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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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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蜜菓子 -【兼職涼夫(浪子真好孕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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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2 00:09: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快滿十六歲的某天傍晚,她懷著極度雀躍的心情,飛奔回育幼院,因為這晚她就能聽到愛樂樂團的現場演奏,她兼了兩份打工,花了半年掙到這一筆錢去買票。

  換上衣服,翻出音樂盒底下的入場券,她急急忙忙的就要出門。

  只是,門口出現了不速之客。

  他衣衫襤褸,和善的朝著她笑,如同現在一樣呼喚著她的名字。

  「你、你來幹什麼?」巴珊珊蒼白著臉色,看著渾身臭味的男人。

  「你怎麼懷孕了?我就知道你跟你媽一樣,都是賤貨,以為自己有張漂亮的皮相就隨便給人上。」巴一宏啐了口口水,一臉不屑的恥笑。

  「我已經結婚了,你不要胡說八道。」巴珊珊別過頭,急著要往裡面走,「請你立刻離開!」

  「咦?」巴一宏上前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你結婚了?真是好傷爸爸的心喔,你怎麼沒請爸爸去主婚呢?」

  巴珊珊瞥了他一眼,避開眼神,「我爸已經死了。」

  「哼哼……哼哼,真是不孝!對方知道嗎?知道你是這種不孝女嗎?」巴一宏的聲音越來越大,「媽的賤貨,我就進去看哪個白癡會娶你!」

  「你幹麼……」巴珊珊跳了起來,焦急的扯著他的衣袖,「我現在的生活很美滿,你不要再破壞我的幸福!」

  巴一宏賊頭賊腦的笑著,突然注意到她的無名指上,有枚閃閃發光的戒指。

  「哇……這真還假的,這麼大顆?」下一秒,他握緊巴珊珊的手,仔細看著鑽戒,「這有幾克拉啊?該不會是鑽石吧?」

  「不關你的事!」巴珊珊意圖抽回手。卻被鉗握得更緊,「你放開我,要不然我……」

  「你怎樣?你要大叫嗎?爸可以幫你。」巴一宏一臉賤樣的笑著,「我就叫得很大聲,讓對方知道你還有個老爸活在世界上!」

  他完完全全抓住巴珊珊的把柄,她顫抖著,幾乎無法動彈。

  誰說她不會說謊的?她是個大騙子!她告訴齊夜雨說,她的父母雙亡,才會被帶到育幼院來,她說她媽媽是個溫柔的大美人,因病去世,和藹可親的爸爸是一家普通公司的職員,出了車禍意外身亡。

  事實上呢?她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是媽媽跟工廠裡的廠長外遇生下來的,她的爸爸是個酒鬼兼毒蟲,媽媽每天努力工作的錢都被爸爸搶走,回來又打又罵,吸了毒之後就更可怕。

  某天晚上,他們又吵了架,媽媽說再也受不了,她要去找情人,於是爸爸又打了她,媽媽的臉都腫了起來,還流出鼻血,她笑著說沒關係,進去洗澡後就再也沒醒來過。

  醫生說是顱內出血,洗澡的熱水讓血管無法收縮,媽媽就這樣走了。

  爸爸在媽媽死掉那晚就失蹤了,一直到鄰居通報社福機構的人前來,把餓了幾天的她給帶走,媽媽的屍體也是社福機構的人代為處理表葬事宜的。

  她被帶走後,寄養在姑姑家一陣子,姑姑本來就討厭她爸,加上她是母親外遇生下的,在姑姑眼中是既骯髒又齷齪的存在,不只姑姑會虐待她,連那些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弟姐妹也會欺負她,才兩個月不到吧,社福機構的阿姨來探望她,卻發現她身上有可疑的傷口,那之後,她被安置在前一家育幼院,過了幾年育幼院經營不下去,她才再被移轉到天使育幼院。

  她跟鄧智奇說過自己的身世,最後落得被羞辱的份,她覺悟到沒人會要酒鬼毒蟲的女兒,她身上背負著原罪,所以面對夜雨時,她撒了個漫天大謊。

  就算她沒有公主的顯赫身世,她也絕對不會是毒蟲的女兒。

  「你嫁給有錢人嗎?」巴一宏拉起她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高檔貨,「有張漂亮的臉還是多少有點用。」

  巴珊珊全身泛冷,痛苦地咬著唇,「你想怎麼樣?」

  「幹麼講話那麼冷淡?做老爸的來跟女兒敘敘舊,順便看女兒有沒有什麼好孝敬老爸的。」巴一宏注意到她耳朵上的耳環,「干,那也是真鑽嗎?」

  巴珊珊不假思索的把兩隻耳環摘了下來,只是碎鑽。

  「拿去,你就可以走了。」她把耳環扔給巴一宏,藉機抽回手。

  「嘖嘖,真讓我給發了。」巴一宏滿意的看著那對耳環,「你老公叫什麼名字?」

  「我拜託你離開我的生活好嗎?」她忍住淚,事實上,她好想放聲尖叫。

  「你不說,我自己進去問喔!」他一臉得意揚揚的樣子,他永遠知道怎麼威脅自己的女人跟女兒。

  「齊夜雨。」她痛苦的念出名字,無法確定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齊夜雨?家裡幹麼的?怎麼寫啊!」

  「夜晚的夜,下雨的雨,他只是個拉小提琴的,你別問那麼多了。」趁著巴一宏不注意,她咻的鑽進屋子裡,「滾!滾開!」

  砰的將門給關上,開始不住的哭泣。

  當年她為什麼沒有去聽愛樂的演奏?因為爸跟現在一樣來找她要錢買酒、吸毒,要她去偷院長的錢。

  他們在門口拉鋸,她好恨他也好怕他,看見他就想到媽媽被酒瓶砸破頭的那夜、媽媽七孔流血死在浴缸裡的模樣。她尖叫著、哭嚎著,偏偏那天育幼院辦郊遊,沒去的大孩子都要打工,院裡只剩下煮飯的阿婆,她重聽聽不見。

  爸爸搶走她身上的那張票、身上所有可以賣錢的東西,她醒來時躺在急診室裡,腦內積水、肋骨斷了四根,一隻眼睛差點失明。

  她連哭都會痛,她驚恐得無法成眠,必須拉著老院長的手,才能夠勉強睡去。

  也因此,她沒有辦法關燈睡覺,父親像是黑暗裡的猛獸,隨時會出籠。

  當她失神的來回餐桌時,孩子們還在愉快地用餐,幾個喜愛談琴的孩子已經爭先恐後的上去彈琴,那琴音生澀,但還是可以聽得出熱情。

  齊雨夜從裡頭出來,注意到不對勁的她。

  「珊珊?」他快步走近。為什麼她一臉要昏倒的樣子?

  他接過她,扶著她坐下,她雙眼發直,不發一語,微微發著抖。

  「你別嚇我,出事了嗎?」他不停地撩著她的發、撫著她的臉,希望藉由身體的觸碰讓她安心。

  巴珊珊看著他,搖了搖頭,齊夜雨當然知道她騙人。

  「夜雨,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她開口問了句奇怪的話。

  齊夜雨擰起眉頭瞧著她。真的非常不對勁!就算以前為了別的女人吵架時,珊珊也不會露出這種悲傷的神情。

  「就是喜歡,這種感覺是說不出來的。」他勾起她的手,像兩小無猜般的把玩著,「我看見你在彈琴,看見你望著我,我的心跳就告訴我,我喜歡你了。」

  「那是外表對吧?因為我長得漂亮又可愛。」她無助的看著他,「那瞭解我之後呢?相處之後為什麼你還是喜歡我?」

  齊夜雨微笑著。她的確是漂亮的女孩,所以足以吸引許多人,包括那位鄧智奇和他,但那種熱情是很可能稍縱即逝的。

  不過,瞭解之後,他只覺得她天真得可人;相處之後,他只知道她是個要人疼愛與呵護的小女人。她很依賴,希望可以無時無刻攀著他的肩膀;她喜歡家的感覺,更渴望這個孩子的降臨。

  在結婚之後的每一天,她滲進他的生命裡,每一個晨起的笑顏、每一場合奏的快活、每一記好奇的眼神,都讓他越來越珍愛她。

  「因為我愛的是你的靈魂。」他的唇貼上她的耳,一字一字,用氣音說。

  熱氣傳進她的耳裡,讓巴珊珊羞紅了臉,她搗住耳朵,不可思議的凝視著他,然後熱淚忽然盈眶,下瞬間就環住他的頸子。

  如果他知道她的身世,他會怎麼想?如果爸爸把事情鬧大,大家就會知道知名愛樂小提琴首席的岳父,是個社會敗類,那該怎麼辦?

