒有自助旅行的經驗,但臺灣的百岳,我至少登上二十座了,我爬過奇萊北峰、合歡山東峰、八通關山、大小霸尖山……”她的話停止在他又坐下來的剎那。  

  他定定地看著她,原以為她是嬌嬌女,因為那清秀的模樣、白皙的膚色,怎么看都是吃不了苦的人。  

  那些大山,少則四天、多則十天的行程,身上需要背十幾公斤的重裝備,別說沒電,有時連水源也找不到,搭營生火,得自行生存,如果她真的連奇萊都登上過,那體力上一定不成問題。  

  看她一臉認真,他的心軟化了下來。  

  “登大霸的中繼站是什么地方?”他出考題問她。  

  “九九莊山。它的後山斜坡,可以觀落日,還可以了望整個觀霧地區。”她知道她有機會打動他了。  

  “坐吧!”他想她真的爬過大山,而不是說謊來騙他。  

  她的一顆心仍止不住飛快地跳著。“我不會拖累你的,我會自己照顧自己,就像你信上說的,我可以走我的,你也可以走你的,沒有必要誰為誰而去配合誰的習慣,只是旅途上多個說話的伴,我不會造成你的困擾。”  

  他從登山背包裏拿出一疊文件和幾本雜志放到她的面前。  

  “我是邵維倫,自由攝影師。”  

  原來他叫邵維倫呀,這個名字好熟悉,熟悉到他好像本來就該叫這個名。忍住異樣情愫,她翻看文件,裏頭有他的身份證影印本和關於絲路的行程介紹。  

  雜志裏有他走遍大江南北的作品,磅薄的瀑布、壯碩的山勢、奔騰的河流;日出、霧氣、夕照、星海,他所拍攝的作品,是這么震撼她的心魂。  

  “好美哦!”她不禁讚嘆著。  

  她的表情和琴珍一模一樣,專注的時候眼神特別清亮,就因為琴珍一句讚賞他所拍的照片,從此讓他走入攝影這條不歸路。  

  邵維倫癡迷的眼神,讓俞晨曦耳根子都熟了。“邵先生,邵先生。”她連喊了兩聲,才把有些失神的邵維倫給喊回來。  

  “對不起,我在想事情。”他連忙掩飾下尷尬,他怎能像只惡狼,虎視眈眈地看著眼前的小綿羊。  

  “我真的很想與你同行,我絕對不會妨礙你的拍攝工作,我甚至能幫你跑腿打雜。”在看過他的作品後,她更堅定非去絲路不可,能跟國際級大師一同旅行,相信以她傻瓜相機的水準,照相的技巧一定能精進不少。  

  他不能跟她同行,看著琴珍的臉,卻又不是琴珍的人,那樣的日子,他根本無法過下去。  

  “你不怕我是個壞人?不怕我把你帶去國外賣?”  

  “你拿這些東西給我看,不就是為了要讓我安心嗎?”  

  是呀,他錯了,他不該一時把持不住,把這些資料給她看。  

  “這些資料或許是假的?你年紀還小,別這么相信陌生人,在遙遠的絲路上,你可是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他拉下臉,嚴肅的警告她。  

  “那是因為你,我才相信你,不知道為什么,我對你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已經認識你很久很久了,我真的無法形容,說來很好笑,事實上我們才見過兩次面,可是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你是個好人。”她笑了,瓜子臉上是少女的羞澀。  

  她的話直接命中他的要害,她對他有熟悉的感覺?這意味著什么?  

  琴珍過世後,他一直期盼琴珍能入夢相隨,可是十八年來,他從來沒有夢見過琴珍。  

  他的琴珍已經過世十八個年頭,那是深沉的痛,他忍不住埋怨,以他對琴珍的感情,琴珍說走就走,連夢中相見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你很會說話。”他只能匆匆以這句話來搪塞他的心慌。  

  “我可以喊你邵大哥嗎?喊先生好像太生疏,我也覺得別扭。”  

  看著他總是讓她有著揪心的痛感,腦海裏浮現的是經常出現在夢中的身影。夢中的人雖然瞧不清面孔,不知怎么地,她卻和他聯想在一塊。  

  那日在公車上,看見站在車外的他,她腦裏即閃過模模糊糊的身影,她會出手幫他解危,也是出於沒有經過思考的反射動作。  

  “隨便你。”又是這種無害的笑容,讓他原本想要銅墻鐵壁的心,一點兒都發揮不了作用。  

  “邵大哥,你不用現在就回答我,我想一定有很多人搶著當你的旅伴,不過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認真地考慮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結果,他答應給她機會,他忘了她什么時候離開麥當勞,也忘了自己在麥當勞裏待了多久,他只記得來的時候是傃陽高照的下午,離開的時候已經星光滿天。  

  **    **    **  

  這是美夢還是惡夢的開始?  

  邵維倫在睡覺前接到了俞晨曦打來的電話。  

  “嗨,邵大哥,我是晨曦啦!”  

  透過話筒,她的聲音清楚的在他耳邊放大,那是甜而不膩、嬌而不媚;字正腔圓下,在這樣深的黑夜,有種圓融的魅惑。  

  他怎么會給她電話號碼的?  

  當她問他的手機號碼時,他的理智說不,右手卻在她遞過來的紙張上寫上十個阿拉伯數字。  

  “這么晚了?你明天不用上課?”  

  “我已經畢業了,你忘了嗎?”  

  是呀,她已經畢業了,他一聽到她的聲音,腦子就全亂了。  

  “有什么事嗎?”  

  “你答應要讓我跟你去走絲路了嗎?”  

  從麥當勞之後已經過了三天,他答應二天內要給她答覆的。  

  “我還在想需不需要見你的家長,你這么隨隨便便跟一個男人出門,我怕他們會有意見。”他的頭隱隱作痛,陷入兩難的決定當中。  

  “邵大哥,如果你不讓我成為你的旅伴,我還是會自己一個人出國去流浪的。”她的口氣由熱情轉為失落。  

  “為什么?”他明明不想再關心她,還是忍不住關心她。  

  “我爸爸七月就要結婚了,他娶了一個只比我大十歲的女人,你說我小孩子氣也行,說我不懂事也可以,我就是不想留在臺北,甚至是臺灣的任何一個角落,我沒辦法看著一個陌生的女人住進我家,我也沒辦法忍受這個女人要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  

  “所以,這就是你一定要出國的原因?”他跟她還算是陌生人吧?她為什么願意跟他傾吐這么多的心事?  

  “嗯,我爸也希望我暫時離開臺灣一陣子,他不希望我留下來造成他的壓力,畢竟他想跟他的新娘子過過二人世界。他又無法真的丟下我不管,跟他的新娘子住到外面去,所以我暫時出國去旅行,對我爸及我來說是最好的方法。”  

  他能感受到她言談間的落寞,這讓他的心軟化成一片。  

  “如果你沒有跟我去走絲路,你會去哪裏?”  

  “還是去絲路呀,那是我目前最想走的地方,我本來打算一個人去的,剛好看見你徵旅伴的廣告,說來我們還真有緣分,或許我們會在烏魯木齊或是西安來個不期而遇。”  

  他怎能放她一個人去那種窮鄉僻壤、深山惡水中單獨旅行?不出三天,以她的美貌和單純,絕對會被人口販子給賣掉。  

  “你幫我約你爸爸,我想跟他談談。”  

  “邵大哥,你答應了?”她難掩興奮。  

  “我沒答應,我先見過你爸爸再說,也許你爸爸不放心把你交給我這樣的老男人。”  

  “你怎么會老?你才三十四歲。”  

  她的這句話,讓他唇瓣有了笑意,只可惜她看不到。  

  “跟你比起來,我當然是老男人。”  

  “拜托,你是成熟,我最喜歡像你這種年紀的男人,身上有一堆傳奇可以挖掘,更有一些經驗可以傳承,不像那些毛頭小子,老是半瓶子醋響叮當。”  

  她說她喜歡他,十六歲的差距,該是一個世紀的代溝,結果這一夜,他和她聊到半夜兩點多。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回蕩著,他可以感受到她所說的那份熟悉感,總是她說的多,他聽的多。  

  這是怎樣的一種緣分?  

  隔天睡覺前,他又接到她的電話:“邵大哥,我爸爸沒空和你見面,他是大學講師,要準備暑假期間去歐洲參加科學研討會,還要準備結婚的事,他實在抽不出時間跟你見面。”  

  “沒關係,見面只是個形式。”  

  “那你答應讓我成為你的旅伴了嗎?”  

  “我不答應,你還是會去,那我答不答應又有什么兩樣呢?”她的聲音有種苦苦的哀求,他無奈了,始終硬不下心腸。  

  “哇,萬歲,真是太棒了!邵大哥,你人真好。”她在電話那頭興奮的叫了起來。  

  “我告訴你配合的旅行社,你可以將證件委托旅行社去辦臺胞證及買機票,我不牽扯你的證件及金錢上的事。”  

  往後的幾天,她天天在睡前打電話給他,名義上是討論絲路之旅,事實上她總跟他閒聊些無關緊要的家常話題。  

  他原本想將她推開距離,沒想到卻遇上她漫天的熱情。她進他退,她再進他則再退,退到無路可退時,他只好接受生命裏多了一個長得像琴珍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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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7 00:01: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邵維倫最後還是決定帶著俞晨曦踏入穿越古今之絲路。  

  七、八月是最適合走絲路的季節,錯過了今年邵維倫得等明年。他打算從新疆的烏魯木齊進去,走過吐魯番、敦煌、嘉裕闊、酒泉、武威、蘭州,再從陜西的西安出來。  

  天才微微亮,桃園機場的候機室已經有大批等著出關的團體在辦登機手續。  

  六點半了,邵維倫左等右等還是等不到俞晨曦的人影。  

  她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飛機將在七點半起飛,他有些著急和不耐,她再不來,就趕不上劃機位的時間。  

  他為何惹來這個小麻煩?從來不徵旅伴,沒想到第一次試著找人一同旅行就發生這種等人的事情。  

  誰讓她長得跟琴珍一個樣?她只要撒嬌兩句,他根本無法對她說不。  

  撥了電話給她,她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他希望她正在趕來的路上,否則他該丟下她不管,還是獨自一人上路?  

  行前他和她見過一次,詳細的旅程及注意事項他都仔仔細細地列了好幾張的資料給她,也確認了她的機票、護照、臺胞證都沒問題,可是她人呢?  

  七點了,也許她臨時反悔不跟他出門了,他再不去辦理劃位手續,他將錯過這趟計劃已久的旅程。  

  直到上飛機前,她都沒有出現,他心裏留下無限的疑惑及悵然,卻還是無法解開她無故不來的謎題。  

  他來到香港,在等待轉機時,他又試看撥電話給她,電話依然在關機的狀態。  

  他心裏惴惴不安,她發生了什么事?她雖然年輕,卻沒有時下草莓族的任性妄為,以這些日子相處的了解,她不該會是個沒有信用的女生。  

  他坐立難安,有時真想幹脆回臺灣去,理智卻戰勝了衝動,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她只是個旅伴,她只是臨時放他鴿子,這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來到烏魯木齊已經是晚上,雖然說是晚上,但由於新疆地區比北京的日出時間約晚兩個小時,所以即使是八點的現在,陽光依然很耀眼,他按照原定的行程來到火車南站附近的一家賓館。  

  這裏的訊號不良,他的手機根本無用武之地。  

  長途的飛行,再加上馬不停蹄的奔波,他感到疲累,卻怎么都睡不安眠,滿腦子想的都是俞晨曦甜美的笑臉,耳朵裏似乎還有她一聲聲嬌柔的邵大哥。  

  隔天,他委托當地旅行社安排在烏魯木齊的行程活動。  

  除了行李外,他還背了重達四公斤的照相器材:單眼相機、數位相機、腳架、長短鏡頭、廣角鏡、電子閃光燈、霧燈,還包含了輕巧的手提電腦,以便隨時記錄旅行心情及傳輸相片。  

  烏魯木齊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首府,也是世界上離海洋最遠的城市。它有著豐富的民族文化色彩,更是佔老的美麗牧場。  

  邵維倫先在市區捕捉一些人文景觀及特殊風情,然後在領隊的帶領下,深入維吾爾族人及哈薩克人家中作客。  

  夜裏他又回到賓館休息,腦子裏還是只存在俞晨曦那靈動的眼神和調皮的笑臉。  

  隔天他就來到天山一號冰川,天山山脈將新疆分割為南疆和北疆,有綠洲之母的稱號。  

  山路雖崎嶇顛簸,但壯麗的山河、遼闊的山脈,讓他不停地按下快門。  

  只可惜他失去了平時攝影時的快感,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他的心情浮躁不定,竟然無法掌握住眼前的風景。  

  連一向引以自豪的攝影技巧,現在更是慘的一塌糊塗。  

  在烏魯木齊待了二天之後,他搭乘長途客運就往吐魯番出發。  

  沿途他來到天池,天池是一個高山堰塞湖,是傳說中王母姨娘擺蟠桃宴的瑤池仙境。看著群山環繞的大湖、白雲裊娜,這樣的湖光山色,他竟然有股想回家的衝動。  

  焦距對不了、光圈調不準、比例抓不對,讓他按快門的手頻頻因為氛圍不對而按不下去。  

  他比自己想像的更沒有定力,十八年來從沒有發生過的事,他竟然為了—個女孩茶不思飯不想?  

  奔馳在吐烏大公路時,現實的晨曦、夢裏的琴珍,睡睡醒醒的恍惚之間,他竟分不清誰是誰。  

  **    **    **  

  俞晨曦從夢中驚醒,才發現自己又淚流滿面。  

  夢裏的那個男人,雖然瞧不清楚面貌,但她知道那是個男人。  

  大雨紛飛、無逼無際的黑暗裏,她拼命地叫喊著那個離她愈來愈遠的男人,男人像是沒聽見她的聲音,朝著反方向愈走愈遠,她感到害怕和心慌,跌倒了再爬起來,爬起來再追上去,她卻始終追不上男人的速度,就算再怎么喊,聲音就是無法突破喉嚨,她只能像個啞巴一樣,任男人在眼前消失不見。  

  從小到大,她常常夢見這個男人,每次她都是在無助心慌下醒來,每次醒來她都哭的莫名其妙,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哭。  

  自從遇見邵維倫後,她知道他就是夢裏的男人,沒有理由,她就是知道。今天夢境來得比以往真實及沉痛,讓她再也無法倒頭再睡。  

  看看窗外的天色,再看一眼床頭的鬧鐘,半夜三點,她在家裏困了四天,無論如何她今天都要逃出去,再不逃她就沒有機會了。  

  躡手躡腳地下床,聽著房門外的動靜,外頭還有打麻將的聲音,她來到窗邊,目測著三樓到一樓的高度,看來只能跳窗了。  

  四天前,她趁著媽媽及叔叔熟睡時,打算偷溜出門去桃園機場,卻一不小心踢倒垃圾桶,她心一慌想彎身去將垃圾桶放正時,背在身上的超大型登山背包,讓她重心不穩地往前趴倒,整個人滾倒在地所制造出來的聲音,讓媽媽和叔叔連忙從房間街出來。  

  “晨曦,你在幹什么?”連美秀連忙打開客廳大燈,卻看到女兒跌了個狗吃屎。  

  糟了,這下怎么辦?俞晨曦在心裏哀嘆著。  

  陳志順連忙將俞晨曦扶了起來,笑瞇瞇中多了幾分的色樣。“晨曦,你又要去爬山嗎?”  

  俞晨曦喊陳志順一聲叔叔是太客氣了,事實上他是媽媽的姘頭,專門吃媽媽的軟飯,對她有著覬覦之心,要不是之前她還未成年,她何苦忍氣吞聲。  

  俞晨曦站穩之後,假裝去調整背帶,不動聲色地將摸在她手腕上的鹹豬手給揮開。  

  “媽,陳叔叔,對不起,吵到你們了。”她在媽媽的面前一向是乖乖脾的好女兒,媽媽說東她不會往西,逆來順受下,她才能在陳志順的色心下,存活得很好。  

  “晨曦,一個星期後就要去日本了,你現在這是在幹什么?”連美秀濃濃的睡意下,更有著不耐煩的起床氣。  

  “美秀,好好的講,不要嚇到小孩子。”  

  陳志順的笑容,讓俞晨曦覺得很嫌惡,要不是她還沒有謀生能力,絕對會撕爛他那張醜惡的臉皮。  

  俞晨曦溫吞怯懦地說:“就是快要去日本了,我才要跟同學去爬山,不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從小到大的訓練,讓她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這是個惡劣的生存環境,爸爸在她小三的時候就過世了,才三十歲的媽媽在半年後就跟了這個人面獸心的陳志順。  

  陳志順堪稱小白臉的最佳典範,他還比連美秀小五歲,整天不是打牌就是陪連美秀逛街,不然就是在連美秀的店裏以老板自居。  

  連美秀開了兩家精品店,生意算是不錯,讓現在才三十九歲的她,保養的像是俞晨曦的姐姐。  

  “不準去,萬一遇到臺風,被留在山上怎么辦?那不就耽誤了去日本的時間!”連美秀嚴厲的阻止。  

  “媽,不會的,我有看氣象,這幾天的天氣很好,況且我才去三天。”她畏縮的像是個小媳婦。  

  “晨曦呀,你媽媽考慮的也沒錯,臺風說來就來,萬一發生危險就不好了。”陳志順狗腿的當著兩面人。  

  “嗯,那我進去打電話給我同學,告訴她們我不去了。媽,叔叔,真對不起,把你們吵醒了,請你們不要生氣。”俞晨曦沒有據理力爭,這樣只會引起媽媽更大的反彈跟戒心,她懂得以退為進,更懂得討好,她得先求自保再來想辦法,不然這么多年來,她可能早就被陳志順給拆吞入腹了。  

  陳志順看她的眼神,是種癡心妄想的色意,總是會借故摸摸她的手或者臀部,甚至在她睡覺時闖入她的房間,佯裝要幫她蓋被,卻是對她上下其手,要不是忌諱她還未成年,他可能早就對她下手了。  

  “快進去吧!”連美秀打量著女兒,女兒這幾年的乖巧,讓她常常有種錯覺的慌亂,尤其她那聲謙卑的對不起,讓她總會全身起寒顫。  

  俞晨曦躲進自己的房間,她知道媽媽並不全然的相信她,這幾天勢必會對她嚴加看守。  

  她趕忙打電話給邵維倫,該死的電話卻佔線。  

  “晨曦,把你的手機交出來,媽媽不希望這幾天你又跟同學聯絡,你乖乖待在家裏就好。”連美秀在房門外說著。  

  “媽,我在換衣服,你等我一下。”她連忙將所有的電話記錄刪除,再將手機關掉。  

  她把房門打開一條門縫,將手機從門縫裏遞出去。連美秀接過手機後,才安心地繼續去睡覺。  

  怎么辦?邵維倫在機場等不到她會怎么想?他會照原訂的計劃出發去絲路,還是會回過頭來找她?老天保佑邵維倫一定要上飛機,千萬不要來找她呀!  