  如果爸爸繼續來找她,那她又該怎麼辦?

  夜雨會嫌棄她的出身的!齊家在社會上是有名望的人,更別說在商場上的地位,爸爸一向貪得無厭,他會破壞這一切的!

  她的家、她的生活、她的幸福,只屬於她的童話故事——全部都會幻滅掉!

  齊夜雨溫柔的摟著懷間哭泣的女人。他可以分辨出女人的情緒,毫無疑問的,珊珊此刻絕對不是喜極而泣,因為她全身冰冷、她在發抖,還有……

  她的耳環不見了。

  從他們自育幼院回來之後,生活都不一樣了。

  夜雨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抱著話筒,也增加了往外跑的幾率,神色越來越凝重,她當然有注意到這些不尋常的改變,但她也無心去在乎太多,她每天都從惡夢中驚醒,提心吊膽門鈴會響起,開了門見到是滿身惡臭的父親。

  好幾次,她想開口跟夜雨坦白她的謊言,但就是說不出口。

  而忙碌的夜雨也是滿臉愁容,媒體也開始傳出齊田集團有財務危機的消息……夜雨都在為家裡的事憂心,她何必那這種事煩他?

  巴珊珊總是這麼想,然後錯過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偏偏齊夜雨在等她開口,他知道有事情不對勁,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妻子,相信她準備好會跟他說,可等了一次又一次,總覺得她像是要開口了,最後卻說些別的事情。

  而家裡也不平靜,那天他在育幼院問到了小媽的消息,她的確在天使育幼院長大,最可怕的是她喪失掉的記憶,跟日本黑道有極大的關係。

  她十八歲時就離開台灣,一直到幾年前被老爸救起,這些年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只不過若是院長所言不假,只怕小媽生的那個么弟「齊希望」,是日本黑道的孩子。

  他們三兄弟展開調查,也瞞著小媽,只是他們還沒查出關鍵,就有人攻擊齊田集團了。對方背後的勢力,很巧的正是日本財團。

  他不想讓珊珊擔心,這是沒必要的事情,因為她憔悴的臉色告訴他。她已經夠多事情要煩了。

  「夜雨!」進入大哥的辦公室,齊靈犀定向坐在沙發的小弟。

  齊夜雨正利用人脈查韋薇安在日本的過去,已經有日本的友人表示,他見過韋薇安的和服扮相。

  「怎麼?有什麼消息嗎?」他頭也不抬,正翻看著手中資料。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齊靈犀一屁股坐下,「你當初為什麼突然從維也納跑回來?」

  咦?齊夜雨愣了下,狐疑的看著二哥。他可不知道二哥有這種好心情,關心起他的行程?

  「我也奇怪,你明明還有一季的演出,但是你卻扔下樂團,直接告假飛回台灣。」坐在辦公桌厚的齊錦瑟深有同感,「照理說,你應該是今年暑假才會回來的。」

  齊夜雨深呼吸一口氣,沒好奇的扯扯嘴角,「二哥,二嫂是徵信社的,應該都查出來了吧?幹麼還問我?」

  「總是想聽實話。」齊靈犀一臉期待的看他,「你真的搞上指揮家的女兒?」

  「喂!什麼搞上?我跟愛莉是兩情相悅的,OK……至少那時候是。」他競露出點神色緊張。「後來就沒感覺了,所以分手了……結果誰知道指揮氣了個半死,我們根本不能好好練習。」

  「她是個美女耶!」齊靈犀不知何時拿出愛莉的照片,「愛莉。傑克森,愛樂指揮的女兒,也是愛樂的鋼琴首席,這種氣質性感兼具的沒人,你是哪裡不滿意啊。」

  「她進我的音樂室。」簡潔俐落,他連分手也從不拖泥帶水。

  「嗄?」兩兄弟不約而同的喊出了聲,「就這樣?」

  「這很嚴重好嗎?你們兩個誰進過我的音樂室?那是我的聖殿,誰都不許進去!」他義正辭嚴的說著,「我的音樂室不喜歡她,氛圍完全不合。」

  「我們對你的音樂室沒有興趣啊!」齊錦瑟一臉無奈的搖了頭,「真誇張,因為這樣就分手……」

  「可是,我聽珊珊說,你們常常一起合奏樂曲?」齊靈犀反應倒是快,「你們在哪裡合奏?」

  「音樂室。」

  「……」

  齊錦瑟臉上三條線,「你因為正妹踏進你音樂室就分手,然後你跟珊珊在裡面夫婦合奏?」

  「珊珊可以進我的音樂室,聖殿喜歡她。」齊夜雨邊說,邊勾起迷人的嘴角,「她就是可以走進來,我最喜歡跟她在聖殿裡尬音樂!」

  哇!齊錦瑟看了二弟一眼。齊雨夜對珊珊真的是認真的呢!他是完全的接納與包容她,才肯讓她闖進他所謂的聖殿裡。

  他們當然知道弟弟在音樂方面的龜毛,他的音樂室閒人連地毯都不能踏,如果這小倆口真能合奏,「夫唱婦隨」的話,倒是挺完美的。

  「倒是你們,無緣無故提愛莉做什麼?」齊夜雨不呆,沒忘記二哥起的頭。

  「喔!你二嫂說,有人去找她調查你的住處和現況。」齊靈犀忙不迭的拿出另一張監視器拍下的照片,「一位紅髮正妹。」

  咦?齊夜雨搶下照片看著,一張大臉剛好對著鏡頭——愛莉?

  「她好像懷孕八個月了。」齊錦瑟涼涼的補充,「多珊珊兩個月半。」

  「差不多就是你還在維也納的時候。」齊靈犀好心的提醒一下。

  齊夜雨跳了起來,抓住二哥的手,「二嫂有把我的住處告訴她嗎?」

  「沒有,你二嫂不傷自家人。」齊靈犀俐落的甩開,「喔,不過你朋友說……」

  「啥?」

  「你在台灣的愛樂同時,不但接機,還讓愛莉住他家,後來也就到處打聽你現在住哪兒啦!我想你國內的朋友都知道吧!」齊靈犀不懷好意的瞇起眼,「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啦!」

  怎麼會……一旦愛莉知道他的地方……珊珊!

  巴珊珊拉開門時,雙眼不由得為之一亮。

  門外站了個超級辣的准媽媽,對方比她高出一顆半的頭,穿著無袖的洋裝,露出健美的手臂。

  腳下踩的是平底鞋,但上頭鑲滿超大的寶石,一整個好閃啊。

  「哈囉?」她試探性的問著,然後準備去叫傭人。

  「Damien?」女人準確的叫出齊夜雨的名字。

  「喔!He is not here……」巴珊珊緊張的回頭,「Apple,外面有人找夜雨!」她高呼一名懂英文的女傭來與對方溝通。

  「他不再嗎?」下一秒,性感女神說話了。

  「咦?」巴珊珊呆呆的回過頭,是中文耶!「對,他現在不在家。」

  「OK!我在裡面等。」她大方的推開了門,自己走了進去。

  「咦……等一下!喂!」巴珊珊完全攔不住她,她跟逛自己家一樣,走到客廳,就坐了下來。

  整間屋子裡會講英文的人只有Apple一個女生,她機靈的上前跟客人問候,然後還聊了幾句。

  「怎樣?她是誰啊?」巴珊珊很緊張的在廚房抓住Apple。

  「夫人,她說她是愛樂的鋼琴手,是少爺的朋友。」Apple頓了一頓,「嗯,她說少爺是她的Lover耶!」

  Lover?英文再差,她也聽得懂這一個單字好嗎?連待在台灣都還有女人找來嗎?可是好怪喔,那女神懷孕了,還說夜雨是她的……愛人?

  「我出去瞧瞧好了,對方好像會說中文。」巴珊珊鼓起勇氣。她可是女主人耶,現在又在她的地盤上,她不想再像在歐洲一樣,一直被人看扁。

  巴珊珊心裡氣勢很足,但顯露不出來,她走出來時,像個小女孩,怯生生的偷看著那雙高蹺著,絲毫沒有受到水腫之苦的美腿。

  「嗨!我是珊珊。」她一字一字清楚的說著。

  「喔,愛莉!」她伸出纖長的手,落落大方。

  巴珊珊挨著她身邊坐下,跟她握了握手,看著她隆起的肚皮。

  「你會說中文?」她好奇的問著,Apple此時送上兩杯果汁。

  「我以前有中國男友,Damien也教我!」愛莉的文法雖然詭異,但對巴珊珊而言,已經比英文好懂太多。

  「Damien……你來玩嗎?怎麼會來找他?」

  「喔,我好想念他!而且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說。」愛莉笑吟吟的,撫著自己的肚皮,「孩子,八個月了。」

  「八……哇,八個月了啊!」巴珊珊下意識的也撫向自己的肚皮。「我的才六個月而已……二十五周。」

  「喔,恭喜你!」愛莉瞇起眼,拿起果汁喝了一口,「你是他妹妹嗎?」

  「咦?」

  「Sister……Younger sister!」愛莉很努力的想解釋妹妹的說法。

  「我懂我懂!」巴珊珊感到有些好笑。這位愛莉小姐不知道夜雨是來麼啊……唔,一年前是老么啦,現在小媽已經生了孩子,而且孩子也是男生,怎麼會有妹妹?「我不是!我是他的……」

  話沒出口,愛莉突然狠狠的瞪視著她,「你是他在台灣的Girl friend?」

  棕色的濃眉擰起來,非常生氣的模樣,還立刻搬出一副談判的高姿態,朝沙發旁邊退了一大格。

  哇,這麼凶!巴珊珊反而被她的氣勢嚇到了。她不是女朋友啦,她可是名正言順的齊太太。

  「我是……」

  「我跟你說,你要走!」愛莉不客氣的直指門口,「Damien是我的未婚夫。」

  「嗄?!」巴珊珊聽得懂……就是聽得懂,才覺得莫名其妙,「Impossible!」

  「什麼!」愛莉顯然非常不滿意她的答案,纖指一比肚皮,「孩子,我們的孩子!」

  「我也……什麼?!」巴珊珊瞪著她的肚皮瞧,她剛剛說「我們」?「你們的孩子?孩子是Demien……」

  「Yes,他是父親、爸爸。」愛莉一臉捍衛權益的模樣,緊抱著肚皮,「那你咧!那個是什麼?」

  她指的是巴珊珊的肚子。

  八個月,夜雨的孩子?巴珊珊根本已經聽不下愛莉在那邊用一堆法文碎碎念的抱怨,她雙眼只放得下那隆起的肚皮。

  她才六個月,可是她八個月了!她遠從歐洲跑來找夜雨,就是要跟他說孩子的事嗎?

  仔細一想,這並不奇怪,依照她對夜雨的瞭解,在婚前,他是個左右逢源的貴公子,女朋友多到數不完,風流史還隸屬於編年史的體例,每晚得有佳人在抱才叫人生,不是嗎?

  萬一有個不小心,就像她一樣……肚子的孩子用咒術去推斷,是他們在那家頂樓俱樂部時製造出來的。

  巴珊珊手指的溫度再度退去,她有點慌亂,想到另一個女人也懷著丈夫的孩子,就無法冷靜下來。

  她是愛樂的鋼琴首席?她長得好漂亮,紅色的大鬈發,高姚纖細的身材,優雅大方的模樣,論起外貌與地位,跟夜雨是足以相匹配的!

  不知英文流利,連中文能溝通,如果是愛樂的人,說不定德語和法文也能侃侃而談。這樣的女人,才是公主吧?

  夜雨如果知道她懷孕了,有另一個孩子的存在,她怎麼會再多看她一眼呢!

  從一開始,她就不認為自己是足以讓他一見鍾情的對象啊!

  「珊珊小姐。」Apple拿著家裡的電話,在旁喚了她,「有人找你。」

  「咦?」她轉向Apple的眼神,依舊有點空洞。

  她看了愛莉一眼,才慌張的接過電話,還未想到怎麼會有人打家裡電話找她。

  「喂?我是巴珊珊。」

  「喂,寶貝女兒啊!有沒有想爸爸啊?」電話那頭的聲音超愉快的,「爸爸就在門外等你喔!你住的地方真漂亮。」

  以為是才貌兼備的公主,一個是鄉下地方育幼院的棄兒,她還有個糾纏不清的酒鬼毒蟲父親,正準備跟她要錢去買毒。

  王子,都會選擇公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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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2 00:09: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齊夜雨驅車返家時,下起了傾盆大雨,夏季的山區,總是常有這種雷陣雨發生,記事他心急如焚,還是不敢開得太快。

  一抵達家裡的前院,他連車子都懶得停好,直接就下了車,衝進廊簷下。

  進了門,拍著身上冰涼的水珠,一路疾走,在玄關,他就注意到未曾見過的誇張寶石平底涼鞋。珊珊不穿這種奢華的款式。

  他深吸一口氣。最好不要這麼巧,愛莉已經找到這兒來了……嘖!他知道她的,行動力一向十足。

  穿過短廊,他止住了步伐,右手邊那一大塊空間裡,果然有個突兀的紅髮女郎。

  愛莉正半趴在米色沙發上睡覺,紅色的大鬈發披散在沙發上,以雪白的手腕枕著頭,那修長的美腿優雅交疊,蜷縮的身子上有條薄毯,應該是傭人幫忙蓋上的。

  他走上前,APPLE一見到他,卻是有點狐疑的往他身後探著。

  「她什麼時候來的?」他低聲問著。

  「下午兩點半左右。」APPLE還是有些分心,「她堅持一定要等您回來,說是您在國外的朋友……」

  「我知道了。」他伸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下去。「給我拿杯溫水來。」齊夜雨交代完,立刻走到沙發邊,輕輕的搖著愛莉的肩膀。

  愛莉正在甜甜的夢鄉裡,孕婦總是嗜睡,下午等得無聊,她糊里糊塗就睡著了。

  她睜開迷濛的雙眼,忽然看見熟悉的臉龐,跟那多情的微笑。

  「Damien!」幾乎是立刻撐起身子,她喜出望外的瞧著他。

  「愛莉……」他坐了下來,讓她移進去一點,「你跑到我這兒做什麼?」

  「Oh!je vous manque……」只見愛莉激動的環住他的頸子,說了一大串法文,在她準備送上香吻時,齊夜雨從容的以手指擋住。

  送水出來的APPLE臉色有點僵硬,彎腰擱上水杯,她的眼神明顯得停在愛莉的腳和肚皮上,然後倉皇的離開。

  「說中文。」齊夜雨把她整個人溫柔的移開,「這裡是台灣,你會說中文就得說中文。」以免傭人誤會,還有千萬不能讓珊珊再誤會……咦?說到這個,珊珊呢?還在睡嗎?