  這就是她不願意讓邵維倫來家裏接她的原因,她欺騙了邵維倫,說爸爸是大學教授,說爸爸要娶新阿姨,她才要被迫離家旅行,結果這背後的一切是這么的骯臟不堪。她媽媽是要把她帶到日本去當AV女優。  

  這都是陳志順的建議,說她高挑的好身材不該被埋沒,他在日本有熟悉的人可以介紹經紀公司。上次被媽媽帶去日本,就是去拜訪經紀公司。  

  她原以為以她的姿色根本不會讓情色大國的日本看上眼,結果經紀公司要她高中畢業後,就去日本培訓。  

  她說過好幾次的不要,可媽媽在陳志順的慫恿下,卻獨斷地決定她的未來,認為這不但賺錢快,更能從日本紅回臺灣,在講求情色的現在,說不定能成為一流的紅星。  

  那是媽媽好高騖遠的夢想,她無力反對,她還未成年,她還想把高中念完,她更不想當離家少女,然後等著被警察查獲。她只好假裝順從答應,等她十八歲了,不再需要媽媽的監護,她就可以自立謀生。  

  她等的就是這一刻,本來想自己躲到大陸去,才會上自助旅行網找資料,沒想到卻看見邵維倫徵旅伴的廣告,那樣的廣告內容深深吸引住她,有位經驗老道的人陪在身邊,對她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見到邵維倫後,那種強烈的熟悉感襲卷而來,不知怎么地,她總是將他的影像和夢中的人合而為一,那是很難解釋的悸動,不然以她不相信男人的個性,怎么會對他如此的信任及著迷。  

  她決定跟邵維倫去絲路,在大陸躲上一個月,就算媽媽和陳志順翻遍全臺灣也找不到她。等風聲過了,她回到臺北時就可以找個房子住下來,然後念大學,到時她一定可以脫離媽媽和陳志順的掌控。  

  這四天來她足不出戶,就是在等待時機。  

  她將超大的登山背包換成小背包,只塞了幾件換洗衣物,更將護照、身份證、現金縫進背包的內裏裏面。  

  這幾年來,媽媽在金錢上沒有虧待過她,她偷偷省下一分一毫,為的就是滿十八歲的現在。  

  這幾天的安分,讓媽媽和陳志順不再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她不走不行了,再三天她就得去日本,一旦到日本,在陳志順的監控下,她更是逃不出去。  

  背上背包,腰際再掛上個腰包,因為有陳志順在,她睡覺時總是習慣穿著整齊,在家裏她從來不穿短裙和短褲,即使是夏天的高陽,她也總是松垮的T恤和牛仔褲。  

  從床下拿出昨天用床單編成的繩索——她將床單剪成一長條,然後再編成麻花辮,非得必要她不會走這么危險的一招。  

  客廳的洗牌聲,剛好掩護她可能弄出的聲響,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窗戶,幸好沒有安裝鐵窗,讓她可以輕易的從這個窗子逃走。  

  將床單的一頭綁在最靠近窗戶逼的床腳,再將另一頭往下丟,她向下一探,長度還差那么一截,只過二樓而已。  

  幸好她長期爬山,訓練出俐落的手腳。不管是走岐線還是攀岩,對她來說都已經是輕而易舉的小動作,所以這么一點兒高度,根本難不倒她。  

  悶熱的夜晚,連一絲流動的風都沒有,雖然難不倒她,她還是緊張得頻冒汗,萬一再失敗,她的護照和身份證都會被沒收,那到時她就永無天日了。  

  雙手拉住被單,雙腳抵在墻面,她如同一個野戰軍人,一步一步地沿著墻面往下走,遇到二樓的鐵窗時,她還要小心地避開。  

  幸好夜夠深,巷弄裏沒有路人經過,否則以她這種蜘蛛人的行為,鐵定被當小偷抓。  

  在接近一樓的鐵窗時,她奮力地往下跳,顧不得可能扭傷的腳踝,拔腿就往巷子外跑。  

  馬路上連計程車都少得可憐,她邊跑邊回頭,終於在十分鐘後攔下一臺空車。  

  夢想中的絲路,她來了。  

  **    **    **  

  俞晨曦直到上了飛往香港的飛機時,才松了悶壓在胸口的氣。  

  剛剛在機場時,她一直躲在女生廁所裏,就怕媽媽或者陳志順突然出現,只要天一亮,他們就會發現她逃走了,她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  

  十八歲真好,她可以自己出國,她可以為所欲為,她再也不需要監護人。  

  她按照邵維倫給她的行程表,跟著邵維倫的腳步,從香港來到烏魯木齊。  

  夜晚的烏魯木齊機場,旅客三三兩兩被接走了,十二度的微風吹來,讓她冷得直發抖。  

  【早穿毛衣午穿紗,抱著火爐吃西瓜】。  

  新疆的這句俗諺說的一點兒都沒錯,絲路上的溫差變化實在太大。  

  她穿上薄外套,戴上棒球帽,攔了一輛計程車到火車南站旁邊的一家賓館,這是邵維倫行程內早就已經確定要住的地方。  

  她的外表和穿著,跟當地的維吾爾人及哈薩克人完全不同,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外地來的觀光客,像她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更得小心保護自己。  

  “小姐,你打哪來?我看你不像本地人。”司機的普通話口音,夾帶著濃厚的外族腔。  

  “北京。”她字正腔圓下,還故意卷舌。  

  “小姐,你明天需不需要出來玩?我可以去賓館接你,車資我會算你便宜一點兒。”司機四十歲左右的年紀,從後視鏡瞄了俞晨曦一眼。  

  俞晨曦拿出腰包裏的粗框眼鏡戴上,好遮掩那雙漂亮的眼睛。“不用,我朋友會來接我,謝謝你。”她握住了口袋裏的小型噴霧器,打算在司機有任何不軌的動作時,她就無發制人。  

  “你朋友是維吾爾人還是哈薩克人?”  

  俞晨曦努力地聽著,才聽明白男人的意思。  

  “都不是。”她意興闌珊,表明沒有聊天的興趣。  

  “來找男朋友的嗎?”司機看不見俞晨曦的表情,還自顧自的閒話家常。  

  “嗯。”她淡淡應了聲。  

  要是邵維倫在就好了,至少這種情形讓他應付就行了,若照行程走,他現在應該還在烏魯木齊的喀納斯湖,她希望他別中途變卦才好。  

  賓館位於市區的新城區,沒有她想像中的落後,至少有臺灣一般小型飯店的水準。  

  她來到櫃臺,一位漂亮小姐立刻起身相迎。  

  “小姐,請問四天前有沒有一位來自臺北的邵維倫先生住進來?”俞晨曦問。  

  “你是什么人?”櫃臺小姐反過來問她。  

  “我是他的朋友,要來找他會合的。”  

  “等等,我找找。”小姐翻著一本大簿子,然後說:“是有位邵維倫先生。”  

  “他人呢?”她很興奮,一整天心情七上八下的,就怕他沒有按照原訂的計劃來到烏魯木齊。  

  “他已經退房了。”  

  “退房了?”她又墜落到無邊無際的失落當中。  

  她不想讓他誤會她,她一定得找到他,當面解釋她趕不上飛機的原因。  

  “嗯!”櫃臺小姐點點頭。  

  “那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不清楚。”  

  “他應該還留在烏魯木齊的喀納斯湖自然保護區。”照邵維倫給她的行程表,吐魯番至少要第五天才會去的。  

  她喃喃自語的樣子,櫃臺小姐也無能為力。“小姐,請問你要住房嗎?”  

  “要,麻煩你給我一間房間。”  

  “那就邵先生昨天退的房間,麻煩你的護照讓我登記一下。”  

  辦完住房手續,俞晨曦才走進邵維倫剛離開的地方。  

  只差一天呀,早知道她該提早一天從臺北出發,可是世上哪有早知道的事?  

  她試著理清頭緒,她或許能從當地的旅行社打聽到一些消息。  

  她真的該慶幸邵維倫把旅行資料弄的十分詳細和清楚,洋洋灑灑十大張,讓她找起人來容易多了。  

  她一夜無夢,夢裏的男人沒有再來擾她,可是她睡不安寧,幾次從睡夢中突然驚醒,看著陌生的天花板,那種身處異鄉的空虛感,讓她總是把自己嚇得縮進棉被裏,她總是要許久之後才能緩和心情,她逃家成功了,這裏是絲路、是新疆、是她夢想許久的烏魯木齊。  

  隔天,俞晨曦來到旅行社打聽邵維倫的去處。  

  “邵先生本來要去喀納斯湖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臨時取消了,就直接去了吐魯番。”一位中年男人這么跟俞晨曦解釋。  

  “你能幫我跟邵先生聯絡上嗎?”她問。  

  她仍就戴著棒球帽,鼻梁上還是架著粗框眼鏡,好遮掩她那過於清麗的模樣。  

  “這……”中年男人一臉為難的樣子。  

  她從口袋裏拿出昨天在機場兌換的人民幣,抽出一張十元的紙紗,遞到了男人面前。“請你幫幫忙,我是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看起來不像啊。”男人打量著她。  

  她故意這么說,也是要保護自己的安全,至少邵維倫是有名的攝影師,這家旅行社應該不會欺負她這個外地來的小女生。  

  她的態度很誠懇,擺出了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在臺北有事延誤了,所以才會比他晚到烏魯木齊,請你幫我聯絡他,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邵先生。”  

  男人接過她手上的紙鈔。“我聯絡看看吧!”見生意上門,男人立刻轉了嘴臉。  

  男人撥了電話,講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話,她猜應該是維吾爾語。  

  說了一陣子之後,男人突然將電話遞給了她。“邵先生要跟你說話。”  

  她急忙忙接過電話。“邵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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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7 00:02: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吐魯番是地理課本上形容為最熟、最低的盆地,更是《西遊記》裏描寫的火焰山。  

  從烏魯木齊到吐魯番只有一百八十二公裏,她搭乘長途客運奔馳在吐烏大公路上,只要兩個半小時的車程,俞晨曦就可以來到吐魯番見到邵維倫。  

  坐在車上,她絲毫沒有睡意,沿途的荒涼與大漠的景色,完全入不了她的眼,她一想到邵維倫就在不遠的前方等著她,她的嘴角就不時發出傻笑。  

  一遍遍回想著早上和他的對話:  

  “俞晨曦?”  

  她聽見邵維倫至少揚高八度的驚嘆號。  

  “嗯,是我。”  

  “你在哪?”又是充滿不確定的聲音。  

  “邵大哥,你嚇傻了哦,我當然在烏魯木齊呀,不然怎么會有人把電話轉到你手上。”  

  她聽見邵維倫低低的淺笑聲,好像同意自己真的是嚇到了。  

  “你發生什么事?怎么沒有按照原訂的時間來機場?”  

  “見了面之後,我再告訴你,好不好?”她柔柔地撒嬌。  

  “好。”他停了三秒似乎在想對策。“你就在旅行社等我,我回頭去烏魯木齊找你。”  

  說好了可以分開走,也可以兩三天再會合一次,可是他現在的焦躁,讓她覺得很受重視,她心裏真的很開心,這幾天的心驚膽跳,總算可以平復下來。  

  “不要了,烏魯木齊你都玩過了,再回來的話是浪費時間,我去吐魯番找你。”  

  “我不放心,你一個小女孩,萬一發生什么事……”  

  她可以感受到他話裏明顯的擔憂,這讓她更是愉悅。  

  “不會的,我跟旅行社的人說我是你女朋友,他們不敢對我怎么樣的。”  

  他的聲音明顯停頓,緩緩才說:“好吧,你來吐魯番,我讓旅行社帶你搭客運,我到客運總站去接你。”  

  “嗯,好,就這樣。”掛電話之前她又喊了他:“邵大哥……”  

  “怎么了?”  

  “沒事,只想快點見到你。”  

  “嗯,那你把電話交給旅行社的先生,我跟他說。”  

  “邵大哥,我好想你。”在電話交出去前,她的一句話又擊中邵維倫的心房。  

  她知道他沒有跟旅行社的人否認她是他女朋友的事,或許他也認為這樣比較方便,更省得解釋一個小女孩為何翻山越嶺從臺北到新疆來找他。  

  旅行社的先生對她的態度更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殷勤地招呼她吃喝,更派了一位領隊陪著她。  

  一直到中午過後她才搭上車,好不容易在搖搖晃晃的車程下,來到吐魯番。  

  她整個人被悶在空調不流暢的車箱裏,再加上一整晚沒睡好,她雙腳才一踏上地面,還來不及和邵維倫敘舊,也沒仔細看那張她朝思夜想的臉,她就差點因為這三十六度的高溫而熱昏。  

  “你怎么了?”邵維倫連忙扶住她虛浮的身體。  

  “我想吐。”她衝到了垃圾桶旁邊,將中午吃的食物都全數吐出來。  

  邵維倫拍撫著她的背,“你這樣哪像是爬大山的人?”話是這么說,他的表情卻蒙上一層擔憂。  

  她突然的消失、突然的出現,幾天幾夜的擔心,邵維倫的心臟正承受著強力的衝撞。看到她真好,不管她為了什么理由遲到,他都不在乎了。  

  她沒時間回答他的話,直到嘔光了肚子裏的食物,她才拿出口袋裏的面紙,把自己的唇角擦拭幹凈。  

  他立刻拿來一瓶礦泉水遞給她,她接過礦泉水先漱口,然後再灌了幾口水下去。  

  “謝謝!”她將礦泉水還給他。這一吐,她精神總算好了些。  

  邵維倫看著她紅彤彤的雙頰,她顯然還不大習慣大漠的溫度。  

  “先進車裏,我送你回賓館休息,傍晚涼一點兒的時候,我們再出來走走。”  

  “好。”她看著剛剛陪她來的領隊正跟著一個男人站在一臺吉普車旁邊說話。  

  邵維倫先將她塞進有空調的車子裏,然後再回頭跟那兩個男人說話,最後他把錢付給陪俞晨曦來的領隊,那位領隊才又走回客運總站裏。  

  這時他坐進後座,側看看她。“有沒有好一點兒?”  

  他眼神裏有股溫柔的擔憂。“我只是暈車,我沒事啦!”  

  另一個男人也上車,坐上司機的位置。  

  “他是我們在新疆的領隊兼司機,他叫巴厚。”邵維倫為她介紹。  

  巴厚半回過頭向俞晨曦點著頭。“你好,歡迎來到新疆。”  

  “你好,麻煩你了,請多多照顧。”她回了個淺淺的笑容。  

  巴厚這個年輕小夥子,因為俞晨曦的清秀甜美而羞赧了一張俊臉。“不客氣!”  

  邵維倫看在眼裏,竟然不是滋味。“巴厚,我們先回賓館。”他將巴厚被迷走的神智給喊回方向盤去。  

  俞晨曦看著邵維倫,光影在他的臉上形成陰暗的線條,她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終於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害怕你沒有按照你排定的行程走,更害怕大陸天大地大,我會找不到你。”  

  他該是滿腔怒火的,他該迭聲質問她的,可是當他看見她泛紅的眼眶,聽見她話裏的恐慌,他竟沒有生氣,只有心疼。  

  “你怎么了?怎么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到桃園機場?”這是他這幾天一直想問的問題。對於失信的人,他大可不理,甚至從此分道揚鑣,可是他卻無法放下她。  

  “到賓館時,我再告訴你。”她用眼神告訴他有外人在場。“你不是應該在喀納斯湖的?怎么提早來到吐魯番?”  

  “我後來發現那個地方沒什么好拍的,所以就不去了。”事實上他是被她弄到心煩意亂,只想草草走完行程。  

  “原來是這樣!”  

  他將情緒隱藏在內心深處,沒有太多的表情,他不再年少也不再癡狂,這些年來走遍大江南北的磨煉下,他沒有大起大落的情緒。生命的無常,他在十六歲那年就已經嘗過了。  

  而他竟為了她,差點失去自以為是的控制力。很可笑,可事實就是如此!  

  **    **    **  

  來到位於吐魯番市區的賓館,邵維倫下車時才注意到俞晨曦的行李似乎太少了點。  

  “你就帶這么一點兒行李?”  

  “說來話長。”她說。  

  “那待會一起說。”他不喜歡不明不白的感覺。  

  在走進賓館前,她拉扯住他腰際的衣服。  

  “邵大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住同一個房間?就是那種有兩張單人床的房間?”就算邵維倫想說不,她也會說服他答應的。  

  “為什么?”  

  “說來不怕你笑,以前爬大山的時候,不是跟一群人擠統鋪就是搭帳篷,我以為我會很勇敢,一個人睡沒什么大不了的,結果……”她看著他,很好,他並沒有不耐煩。  

  “結果怎么樣?”他問。  

  “結果昨晚我自己嚇自己,老是以為窗戶邊會有陌生人跳進來,不然就是天花板會掉下來什么東西,我還怕床底下會突然跑出個僵屍老怪,所以我一整晚根本沒睡好。”  

  他有種無奈的笑意,她畢竟還小,才剛滿十八歲,他怎么會以為她有多大的膽子?她能一個人從臺北找到這裏,已經勇氣可嘉了,況且她這樣軟言軟語地說著,要他不答應也難。  

  “好吧!我們只是旅伴,當初我的廣告上有說過,想窩在一間住也沒什么大不了。”他故意忽略他是男、她是女。將事情單純化,對日後長達一個月的相處,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邵大哥,你真好。”她高興地用雙手握住他厚實的掌心。  

  他不斷為自己洗腦,她只是個小女生,一個小自己十六歲的女生。  

  這時,他突然發現她的右腳走起來似乎一拐一拐的。“你的腳怎么了?”  