  「我中文又不好。」愛莉嘟囔著,「我想你,所以我來了。」

  「你應該先打電話的……」他總算注意到愛莉大腿露出一大截的撩人姿態,拍了拍她,「坐好,坐直!」

  愛莉嬌媚的把腳挪下沙發。可以把毯子撥開,將光裸的長腿擦過齊夜雨的大腿,撩撥意味明顯。

  只可惜,映入齊夜雨眼簾的,是她的肚子。

  「這什麼?」他看著她的肚皮,「你懷孕了?」

  「寶寶,我跟你的寶寶。」她柔媚的偎向他,「是個男生喔!Boy!」

  齊夜雨腦子快當機了。她莫名其妙飛過來台灣,挺個肚子說孩子是他的?

  「你再說一次!這孩子是我的?」齊夜雨握著她雙臂追問,「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你忘記那幾個Hot night了嗎?」她勾人般的笑起來,「你會台灣後,我就有寶寶了……爸爸也不生氣了!他讓我來這裡找你,我們結婚。」

  齊夜雨全身起了寒意,望著愛莉的肚子,直覺就是不可能。

  一年多前,一場慶功宴上,他跟喝得爛醉的愛莉一拍即合,愛莉是指揮的女兒,認識已久,只是他們各自有愛人,從未進一步發展,有了關係後,他們享受著團練時的曖昧、纏綿的性愛、美酒佳餚的生活,倒也不失愉快。

  不過除此之外,他們之間沒有太多的瞭解與認識,他知道這段關係不會太久,一時的熱情燃燒盡了,也就不會剩下什麼。

  當發現愛莉跟一切格格不入時,他開始想談分手,偏偏這時被指揮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指揮很欣賞他的才華,但非常不欣賞他的人生哲學,對於愛莉跟他交往大發雷霆,搞到團練時氣氛很差。

  他是個疼惜女人的紳士,不可能在愛莉與父親吵架哭泣時,還跟她談分手,即使知道她另外還有別的男人,但是那天早上,當愛莉踏進他禁入的音樂室時,他就知道一切該結束了。

  他憑著直覺在過生活,他的音樂室討厭愛莉的存在,她像是絲綢裡的一粒沙,怎樣都不適合。

  只是分手之後情況並沒有改善太多,因為愛莉什麼也沒跟她父親說,等他主動說出分手的實情時,指揮又怒不可遏,覺得他嫌棄愛莉……種種紛擾,讓他決定沉澱休息,順著大哥、二哥催他回國的意思。就請了假,返國。

  就是這樣,才能遇上珊珊,那個落入凡間的白色天使。

  他已經找到生命的終極意義,愛莉現在冒出來拿孩子嚇他是怎樣?

  「他不該是我的孩子。」他冷靜地看著愛莉,「你怎麼能確定這是我的?」

  「當然是你的啊!」愛莉惱怒的瞪他,「你是我的男朋友耶!」

  齊雨夜沉吟了一會。這事情說也說不清,應該才去最直接正確的方式,先驗DNA再說。

  「我們沒有一次沒戴保險套,我的經驗很豐富,幾乎不肯出錯。」要不然光維也納就有多少他的孩子了,「But,我我們先驗DNA再說。」

  「你懷疑我?」愛莉顯得不可思議,驚呼出聲。

  齊夜雨歎口氣,只好舉起手上的婚戒,「我結婚了,愛莉。」

  紅髮的性感女人,臉上陣青陣白的瞪著那枚婚戒,再看向齊夜雨。她在歐洲也聽過傳聞,說夜夜笙歌的Damien結婚了,有人更信誓旦旦的說見過那乾癟不起眼的東方女孩……

  她不信,因為她不認為Damien會為哪個女人停留,更不認為他會知道什麼是忠誠。

  就算他真的結婚了,她也想把他搶回來!

  「這就是你的寶寶。」她氣得大喊。

  「喊再大聲也沒用,我們等報告……我現在就帶你去,我大嫂剛好是婦產科的醫生。」齊夜雨撥打手機,跟著站起身,「喂,是我……大哥,我想帶朋友去找大嫂驗孩子的DNA方便嗎……好啦!別廢話,我已經在處理了!OK!」

  愛莉握著粉拳,坐在沙發瞪著他。為什麼Damien會懷疑她?他們那時明明就是一對呀……

  「穿衣服,外頭下雨會冷了。」齊夜雨回頭指示著,「Apple,珊珊呢?還在睡嗎?她今天有沒有吃東西?」

  Apple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微蹙著眉,「少爺,珊珊小姐她……不是去找你嗎?」

  「咦?」正準備換衣服的齊夜雨怔住了,「她來找我?」

  「是呀,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小姐沒跟您一起回來……」她其實挺緊張的,因為珊珊小姐出門時臉色很怪。「她下午接了電話後,就說你要她出去……」

  「我沒打電話回來啊!」再說,他再忙也是派車來接珊珊,不可能要她一個人坐車出門!「她——愛莉有跟她說什麼嗎?」

  Apple一驚,竟然淚珠滾落,「珊珊小姐都沒說她是您老婆,倒是愛莉小姐一直說她懷孕八個月了,強調你的孩子……然後家裡來了電話,說找珊珊小姐,我就把話筒給了她。」

  「家裡的電話?是育幼院嗎?」難道是院長又被日本黑道給纏上了?

  「不!是個男人的聲音,聲音很粗、有點年紀,而且……」Apple回想了下,不禁抿了抿唇,「聽起來很輕浮。」有年紀的男人?他怎麼不知道珊珊還有男性的長者朋友?

  「然後呢?」

  「珊珊小姐就變得很奇怪,她有點失神,話筒還掉在地上……我撿起來時,她的眼神好空洞喔!」Apple焦急的開始哽咽,「我那時應該阻止她出門的,我應該想到您不可能叫她出去!」

  「不是你的錯。」齊夜雨立刻溫柔的壓住她的肩頭,不讓她激動,「珊珊出門前還有說什麼嗎?」

  Apple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著,回憶著巴珊珊頹然的走回房間,搭了件薄外套,拿著小包包,跟她說要去找主人,然後臨出門前,她回頭看了家裡一眼、看了她一眼,說……

  「她說謝謝我的照顧。」Apple茫然的念出巴珊珊臨行的最後一句話,「我那時根本搞不清楚,珊珊小姐怎麼突然客套起來?」

  那像是離別的話。齊夜雨緩緩的做了一個深呼吸,長長的睫毛微微因為緊張而顫動著,那迷人的深邃眸子再次睜開時,看著的是遙遠的方向。

  珊珊知道的地方不多,並不難找,對台北也不熟,了不起只會回去一個地方——天使育幼院。

  他只是覺得事情好像不單純。

  他不覺得珊珊會因為愛莉的出現,而突然選擇離開他。

  「你小女朋友走啦!」愛莉喜孜孜的繞了過來,「Good!她很明理。」

  「她是我妻子。」齊夜雨自然的回答著她,「愛莉,要是她因為你出了什麼事,我會生氣的。」

  「離婚啊,跟我結婚。」愛莉揚起厚唇,反而有些幸災樂禍。

  齊夜雨挑起她的下巴,給了一抹最溫善的笑容,「我會讓你再也不能彈琴,親愛的。」

  愛莉的笑瞬間凍結在嘴角,她看著俊美的男人,還有那雙讓她發冷的眸子。

  「珊珊如果回來,隨時跟我聯絡。」齊夜雨交代了幾句,「就麻煩你了。」

  「是,對不起!」Apple抹著淚水,恭恭敬敬的行李。

  齊夜雨拉過愛莉,直直往門外走去。該做的還是得做,先把愛莉丟到醫院去,然後他得火速去找莫名其妙失蹤的小妻子。

  上了車,不管愛莉嚷了些什麼,他滿心想著的全是那嬌弱又膽小的妻子。那個一直以來,有著強烈自卑心的老婆。

  「喂,二哥!二嫂的手機給我一下……她現在還在徵信社裡嗎?對!珊珊不見了!」

  大雨下個不停,在黑色的天空裡,降下一絲又一絲的斜線,落在地上,還會出現一個個銀色的水泡。

  仔細看著,天空是深藍色的,即使烏雲籠罩,也不是那樣死寂的黑。

  巴珊珊站在月台上,聽著廣播,向遠方看著將進站的火車。

  「火車要來了嗎?」巴一宏拖著破皮鞋走了過來,「冷了吧?我幫你賣了一杯人熱奶茶。」他遞過一瓶罐裝飲料,巴珊珊沉吟了下,還是接過發熱的鐵罐。

  「你確定要到我哪裡去?我先跟你說喔,我那裡跟你住的地方比起來,根本不算人住的地方。」巴一宏嚼著檳榔說道。今天的他有多穿一件防水的外套,因為他原本是要來找齊夜雨的,希望讓自己看起來整齊些。

  「再糟的地方我都住過,你忘了嗎?」就是跟你一起住的時候。

  「嘿嘿!說的也是。」巴一宏笑著,一口黑牙相當駭人,「你脾氣不要太拗,夫妻吵架嘛,別搞得太大。」巴珊珊沒有說話,車燈亮了起來,火車在廣播聲中緩緩進站。

  今天下午她的夢靨再次出現了,父親沒有騙她,他真的是在別墅附近打電話進來,夜雨家的電話有登記,相當容易尋找,至於他怎麼找到住處,她根本不想多問,或許跟蹤、或許打探,父親的世界是她所不想理解的。

  他咧著一口黑牙,在外頭朝她揮手,問著夜雨在不在家,他這個做父親的要親自拜訪一下。他當然是來嚇她的,因為她對外說他是個死人,這是個多好的威脅方式?

  接過,她提著小行李走出來,劈頭第一句就是跟他說:「我要離家出走。」局勢瞬間變化,巴一宏還有點措手不及。

  巴珊珊知道他是來要錢的,她知道這輩子,父親的陰影會永遠穿著她,他會貪得無厭的繼續跟她要錢去花,他會變本加厲,因為這裡有座齊田集團的錢山取之不盡。

  他會用各種方法威脅她,不管是戳破她的謊言,或是去毀壞夜雨的名聲,父親為了拿錢買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她不想成為夜雨的包袱,她壓根就是個配不上王子的假公主,她心知肚明,她跟夜雨之間,沒有一樣是能夠並駕齊驅的,她只是享受著幸福,逃避不去想未來的事而已。

  日子久了,夜雨會發現她數不完的缺陷……他們以後還得回到歐洲去,那兒更是叫她自慚形穢的環境,什麼都不會的她、連個好學歷都沒有的她、就是英文都說不好的她,遲早會讓夜雨變成笑話。

  她不敢想像未來的媒體會怎麼報導?愛樂小提琴首席Damien的妻子,是個連基本國際語言都聽不懂的人?

  媒體回去挖掘她的身世,那種難堪的過去,怎能登上大雅之堂?

  夜雨是個很好的情人、完美的丈夫,雖然他們彼此還在學習,但這一陣子她已經度過人生最美好幸福的日子,一切像是場夢,只是到了夢醒的時刻。

  一切都是她不好,她的出身不好、她的爸爸不好,她的過去是快抹煞不掉污點。

  她必須在這之前踩下煞車,讓彼此回歸各自的道路,她這種出身的人,就應該回到污泥裡去,城堡裡已經有一位紅髮的公主在等待,她很適合夜雨的,論才貌、論家世,都是完美的搭配。

  她也有個孩子,同樣屬於夜雨的啊。

  她深深覺得愛莉這個人出現得太是時候了,剛好給了她一個可以離開的定心丸,夜雨可以重新接受她,他們本來就是情人,而她剛好可以藉此銷聲匿跡,並且斷絕父親可能有的軌跡。

  她以吵架為名,說要住到父親那裡去,她跟父親說,她受不了夜雨的驕傲自大,他們前晚大吵了一架,所以她打算上演一套離家出走。

  氣消後的齊夜雨會尋找她,然後父親可以以其他親人的身份出現,帶她回來,這樣夜雨就會很感激他,不但會致贈謝禮,也可以打好關係,

  她說夜雨是個慷慨的人,父親看她的飾品應該就可得知一、二。

  「女兒啊,你說要失蹤幾天比較好?」火車上,巴一宏滿腦子都是如意算盤。

  「要等她很著急很著急。」巴珊珊喉頭緊窒著,說話都會顫抖。

  「對對對,這樣你回去時他才會很高興。」巴一宏樂不可支的繼續盤算,「那你覺得爸要用什麼身份去啊?你大伯?還是誰?」

  「隨便你。」她捧著手裡的鐵罐奶茶,奶茶傳來的溫暖,穿不進她的心窩裡。

  「好好,這爸爸再想……」巴一宏看了她一眼,突然搖了搖頭,「珊珊啊,爸很謝謝你,幫爸想了這麼一個好法子。」

  「那是因為他對我不好,我也沒必要幫他設想那麼多。」她一臉賭氣的模樣,心裡卻在吶喊著對不起。

  「噯!他不錯啦,爸調查過了,他是齊田集團的公子耶!真有你的,釣到這麼一個金龜婿。」巴一宏競伸長了手。接過了巴珊珊,「幸好你還沒忘記爸爸,爸很感動!放心好了,爸只是欠人家錢,這筆錢還清厚,爸一定會努力向上、改過自新。」

  巴珊珊沉下眼色,悠悠的轉向他,「真的嗎?」

  「當、當然是真的,爸什麼時候騙過你。」巴一宏心虛的回應著,不知道接著巴珊珊的手腕間,有著全新的注射痕跡。「說真的,你不氣爸吧?」

  「怎麼會呢?我們是父女啊!」巴珊珊揚起微笑,儘管那笑容淒楚,她還是能自然的說謊。

  她已經說了那麼多謊了,再多一個也無妨吧。

  爸,就是因為我們是父女,所以女兒絕對不會讓你淒涼的死在針筒堆裡……我會讓您戒毒,就算把您移送法辦,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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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2 00:10: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落葉自樹梢飄下,隨著風落在齊夜雨的腳邊,他不自覺的抬首望向路邊的樹林,這才發現,秋天轉眼間已然逼近。

  而他懷有身孕的妻子,卻無聲無息,人間蒸發了兩個月。

  他心急如焚的站在人行道上,她竟然沒有回去天使育幼院。

  她能去哪?珊珊從小就在那一塊土地長大,之前的育幼院已經改建成大樓,她的家,只剩下天使育幼院啊。

  樓梯上齊錦瑟匆匆的走下來,他剛從警察局出來,一臉沒好消息的樣子。

  「大哥。他趕忙迎上前去,他說了沒?」

  「老話一句,不知道。」齊錦瑟也眉頭深鎖,「他還罵了一連串,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齊夜雨氣極了,他好歹是她父親,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若非怕當場失控打人,他也不會要大哥代替他去追問巴一宏。

  就在珊珊失蹤後沒一個星期,跟大哥關係良好的一個律師突然來電,說在苗栗有個毒犯,指名要找齊夜雨,嚷著說他是他的岳父,因為事關齊家,因此這位律師一得到消息,立刻通知現在當家作主的大哥。