  “這個也是說來話長。”跳窗時弄傷的,她沒有時間理會,卻愈來愈嚴重。  

  又是這句話,看來她待會一定有很多話可以說。  

  他對櫃臺要求換房間,然後才將自己的行李搬去和她同房。  

  看見邵維倫,那是種全然的安心及信任,她放心地去洗澡,也讓自己被大太陽烤焦的頭能夠舒服些。  

  洗完澡的她,精神狀況好了許多,一整天的疲憊也消失不見。  

  “你要不要先睡下?”他體貼的問。  

  看著滿頭溼漉漉的她,幾天不見,她又把頭發剪短了,又恢復冬天時初遇她的模樣,甜美中有著少女的活潑。  

  “不用了,泡過澡我已經生龍活虎了,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她在他身逼坐下。  

  她總是這樣的不避嫌,或許她真當他是個大哥而不是男人。“說吧!你最好有個好理由。”  

  “邵大哥,我先跟你說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她幹脆握住他的手,用一種很誠懇的態度說:“我欺騙了你一些事情,其實我爸爸不是什么大學講師,他早在我小三那年就已經去世了,所以根本沒有娶新阿姨的問題,我之前欺騙你是不得已的,我怕你不帶我來走絲路。”她大眼很無辜地眨呀眨。  

  他沒有揮開她的手,感覺她手心裏的溫度,讓她緊緊的握住。  

  “那為什么現在又要告訴我實情呢?”  

  “因為我已經在絲路了,你就算趕也無法把我趕回臺北了。”她不打算隱瞞他,說一個謊她得用更多的謊來圓。  

  他無法對她生任何的氣,光憑琴珍的外表,他就只能心疼她。  

  “如果告訴我實情,我為什么不會帶你來走絲路?”  

  “我媽媽和我媽媽的同居男友,等我滿十八歲的時候,就要把我賣去日本當AV女優……”她訴說從頭。  

  從媽媽到陳志順、從陳志順到她的逃家計劃、再從她要去桃園機場時被媽媽和陳志順發現,到最後她的跳窗逃走。  

  他愈聽眉頭皺得愈緊,他完全相信她這次所說的事實。因為她那時而憤恨時而擔憂的眼神,根本騙不了人。  

  “如果我告訴你實情,你一定不會趟這種渾水幫助我逃家。”  

  她說的沒錯,沒有一個陌生人會願意惹這種麻煩,他安慰她說:“你成年了,你有自主權,你媽媽不能再控制你的行動和自由,你不願去日本,你媽媽沒法逼你去的。”  

  “我媽有辦法的,要不是我平常很乖巧聽話,她早就沒收了我的身份證和護照,她真的會把我關起來,直接把我打包上日本,因為她完全聽從陳志順的話,她怕她養的小白臉離開她,她會不計一切的討好他。”  

  怎么有這樣的媽媽,他很難想像,他的媽媽是個有傳統美德的婦女,為兒為女地犧牲奉獻。在邵維倫的世界裏,親情是溫暖的,沒想到她看似春風般的笑容下,會是這樣滄桑的心酸。  

  “讓我看看你的腳。”他半蹲在她的身前。  

  剛洗完澡的她,只穿著T恤和短褲。看見她細白的腳踝上已經腫起一個小籠包,膝蓋上頭還有紅腫瘀青,他站了起來,翻找著自己的隨身背包,拿出一個小型的醫藥箱。  

  “哇,好可愛的醫藥箱,你出門都會帶著嗎?”  

  “出門在外有備無患,小病小痛自己解決就行,不然在大陸要找醫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醫藥箱裏舉凡萬金油、外傷軟膏、OK繃、棉花棒、碘酒、紅藥水都有,甚至感冒藥、退燒藥、腸胃藥也一應俱全。  

  “邵大哥,你人真好,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擔心了。”  

  她的嘴巴就是甜,她可以隨時說出讚美及感動的話,以前的琴珍也是這樣的嗎?  

  不!琴珍很含蓄、話也很少,琴珍若是嬌羞的百合花,那晨曦一定是大太陽下的向日葵。  

  他慢慢習慣了她說話的方式,不再動不動就血壓升高。他先處理她膝蓋的擦傷,再替她在腳踝處塗抹上藥膏。  

  “你還是休息一下,吃晚飯的時候我再來叫你,吃完晚飯我們去看維吾爾族的歌舞表演。”  

  “好,太棒了!你一定要記得叫我。”一聽到要看歌舞表演,她立刻從剛剛的陰霾氣氛中活了過來。  

  他收拾好藥箱,就走了出去,將房間留給她。  

  她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她可以感受到他隱隱的倉皇,為什么?  

  他看著她的眼神有時很專注,有時很熾熱,有時又是淡漠,有時更有著淡淡的怒火!  

  她不懂,難道是她感受錯了?  

  **    **    **  

  吐魯番的溫度高、地勢底、降雨量少、日照時間長,造就了葡萄漫天攀藤的特殊景觀,而八月正好是當地的葡萄節。  

  有各式各樣關於葡萄的比賽,像是採擷、釀酒、曬制;當然免不了還有傳統的民族歌舞表演,在長達一整個月的時間裏,吐魯番完全籠罩在熱情有勁、活潑歡樂的氣氛當中。  

  邵維倫和俞晨曦所住的賓館,是倣照阿拉伯建築物建築,有著濃濃的中東氣息。  

  由於這裏的緯度高,所有的日常生活,都自動的往後兩個小時,因此到了晚上八點,他們才在賓館裏享用晚餐。  

  吃完晚飯後,在巴厚的帶領下,他們來到當地的葡萄溝。  

  葡萄溝長約八公裏寬約半公裏,當地居民就在這片濃蔭的峽谷當中,種植享譽全世界的葡萄。  

  他們在葡萄藤下欣賞維吾爾族人的歌舞表演。  

  維族少女身穿紅色有水袖的衣裙,頭戴同一式有紗巾的紅色帽子,而維族男子身穿相倣的紅色寬袖寬褲,一男一女交互跳出輕快的舞步。  

  俞晨曦吃著剛採下的新鮮葡萄,她的情緒是既亢奮又開心。  

  邵維倫忙著架三腳架,他來旅行也是來工作的。  

  看著邵維倫沒空吃葡萄,俞晨曦將剝好的葡萄送到了他的嘴逼。  

  他—愣,看了她一眼。  

  “葡萄好甜,你吃吃看。”  

  看著她眼神裏的期待,他自動把嘴巴張開,然後她的小手就將葡萄送進他的嘴裏。  

  他們這樣親密的舉動,任誰看了都會相信他們是一對正在熱戀中的情侶。  

  “好吃嗎?”她看著他吃葡萄的表情。  

  “好吃!”他借著調整三腳架的高度,避開了她熱情的碰觸。  

  “那要不要再來一顆?我剝給你吃。”  

  “不用了,我拍完照再去吃,你自己吃就好。”他要早一點兒習慣她的存在,早一點兒習慣她毫無城府的熱情。  

  “好吧,那我去看表演了。”  

  他的鏡頭卻在無意間尋找著她的蹤影,看見她和巴厚在說話,巴厚被她逗的哈哈大笑。跟巴厚相處這幾天,他以為巴厚比他還要沉默,沒想到巴厚還能笑的這么大聲。  

  然後一個身穿維族傳統服飾的男子,來到俞晨曦的面前,不知道跟她說了什么,只見她跟著男子轉到了後面搭起的氈房。  

  他放下鏡頭,不放心地來到巴厚的面前。“她去哪?”  

  “晨曦去換維族的衣服,他們請她一起下場去跳舞。”  

  巴厚才和她相處不到兩個小時,沒想到就已經親熱喊她的名字了。  

  太陽這時才緩緩下山,他看著她從氈房裏走出來,她的臉被夕照塗上一層橘紅光影,身上穿著傳統的火紅服裝,而在他的眼裏,她比在場的任何一個維族少女都要嬌柔美麗。  

  “你看我漂不漂亮?”她來到他面前,轉了一大圈。  

  “漂亮。”他沒有虛偽,在這一刻她比琴珍還要美上十倍。  

  “那待會你要幫我多照幾張相片,我要留做紀念。”☆i-zhu.com☆  

  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維族男子給邀下舞池。  

  奔放的音樂、明亮的節奏,她的笑容在八月的吐魯番發光,讓他手中的鏡頭,記錄下一張張漂亮的身影。  

  一場舞跳下來,她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巴厚如癡如醉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她飛揚的身上。  

  他的心情有些說不上來的鬱悶,直到她來到他的眼前。  

  “邵大哥,別拍了,我們去跳舞。”她拉起他的手腕。  

  “我不會跳舞。”他推拒著。  

  “我也不會跳,隨便亂跳一通就好了。”  

  “你要小心一點兒,別再扭傷腳了。”  

  “知道啦,所以我都是左腳在出力,陪人家跳舞嘛!”她不依的搖晃他的手腕。  

  他胸口的鬱悶,全化解在她柔柔的笑臉中。  

  他的腳步只能隨著她的腳步轉動,在一圈又一圈的舞步裏,他與她舞出歡笑。  

  她的青春、他的世故;她的活潑、他的內斂,不同個性的兩人、十六歲的差距,他和她又能擦撞出什么樣的火花?  

  離開歡樂的場合,在巴厚的陪同下,來到吐魯番的夜市。  

  這個夜市大都是當地人來光顧,很有地方特色,除了小吃攤外,還賣些日常用品。  

  俞晨曦見到每樣東西都覺得新奇有趣,總是拉著邵維倫東看西看。  

  “邵大哥,你看,好可愛的帽子哦!”她將一頂圓形的小花帽往頭上一戴。小花帽上有著繡花圖案、紅藍相間的色彩,相當鮮傃華麗。  

  邵維倫笑了,在她來到新疆的第一個夜裏,他的笑容比過去十八年還要多上好幾倍。  

  巴厚也笑了。  

  “巴厚,你笑什么笑,不好看嗎?”她故意撒潑。  

  “好看,很好看,這種小花帽,我們叫朵巴,這種帽子還可以折疊,攜帶相當方便。”巴厚連忙讚美。  

  “朵巴,好美的名字。”她看了看又把帽子放了回去。  

  這時攤販用著她聽不懂的話,嘰嘰喳喳地說著。  

  “晨曦,老板問你喜不喜歡,喜歡他會算你便宜一點兒。”巴厚當起翻譯。  

  “不要了,我可是要扛這些東西走三十天的路,我不想找罪受。”她拉著邵維倫的手臂又往前走。  

  邵維倫總是任她拉著,十幾年沒有女人在身邊,多了一個她,他是習慣同時又不習慣,矛盾的情緒時常在他心裏拉扯著。  

  大家都以為她是他的女朋友,他沒有解釋,這樣的誤會,讓他們同住一間房有了美麗的說詞,而那些英俊的維吾爾人及哈薩克人也不會對她有非分之想。  

  這是一舉兩得的事,為什么他看看她,總有一份說不出口的失落?  

  **    **    **  

  跟俞晨曦睡同一間房,並沒有邵維倫想像中的困難。  

  她單純沒有扭捏,一切都自自然然,讓他也跟著放開心胸。  

  兩張床中間只隔了一張小型的矮櫃,矮櫃上擺了臺燈和電話。  

  她側睡著,正好面對著他。他是等她睡著了,才有勇氣看著她的睡顏。  

  那么近的距離,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伸長手想要碰觸她的發稍,手指卻只能硬生生停留在半空中。  

  那微卷的眼睫、那飽滿的唇瓣、那柔嫩的臉龐;恍惚間,他又回到十六歲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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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7 00:02: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在吐魯番待了四天,遊遍高昌古城、柏孜克裏克千佛洞、蘇公塔,坎兒井這些名勝風景之後,邵維倫和俞晨曦打算在今晚離開新疆,前往甘肅的河西四郡,包括敦煌、酒泉、張掖和武威。  

  臨行前,他在房裏收拾物品,卻不見俞晨曦的人影。  

  她謙卑、隨和又懂禮貌,讓她在這片大漠之地,獲得了許多友誼,他不得不佩服她小小年紀,這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除了巴厚,賓館的服務生、門口的攤販,她都可以和他們閒聊好久。  

  他來到賓館的一樓,看見櫃臺的男職員拉著俞晨曦在說話。  

  音量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站在電梯口的他聽得一清二楚。  

  年輕的男職員說:“你男朋友好像對你不太好?”  

  “不會呀,他對我很好,你怎么這樣認為?”  

  “他總是不愛笑,好像咱們這裏天池的水,冷冰冰的。”  

  俞晨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形容得真好,不過他只是不愛笑,這跟對我好不好,沒關係吧?”  

  “怎會沒關係?我看你對他很好,他總是對你愛理不睬,從來也沒有主動牽你的手。”男職員愈說愈生氣,為她在抱不平。  

  單純甜美的晨曦,總是能引起許多男人的注意。  

  “他對我可好,只是他不習慣在外人面前表現。”  

  “晨曦,你想不想留下來?我可以照顧你,他大你這么多歲……”  

  俞晨曦感到背後有雙熟燙燙的眼神在注視,她往右後方四十五度角瞥看過去。  

  “維倫,你不是在收拾行李嗎?”那甜膩膩的一聲叫喚,當場讓男職員停止嘴邊的話。  

  從邵大哥到親熱的維倫,他知道她的用意,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懂得用最不傷人的方式來拒絕別人的情意。  

  “看你在忙什么,怎么下來這么久了,還不上去?”他薄唇微勾起笑意。  

  男職員看見邵維倫的笑意,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俞晨曦走到他的面前。“我來跟大家說再見的。”她又主動挽著他的手臂,這已經變成了她習慣性的動作。  

  “上去收拾一下,待會巴厚就要送我們去火車站了。”  

  “嗯!”她又回過頭看著男職員。“下次再來新疆時,我一定來找你。”  

  男職員只能一臉失落的笑,什么話都說不出口。  

  稍晚,巴厚送邵維倫和俞晨曦到吐魯番的火車站。  

  巴厚顯得離情依依,尤其是對俞晨曦。  

  “晨曦,有空再來新疆玩時,一定要來找我。”巴厚也不管邵維倫在身邊,充滿著維吾爾族男子敢說敢表達的熱情。  

  “當然,你是全新疆最好的領隊,我不來找你找誰呢?”她的一句話,讓巴厚感動得快要滴下男兒淚。  

  巴厚從紙袋裏拿出一頂小花帽,那是俞晨曦第一天在夜市裏看上的那頂帽子。“送給你當紀念。”  

  “哇,巴厚,謝謝你。”她沒有拒絕巴厚的盛情,轉而給他一個法式的擁抱。“我會想你的。”  

  邵維倫看了心裏很不是滋味,原來她對每個男人都會動手動腳,那他就不是特別例外的那個了。  

  “火車快開了。”他冷了一張臉。  

  她這才放開對巴厚的擁抱。  

  “晨曦,你是好女孩,我希望你能永遠幸福快樂。”巴厚送他們走進火車站。  

  “巴厚,你也是個好男孩,我也希望你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她的甜言蜜語真的會甜死一缸子的男人,他自己還不是嘗過她的甜頭,那種自然流露出來的話,更讓男人無法招架。  

  火車進站,他和她告別了新疆的一切,搭乘蘭新鐵路到敦煌車站。  

  晚上他們就睡在火車上的軟臥車廂中。  

  軟臥包廂是四人一間,在艱辛的自助旅行上算是幹凈舒服。由於不是假日,又是半夜搭車,因此他們的包廂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以後在我面前,不要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的。”隔著一張小桌子,他坐在她的面前說著。  

  她走過來,坐到他的身邊,眼睫無辜的眨動。“那不在你面前,就可以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羅?”  

  “別挑我的語病,我只是怕你會為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看著他,那是種很專注的打量。  

  他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意亂,只好避開她清亮的眼神。“你看什么?”  

  “維倫,你是不是在吃醋?”她慧黠中有種調皮的故意。  

  “叫我邵大哥,而且我沒有在吃醋。”他的表情很僵硬,他不知道該怎么應付眼前的小女生。  

  “我們是男女朋友,我當然得喊你維倫。”她又勾起他的手肘。  

  他伸手撥開她親熱的動作。“這裏沒有別人,況且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她固執地又把手腕勾回他的手肘。“我們要多練習,熟才能生巧,要不然你老是硬邦邦的,我看沒有幾個人相信我們是男女朋友。”  

  “那我們就不要假裝了,就說你是我表妹。”眼裏看的明明是琴珍,而她卻是他不能碰觸的晨曦,心裏的苦楚,讓他寧願和她隔離出距離。  

  “我才不要當你的表妹,我要當你的女朋友。”她大聲地宣誓。  

  她的話這么赤裸裸,他卻不能動心。“你的年紀太小了,你當我的女朋友沒有說服力,別人還是會懷疑。”  

  “好呀,我不當你女朋友,就讓我被大陸那些男人給吃幹抹凈好了。”她有些賭氣。  

  她無論走到哪裏,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這些天要不是打著是他女朋友的旗幟,她早就被一堆追求者給糾纏到無法脫身。  

  “你想當女朋友就當女朋友吧!”他投降了,唇逼有著無奈的笑意。  

  一個巴厚他就受不了了,他真的不想看到她被一群男人追著跑。  

  “那你以後不要再對我那么冷,偶爾也主動牽牽人家的手嘛!”她的眼神裏有得逞的快意。  

  “你真的不在乎被一個老男人牽著到處跑?”  

  “那是你,我相信你,我長這么大還沒跟別的男生牽過手,你信不信?”  

  他吃驚的樣子擺明就是不信。“你到現在還沒談過戀愛?”  

  “我對男人有恐懼,因為我們家裏有個壞叔叔,我曾經差點就被他給欺負了,所以我不敢談戀愛。”  

  “那為什么……”  

  “為什么我會死皮賴臉地纏著你?”  

  “不是的,為什么你這么信任我?”  

  “你問過好幾次了,不過我可以再告訴你一遍,我對你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已經認識你很久很久了。”  

  “我以為你對每個男人都這樣說。”  

  她不理會他的調侃繼續說:“你知道嗎?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常常夢見一個男人,一個我看不見長相的男人,自從我在麥當勞看到你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你就是我夢裏的那個男人。”  

  他沒有不信只是震驚。“夢裏的男人?”  

  “嗯,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相信,不過說起來真的很玄,我老是夢到一場雨,而你就站在雨中,任我怎么喊怎么叫,你都不回頭,我好傷心好難過……”  

  “別說了,我不想再聽!”他大聲地喝止她再繼續說下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和琴珍就是分手在雨中,也因為那場雨害琴珍一病不起,這只是巧合,世上沒有所謂前世今生。  

  他的叱喝,讓她嚇了一大跳。“你別生氣,我真的沒有騙你,你就當我沒說過這些事。”她怯生生地放下勾住他的手,然後坐回對面她自己的鋪上。  

  他不是故意兇她,他只是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一切。  

  他想開口道歉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如果她真的是琴珍的轉世,那他還有什么臉去面對她?  

  **    **    **  

  敦煌是位於河西走廊最西端的都市,是中原和西域來往交會的樞紐。  

  邵維倫和俞晨曦在清晨第一道曙光出現時,在距離敦煌市區北方一百三十公裏處的敦煌車站下車。  

  從昨晚到現在俞晨曦還不肯跟邵維倫說一句話,她像個小媳婦般地默默走在他的左後方。  

  她才不要跟他說話,他把她當成花癡嗎?看到男人就顧不得身段地撲上去嗎?她說的都是事實,他為什么不相信她呢?  

  她對任何人都可以隱藏住自己真正的情緒,唯獨對他,她不想用假面具來跟他相處,她想讓他看見真正的自己。  

  他知道她在生氣,而且很生氣,從她那嘟高厚唇的表情,他才明白這小女生的脾氣不小,可是他就是說不出道歉的話,也不曉得該怎么安撫她。  

  脫離年少太久,常年在外地奔波,他竟然忘了該怎么跟一個女生相處!  

  他們從火車站搭乘計程車,來到市區的賓館。  

  櫃臺小姐問:“請問要一張大床的?還是兩張床的?”  

  邵維倫看了她一眼,她悶著氣還是不說一句話。  

  邵維倫回答:“兩張床的。”  

  櫃臺小姐在電腦裏搜尋了一下。“先生,很抱歉,已經沒有兩張床的房間。”  

  邵維倫皺起眉頭。“下午會有人退房嗎?”  

  櫃臺小姐耐心的解釋。“沒有,下午剛好有一個團體要住進來,所以房間很滿。”  

  “我們要不要換別家賓館?”邵維倫轉頭問俞晨曦。  

  “一張大床就一張大床,有什么關係嗎?難道你真的怕我勾引你嗎?”俞晨曦不客氣地問他。  

  “不是的,你是女孩子,我總得要為你想,我是男人,對我而言是沒有差別的。”  

  “那就一張床吧!”她看著他,有種挑釁的味道。  

  他投降下,他何必嘴巴硬呢?事實上她一直無所謂,有差別的人是他。  

  櫃臺小姐立刻幫他們辦了住房的手續。  

  來到兩人的房間,邵維倫一看到那張曖昧的大床,他就後悔了,跟她睡在一張床上,看著那張屬於琴珍的臉蛋,這樣不是讓自己活受罪嗎?  

  “床讓你睡,我打地鋪就行。”  

  她討厭他對她的不信任,雖然她騙過他一次,但那也是為了要成為他的旅伴。  

  “邵維倫,你真的覺得我在騙你嗎?”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知道你沒有騙我,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他該告訴她關於琴珍的事嗎?  

  “那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冷淡?我又不會把你吃了!跟我睡同一張床那么困難嗎?還是你嫌我煩?”  

  “我沒有嫌你煩!”他的表情很無奈。  

  “那你願意睡到床上來羅?”她進一步地問。  

  “你是女孩子,你不怕我對你怎么樣嗎?”  

  “你要是敢說出,我也會邀別的男人跟我睡同一張床這種話,我馬上就離開這裏。”她威脅他。  

  他接受了她的威脅,再也不會說出那種帶有醋勁的話。“一起睡就一起睡,反正床這么大。”  

  “話可是你說的。”她有著得逞的笑意,走到他的身前。“那我還可以繼續當你的女朋友嗎?”  

  女朋友這個頭啣是她自己要來的,他從來都沒有親口答應過,這會她就一一把話問明白。  

  “可以。”他同意在這絲路上,像他們這樣的一男一女,這是最好的方法。  

  “那我可以想牽你的手就牽你的手嗎?”  

  “可以!”  

  “那你以後還會不會不相信我說的話?”  

  “你說的我都相信。”  

  “那……”  

  他笑了,有種寵愛的味道。“真是拿你沒辦法,你哪來這么多條件?”  

  “最後一個了,以後你不可以再對我大聲說話。”她有著淡淡的委屈。  

  “嗯,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大聲說話。”  

  “耶!萬歲!”她順勢撲進了他的懷裏。“邵大哥,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他沒有推開她,也沒有抱緊他,雙手直直的垂下,沒有任何逾矩的動作。  

  他的琴珍是內向害羞的人,而眼前的晨曦是如朝陽般的活潑,他不該再拿晨曦和琴珍相比較,可是交錯的光影,讓他總是在內心深處將兩人混為一談,如果是老天爺可憐他錯過十八年前的琴珍,那為何又要讓他和晨曦有著十六歲的鴻溝距離?  

  下午邵維倫同樣找了甘肅當地的旅行社,領隊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當地女子,名字叫顧潔。  

  這次會選女性來當領隊,純粹是他的私心,他不想再找個男領隊,然後對晨曦虎視眈眈。  

  而他之所以喜歡找領隊,除了對當地的人文景觀有詳細的介紹,這也有助於他對攝影題材的詳加了解,更可以深入一般自助旅行者到達不了的地方,況且大陸的人力便宜,請一個領隊實在花不了什么錢。  

  顧潔有著漂亮深邃的五官,據說有著阿拉伯和維吾爾族的血統。她下午帶領著邵維倫和俞晨曦來到距離市區不遠的嗚沙山和月牙泉。  

  邵維倫不算英俊卻有著滄桑、漂泊的男人味,又是專業的攝影師,那一身的傳奇故事,滿滿吸引顧潔的目光。  

  顧潔把重心全放在邵維倫這個沉穩的酷哥身上,不太搭理俞晨曦這個黃毛丫頭。  

  “邵先生,登鳴沙山需要以駱駝代步,夕陽西下,由高處觀看沙丘的景觀,是非常的迷人。”  

  “騎駱駝會不會有摔下來的危險?”他這句話是替俞晨曦問的。  

  根本沒有俞晨曦開口的餘地,她在顧潔面前好像變成了透明人。  

  “不會,你放心,坐上駱駝時扶好前頭的扶把,就不會跌下來了,而且這是個很特別的經驗,只花六十塊人民幣是很值得的。”顧潔笑臉盈盈的解說。  

  看到顧潔的笑臉,俞晨曦就覺得很惡心,這個女人看邵維倫時,眼尾總是愛用飄的,那勾魂的媚態根本是居心叵測。  

  “晨曦,你要不要坐坐看?”邵維倫問。  

  “好呀!”俞晨曦親熱地牽住邵維倫的手。  

  邵維倫微微僵愣,並沒有多說什么。  

  然後顧潔去買了兩張票過來,依票上的號碼,對號找駱駝背上的號碼,再依序坐上。  

  邵維倫先讓俞晨曦坐上駱駝,在她還沒扶好之前,這匹駱駝突然站了起來。  

  “啊!”在俞晨曦的驚呼聲中,她重心不穩的從駱駝背上摔了下來,幸好邵維倫眼明手快地將她抱個滿懷。  

  “你有沒有怎么樣?”邵維倫還是擔心摔傷了俞晨曦。  

  “沒事,沒事。”俞晨曦的雙手還攀附在邵維倫的脖子上。  

  “這駱駝很安全,很少有人會摔下來!”顧潔有些諷刺地說。  

  邵維倫輕輕放下俞晨曦。  

  “維倫,我看我不要騎了,你自己騎就好,我跟這駱駝鐵定八字不合。”俞晨曦也把顧潔當空氣,根本不想回答她的話。  

  “我看你是嚇到了,我們在月牙泉附近散散步就好,這駱駝我已經騎了很多次了,要不是想讓你也騎騎看,我也不會來月牙泉和鳴沙山這種觀光客特別多的地方。”  

  原來他是特地帶她來玩的,這下讓她滿心歡愉。“下次別為我安排了,你拍照重要,我就跟著你原定的路線走,我還可以當你的小幫手。”  

  邵維倫對著顧潔說:“顧小姐,麻煩你在出口處等我們,我和晨曦想到處走走,一個小時後我們再到出口處找你。”  

  顧潔也不能說什么,只能遵照雇主的意思。  

  鳴沙山下有著一潭彎月般的泉水,俞晨曦仍主動牽著邵維倫的大手,沙丘環繞,金黃風沙滾動,兩人漫步其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享受著黃昏的麗景,更感受流動在兩人之間虛無飄渺的情意。  

  **    **    **  

  夜裏十二點。  

  突然而至的電鈴聲,讓邵維倫放下敲打到一半的手提電腦,他正在將連日來用數位相機拍攝的作品傳輸到電腦裏,以免相機的記憶體不夠用。  

  來到房間前,透過門眼一看,原來是顧潔。  

  他打開一條門縫,“這么晚了,顧小姐有事嗎?”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  

  顧潔是當地人,早該回家去休息,明早再過來賓館和他會合就可以。況且今天晚飯時,他早已把行程和她敲定了,他不懂還有什么沒說清楚的。  

  “這么晚了,明天早上再談吧!”  

  “我真的有事要問,你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顧潔眨著挑動的長長眼睫。  

  “太晚了,實在不方便。”邵維倫也在大陸的好多省份跑過,像這種自動送上門來的美女他不是沒碰過。  

  這時俞晨曦正好從浴室走出來,看見邵維倫站在門邊說話。“維倫,是誰呀?”  

  邵維倫幹脆把門打開,顧潔正在竊喜的時候,卻看見剛洗好澡,只穿短袖短褲的俞晨曦。  

  “你們……住在一起?”顧潔問的有些結巴。  

  俞晨曦清亮的眸子微暗,一看顧潔詫異的表情,她也能猜出五分她的意圖。  

  “我是維倫的女朋友,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對嗎?”  

  “晨曦,顧小姐說有些行程的事,要找我們商量。”邵維倫當然明白顧潔這么晚來找他的意思,就算沒有晨曦在身邊,他也無福消受這樣的美人恩。  

  “可是我累了,不能明天早上再說嗎?”俞晨曦表現得很不耐煩。  

  邵維倫走到俞晨曦的面前。“跟你說過很多遍了,這裏早晚溫差大,快去加件外套再把頭發吹幹,別感冒了。”  

  “還是明天再商量吧!我先走了。”顧潔簡直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邵維倫走去把門關上,再把鏈條給帶上。  

  “沒想到你很有女人緣嘛!”  

  邵維倫沒有多說什么,直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丟給她,然後才又回到自己的電腦前。  

  她乖乖地把外套穿上,再走進浴室把頭發吹幹。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比較能習慣她沐浴後陣陣清香的味道及甜美的模樣。不過,還是會讓他心悸好一陣子,他總是無法看著她,必需要趕緊找些事做,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當俞晨曦又從浴室走出來時,他連看都沒看她就說:“你先睡吧,我還要把今天的資料整理一下。”一張大床,要他如何和她同床共眠?  

  他工作的時候,她不會去打擾他。  

  “你也不要忙太晚,明天不是還要去莫高窟嗎?”  

  “嗯!”他點頭,專注在電腦上。  

  她其實不累,不過也不願讓他覺得她礙眼,所以她還是盡量的聽話,倒身就躺上床。  

  她當然知道,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同睡一張床,代表的意義。可是她喜歡他,無可救藥的喜歡他。  

  也許是因為從小失去了父愛;也許是因為他的成熟穩重;也許是因為夢裏的男人;也許是因為那份纏繞在心頭久久不退的糾結。  

  有時,他的眼神是很熱切;有時,卻又是冰冷的陌生。她知道他也喜歡她,雖然他的話不多,但是她能感受到他貼心的照顧。  

  可是,他卻又同時在抗拒與她的相處,不只是年齡、背景、學歷,還有一種不知名的因素。  

  直到俞晨曦已熟睡了,邵維倫才敢側身躺下。背對著她,他猶如一只驚弓之鳥。  

  眼前的晨曦、夢裏的琴珍,他該怎么辦?  

  愈到半夜溫度愈低,她不自覺地偎近身邊的人。他其實也累了,躺上床掙扎不到五分鐘就已經熟睡,根本沒感覺到懷裏已經抱著她。  

  直到手機的鬧鈴響起,他才從睡眼蒙朧中醒來,這一動才發現她竟把他的手臂當枕頭,整個人側身緊貼著他而睡。  

  這下他連動都不敢動,忍住腦充血的可能性,只能讓自己呈現機器人的僵硬姿勢。  

  眼神往下垂看著她,那近在咫尺的嬌顏,是這么香甜柔美,她夢到了什么?夢裏的大雨應該沒再來擾她心神吧?否則她唇瓣怎會有淡淡的笑痕?  

  五分鐘之後,她的眼睫才緩緩睜開,發現自己如無尾熊般的攀附在他的身上,而他那陽剛的俊臉已經扭曲成一團。  

  “早呀!”她像只慵懶的小貓,在他懷裏伸著小小的腰身。  

  看他緊張的模樣,是她的魅力不夠,還是他太正人君子了?  

  “早!”他是如此尷尬,她卻自然得好像什么都沒發生。  

  “抱著你睡好舒服哦!”  

  他的臉色爆紅、血脈倒流,克制住心猿意馬。“晨曦,放開我,我是男人,不是柳下惠。”  

  她調皮的看著他強忍的神色。“我當然知道你是男人,我可不喜歡抱女人呀!”  

  “你……”他對她總是無可奈何。  

  “好啦,不逗你了,看你緊張的跟什么似的,我又不會吃了你。”她坐了起來,拉開棉被跳下床去。  

  直到奔進浴室,她才敢大口地呼吸、大口的喘氣。  

  看著鏡中的自己,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這是她第一次勾引男人,雖然技術不夠成熟,不過她還是給自己一聲聲愛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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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敦煌的莫高窟成就了大型的佛教藝術,莫高窟又名千佛洞,位於鳴沙山東麓的斷崖上。無論是彩塑、壁畫、建築,都堪稱世界佛教之最。  

  莫高窟內不能攝影也嚴禁帶各項物品進入,所有背包都必須寄存在入口處。顧潔在售票處租了手電筒後,一行三人才開始暢遊現存的四百九十二處洞窟。  

  “我們剛剛經過一處有許多洞窟的山壁,那是當時工匠、僧人、讚助人居住的北窟,不過那個地方不開放參觀,我們要參觀的是南窟。”顧潔挨著邵維倫的左側解說著。  

  邵維倫等於被兩個女人夾在中間。  

  顧潔的威脅實在太大,不時對邵維倫放送強力電波,俞晨曦看得很不是滋味,一路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邵維倫的右手心是空虛的,平常這個小女生總是緊牽著他不放,現在她卻是將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平常她也總是一路叨叨絮絮地講著所見所聞,現在卻一句話都不說。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在一處屬於盛唐的佛窟裏,他悄聲地問著她。  

  “沒有!”她嘴裏說雖沒有,眼神卻瞪著顧潔。  

  他也知道顧潔對他別有用心,可是顧潔沒明說,他也不能說什么。  

  “這裏比較暗,小心別跌倒了。”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牽起她的手,陰暗的視線令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也沒讓自己顯得很興奮,一切都暗爽在心裏。  

  “莫高窟的建築融合了印度、中亞和中國的風格……”  

  顧潔的解說斷斷續續在她耳邊飄忽,她看不見眼前的壁畫,眼裏只能追尋他的背影,捆細感受他厚實掌心的溫度。  

  夜裏回到賓館時,邵維倫先進去洗澡,她則在一邊收拾著衣物,看見他隨手擱在桌上的皮夾子,她怕不安全想幫他收進他的腰包裏,卻不小心看見皮夾內的相片。  

  那是一張兩寸的大頭照,相片裏的女孩分明就是自己,卻又不是自己。  

  一樣是齊肩的短發、慧黠的眼神、白皙的臉色,鵝蛋似的下巴。  

  她坐到床鋪上,用微顫的手指抽出那張已經泛黃的相片。  

  這是怎么回事?雖然現在的電腦技術隨時可以合成相片,但她不認為邵維倫有合成這種相片的必要。  

  相片裏的女孩沒有笑意,整個人顯得有些呆頭及僵硬。  

  看著相片,那種無助,慌亂的感覺又漫天襲地的卷來,俞晨曦的心好痛,痛到她快要不能呼吸。  

  “晨曦,你怎么了?”邵維倫一走出浴室就聽見那細若蚊蠅的哭泣聲。  

  他來到她身邊坐下,看見了她手裏的相片。  

  那是十八歲時的琴珍,拍完這張畢業照後,她就香消玉殞。  

  “她是誰?”直到感覺到臉頰上的溼意,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她叫方琴珍,我同學的姐姐。”他一直無法開口告訴她關於琴珍的事,既然她發現了,就讓她知道事實的真相吧!  

  “你同學的姐姐?那她的年紀應該很大了,她為什么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她一手撫住心口、一手捏緊相片。  

  他抽出一張面紙替她擦拭著盈盈粉淚。“如果琴珍在世的話,她應該已經三十六歲了,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跟她長得一模一樣,這也是我想要得到的解答。”  

  “那她大我十八歲羅?”  

  “嗯,她是我的女朋友,那年她高三我高一,她……”他的話突兀的停了下來。  

  “你怎么不說了?我想知道你跟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很悲傷的故事,我不想感染你的情緒,或許你不知道會比較好。”  

  “已經感染了,你沒看見我的眼淚嗎?看到這張相片,讓我莫名的想哭,我想知道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調節著胸口的紛擾,慢慢才說:“我們相愛在封閉的年代,年輕的感情,女大男小的禁忌,因為雙方父母的發現而被阻止,甚至無法相見,琴珍不顧一切的在一個臺風之夜和我見面,卻因此染上重感冒,最後一病不起。”他簡單的說著,省略了很多過程。  

  “那是下大雨的晚上,我怎么叫怎么哭,你都不理我,我好難過好傷心,你卻愈走愈遠……”她雙手掩面,痛苦地埋在以往的夢境裏。  

  “晨曦,你別再想了,那是琴珍不是你。”他心疼地將她擁入懷裏。  

  “我是不是琴珍的轉世?不然我為什么會跟她長得一模一樣?不然我怎么老是夢見你?不然我為什么知道你和琴珍發生的事?又為何我剛好跟她相差十八歲?”她伏在他的胸口上,哽咽地迭聲問。  

  “你是你,琴珍是琴珍,就算你是她的來世,你也和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了。”  

  他和琴珍的愛來得太濃,同時也傷得太重,在這漫長的十八年之間,他無法愛人,怕愛的愈深失去的愈痛。  

  “你是因為我有一張琴珍的臉,所以才讓我成為你的旅伴?所以才對我特別的好?”  