  大哥瞞著他,開車到苗栗,果然在警局裡見著齜牙咧嘴的巴一宏,確定這人真的是珊珊的父親,大哥馬上聯絡他下苗栗瞭解情況。

  然而除了巴一宏落網是珊珊設下的局,他最關心她的下落卻什麼也沒打聽到。

  根據警方盤問到的筆錄,巴一宏講買毒品的錢是從珊珊身上挖來的,然而就在他沉浸在毒品的極樂天堂中時,珊珊報了警,警方循線抵達時,大門敞開,而珊珊也就此下落不明。

  只要問起巴一宏,他除了把珊珊咒罵一遍外,其他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搞到都要移送勤戒所了,還是只會詛咒珊珊會因不孝而下地獄。

  采楓徵信社的手下也很努力了,但他們再怎樣都查不到她離開火車站後的下落。巴珊珊最後的行蹤,似乎是在苗栗火車站旁的客運站。

  齊夜雨在那兒守過四十八小時,覺得自己在等待一個可笑的奇跡,在車上忍不住的流下眼淚。

  「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懂……為什麼她要離開我?」這是他覺得最無法理解的。「我為了她改變了多少?我願意為了她安定,我願意給她最大的照顧,我究竟哪裡錯了。」

  「夜雨……」齊錦瑟皺起眉,拍了拍小弟的肩頭,「或許,你們誰也沒做錯什麼。」

  「如果沒錯的話,她為什麼要離開我?她很愛我,不可能有外遇。」齊夜雨握緊拳頭,他夜不成眠,他心浮氣躁,他想要一個答案。

  如果她每天燦爛的笑顏是真,如果她每天說幸福的話語是真,那麼在這樣的生活裡,為什麼選擇離開?甚至隻字片語都不留?

  珊珊說過,認識他,嫁給他,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啊。

  「我是不知道珊珊的個性,但是她看起來是那種溫吞的類型,而且可能會多想些。」齊錦瑟其實觀察到一些蛛絲馬跡,「夜雨,你要知道,她是育幼院的孩子。」齊夜雨不明所以,他抬起頭,過於漂亮的臉疑惑的看著大哥。

  「育幼院的孩子心靈比較脆弱,也比較自卑,再加上那個。」他指指警局,「在是律師至電給我之前,我想你並不知道她的父親還在人世吧?」是的,當大哥跟他說時,他嚇了一跳,因為珊珊說過,她的父親因車禍而去世。

  為了這件事,他還跟院長通過電話,院長才悲歎說出珊珊的身世,她被毆打致死的母親,被父親拋棄和姑姑凌虐的過去,還有那一年在院外被打到鼻青臉腫狼狽躺在地上的慘狀……他也就知道,為什麼珊珊一直不願意說出她當年沒去聽演奏會的原因。

  他也知道了為什麼她晚上睡覺非得開著夜燈,還有胸口那手術的疤痕,是來自被打斷的四根肋骨。

  因為她如果說了,就會提到這些慘痛的回憶,以及她可恥的父親。

  「她不是壞人,她只是……想要編織美好的幻境而已。」齊夜雨看到巴一宏時,就明白如果是他,說不定也會編出那樣的謊話,「珊珊喜歡童話故事,越痛苦的遭遇會讓人更加容易幻想,她只是覺得那樣的身世不適合公主。」

  「是呀,巴一宏的出現是不是威脅到她的謊言?她怕你發現她有個那樣的父親,也怕拖累你……最重要的,她認為這樣的她配不上你。」

  「什麼?」

  「是杜鵑跟我說的,她們說婚禮當天,本來一直勸她不要嫁給你,結果巴珊珊說,這是一場夢,她才不要醒來,因為現實裡,她根本高攀不起像你這樣的人。齊錦瑟加重了語氣,夜雨,她說『高攀』你。」

  「我聽見了。」齊夜雨心緒紊亂,他一直都知道珊珊的心願,他想起在德國的一切,在宴會裡孤單的珊珊,她總是帶著恐懼的環顧四周,然後有機會就抓住穿梭在人群中的他,最常說的就是,我聽不懂。他不以為意,因為基本的英文對話,他認為是可以的,一直到吵架時,他才知道珊珊就算會基本對話,也會因為緊張而說不出來,所以她排斥這些宴會。

  然後在她眼裡的他都是「好厲害」,每次問她什麼,她總是回答,「這樣就已經夠了。」

  摟著她看星星時,他們總會熱吻不斷,情話綿綿,他喜歡問她覺得他哪裡進步了?覺得哪裡不夠好,珊珊總是會用柔軟的嗓音告訴他,他什麼都很好,該改進的是她。

  從一開始珊珊就都懷有自卑的心態,包括面對傭人時,也會有那種她與傭人平等的感覺……

  「她會因為這樣離開我。珊珊有可能會因為這樣離開我的。」他彷彿茅塞頓開,但一股無名火卻竄了上來,「她為什麼這麼鑽牛角尖?」

  「要多站在她的立場思考,你們兩個的磨合期還長得很。」齊錦瑟倒是輕鬆以對,他認為巴珊珊躲不了一輩子,有本事就像杜鵑一樣,可以一躲躲四個月。

  「要磨合得先找到人。」齊夜雨重重歎了口氣,「這陣子麻煩你了,齊田集團這麼多事,我還拿珊珊煩你們。」

  「兄弟的事多說什麼。」齊錦瑟挑起英朗的笑容。反正齊田集團的危機,得靠韋薇安了。

  後方忽然鳴起喇叭聲,齊家兩兄弟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向駛來的紅色保時捷,齊錦瑟對這輛車,車牌都不曾見過,不過他身邊的齊夜雨卻覺得似曾相識,紅色的保時捷?

  鄧智奇?他才想著可能性,那車已經靠邊,車窗降下,露出惹人厭的臉。

  「喂,姓齊的。」鄧智奇一臉不耐煩的嚷著。

  「誰?」齊錦瑟不大喜歡他的態度。

  「鄧智奇,鄧氏企業的第二代,珊珊的前男友。」也是他們的媒人?呵,「鄧先生,好久不見。」

  「你這傢伙,老婆不見了是不會找嗎?」鄧智奇邊念,邊寫著紙條,眼睛不時抬起看著齊夜雨。

  事實上,珊珊的失蹤是被壓住的新聞,巴一宏的身份也從未公告,那麼為什麼鄧智奇會知道珊珊失蹤的事?

  「你知道珊珊在哪裡?」齊夜雨一個箭步上前,顯得有點不可思議。

  「拜託,她在大雨中昏倒,我剛好要去找我女朋友,害我還被誤會。」鄧智奇自車窗遞出一張紙條,「喏,拿去。」

  「她在你那裡?」難怪怎麼找都找不到。

  「不算是,其實是我女友家,你別誤會喔。是她一直拜託我不能跟你說的……她是孕婦,我很怕她會怎麼樣。」鄧智奇忍不住的把紙條扔到地上,「不要跟她說是我跟你講的。」

  餘音未落,他一踩油門,飛也似的溜了。

  那天他開著車來苗栗找女友,結果在夜色中看見一道搖搖晃晃的身影,一個女孩子晚上走在罕無人煙的地方,他覺得很不對勁,車子經過一瞧,發現居然是巴珊珊,然後他還沒開口,看見他的巴珊珊手才一抬,人就昏了過去。

  他情急之下只好載她到就近的女友家去,讓女友為她換下濕衣服,換上睡衣,他還被女友質疑了老半天,超級無辜。

  等巴珊珊醒來,他們為了安全起見,要送她去醫院,她又不肯,道了謝就要離開,問她要去哪裡她說不出來,搞得情況僵持不下,最後女友索性大方地要她住下來,還跟他索討巴珊珊的生活費,說這是在替他做功德。

  好吧,他認了,是他欠她的。

  只是最近巴珊珊的身子每下愈況,都要生了卻瘦得不像話,又不肯去醫院後,就怕成天以淚洗面,女友看不下去,要他想辦法,他也認為,繼續這樣躲著齊夜雨不是好事,畢竟他們是夫妻,有什麼事總是得面對面解決。

  才這樣想著,剛離開女友家的他居然就在街頭看到齊夜雨,是怎樣?苗栗最近這麼熱門,大家都往這裡來了,算了,就當做是老天爺都贊成他的想法。

  齊夜雨衝上前拾起紙條,上頭是一個地址,他又驚又喜的看著大哥,總覺得這一切不像是真的。

  「那小子說的話你覺得真的還是假的?」齊錦瑟挑了挑眉,「我找幾個保鏢陪你去好了。」

  「只要有希望我就不願意放棄,而且有誰知道珊珊失蹤的事?我知道很誇張,但我信他。」齊夜雨說是這麼說,還是把地址抄進自己的手機裡,「不過地址給你,萬一有狀況至少知道我在哪裡出事。」

  「嗯,小心點。」齊錦瑟接過紙條,由衷的祝福小弟。

  齊夜雨懷抱著雀躍的心,趕緊跳上車子,循著地址前往,說來相當諷刺,這地址,離這裡也不過十分鐘的路程。

  這就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嗎?