  “或許是吧,所以我很矛盾,我連我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他對不起琴珍,如果當年他可以勇敢果決一點,那琴珍就不會過世,可是他才十六歲,他有什么辦法可以對抗父母的阻礙?有什么能力可以讓琴珍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他每每看著晨曦時,總是覺得愧疚及懺悔,他怕自己喜歡上她,偏偏又不自主地被她的朝氣活潑所吸引。  

  她帶著淚水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她只是別人的替身,雖然那可能是前世的自己,她還是有著深深的埋怨,一趟絲路下來,她少女的情苗已經在他的身上發芽生根,發現這樣的真相,她情何以堪?  

  夜裏她輾轉反側。  

  大雨依舊滂沱,她跌倒在水深及膝的泥水中。  

  “維倫,帶我走!”她喊著他。  

  他沒有轉過身來。“我不能帶你走。”  

  “為什么?我已經高中畢業了,我可以賺錢養活我們兩個人。”她的臉上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琴珍,你回家去吧,我不能讓你跟著我吃苦。”他依然背對著她說話。  

  “我不怕吃苦,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  

  “等我大學畢業,我一定回來找你,你就先聽你爸媽的話,我們暫時分手!”他說得很淒苦,卻不允許自己回頭。  

  “不要,不要,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她在雨中猛力地搖頭。  

  “你好好的念書,考上一流的大學,我也會為我們的未來努力,以後我一定可以給你幸福的。”他邁開步伐,頭也不回的離去。  

  “維倫,不要走!維倫,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丟下她一個人,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黑暗一波波的襲來,大雨狂亂的直下,她的愛情沒了、心也碎了。  

  **    **    **  

  “晨曦,晨曦,你醒醒!”邵維倫輕搖著俞晨曦的肩膀。  

  那一聲聲的不要走,喊得他心神俱裂,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晨曦和琴珍有某種程度上的關聯,否則她嘴裏喊出來的話,怎么會像影片重播般的真實。  

  俞晨曦從惡夢中驚醒,她在大床上九十度的彈坐起來。  

  夢境更清楚、對話也更清晰,她轉身投入他的懷抱。  

  “我求你帶我走,你卻狠心的拋下我,我等不到你大學畢業的那一天,更等不到你口中的幸福。”  

  他抱緊全身發抖的她。“別這樣,那是上一輩子的事了!”  

  “可是卻是你這輩子的事。”她沒有哭,只有心慌。  

  愛一次,讓她賠上了性命;若再愛一次,那這次的下場又會是什么?  

  “晨曦,你是你,你已經重生了。”  

  “是嗎?那你還是你,你重生了嗎?”她反問。  

  他還是他,往事歷歷在目,他怎能忘記過去的包袱?  

  “睡吧!你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她真的累了,睡比沒睡還令她憔悴。可是盡管再累,她竟然失眠到天亮。  

  看著睡在身邊的他,不管是琴珍的她,還是晨曦的她,她都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這個名叫邵維倫的男人。  

  只是她得逃離他,她不能再讓他傷她一次,她已經重生了,她不能再重演相同的命運。  

  隔天清晨。  

  邵維倫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懷裏落了空,滿滿的失落感充斥在胸口。  

  一向都是他比她早起,在他洗臉刷牙之後,他才會喚醒喜歡賴床的她。  

  他跳下狀,在小小的房內搜尋她的身影,結果在化粧臺上看見她留下來的字條。  

  維倫:  

  愛上你也許是前世今生的錯,前世已經沒有機會可以挽救,今生我不能再讓悲劇重演。  

  晨曦  

  **    **    **  

  俞晨曦一踏出賓館就後悔了。  

  這些天來有邵維倫的張羅及照顧,她只要負責吃喝玩樂就行,她哪知道旅程安排上的辛苦。  

  她打算去祁連山下的酒泉,去感受李白在“月下獨酌”裏寫的“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也想去“天下第一雄關”的嘉峪關,感受那大漠的滄桑。  

  只是她腦袋亂轟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酒泉比較好。  

  從敦煌可以直接搭飛機到酒泉,但礙於經費,她考慮搭蘭新鐵路去。  

  她攔了停在賓館前的計程車,還沒上車,計程車司機便先開口:“小姐,你上哪?”  

  “敦煌火車站。”  

  “我的機器壞了,不能打發票。”司機先生說。  

  “沒關係,我不需要發票。”  

  “那車資要一百五十塊。”司機開著價錢。  

  “從這裏到火車站最多不會超過八十塊,你要收我一百五十塊?”司機根本看她是個小女生好欺負。  

  “你不坐就算了,大清早的,你也叫不到車子。”司機的眼神很狡獪。  

  她不想被敲詐,於是她往前走,打算去十字路口攔車。  

  大地還在要明未明之間,路上只有三二兩兩的行人,獨自走在馬路上,她卻覺得愈發淒涼。  

  一個人旅行原來是這么孤獨的事,她才剛離開邵維倫,卻已經很想他了,這該怎么辦?  

  幹脆回臺北去算了,從這裏搭飛機到西安,再從西安到香港,最後她終可以回臺北的。  

  她在畢業前已經甄試上某公立大學,她沒讓媽媽知道,因為媽媽一心想要她去日本發展,根本沒留意她的學業成績。  

  她可以在學校附近找個房子住,然後努力的打工賺取學費和生活費,可是……  

  可是,她舍不得離開邵維倫,知道了跟他前世的關係之後,她沒有怨他,反而是濃到化不開的愛意。  

  她佇立在街頭,滿心彷徨,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天亮了,陽光從雲層透穿進來。  

  在她失神的時候,一個男人悄悄地靠近她,然後用力地搶下她腰際的腰包後,就拼命地跑開。  

  她呆愣了數秒後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嚇傻的喉嚨,只能發出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  

  “搶劫,搶劫。”她慌張地找尋壞人的身影,四通八達的道路上,哪還有人影!  

  她鎮定下來之後又喊著:“搶劫,搶劫!”她才發現她竟像個瘋子,過路人都用奇異的眼光看著她,沒有人肯伸出援手。  

  車好腰包裏只有梳子、鏡子、口紅、面紙和一些零錢,她的錢都藏在牛仔褲的內口袋裏,重要證件也在背包裏。  

  “晨曦,你怎么了?”邵維倫輕拍她的肩膀。  

  她如驚弓之烏,嚇得反手握緊了背包的背帶,看清楚是他後,她二話不說地投入他的懷抱。  

  “我的腰包被搶了。”她沒有哭只是嚇壞了,全身不停地發抖。這個歹徒幫她下定了決心,她不要自己旅行,她要回臺北去。  

  他一看到她留下的字條,就立刻衝出賓館。  

  賓館櫃臺的人員,說她才離開沒多久,因此他沿著大街一路找,注意著賣早飯的店家,也注意著小巷弄,卻在大街上輕而易舉找到她。  

  “你有沒有怎么樣?有沒有受傷?”他將她隔開一步遠,仔細地看著她。  

  “沒有,我沒事!”  

  他又將她緊緊地抱回懷裏,他這才明白,找不到她的恐慌會要了他的命,他根本不想再一次失去她。  

  “我們先回賓館,好嗎?”  

  她點點頭,任他帶著她走回賓館。  

  回到房間,他泡了一杯熱茶讓她緩和情緒。  

  “在大陸,別說是女人,連男人都照搶不誤,何況是你這樣單獨的外地人。”他沒有責罵,只是輕聲說著。  

  她一口口啜飲著熟茶。  

  “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可以請旅行社幫你安排領隊,帶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別再一個人走,我會擔心。”他又繼續說著。  

  她坐在床上,他坐在沙發椅上;她看著他,他也凝視著她。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琴珍,你還年輕,你有自己的選擇,更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會遇到更好的男人,我不想把你留在過去的記憶裏。”  

  這可能是兩人相處以來,他話最多的一次。  

  她只是聽著,說不出任何話來。  

  “晨曦,我十八年前是個沒有擔當的男人,十八年後也不會是個好男人,你說的對,我們不能再讓悲劇重演,我不能再一次犧牲你的車福,所以我沒有資格愛你,可是我得要保護你。”  

  她終於開口了。“我想我明白了,明白你看著我的時候,那種想喜歡又不敢喜歡的掙扎,你是個好男人,卻不是個好情人。”  

  他同意她的話,她值得更好的對待,他無法給她幸福的承諾。  

  “你打算去哪?”  

  “我想要回臺北,這件事對我的衝擊太大,我無法再旅行了。”  

  “你才從家裏逃出來,回臺北後,你要住哪?”  

  “我會在X大附近找個房子住下,我媽媽和陳志順找不到我的。”  

  “你先去住我家吧,你不用擔心,我很少回臺北,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等你找到適合住的地方,你想搬走隨時可以搬走。”他拿出他家的鑰匙交給了她。  

  “嗯,我會盡快找到房子的。”她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想想,這樣也好。  

  十八年前,他自以為對琴珍好,所以放開琴珍的手,要琴珍聽爸媽的話,好好念書才有光明的未來;十八年後,他也自以為這是對她好,認為她還年輕,會有更好的男人適合她,事實呢?  

  愛情若能講原理原則,就不叫愛情了。  

  **    **    **  

  俞晨曦回臺北了,邵維倫親自送她在敦煌上飛機。  

  顧潔自認這是大好的機會,一看就知道是俞晨曦和邵維倫吵架鬧翻,兩人才會分道揚鑣。她整天寸步不離的陪著邵維倫,更向旅行社爭取到河西走廊這個行程,都由她來當領隊,那么從敦煌到西安,她有整整半個月可以擄獲邵維倫的心。  

  邵維倫的臉色更陰沉了,一整天下來不說一句話,只是埋首在光線、風景、焦距與相機之間。他連正眼都不看顧潔一眼,再美的女人,也比不上如向日葵般的晨曦。  

  今夜,他來到酒泉。☆掃:meifong 校:婷兒  

  他很想學李白大醉一場,可是他不想用酒來逃避事實!他要清楚的記得,離開晨曦時,那種心痛的難受。  

  晨曦才離開一天一夜,他怎么覺得像過了一世紀的漫長。  

  她總在睡覺前,纏著他說說今天的新鮮事,可是,房間裏什么聲音都沒有,靜到只有自己不停的嘆氣聲。  

  他打開手提電腦,將桌布換成打扮成維族少女的晨曦,那一顰一笑,將是支持著他繼續旅行下去的動力。  

  門鈴聲打斷他對晨曦的思念,來訪的是顧潔。  

  他透過門縫問:“顧小姐,有事嗎?”  

  “怕你肚子餓,替你送來熟奶茶和羊肉湯面。”  

  “我沒有吃宵夜的習慣,謝謝你。”他沒有開門的打算。  

  “你女朋友都回去了,讓我進去坐坐,應該沒關係吧?”  

  “不方便,我還有一些資料要整理。”  

  “我手酸了,東西擱下我就走。”  

  顧潔都這么說了,邵維倫怎么好再拒絕,他打開房門,讓顧潔走進來。  

  “擱在桌上就好。”他站在門邊,等著送她出去。  

  顧潔放好奶茶和湯面之後還不想離開。“邵先生,你都拍了些什么相片?我看你今天拿著相機忙了一整天。”  

  “隨便拍,顧小姐,我要工作了。”  

  “哎呀,你怎么這么冷淡嘛!”她嬌羞地吐吐舌頭。“門關上嘛,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門這一關,就算白的也會被顧潔染成黑的。“我只喜歡我女朋友,所以我不可能跟其他女人有任何糾纏。”沒想到和晨曦假裝成男女朋友,受益的不只是她,還有他自己。  

  “想不到你還是正人君子,我就是欣賞你這類型。”顧潔走到房門口,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  

  他敏捷的退後一步,此刻,他的手機鈴聲響起,正好解了他之危。  

  “很抱歉,晨曦打電話來了。”  

  “維倫,明天見了!”臨走前顧潔還奉送了一個超級媚的眼波。  

  門“砰”一聲被他用力地關上,他這才接起手機。  

  “晨曦,到家了嗎?……那就好,就睡我的房間,那裏有幹凈的棉被和枕頭,想用什么盡管用,就當成是自己的家……嗯……我會的……一個人在家,還是要小心點,晚安。”  

  電話掛斷,無邊無際的空虛感襲來,他好想晨曦,好想,好想她。  

  **    **    **  

  經過一整天的轉機再轉機,俞晨曦回到臺北時已經接近淩晨。  

  按照邵維倫給她的地址,她來到東區。  

  這是一棟舊式的五層樓公寓,他家在四樓,她拖著疲憊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樓上走。  

  拿出鑰匙摸索了許久,她好不容易才將有兩道門鎖的大門打開,看來她沒當小偷的本事。  

  進了大門,她繼續找著電源開關,燈一亮,她疲累的身心暫時得到解放,她將自己丟進沙發裏,才緩緩環視客廳一圈。  

  屋內幹凈清爽,沒有多餘的裝潢,卻有著一整面墻的書櫃,書櫃裏除了書,還有他歷年得獎的獎牌及獎狀和從世界各地搜集而來的紀念品。  

  得到短暫的休息,她繼續將整個屋子繞了一圈,標準三房兩廳的格局,她真懷疑他一個人為什么要住這么大的房子。  

  她答應一到他家就給他一個電話,既然當不了情人,那就當互相關心的好朋友,彼此沒有感情的牽扯,或許對他們才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這是她今早跟他達成的共識,不談情說愛,只互相關心。  

  她撥了他的手機,等待他的聲音在話筒那端出現。  

  “維倫,嗯我到你家了……嗯……這裏很好……我會的……你早點休息,別熬夜熬得太晚……嗯……我會的……晚安。”  

  掛下電話,她難過得想哭,不過唯一慶幸的是,她至少還能在他的屋子裏,度過想他的夜晚。  

  走進主臥室,書桌上琴珍的相片,一眼就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愛的是琴珍,念的也是琴珍,她不是琴珍,她只是琴珍的替身,她竟然在跟前世的自己在吃醋。  

  很可笑,也很悲傷。  

  這裏對她來說該是個陌生的環境,可是她竟然不害怕,反而覺得很自在習慣,或許這裏是他的家,有他的溫度、有他的物品,可以填滿她的惶惶不安。  

  洗完澡,躺在屬於他的大床上,懷裏抱著他的大外套,這讓她感到安心,就像抱著他的人睡覺,也讓她一夜無夢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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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7 00:03: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了正好夢的俞晨曦。  

  這是她從敦煌回來的一個星期後,現在才早上六點,她的神智還沒完全清醒,就被先傳來的尖叫聲給嚇醒。  

  “你是誰?”一個歐巴桑的聲音在她的後腦勺尖叫著。  

  “什么事?什么事?”她猛的從床上坐起來,整顆腦袋還墜在五裏霧當中。  

  “啊!有鬼呀!”歐巴桑一看到俞晨曦的臉蛋,這下不只尖叫,更是嚇得連退五步地縮到了墻邊。  

  “鬼?鬼在哪?”她也被嚇到了,抱緊被子就往床下跳,縮到了書桌邊,完全沒察覺從哪裏憑空冒出一個中年婦人。  

  “你……你就是鬼呀……我可沒有害你……你要找去找別人,別來找我呀……”歐巴桑顫抖著,完全不敢再多看俞晨曦一眼。  

  “我是鬼?我什么時候變成鬼了?”她想了想,才想到不對勁。“啊!”她也放聲大叫。“你是誰?你怎么進來的?”  

  “我……琴珍呀,你已經死了這么多年……你……你……好好去投胎,別來找我呀,不是邵媽媽害死你的。”歐巴桑就是邵維倫的媽媽。邵媽媽用雙手掩面,這一嚇老命已經去了半條。  

  “琴珍?”她總算從五裏霧中鑽了出來。“我不是琴珍,我是俞晨曦!”  

  聽她這么一說,邵媽媽才悄悄打開掩面的指縫,透過指縫偷偷瞄看了眼前的女孩。  

  早陽下,她的皮膚透著潤紅的光彩,而且還會生氣,因為她的胸口正一起一伏著。  

  邵媽媽這下才敢把雙手完全放開。“你不是琴珍?”  

  “我不是琴珍,我是俞晨曦,就是早晨的陽光。”她慢慢走近邵媽媽。“不信你摸摸看,我有心跳的。”她比看自己的胸口。  

  邵媽媽真的伸長手貼在她左邊的心口,有心跳真的有心跳。  

  “怎么會這么像?世上怎么有這么像的人?”邵媽媽從驚嚇到不可思議。  

  琴珍的相片還留在老家邵維倫的房間裏,所以邵媽媽想忘也忘不了琴珍的長相。  

  邵媽媽怕兒子的房子太久沒人住會生蟲長霉,所以每隔一段時間,總是會來打掃一次,沒想到剛剛被活活的人給嚇掉了三魂七魄。  

  “你是維倫的媽媽?”她問。  

  邵媽媽點點頭。“你怎么睡在這裏?你跟維倫什么關係?”  

  俞晨曦拉著邵媽媽短短肥肥的手,在床鋪上一起坐下。  

  “邵媽媽,我是維倫的朋友,我一時找不到房子住,維倫他去大陸拍照,  

  就先把房子借給我住,我不是小偷,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跟他求證。”  

  “不用求證啦,就憑你這張和琴珍一樣的臉,我就知道你不會說謊。”看著她,邵媽媽長長嘆了一口氣。  

  “邵媽媽也認識琴珍?”她從書桌上拿來了琴珍的相片。  

  “當然認識,她這么乖巧的女孩子,當年我們家維倫愛她愛的這么慘,只可惜……”  

  “只可惜紅顏薄命?”她在嫉妒,嫉妒過去琴珍,能得到邵維倫滿滿的愛。  

  “你……”看著晨曦,邵媽媽恍惚了。  

  她沒跟邵媽媽提闊於前世今生的事,怕嚇壞了邵媽媽。  

  “維倫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也把我錯當成琴珍了。”  

  “晨曦,你今年幾歲?”  

  “十八歲。”  

  “十八呀!怎么這么剛好?”邵媽媽老臉全皺在一塊了。  

  “邵媽媽,你願意多告訴我一些關於琴珍的事嗎?”  