  他會把距離拉近的,不管是他們的心靈或是背景,他必須讓珊珊知道,當真心愛一個人的靈魂時,出身與背景,將微不足道。

  鄧智奇女友的家裡,有架小鋼琴,是鄧智奇的女友知道巴珊珊的興趣後要他買的。

  巴珊珊最近很常彈琴,而每每奏出的音調,都帶著悲傷的音符。

  齊夜雨在門口見到鄧智奇的女友,應該是鄧智齊已經打過電話報備,對方沒有一絲意外,確定他是齊夜雨本人就拿著車鑰匙和外套出門,並用手比了比二樓。

  他頷首向她道謝,事實上,不用她說,他也知道那個小女人就在那裡,因為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就從二樓傳來,迴盪在每個角落,第一樂意後緊接著第二樂章,一首接一首的哀傷曲調,在他聽來,即使現在讓巴珊珊彈進行曲,說不定也會變詠歎調。

  他躡手躡腳的上樓,並且在外頭躲了一會,聆聽著悲傷的鋼琴演奏,他覺得這是好事,藉由音樂發洩心情對珊珊是好的,從音樂可以聽出她不快樂,但是至少她不是悶在心裡。

  巴珊珊忽然停手,撫住肚皮,小傢伙的動作越來越多,總是踢得她感到痛……一開始只是翻身,她還不覺得怎樣,現在動作是越來越大了。

  或許孩子討厭她心情不好,吃得太少,在抗議著呢。

  巴珊珊停止了彈奏,離開琴椅,挺著大肚子緩步往落地窗邊走去,她喜歡窗外的景色,跟家裡客廳望出去的是一樣的。

  那個吃早餐的陽台,可以看見一樣翠綠的山巒,夜雨會在一旁拉琴給她聽,偶爾是長笛,偶爾是薩克司風,每次他演奏時,附近的鳥兒都會湊近,彷彿在合聲似的。

  她纖指貼上玻璃,這就是所謂的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吧?

  即使好像看著同一片山林,但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她好不容易把爸爸送進警局裡,妄想找一個地方落腳,她知道不可以回天使育幼院,因為夜雨一定會找到那兒去。

  在詳細計劃前就行動,她真的好笨,更慘的是,她竟然還昏倒,要不是剛好遇上智奇和他女友小珍,天曉得她現在怎麼了?

  她發現到新聞沒有播出她失蹤的消息,原本應該放心的情緒卻變成煩躁,夜雨真的不打算找她嗎?有了愛莉,他就不在乎她了嗎?

  她每天都在看電視,二十四小時的新聞台就是找不到關於自己的消息,甚至連爸爸的消息都沒有……或許毒犯太多,一,兩個被捕是上不了新聞的,但她好像是失蹤人口……

  每次想到這裡,就為自己感到可悲,她不是希望最好沒人管嗎?不要來找她?她會跟孩子一起好好活下去,等風聲過了,她就可以不再麻煩智奇和小珍,回到天使育幼院去,獨自把孩子養大。

  她的想法自相矛盾,太可笑了。

  她就著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她總是這樣,窩在二樓,看著窗外過一天,偶爾彈彈琴,其他時間總是容易昏睡……

  一直到琴聲響起,她一時以為自己已經進入夢鄉,才會聽見愛之夢小夜曲……

  咦?她宛如驚弓之鳥的直坐起身子,瞪大了眼睛卻不敢回頭望。

  齊夜雨的長指正在黑白琴鍵上飛舞著,他獻上一首李斯特的「愛之夢小夜曲」,以對應她剛剛那首過於悲淒的曲子。

  巴珊珊緊握著雙拳,不會的,不可能的……她不認為夜雨會找來,這裡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智奇和小珍……

  巴珊珊心跳驟然失速,她既緊張又害怕,既喜悅又悲傷,各種情緒衝擊著矛盾的她,她得緊咬住唇,才不至於讓自己驚叫出聲。

  就一秒--她倏地回頭一秒,就立刻轉回頭去。

  是夜雨,真的是夜雨,她趕緊捏了自己的臉頰,噢……好痛喔,所以這是真的?夜雨現在就坐在她的琴椅上頭……

  不,為什麼夜雨會在這裡?是小珍讓他進來的嗎?可是小珍為什麼會認得他?

  她再次轉回頭時,齊夜雨正凝視著她,他帶著輕柔的笑意,飛揚的神色,一如往常般,深情款款的睇凝著妻子。

  巴珊珊緩緩的站起,她應該要逃的,最好現在就……

  轉身,她真的往另一端樓梯奔去。

  「不要跑,珊珊。」齊夜雨刷地跳下琴椅,急起直追。

  大腹便便的女人怎麼跑得過手長腳長的男人,巴珊珊沒跑幾步就被人逮住,小心翼翼的攔下,打橫抱起……唔,珊珊怎麼沒有變重的感覺?

  「放開我……放我下來。你不該在這裡的。」巴珊珊雙手掩面,她沒臉見他,「拜託你,你不要看我。」齊夜雨坐到鋼琴另一側的雙人沙發上,力道輕柔到不至於弄傷她,卻也讓她無法掙脫。

  他懷裡的女人,現在還搗著臉,根本不敢看他。

  「我需要一個解釋。」

  「沒什麼事……你,你不該來找我的。」她聲音悶悶的,「一定是智奇跟你說的。」

  「為什麼要走?」他懶得回答。

  「愛莉……愛莉生了吧?你們什麼要結婚?」

  「巴珊珊,我不可能跟愛莉結婚的。」這女人實在很氣人,「愛莉的孩子是個大學生的,她明知道卻瞧不起對方,不屑跟那個大學生在一起,」還妄想他會為孩子娶她。

  「咦?為什麼?」她終於放下手,愕然的看著他,「那是你的--」

  來不及說完,齊夜雨俯身就狠狠地吻住她。

  娶愛莉?這天底下最好有這麼慷慨的女人,這麼大方的把老公拱手讓人。

  齊夜雨懲罰般的吻著巴珊珊,她慌亂不已,一雙小手槌在他身上,卻被那久違的熱情給淹過理智,迷迷糊糊的軟下掙扎……她,好想好想夜雨喔。

  「我是已婚人士,為什麼要娶愛莉?」他離開她的唇,不是很愉悅的念著,「齊太太,你這麼希望我娶別人嗎?」

  「嗯?」巴珊珊被吻得迷迷糊糊的,還呆呆地看著他,意識尚未歸位。

  「愛莉那時有別的小男朋友,DNA驗出來不是我,就算是我的,我也不會娶她,因為我已經娶了你了。」他捏了捏她的鼻頭,「我才一時半天不在,你就給我跑不見,你欠我一個很大的解釋。」

  「我……」她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說?