  “琴珍呀!”邵媽媽把思緒拉到遙遠的十八年前。“她真是個好女孩,聽維翰說,就是維倫的弟弟,維倫有一次搭公車時,忘了準備零錢,還是琴珍見義勇為幫他付了車錢,後來在維倫的同學家又遇到了琴珍,原來她是維倫同學的姐姐,你說這明明是緣分嘛,只可惜跟我們家維倫就是沒緣分。”  

  這真是上天的安排嗎?難怪她那時自然而然的就會幫他付車錢,他竟然什么都沒說,隱藏在他心中的秘密是需要多大的意志力。  

  “然後呢?”俞晨曦問。  

  “兩個小孩子愛得死去活來,後來被琴珍的爸媽發現了,她爸爸當然阻止她和維倫的來往,還到我們家來找維倫的爸爸理論,要維倫別再去糾纏琴珍,讓琴珍好好的考大學。維倫的爸爸性子很直,差點把維倫打死,說他年紀輕輕不好好念書,就會想著談戀愛。”  

  “後來呢?”俞晨曦糾著心窩,痛苦慢慢擴大成無數的圈圈。  

  “哎!”邵媽媽又嘆了一口氣。  

  其實不用問她也知道,年輕的感情根本沒有自主的權力,完全得聽命於父母。  

  她替邵媽媽繼續說下去:“後來,琴珍要求維倫帶她私奔,可是維倫不肯,琴珍因此重感冒,最後一病不起。”  

  “你怎么知道?”邵媽媽吃驚地問。  

  “維倫告訴我的。”她沒說是她夢見的,維倫其實沒有告訴她任何的事。  

  “是我的不好,我怕維倫會想不開,更怕維倫會帶著琴珍離家出走,就威脅維倫,要是他敢離開家半步,我就死給他看。”  

  俞晨曦的眼睛睜得好大,原來夢境是真的,可是卻不是她想的那樣,她以為是他沒有擔當才會拋棄琴珍不顧,原來背後的真相是這樣。  

  邵媽媽沒有發現俞晨曦的情緒轉折,又說:“維倫那年才十六歲,自己都照顧不好,哪有能力帶琴珍私奔?是我自私,他是我的兒子,我怎能看他在外頭吃苦受罪,可是我真的沒想到琴珍會這樣一病不起,早知道就幹脆讓他們兩個在一起算了。”  

  原來他是為了邵媽媽才狠心離開琴珍,天啊!這十八年來他是如何走過來的?  

  像她這種什么都不知道,一走了之的人反而幸福,而留在世上的他,得受多少良心上的折磨和思念上的痛苦?  

  她好心疼他,她不該離開他的;她不要跟他當朋友,她想當他的情人。  

  “邵媽媽,你千萬別自責,我想琴珍不會怪你的。”她看見了邵媽媽眼角閃閃的淚光。  

  “你真的跟琴珍好像。”  

  “我知道。”她撫摸著琴珍的相片。“她就在這裏。”  

  **    **    **  

  九月的臺北,雖然已經是晚上九點,但溫度依然熾熱,跟吐魯番的熱氣有得比。  

  俞晨曦在速食店裏打工,她料想媽媽和陳志順絕對不會來這種賣漢堡和可樂的地方吃東西,尤其她在廚房工作,更沒有被抓到的危險。  

  她已經盡量減少出門,除了去大學報到之外,還有上下班必需經過的路線,非得必要,她幾乎是全天候的躲在邵維倫的家裏,或許現在該說是她的家。  

  可是今天她走了狗屎運,才剛走出捷運站沒多久,在離家裏不到兩百公尺遠的巷子裏,迎面讓她撞上了陳志順!  

  她拔腿就想閃,可是陳志順像抓賊似的,將她逮了正著。  

  “晨曦,你跑去哪了?害我跟你媽媽找了你一個多月。”巷弄裏,陳志順還不敢太囂張,忍下滿肚子的火氣,還是強裝起笑臉。  

  “我有留字條告訴你們,我不要去日本,我想自己生活。”她左右看了一下,找尋著逃跑的方向。  

  “你說走就走,你知道我們要跟日本那邊賠多少錢嗎?小孩子不懂事,我和你媽媽是為了你著想。”陳志順抓緊她的手腕,不想到手的人又跑了。  

  “放開我!”她扭動手腕,她再也不是那個假裝聽話的乖女孩了。“再不放手我就要大聲喊救命了!”  

  “我是你叔叔,我就有權利帶你回家。”陳志順一向笑盈盈的臉色,慢慢變狠了。  

  陳志順想俞晨曦想了很久很久,她的單純甜美,笑起來的樣子更像奔放的向日葵,他想到心癢難耐,本想把她拐到日本後,她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一切就在他的掌握裏,沒料到到手的肥羊竟然跑了。  

  “笑話,你是哪門子的叔叔,你只是我媽媽的男朋友,你憑什么管我?”她長腿一抬,就往陳志順的小腿踢去。  

  陳志順雖然被她踢中,但她的力道不足,只讓他狼狽的搖晃了一下,他還是緊緊握住她的手。  

  昏暗的路燈,半掩門的店家,幾個路過的行人。  

  俞晨曦考慮要不要大喊救命。可是若警察來到,一定會詢問事情的始末,到時她的住處會不會就此曝光?  

  “你敢踢我,別以為我不敢打你,我這就把你帶回家,交給你媽媽。”陳志順沒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她,竟然敢跟他這么大聲說話,還敢動腳踢他?難道以前的她都是在演戲?他除了錯愕外,還升起了滿滿的徵服欲,他就不信對她沒有辦法。  

  “我已經十八歲了,連我媽也管不著我,你敢動手打我的話,我會去報警。”多年來忍受的委屈及怨氣,全在這一刻間爆發出來,她再也不是需要監護的小女孩,她再也不需要看他的臉色搖尾乞憐。  

  “跟我走,跟我回家去。”陳志順用力地拖著她,打算將她拖到他停放轎車的地方。  

  她的雙腳用力地抵在地面。“放開我!你這個濫人。”  

  縱使有過路人,誰也不敢多管閒事,大家都視若無睹,就怕惹了是非。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好人。”  

  “放開她!”男人鏗鏘有力的聲音,在陳志順的背後響起。  

  俞晨曦看著邵維倫,那個該在絲路上的男人,現在竟像白馬王子般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陳志順回頭,看著比他高半個頭的邵維倫。“別多管閒事,她是我女兒,我要帶她回家。”  

  俞晨曦猛搖頭。“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早已經過世了。”  

  “先生,你這么年輕,也生不出來這么大的女兒吧?”邵維倫濃眉緊蹙,看著俞晨曦被抓緊的手。  

  “你別多管閒事,我是她媽媽的先生,當然是她爸爸了,爸爸管教女兒有什么不對?”  

  “不是,我媽媽還沒跟你結婚,你放開我!”俞晨曦用力地掙扎。  

  “我再說一遁,放開她!”這已經是邵維倫忍耐的極限了。  

  “我不放呢?”陳志順還繼續叫囂。  

  邵維倫擺出跆拳道的架勢,飛腳一踢,正踢中陳志順的手臂。  

  跑遍大江南北,時常會遇上一些無賴或流氓的搶奪,學會自保是首要的條件,雖然不用有多好的身手,但基本的功夫一定要練好。  

  陳志順吃痛,放開鉗制住俞晨曦的手,俞晨曦連忙跑到邵維倫寬大的背後。  

  “要我報警嗎?說你當街擄人!”邵維倫作勢拿出手機。  

  “晨曦,你別想躲,我會找到你的。”陳志順自知打不過眼前的男人,只好夾著老鼠尾巴趕快上車落跑。  

  看著陳志順的車子開遠,俞晨曦在驚嚇過度下,雙腳差點軟倒下去,站在她身邊的邵維倫單手一扶,扶上了她的腰際。  

  “有沒有受傷?”他的思緒在翻騰,只能極力保持鎮定。  

  “你不是還在西安的嗎?”她是又驚又喜,臉上的表情很復雜。  

  昨天她還跟他通電話,他並沒有說要回臺北來。  

  “幸好我回來了。”兩個人好像有點答非所問,不過那不重要,重要是他們懂得對方的話。  

  “陳志順這個濫人,虧我小心翼翼的躲著他,要不是有你,我一定會被他抓回去。”  

  “先回家再說!”他已經將那超重的行李先拿回家,由於他沒有鑰匙可以進門,只好將行李先擱在門口,然後他再出來找吃的。  

  “小心點,我怕他還在附近跟蹤我。”  

  “嗯!”他先去超商買了兩碗泡面,再帶著她繞了兩圈巷子,在確定沒有人跟蹤後,他才和她一起回家。  

  **    **    **  

  關於俞晨曦的近況,邵維倫都知道;關於邵維倫的生活點滴,俞晨曦也都了若指掌。  

  雖然兩人分隔兩地,但電話可從來沒有斷過,除非邵維倫在偏遠的山區,收不到訊號。可是盡管如此,邵維倫在隔天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在夜裏十二點打電話給她。  

  兩人沒有約定,卻習慣午夜十二點一到,由她撥電話給他,與其說是一種習慣,不如說是一種掛念。  

  只要聽到對方的聲音,一天的疲累、一天的思念,就可以獲得滿足的解放。  

  沙發上,他看著她被抓紅的手腕。“痛不痛?”  

  “還好,只是有點扭傷。”她轉了轉手腕,傳來微微的刺痛,這陳志順力道還真重。  

  他找出藥膏,輕輕地幫她推拿,直到揉熟了她的手腕。  

  “好點了嗎?”他問。  

  “嗯。”她收回自己的手,跟他天天熱線是一回事,真的見面了,還是存在著幾許尷尬的情愫,害她連連咬到自己的舌頭。  

  “昨天你又沒說要回來,否則我就翹班在家等你。”  

  看著她,他有種身處夢裏的不真實感。他怎能說他是因為想她,想到快發狂了,才會不顧一切的奔回來?  

  “臨時決定的。”他深深地看著她。  

  以前,她處之泰然,跟他牽手擁抱,她完全不在意;現在,她欲語還休,連眼神都不敢和他對上。  

  “你肚子餓了吧?我去燒開水。”她落荒而逃,跟他距離太近,她都快要忘了該如何呼吸。  

  一人一碗泡面,填飽了饑餓的五臟六腑。  

  “你要小心點,陳志順不會就這樣死心的。”  

  “我知道,我會隨身帶噴霧器,他下次若敢再抓住我,我一定讓他好看。”  

  “快開學了,你的學費夠不夠?”  

  “放心啦!我省吃儉用,而且你房子給我住,我省了很多租金。”  

  “你知道,我願意照顧你的,所以,你可以盡管開口。”  

  “謝謝!”她盡量讓自己放輕松,否則她很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投入他的懷抱,她暫時還不想嚇走他。“糟了,你的房間被我弄的很亂,我先進去收拾你的房間,等一下你才可以休息。”  

  “不用了,我睡客房就可以,我待不了兩天的。”他看盡她眼底閃過的情緒,她這么活潑開朗的女孩,卻被他弄得死氣沉沉,他不該回來的。  

  “這么快呀,你才剛回來。”她掩不住落寞。  

  “這是我的工作。”他可以不走的,可是他竟害怕留下來,他寧願透過電話線和她聊天,聽著她銀鈴般的笑聲,就是不願看見她的愁眉苦臉。  

  在電話裏她還忍得住相思之苦,可是明明他就近在眼前,為什么她還得忍受?還得假裝矜持?  

  他又要離開她了,她接下來又要忍受多久的寂寞?一想到這,她再也無法把持自己。  

  “我後悔了,我不要當你的朋友,我要當你的情人。”她主動握住他厚實的掌心。  

  他沒有拒絕她的小手,只是驚訝於她的表白。“可是,你說前世已經沒有機會可以挽救,今生你不會再讓悲劇重演。”他將她寫給他的字條,記得一清二楚。  

  “愛上你也許是前世今生的錯,前世已經過去了,今生我不能再讓悲劇重演,所以我要好好愛你,也要讓你舍不得放開我,這樣悲劇就不會重演了。”  

  她要彌補他這十八年所受的苦。  

  “晨曦,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你只是太久沒見到我,一時的衝動。”他是成熟理智的男人,他不該隨著她的三言兩語而衝動。  

  “我不要逃了,更不要躲著你,我在今生好不容易才又遇見你,這是老天爺賜給我們的機會,不管你要不要愛我,我都會全心全意地愛你。”說著,她撲進了久違的胸口。  

  他抱緊她。“你真傻,你還年輕,你會遇到更適合你的人。”  

  “我不要,我只要你;我不要,我只要你。”她以無比堅定的眼神看著他。  

  “我不該回來的,你只是一時的錯覺。”  

  “你是不是只喜歡琴珍,根本就不喜歡我?雖然我和琴珍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我畢竟不是琴珍!”  

  “我喜歡你,你比琴珍好太多了,可是我不能愛你,你還這么小,你還沒經歷過愛情,你以為你自己適合我,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好呀,那就讓我被陳志順抓回去好了,你不留下來保護我,就讓我等著被他欺負。”她耍賴,用這點來威脅他。  

  唉!對於她,他總是沒轍。“很晚了,我們明天再談這個問題,一切順其自然吧!”  

  她點頭,這不是一時半刻就會有結論的事,他說的沒錯,需要順其自然更需要時間來證明,證明她想愛他的決心。  

  “你搭這么久的飛機一定累壞了,你的房間還給你休息,我先去整理一下。”她沒讓他有說不的機會,就跑進了原本屬於他的房間。  

  “晨曦!”他跟著走進主臥室。“別忙了!”  

  “還是你要像之前在敦煌那樣,跟我擠一張床睡?”她要一步一步打開他的心房,她要蠶食鯨吞他的感情,她要他忘了琴珍只愛她。  

  “在敦煌是不得已,我睡客房就好。”  

  “這裏給你睡。”她拿了自己的換洗衣物就跑了出去。  

  他看著她,事情有這么容易嗎?這可是十六年的鴻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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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7 00:0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夜裏,俞晨曦悄悄摸進了主臥室。  

  室內一片黑暗,只有窗邊微弱的光影。  

  他習慣睡覺不開燈,卻為了配合她,在走絲路時都會開一盞小夜燈。  

  她看不真切床上的邵維倫,躡手躡腳地朝床邊挨近,然後側身躺上床。  

  顯然邵維倫還不夠累,當他身邊多一個人時,長期旅行所訓練出來的警覺心,讓他立刻驚醒。  

  “誰?”  

  “我啦!”她側過身面對著他。  

  “怎么了?”一聽到她的聲音,他的身體沒有放松反而四肢都僵硬了起來。  

  “換床不習慣,所以睡不著。”  

  “那這床讓你睡我去隔壁睡。”說著,他就要起床。  

  一只小手壓上了他的肚腹。“別走,陪陪我,我好想你。”  

  “晨曦,別這樣,我是男人,這樣對你不好。”  

  “我只是想抱著你,我只是想感覺你的存在,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她縮進了他的胸口,聽著他愈來愈快的心跳聲。  

  她的軟聲軟語,他如何拒絕得了!  

  時間滴答滴答的過,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她感覺到他慢慢地放松,呼吸也慢慢地平穩,到最後他抵抗不了旅途的勞累,還是擁著她睡著了。  

  這一睡,兩人睡到近中午。  

  陽光透過窗簾在兩人的臉上跳躍,他先睜開了眼睛,看著懷裏的她,他是一臉幸福的傻笑,他什么都沒做,是什么改變了她對他的態度?  

  挪出一只沒有被她壓住的手,他停在她額頭上一寸的地方,手指細細描繪她淡淡的眉、小巧的臉蛋,她好美,真的好美。  

  慵懶的小貓,在他懷裏伸了個小小的腰身,然後眨開睡眼,她看著他,未語先笑。  

  “笑什么?”他問。  

  “能在你懷裏醒來,是最幸福的事。”  

  他揉了揉她的發頂。“該起來了,你下午不是還要上班?”  

  “不要嘛,人家還想多抱你一下,你後天又要走了。”說著,她眼眶微紅,才剛見面又要分手。  

  想到這,她實在是忍不住,微抬高下巴就往他的唇角吻去。  

  蜻蜓點水似的吻,只輕輕碰觸,她就立刻縮了回去,雖然只是這樣也足夠讓他震驚的,她如果再繼續跟他撒嬌下去,他鐵定當場粉身碎骨。  

  他勾動唇角,給她一個笑臉。“真的該起床了,我還得到出版社一趟。”  

  他拿開擱在他腰上的小手,從另一邊跳下床。  

  如她所說的,他在臺北就這么短短兩天,就讓她為所欲為,也讓自己放開心情,好好跟她在一起。  

  她故意嘟了嘴,才跟著下床。“我去弄早餐給你吃。”  

  “不用了,我們一起去吃中飯,我再送你去打工。”唇上的感覺很美好,以男人的生理狀況來說,對他無疑是種天大的折磨。  

  她點點頭,好像又回到在絲路上的日子。他會為她張羅吃的用的,他會體貼的服侍好她的一切,他即使生氣頂多皺皺眉頭,也不會對她大聲說話,只除了那一次,他對她大聲,讓她跟他冷戰了一整天。  

  回憶很甜蜜,她不要讓回憶成為過去,她要讓甜蜜延續一輩子。  

  吃完中飯,他騎車載她到她打工的地方。機車是他在臺北唯一的交通工具。  

  不用他交代,坐在機車後座的她,自然而然的將雙手環上他的腰際,把他抱得緊緊。  

  非假日的下午,速食店裏沒什么客人,機車直接停在店門口。  

  “看你滿頭大汗,要不要進來喝杯可樂?”她問。  

  “嗯!”他本想送了她就走,她既然開口,他也無法拒絕。  

  她挽著他的手腕,就走進店裏。  

  “晨曦,你來了。”開口的是有著一頭齊肩長發的帥哥。  

  “小田,給我來杯大杯可樂,不要加冰塊。”  

  “晨曦,今天下班後有沒有空?”帥哥沒注意到站在俞晨曦後頭的邵維倫,還問得很曖昧。  

  “幹什么?”  

  “我請你去看晚場電影。”  

  “為什么要請我看電影?”她真的很遲鈍,連邵維倫都看出來這個帥哥的意思了,她還問得這么白。  

  “不為什么,就是想請你看電影。”帥哥有些沒轍,不知如何接下去。  

  “小田,我今天沒空啦!”她喜孜孜的接過小田幫她倒的可樂,然後拿了兩根吸管。“晚點再聊,我有朋友。”  

  離上班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她挽著邵維倫往樓上的用餐區走。  

  她將吸管放入可樂杯裏,一只吸管遞到他的面前,一只吸管放進自己的嘴裏,毫不扭捏地和他共喝一杯可樂。  

  “那個叫小田的男生喜歡你。”這是邵維倫坐下後的第一句話。  

  她的大眼轉了兩圈。“你在意嗎?”  

  “你應該去看電影的,跟同年齡的男孩子多多交往,對你有好處的。”  

  “你真的這么認為?”她才剛吻過他,他就將她推給別的男生?  

  “嗯!”他將嘴唇靠近吸管,他需要冰鎮的可樂來消除自己的言不由衷。  

  她站了起來,打算走離位置。  

  “你要工作了嗎?”他問,可是時間還沒到。  

  “我去答應小田的約會。”  

  他知道她生氣了,看她嘟高的唇形他就知道。“我是為你好。”  

  “謝謝你的為我好,今天晚上我下班後就去看電影。”  

  真的很令她生氣,雖然還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可是她的愛意已經表白這么明顯了,還不避嫌的跟他窩在同一張床上,他竟然還說出這種話?兩人這么久沒見,他難道就不能多跟她培養感情嗎?她也是有自尊心的,她也需要偶爾鬧鬧脾氣來發洩情緒。  

  她氣衝衝地離開,完全不想理他。  

  他這是在幹什么?明明這么愛她,夜夜想她都會想到心痛,為什么又要說話來傷害她?  

  **    **    **  

  俞晨曦沒有去看電影,盡管邵維倫把自己推給別的男生,她還是無法做出利用小田的事。  

  她下班之後,有意在外頭多逛了幾圈,雖然口頭上很逞強,腳下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回到她和他的家。  

  室內一片漆黑,她的心情有了明顯的失望,他沒有等門,也沒有心焦如焚。  

  打開客廳的大燈後,找尋著應該在房子裏的男人。  

  主臥室沒有、浴室也沒有、廚房沒有、連前後陽臺都沒有;她來到客房,這是最後的一絲希望,他該不會不告而別吧?  

  黑暗的房中,床上有一個呈大字形的男人。  

  她深深的從胸肺之間吁出一口氣。  

  還沒進家門之前,她心裏七上八下,想著要用什么樣的表情面對他,兩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又該說什么,他會不會在意她的晚歸。  

  結果他選了一個最聰明的方式,就是用逃避來面對她。她很生氣,他難道不想跟她多多相處嗎?  

  於是她想都沒想的就伸手開亮大燈。  

  床上的男人因為燈光的刺激,明顯的皺緊了眉眼。  

  適應了燈光之後,邵維倫才睜開雙眼。“你回來了!”  

  她僵在門邊不肯說話。  

  “電影好看嗎?”他翻身下床。  

  她還是嘟高了厚唇,擺明就是很生氣。  

  他當然知道她在生氣,她從來沒有掩飾過她的情緒。  

  他只好來到她的身逼,輕聲安撫:“別生氣了!”  

  她看著他,看進他黑漆的瞳眸裏,然後她用力一拉將他拉進對面的主臥室。  

  他當然可以阻止她的動作,可是他沒有出半點力氣就跟著她走進主臥室。  

  她跟著把他撲倒在床上,然後自己欺壓在他的身上。  

  “晨曦,你想幹什么?”他是男人,可是緊張的人也是他。  

  她還是不肯說話,小手不規矩地將他的T恤下擺從牛仔褲裏拉出來。  

  “晨曦,你別鬧了!”他的雙手分別握住她的手腕。  

  雙手既然不能動,她幹脆將整個胸口貼上他的胸口,然後小嘴不顧一切地吻上他。  

  沒有濃情蜜意,這根本像是在宣告主權。她的青澀及霸道,根本對他就是亂啃亂咬。  

  他不敢大力地推開她,就怕會弄疼她,他只是輕輕一轉身,換成她在下他在上,然後熱烈的吻也瞬時打住。  

  兩人的心跳都莫名的加快,他的雙手還是握住她的手腕,只不過他將下半身的重量移到床上,避免敏感的碰觸。  

  “別這樣,你想證明什么呢?”他溫言地說。  

  “證明你到底愛不愛!證明我在你心裏到底有沒有份量!”她終於開口,說出來的話是這么淒苦。  

  “傻瓜,愛不愛一個人,不是用這種事就可以證明。”  

  “至少愛一個人就會想跟那個人做這件事。”  

  “你……”他看見了她的義無反顧。  

  “我一定是中了琴珍的毒,我好怕舊事重演,我好怕會失去你,維倫,不要離開我。”  

  他松開她的手腕,順勢將她抱進懷裏。“我不能傷害你,不能因為一時的快感就讓你後悔終身,你還這么年輕。”  

  說完,他輕輕的放開她,然後站了起來。  

  “我主動跟你求愛,你都不願意施舍一點兒給我嗎?”  

  “我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他故意冷淡地說。  

  “邵維倫,你好狠。”  

  “我是為你好。”  

  她厭煩了這句話,衝出了主臥室,將自己鎖進對門的客房。  

  他內心的掙扎比她還要痛苦,晨曦,對不起,我愛你,所以我不能害了你。  

  俞晨曦一夜未眠,數著他離去的腳步,看著天亮後的天花板,卻沒有勇氣開口跟他說再見。  

  **    **    **  

  邵維倫匆匆地回來又匆匆地走。  

  開學後,俞晨曦的日子一成不變,上課、下課、打工、回家。  

  她拒絕男同學的追求,她要用時間來證明她對邵維倫的感情。  

  邵媽媽還是會不定期地來家裏和她聊天順便幫忙打掃,她總要邵媽媽別幫她做家事,卻無法阻止邵媽媽想付出的熱情。  

  她還是依舊沒讓邵媽媽知道,她和琴珍前世今生的關係,有時她反而痛恨自己是琴珍的來世,因為佔據邵維倫心底的人正是琴珍也是她自己。  

  她還是在每晚十二點打電話給邵維倫,就算只有簡單的三言兩句,她要讓他明白有個女人在臺北默默地等著他,等著他回來的那一天。  

  十月的初秋,夜風徐徐,明月亮晃。  

  俞晨曦從小田的機車後座下車,拿下安全帽並將它還給小田。  

  自從她拒絕了小田的追求,念同一所學校的兩人卻成為無話不談的哥們兒,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慢慢騎,不準飆車。”她交代正催動油門的小田。  

  “知道啦,像個老媽子。”說著,小田就飛車離開。  

  “知道,知道還騎這么快!”她咕噥著。  

  接著她轉身要拿出鑰匙時,一具頎長的人影站在公寓的大門邊,她嚇了一跳,定眼一看原來是一個月沒見的邵維倫。  

  “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她有些結巴,看著高她半頭的男人。這個男人明明昨天還在高綿的吳哥窟,今晚就出現在她的眼前。  

  “晚上。”他看見有男孩送她回來,幸好光影的遮掩,讓她瞧不清自己酸澀的醋意。  

  “先上樓再說。”她還是拉著他的手腕,撒嬌的程度一點兒都沒變。  

  他的行李仍就被他放在家門口,這裏的住戶都很樸實,不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來到客廳,她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維倫,我好想你。”  

  他離開多少天,他在睡前就會聽見這句話多少次,只是他從來沒有回應。  

  “剛剛送你回來的那個男生是誰?”  

  “你在吃醋呀?”明知不可能,她還是很調皮地問。  

  “晨曦,我問認真的。”他極力掩飾住真正的情緒。  

  “他是小田,你見過的,就是我在速食店打工的同事,你上次還要我跟他去看電影。”  

  “原來是他。”他若有所思。  

  “累不累?要吃什么嗎?還是我煮面給你吃?”  

  “不用了,我想休息。”他站了起來。  

  “那……”  

  他怎么對她愈來愈冷淡,她和他有整整一個月沒見,她怎么感受不到他絲毫的熟度,比在電話上還要生疏。  

  “主臥室還是讓你睡,我睡客房就行了。”說著,他已經背起自己的超大行李,往客房走去。  

  “維倫,你想不想我?”她在客房門口攔下他。  

  她每天都要重復問他一遍相同的話,只是……他從來以沉默當作回答,而今晚,在看到她有另外的男生可以保護她時,他啟口的話竟是:  

  “不想,我有這么多工作要做,我怎么有時間想你!”  

  無情的話一劍刺穿她的心。  

  他越過她走進客房,當著她的面把房門關上。他重重地放下身上的行李,隔著門板滑坐下來。  

  他愛她愛到無法自拔,每天每夜都想著她的吻,想著她欺壓在身上的熱度,這是種錐心的痛,他還能忍受多久?或許他不該回來,不安定的靈魂,就讓它在世界各地飄動吧!  

  晨曦還這么年輕,就如當年的琴珍。如果他跟琴珍相戀晚一點兒,那么在成熟的年紀下,就不會有悲劇的發生。  

  呆愣在房門口的俞晨曦,看著房門在眼前關上,果然他心裏只有琴珍沒有她。  

  這一夜她又被惡夢所纏擾,她不停地喊,不停地叫,滂沱大雨下,他決絕的背影是那么令她心碎。  

  “晨曦,晨曦!”邵維倫搖著全身發顫的俞晨曦。  

  “不要走!”她清醒過來,看見這個夢裏夢外的男人,她傾身投入他的懷抱。“我好怕!我好怕!”  

  “別怕,我在這裏。”他抽出床頭的面紙,輕拭她額上的冷汗。  

  “可是你馬上又要走了!”同樣的夢,不知已經夢過多少次了,她還是這樣的無助恐慌。  

  “你常做惡夢?”他問。  

  “不常,心情特別不好時,才會夢到過去的事。”  

  “沒事了,你別想太多,好好地睡。”他柔聲安撫。  

  “你陪我睡,好嗎?”  

  他內心交戰。“我不在的日子,你還不是一個人睡?”  

  “那不一樣,你現在明明就在我身邊。”  

  他輕輕掙脫她的擁抱,將她放平在床上,替她拉好薄被。“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  

  他狠心地拒絕與她同床共枕,深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才離開主臥室。  

  隔天,她起床時他已經不在了。  

  夜裏她守著他回來的時間,他卻只是看她一眼,又遁回客房。  

  她不能就此放棄,她要讓他明白,她愛他的意志有多么的堅定,她一定得把琴珍趕出他的心。  

  再隔天,她起床時他還是不見蹤影。  

  她得下猛藥,再不使出非常手段,他這一走,恐怕就不會再回來。  

  她下班後,從超商買了好幾瓶的紅酒,看著客房門縫下的亮光,她知道他在家。  

  沒多久,她拎著一瓶紅葡萄酒出現在客房的門口。  

  “維倫,你開門!”她的聲音帶著吵鬧的嘶叫。“維倫,開門啦!”  

  那不對勁的音調讓邵維倫迅速打開房門。“晨曦,你在幹什么?”他看著她手上的紅酒,已經被喝掉半瓶,加上她全身刺鼻的酒味。  

  “慶祝我失戀!”她呵呵笑了兩聲,充滿苦澀及自我嘲諷。  

  “別喝了。”他想要搶下她手裏的酒瓶,她一個旋身,轉進了房內。  

  “陪我喝一杯,喝完這瓶酒,我們就兩不相欠,我會乖乖地離開你,我再也不會糾纏你了。”她將酒瓶放到了他的唇邊。  

  “喝醉了只會更痛苦。”  

  “可是至少能暫時讓我忘記痛苦,你就讓我痛快的醉一次,我只要一次就好,還是你連陪我喝一杯都不肯?”她迷離的醉眼裏已經蓄滿了晶瑩的淚水。  

  一醉雖然不能解千愁,但至少能舒發悶壓的情緒,她的眼淚讓他心痛,他根本無法拒絕她的請求。“好,我陪你喝。”  

  她將酒瓶遞給了他,臉上露出了笑意。“我再去拿一瓶,我剛剛去超商買了好多酒,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她走出房間又拿了三瓶酒進來。  

  邵維倫心裏的苦,無人能傾訴,他仰頭就是一大口酒,辛辣的味道嗆得他連連咳嗽,他正好可以借酒精來發洩。  

  “酒真是好東西,醉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她又苦苦笑著。  

  “對!醉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他重復著她的話,又灌進一大口酒。  

  “你放心,過了今晚,我會很識相地離開你,你放心……我會離開你。”她又哭又笑,已經語無倫次。  

  他手裏的酒已經空了,她又開了一瓶酒遞給他。  

  他的眼瞳渙散,焦對不準焦,晨曦嬌柔的人影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動。  

  “晨曦,你不要亂晃嘛,晃得我頭好暈。”  

  “維倫,你喝醉了。”  

  “我沒喝醉。”為了證明自己沒醉,他又喝了一大口酒。“我不想你離開我,可是我又怕傷害到你,我好矛盾、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我好想愛你,卻又不敢愛你……”他喃喃自語,痛苦萬分。  

  “維倫……”酒後吐真言,有他這句話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晨曦,不要離開我,不要……”咚一聲,話還沒說完,他就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他是連喝啤酒都會醉倒的人,這是邵媽媽告訴她的。  

  而她是兩瓶高粱下肚還意識清楚的海量,況且她剛剛只喝了半瓶的葡萄酒,大半的酒都讓她想盡辦法灌進他的嘴裏。  

  別怪她用這種非常手段,如果生米不煮成熟飯,她要如何抓住他的人,如何讓他對她負起責任?  

  “維倫,放大膽的愛我吧,忘了琴珍,忘了過去,你並不需要為過去的悲劇負責,相信你自己,我們一定會有美好的未來。”  

  她怯怯的小手開始脫下他的衣服。  

  他的大手忽然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晨曦……我這么老……你這么年輕……”他的眼眸似開未開。  

  “我愛你。”她的唇緩緩封上他的唇。  

  酒精的作祟加上相思的撩撥,他的欲火從心底熊熊燃燒,他清楚地知道不可以再繼續下去,可是理智卻被情欲給衝破,他放開她的手,環抱上她的腰際,努力吸吮唇上的甜美。  

  雙人床上,他與她;迷蒙的眼神裏,專注的激情下;他與她,翻雲覆雨。  

  **    **    **  

  天光灑落一室清亮,邵維倫從頭昏腦漲中幽幽轉醒。  

  他一眼就看見枕在手臂上的小小頭顱,早晨的陽光,讓她秀雅的小臉特別的迷人,而她白皙的肩頸,還殘留著昨夜歡愛後的火紅證據。  

  他是喝醉了,卻沒有醉到不醒人事,他清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卻沒有阻止自己的行為,他放任自己的感情,那是歡愉的激情更是苦澀的纏綿。  

  他不敢動,怕這一動,又會引起想歡愛的念頭。  

  雖然她裸露的身軀隱藏在被單之下,他還是可以想像她的美好,連呼吸他都急促。  

  為了不驚動她,他慢慢地抽出被她當枕頭的手臂,可是這一動,懷裏的小小人兒還是被吵醒了。  

  她如以往一般的姿態窩在他的懷裏,先伸了伸懶腰,然後才張開雙眼,只不過這一次,被單下的兩人都是光裸著,這叫他這個大男人如何忍受得了。  

  “早呀!”她揚著微笑說。  

  “晨曦,對不起,我不該……”  

  她用食指堵住他想說的話。“別說對不起,這是我心甘情願,我不會要你負責的。”她假裝揉揉太陽穴,一個翻身背對著他起床,然後在地上找著自己散落的衣服。  

  懷裏落了空,他也趕緊在床上坐起來。“我當然要負責,我們已經……”  

  她抱著自己的衣服,還是背對著他。“我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去衝洗一下,我們待會再談。”  

  他看見了床單上那暗紅的血跡,昨夜他有沒有溫柔點?昨夜他有沒有傷了她?  

  她假裝鎮定,一步步地走回對門的主臥室,然後反手將房門關上。  

  她的計策成功了一半,明明這么愛她,他卻要用這種方式來折磨她,也折磨他自己,那她就幹脆給他一劑強心針,讓他永永遠遠也離不開她。  

  簡單的梳洗過後,她走出主臥室時,邵維倫已經坐在客廳了。  

  他趁她去洗澡的同時,也將自己全身上下洗幹凈。  

  “晨曦,你還好吧?我有沒有弄痛你?”  

  她反常的沒有在他身邊坐下,而是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  

  “沒有,真的沒有。”她一派輕松。  

  怎么可能沒有?他知道她是為了要他安心。“我會負責的。”  

  “維倫,其實你愛的是琴珍,我只是琴珍的影子,琴珍是個文靜懂事的女孩,而我卻霸道不講理;琴珍的個性很溫婉,而我卻時常兇巴巴的。我知道我比不上琴珍,所以不會讓你負責的,我說過我會離開你,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主動握緊她的小手。  

  “在經過昨晚那件事之後,我們的關係已經非比尋常,你怎能還這樣說?”她是故意要他難過著急的嗎?  

  “別急著對我承諾,否則我只會認為你是在可憐我,你知道我愛你的,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喜歡上我,我不相信在一夜之間,你會突然喜歡上我。”  

  “不是這樣的……”  

  她又將食指放到了他的唇邊。“噓,什么都別說,否則我會覺得難堪的,你只要知道,昨晚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這就夠了。”  

  她用最大的意志力才從他身邊站起來,她不能一時心軟,她必須打贏琴珍,她不要他再退縮,她一定要得到他全部的愛。  

  “我愛琴珍,但我更愛晨曦。”他說的認真,她卻男孩子氣的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要去上課了,晚上見。”她拿起她的帆布大背包,瀟灑地揮揮手。  

  “我送你去。”  

  “不用了,小田會來接我。”她頭也沒回地走了出去。  

  小田,之前送她回家的那個大男孩,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心浮氣躁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說她會離開,他怎能讓她離開?  

  他來到主臥室,這裏已經變成了她的房間,處處充滿著她的味道,他在書桌的墻面上看到一張A4的紙,簽字筆字體是她的筆跡,他在心裏默念著:  

  你的一半,是思念幻化成的影子;我的一半,是愛戀破碎後的靈魂;  

  月的一半,是記著你離去的容顏;花的一半,是數著你歸來的答案。  

  他以為她還年輕,所以不懂感情;讀著她字裏行間的思念與苦澀,結果不懂感情的是他,他已經錯失一次摯愛,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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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7 00:03: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邵維倫在客廳裏踱著步,不時地看著手表,不時地走到陽臺上。十二點了,就算去看晚場電影也該回來了。  

  晨曦下午打電話給他,說要跟小田去看電影,他不該答應的,萬一小田是壞人?萬一她被欺負了怎么辦?  

  這樣焦慮的等待,他再也受不了,想打手機給她,才發現她把手機給忘在家裏。  

  他只好來到樓下等她。  

  一向幽靜的巷弄裏,除了偶爾的狗吠聲,已經沒有走動的人影。他騎著車在附近繞了十幾圈,在無所獲的情形下,他只能又回到家裏。  

  而另一頭的俞晨曦——  

  她不想準時回家,她需要吊足他的胃口,她要他有危機意識,她不是隨時等著他回來。  

  十一點兒左右,她出了捷運站,想起昨夜的纏綿,她就邊走邊笑,整顆心全遺落在邵維倫的身上。  

  直到……  

  她的右手腕突然被用力的抓住,她才從恍惚中驚醒過來。  

  是陳志順,那猙獰的笑臉就在眼前,一個多月來,她每天換不同的小路走回家,沒想到還是被他逮著了。  

  “這次看還有沒有人來救你?”也不枉他在這裏罰站了四個小時,終於守株待兔的抓住她。  

  “你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已經十八歲了。”她努力想要掙開他的鉗制。  

  “我只是想請你回家看看你媽媽,這是為人子女該盡的孝道。”  

  陳志順這次學聰明沒有再多跟她廢話,有了前車之鑒,他直接賞俞晨曦一個巴掌。  

  她沒料到他真的敢動手,在火辣辣的疼痛下,毫無抵抗力的就被他拉著走,然後強行被他塞進車裏。  

  “你要載我去哪?”她急問。  

  “載你回家。”陳志順雖然很想得到俞晨曦的人,可是他還不想少了連美秀這個金主,只能忍下滿心的欲火。  

  回家也好,當面跟媽媽談清楚,反正她已經十八歲了,不需要再看媽媽的臉色,她也不想再藏頭藏尾。  

  回到住家的樓下,她迫不及待想離開陳志順的車子,才一下車,手腕又被陳志順給握住。  

  “放開我!”  

  “晨曦,你小聲點,你想把左右鄰居都吵醒,好讓大家來看你的笑話嗎?”  

  “笑話?我看是看你的笑話吧?”她反唇相譏。  

  “你逃家兩三個月,在外頭做盡了其么骯臟事?你知不知道大家傳得多難聽?說連美秀養了個不良少女。”  

  “我不在乎。”  

  “以前你很乖的嘛,說東你不敢往西!看來你是交了壞朋友,才敢沒吭一聲就離家出走!”陳志順一用力將她扯進自己,聞著她少女特有的體香,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我以前要不是假裝聽你的話,我還逃得出這個家嗎?不是早就被你賣去日本了?”她一抬腳對準他那雙又黑又亮的皮鞋用力地踩下去。  

  陳志順吃痛,只能暫時放開她的手,她見機不可失,直接跑上樓梯,一口氣跑進家門。  

  客廳裏一桌打麻將的人通通對她行注目禮,連美秀高呼大叫,連忙丟下手中的牌,來到俞晨曦的面前。  

  “晨曦,你跑去哪?媽媽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媽媽找你找得多辛苦?”  

  是嗎?俞晨曦在心裏冷哼,她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容光煥發的媽媽哪裏擔心了,又如果擔心,還會有心情打麻將嗎?  

  “美秀,該你了啦!”牌桌上正熱,大家都喊著連美秀快回去。  

  隨後走進客廳的陳志順,礙於這么多人在場也不敢對俞晨曦怎么樣。  

  “來了啦,叫魂呀,沒看到我女兒回來了嗎?打完這一圈不打了,明天晚上再來。”連美秀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牌桌上。  

  要是以前,俞晨曦會很有禮貌的對來打牌的叔叔阿姨打招呼,現在她連看部不看牌桌上的人,逕自走回自己的房裏。  

  一走回房裏,她就發現當初幫助她逃走的窗戶已經裝上了鐵窗。  

  她頹然地坐在床上,她該打個電話給邵維倫,可是她房內沒有電話,本來只想擺擺架子,卻沒想到發生這種事。  

  該怎么辦?  

  在媽媽的眼皮底下,陳志順還不敢對她怎么樣,那個沒骨頭的男人,還要靠媽媽的錢來吃喝玩樂,她只好明天一早再想辦法離開。  

  說是一圈,麻將聲卻是整夜未停。  

  **    **    **  

  天際翻出魚肚白時,邵維倫突然從睡夢中驚醒。  

  “晨曦!”他喊著她的同時,也從沙發上跳起來。房裏房外他找著她的人,她卻沒有回來過的跡象。  

  如果這是她故意給他的懲罰,如果這是她耍賴的鬧脾氣,如果這是她刁難的做法,他都願意接受,是他的不對,誰讓他是個沒擔當的男人!  

  可是,她不是夜不歸營的女生,她也不會故意讓他擔心,她的個性是有話直說,就像對他的感情。他的心很慌很亂,比她上次無緣無故沒到機場跟他會合,還要令他手足無措。  

  尤其在經過前夜那件事之後,他想告訴她,他有多愛她,可是她人呢?  

  好不容易挨到七點鐘,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衝到速食店。  

  “請問你知道小田的聯絡電話嗎?”他問著櫃臺的結帳小弟。  

  “下午班的小田嗎?”  

  “是的,可以幫我查到嗎?”邵維倫急問。  

  不久,從廚房裏走出來一位漂亮的領班。“請問你找小田什么事?”  

  “我是俞晨曦的……表哥,她昨天說要和小田去看電影,可是她一夜沒有回家,我很擔心,想要問問小田。”他本想說男朋友的,可是話到嘴邊他還是縮了回去,他不想另生枝節,只想趕快找到晨曦。  

  “這樣呀,我幫你撥電話給小田。”領班又走回後頭的小型辦公室。  

  三分鐘後領班就走了出來。“先生,小田說晨曦沒有跟她去看電影,晨曦下班後就直接回家去了。”  

  “怎么可能?她一夜沒有回來,她明明打電話告訴我要和小田看晚場電影。”邵維倫懊惱,雙拳握得死緊,顯示他的忍耐程度。  

  “小田不會騙人的,也許晨曦去別的朋友或者親戚家了。”  

  “可以幫我撥電話給小田嗎?我想當面問問他。”  

  領班看邵維倫這么心急,何況俞晨曦也是她的工讀生,於是她拿起自己的手機撥打了小田的電話,然後再遞給邵維倫。  

  結果還是一樣,小田對邵維倫還是同樣的說詞,邵維倫可以感到小田的慌張,聽來小田不像是在騙他。  

  走出速食店,他茫茫然的站在十字路口,她為什么要騙他說跟小田去看電影?難道她真的要離開他?  

  靈光一閃,陳志順這三個字閃進他的大腦裏,她會不會被陳志順給抓回家了?  

  想到這,他又快速地騎車回家,在主臥室的書桌上,翻找著她的證件。終於他在抽屜裏找到了她的身份證及護照。  

  如果她真的要離開他,應該把證件和衣服都帶走,顯然她是出了事。  

  按照護照上面的住址,他又火速趕到她家。  

  來到她家的公寓樓下,可是接下來呢?他該用什么方法去查出晨曦到底有沒有回家?  

  苦思了一下,他拔腿跑到對街超商前的公用電話,然後照著護照上的聯絡電話,打進晨曦家。  

  “喂。”  

  是個女人的聲音。  

  “請問俞晨曦在嗎?”  

  “請問你哪裏找?”  

  “我是她高中的導師。”  

  “老師呀,請問有什么事嗎?”  

  一聽到是老師對方明顯溫和許多。  

  “我在對班上同學,做一份畢業後的調查,所以想訪問俞晨曦幾個問題,這份調查是要刊登在校刊上的。”邵維倫扯謊。  

  “這……她現在不在家,老師要不要留下電話,我再請晨曦打給你。”  

  邵維倫一聽就知道是借口的說詞,晨曦八成被困在家裏。  

  “請問你是晨曦的媽媽嗎?”  

  “是呀!”  

  女人有些驚訝。  

  “我還記得晨曦說過,說她媽媽母兼父職,從小一手把她養大,非常的辛苦。”  

  “晨曦真的這么說?老師你的記性真好。”  

  “晨曦才畢業沒幾個月,我怎么可能忘記,她還說她和媽媽的感情就像姐妹。”  

  “我家晨曦很乖巧也很聽話。”  

  “真可惜,沒能跟晨曦說上話,待會我就要把訪問稿交給學校了,因為晨曦是最後一個受訪的同學。”他扼腕嘆息。  

  “這……老師……不瞞你說,晨曦現在在鬧脾氣,我怕她不來接電話。”  

  聽到這,邵維倫懸吊的心總算放下,她真的被捉回家了。  

  “你就說,邵老師找她,我幫你勸勸她。”  

  “那邵老師你等一下,我去叫晨曦。”  

  邵維倫聽著腳步聲離去,心裏默默地禱告著,晨曦你得來聽電話,你可不要不理我。  

  才過了三十秒,他卻覺得等了一世紀這么長,終於聽見他想了一整夜的聲音。  

  “喂!”  

  “晨曦,是我,我騙你媽說我是你高中的老師,所以你別穿幫。”  

  “我知道。”  

  她的聲音聽來還是有些恐慌。  

  “你在家裏會有事嗎?”  

  “暫時不會有,可是我怕,他……”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知道她嘴裏指的他是誰。“我上你家找你,好嗎?”  

  “用什么身份?”  

  “男朋友。”他不想再嘗這種找不到她的痛楚,更無法想像有個隨時對她虎視眈眈的陳志順。  

  “我等你來。”她都還沒擺足架子,結果還是得靠他來救她。  

  他掛斷電話,沒想到是在這種情形下見到晨曦的媽媽。  

  自以為能對晨曦放開手,到如今他才明白,他已經錯過了琴珍,他絕對不能再錯過晨曦。  

  **    **    **  

  連美秀打了一整夜的牌,送走了牌友之後,她馬上將熟睡中的女兒從床上挖起來。  

  連美秀忍住哈欠連連正打算對女兒質問時,卻無接到了女兒老師的電話,等到女兒掛下電話,連美秀又重新擺了陣仗和陳志順並肩坐在沙發上。  

  “長大了?翅膀硬了?一句話都沒交代,就敢離家出走?”連美秀的語氣很諷刺。  

  “媽,我不想被你賣去日本,你一直不肯聽我說,我只好離家出走。”俞晨曦沒有畏懼,鏗鏘有力地陳述自己的想法。  

  “賣?晨曦,你怎么說的這么難聽?媽媽是想送你去日本發展,有多少人爭破頭想去日本都沒有機會!你竟然還說出這種話。”連美秀很訝異,一向是溫柔安靜的女兒,竟會頂撞她。  

  “那是別人,我不想裸露自己的身體來賺錢,我想念大學,我想繼續深造,我的夢想是當一位老師,而不是在舞臺上讓人品頭論足的藝人。”  

  連美秀還來不及反駁,醜小鴨的門鈴聲在此時響起,阻斷了她到嘴邊的話。  

  俞晨曦站了起來。“我去開門。”  

  陳志順也站了起來。“我去開門。”  

  俞晨曦快陳志順一步的打開大門。  

  陳志順已經見過邵維倫,雖然是在黑夜下的一面之緣,但俞晨曦不能保證陳志順是否會認出邵維倫。  

  就在她要打開第二道的鐵門時,陳志順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隔著門縫看著門外的邵維倫。  

  “是你!”陳志順顯得有些訝異,他還以為這個男人是臨時多管閒事的。  

  “是誰呀?”連美秀問。  

  “媽,是我老師。”果然陳志順的記性不是普通的好,她得先讓邵維倫進得了這道門再說。  

  這下不得了,一聽到是老師,連美秀趕緊來到門邊。  

  “媽,叔叔抓痛我了。”俞晨曦很可憐地叫著。  

  看著她被緊緊抓住的手,還有那紅腫的左頰,邵維倫竟無能為力,他不能輕舉妄動,畢竟還隔著一道鐵門。  

  “志順,你在幹什么?快點放開,晨曦被你抓痛了。”連美秀雖然獨裁還是很疼女兒的。  

  陳志順還是不肯放手,礙於邵維倫那一腳的威力,他狠狠地說:“美秀,這個男人不是晨曦的老師,他是帶走晨曦的男人,他還曾經打傷我。”  

  俞晨曦在瞬間彎低腰身,然後對準陳志順的手臂一咬,陳志順痛得松了手,於是她趁隙趕緊打開鐵門。  

  連美秀當場愣住,這到底是在上演哪出戲?“怎么回事?”  

  邵維倫見鐵門終於打開,他立刻將俞晨曦護在身後。“陳先生,請別再對晨曦動手動腳的。”  

  “你……”陳志順很有自知之明,打也打不過這個男人的情形下,他不想白白被揍,只得忍氣吞聲。  

  “到底是怎么回事?”連美秀火大了。  

  “連小姐你好,我是晨曦的男朋友。”畢竟邵維倫和連美秀沒差幾歲,他實在喊不出伯母這樣的稱謂。  

  “男朋友?”連美秀盯看著女兒,見女兒點頭,她才又說:“晨曦,這陣子都跟你在一起?”  

  “是的,我姓邵,叫邵維倫。”他坦蕩磊落,神情自若。  

  這男人有股滄桑的剛毅,和陳志順這種小白臉是完全不同典型,連美秀上上下下下的打量著。“邵先生,僵在門口也不是辦法,我們到客廳談。”  

  邵維倫牽緊俞晨曦發冷的小手。“是該談談。”  

  連美秀本來已經睡意濃厚,被這突發的狀況一擾,她又精神百倍。  

  “邵先生,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吧?”連美秀好歹也是掌管兩間精品店的老板娘,什么樣嘴臉的客人她沒見識過,該怎么應對她的手腕至少還比陳志順高超。  

  陳志順和連美秀坐在三人的沙發,而邵維倫牽著俞晨曦在另一張兩人的沙發上坐下。  

  “晨曦不願去日本,可是你卻強迫著她一定要去日本,事情就這么簡單,她那時候還沒有十八歲,只能暫時聽你的話。現在她已經十八歲了,她已經有自主的權利,希望連小姐不要再強迫晨曦去日本。”邵維倫說得誠懇,沒有傲氣也沒有動怒。  

  “邵先生,今年貴庚?”連美秀雙手環胸,只要是女人大概很難逃得出邵維倫那一身漂泊的男人味。  

  “三十四歲。”年齡是邵維倫的致命傷,他還是說得毫無愧疚。  

  若在之前,他是不敢面對自己和俞晨曦之間的年齡鴻溝,可是在經過前夜的事,又面臨可能失去她的現在,他不能再畏畏縮縮,他得拿出所有的魄力。  

  以前他只是個十六歲的小男孩,所以他沒有保護琴珍的力量,讓雙方的家長活生生地將他們拆散;十八年後,他決不能允許晨曦再從他的手中溜走。  

  “只小我五歲。”連美秀有些得意的說。  

  “哇塞,跟我年紀一樣大,晨曦都喊我叔叔了,你竟敢老牛吃嫩草?”陳志順不平的嗆聲。  

  “年齡不是距離,是我倒追邵維倫的,他真的對我好,凡事都為我設想,是我死求活求,他才勉強接受我的愛。媽,求你不要阻礙我們。”俞晨曦搶話為邵維倫辯白。  

  “晨曦,你以前很乖的,媽媽說什么你就聽什么,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叛逆?”連美秀口氣不悅地質問,眼神卻盯著邵維倫,控訴邵維倫把她的女兒帶壞。  

  “媽,我若不假裝乖一點兒,我怎么逃出這個地方?這個家根本不像家,你的心思只放在陳志順的身上,你什么時候考慮到我的感受?你從來沒有關心到我的心情,就只會用錢來安撫我!你知不知道,陳志順常常對我毛手毛腳?你知不知道,只要有陳志順在,我根本不敢安心地睡覺?”俞晨曦迭聲問出,把多年積壓在胸口的悶氣,全都咆哮出來,她甚至連名帶姓地喊著陳志順。  

  聽見俞晨曦這么說,邵維倫黑眸瞪著陳志順,恨不得立刻給這個爛人一個教訓。  

  連美秀看著陳志順,陳志順立刻大聲地辯解:“美秀,你別聽晨曦亂說,她是故意要陷害我的,故意要破壞我們的感情。”  

  連美秀又看著自己的女兒,俞晨曦冷冷地說:“媽,我就知道你寧可相信陳志順的話也不會相信我的話,所以我從來都不說,說了反而讓你認為我是在挑撥是非。”  

  連美秀滿心挫敗,這么多年來,母女倆表面很和樂,事實上女兒是這么怨恨她?怨恨到一滿十八歲就要逃離這個家,她這個媽媽還真是失敗。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現在要談的是邵先生和你的事。”連美秀不願去相信女兒的指控。  

  “連小姐,雖然我大晨曦整整十六歲,雖然我的年紀可以算是她的長輩,可是,在愛情的世界裏是不分年齡的,相信你也能體會。我會好好照顧她,甚至她未來念書深造的學費我都會負責,請連小姐成全我們,別再逼迫晨曦去日本。”  

  “我女兒養這么大,就憑你三言兩語就要把她帶走?難道我這個媽媽不會傷心嗎?”  

  “媽,如果你不迫我去日本;如果陳志順保證不會碰我,我會時常回來看你的。”俞晨曦和媽媽談著條件。  

  “晨曦,你這是什么話,如果你真的不想去日本,媽媽也無法硬逼著你去。”  

  “是嗎?那你為什么要把我關在家裏?”俞晨曦反問。  

  “這……”連美秀也是因為陳志順不停的遊說,才會對自己的女兒如此。連美秀已經快四十歲了,而陳志順還正當年輕,她一直怕抓不住這個男人,怕年華老去陳志順就會一腳把她踢開,所以她盡量聽從陳志順的意見,她不想到老了,還要被男人拋棄。  

  邵維倫感覺到連美秀已經在動搖了,於是他提出更有力的說法。  

  “連小姐,我是自由攝影師,我有正當的工作,我的年薪超過百萬,我有自己的房子,我在攝影界也薄有名氣,請放心把晨曦交給我,我會好好照顧她,我會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  

  連美秀看著邵維倫又看了陳志順一眼。  

  陳志順冷哼著開口:“邵先生,晨曦還這么年輕,思想還不夠成熟,你真的想跟晨曦在一起的話,至少等她念完大學,如果她到時候還是決定要跟你,那晨曦的媽媽是絕對不會反對的。”  

  連美秀連忙點頭。“沒錯,晨曦還太小,她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又是這句話,強烈的擊痛邵維倫的心。當年他們也是要他等琴珍大學畢業,結果他等到的是琴珍的死訊;現在又要他等晨曦大學畢業,那他這次等到的又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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