  「最好不要讓我聽見你配不上我這種蠢話。」

  「啊,」他怎麼知道?巴珊珊嘴巴都張成口形了,夜雨也這麼認為對不對?

  「你有個敗類的老爸,所以你將他美化成認真負責的公務員,還死於車禍,這有什麼?我如果有那種父親,我也會這麼說。」齊夜雨看著她陣青陣白的臉,歎了口氣,「對,我見過他了,他氣得半死,今天進勒戒所。」

  勒戒所……是嗎?太好了,她希望父親真的可以離開毒品。

  然後呢?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他瞅著她,其實很火大。

  巴珊珊咬了咬唇,很心虛的不敢直視他,她扶著他的胸膛,勉強坐直了些,面露憂傷的淺笑著。

  「我的確配不上你,這是不爭的事實,不管怎麼樣都無法改變。我在歐洲時就體認到了,你跟我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這場婚姻真的是奇跡。」按照常理,她這輩子都不該會跟夜雨有交集,「未來我也無法融入你的生活,我的素質也不高……總有一天,你會厭煩我的。而我,也會活得很累很累……」淚水自眼角落了下來,「所以在那天來臨之前,我們應該提早讓彼此走回正常的道路。」

  「正常的道路……」嗯哼,他在聽,他現在還有耐性聽。

  「你是尊貴的王子啊,家世顯赫又是愛樂的小提琴首席,你值得更好的女人,可以跟你並駕齊驅的完美女性,愛莉就是啊。而且她那時以為她懷的是夜雨的孩子,而我爸出現後會一直勒索我,我不能拖累你,所以我要讓他面對司法,而我找個地方,跟孩子一起平安的過生活……」

  「然後把我捨棄掉?」齊夜雨淡淡的問著,「把這個深愛你和孩子的丈夫扔掉?」

  「不,不是遺棄,你會有你的生活啊。」她緊張的辨駁著,「回到歐洲繼續表演,跟愛莉一起進出公眾場合,大家都會稱羨你們的……」

  「巴珊珊,我愛的是你耶,你有沒有搞錯?」齊夜雨難受地望著她,他沒有想到,他在珊珊心裡這麼的不被信任, 「我已經不是那個隨便就移情別戀的男人,不是你把我送給愛莉,我就會愛上愛莉啊。你看著我娶別人,不會難過嗎?」

  巴珊珊皺起眉頭,酸楚湧上,眼淚瞬間就撲簌簌的滾落,她全身發顫,心臟好緊好緊。

  「會啊,因為我很愛你……我這輩子只會愛你一個人,可是這對我們是最好的,我這種人……本來就不配站在你身邊……」

  「這是誰決定的?」

  「咦?」

  「誰決定你配不配得上我的?是你嗎?」他抹去她的淚水,「巴珊珊,跟你在一直幸不幸福,該是由我決定的。」

  她粉唇跟著顫抖起來,緊揪著他的衣領,忍著哭聲,多想撲進她既熟悉又懷念的胸膛裡。

  「只有你可以進我的音樂室,只有你可吧進入我的音樂世界,全世界只有你可以讓我的心起共鳴……」他挑起一抹笑容,「只有你,是唯一一個讓我一見鍾情後,還沒有逃婚的對象。」

  雖然齊夜雨還在說笑,巴珊珊卻是緊閉雙眼,皺起鼻子,滾落串串不止的淚珠。

  「巴珊珊,我愛的不是你的出身,不是你的父親是怎樣的人……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育幼院的孩子。」他貼上她的臉頰,這樣才能深情摩挲,低訴情衷,「我說過,我愛的……是你的靈魂。」

  巴珊珊終於忍不住的偎進他的懷裡,她放聲大哭著,語無倫次的問著他,她真的沒關係嗎?像她這樣的女人真的可以站在他的身邊嗎?

  萬一以後……有人調查她的身世,發現她只是個棄兒怎麼辦?萬一哪一天,有人查到,她被個很差勁的父親養大,那又該怎麼辦?

  「這件事是我來煩惱的,而且這也不會是問題……我拜託你不要再想這些。」齊夜雨緊緊的擁抱住她,他的臂彎終於再次被填滿,「你只要記得,這輩子能站在我身邊的女人,就只有你了。巴珊珊。」她梨花帶淚的小臉龐既激動又感動的抬起,啜泣聲不絕於耳。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對你一見鍾情啊。」他笑開了顏,吻著她的淚,她沾濕的睫毛,「而且王子與公主,最後一定要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的。」

  「我不是公主啊。」她越哭越凶。

  「對厚。」齊夜雨還認真的應了起來,抱住她的頭,疼惜的搓揉著,「我真是賺到的,娶到一個天使級的。」她安心的窩在他的懷裡,這次真的不是夢了,她一定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竟然可以得到這樣的愛……愛……哎呀!

  「好痛。」巴珊珊忽然撫住肚子,痛得眉毛連成一線,「我的肚子……」

  下一秒,兩人都感受到身上傳來一陣濕意,坐在齊夜雨腿上的准媽媽,羊水破了--

  「哇--你要生了,要生了,天哪,你有沒有做產檢?」

  「沒,沒有……」

  「巴珊珊,你下次再這樣,我會把你關起來。」

  「嗚……好痛喔,夜雨,好痛喔。」

  「好好好,你別怕有我在……」齊夜雨站了起來,抱著老婆大人往樓下衝,「忍著點,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一陣風似的,齊氏夫妻離開了二樓。

  鋼琴還是開展著,窗外刮進了風,吹動著加上的樂譜,一頁一面的飛動著,最後,琴譜停在了一首優美的曲子上--蕭邦「夢中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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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我說啊--為什麼六個月後就沒有產檢?你這樣胎位不正很危險知道嗎?」杜鵑雙手叉腰,不客氣的在病房裡開罵,「要不是你遇上本醫生醫術好,你早就難產了知不知道.」

  嗚……巴珊珊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大嫂好凶喔……

  連齊夜雨也不怎麼敢吭聲,大嫂跟大哥算是半個青梅竹馬,是他們三兄弟保姆家的孩子。

  基本上,她打小凶到大,三個兄弟都吃過苦頭,連霸氣十足的二哥都知道少惹她為妙,至於他呢,年紀尚小,印象不深,只記得每一次他都被大嫂關在嬰兒床裡。

  「離家出走沒關係,這件事大嫂,二嫂也都幹過,但是要知道保重自己的身體,你連運動都沒有。」杜鵑還沒念完,她實在氣不過,因為在鬼門關前好不容易才把巴珊珊給救回來的。

  營養不足,胎位不正,孩子還被臍帶纏住頸子,母子兩個都差點上奈何橋,她怎能不氣。

  「好好好,我們不生氣。」齊錦瑟趕緊上前,哄著老婆大人,「珊珊現在很虛弱,大家也都辦理了血給她,需要休息一下對吧?」

  「還有你,」杜鵑才喘兩秒,矛頭就指向小叔,「搞成這樣,你也要負責任。珊珊為了你吃那麼多苦才把孩子生下來,你要再去拈花惹草,小心我閹了你喔。」

  「我很久沒有拈花惹草了耶。」齊夜雨說。

  「大嫂……別氣,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的,別怪……夜雨。」都剩半條命了,巴珊珊還在護著齊夜雨。

  「不許你再說那幾個字,什麼都是你不好,都是你的錯,都是你配不上我。」這會換齊夜雨不高興了,「你是讓我齊夜雨淪陷的女人耶,全世界多少女人羨慕死你了啊,你能不能有自信一點。」

  門一開,有人幫巴珊現接話了,「我快吐了。」蕭采楓跟老公齊靈犀一起回來,他們也輸了血,剛剛齊靈犀帶著愛妻去喝了碗豬血湯補補。

  叱吒商場的齊家兩兄弟,齊錦瑟是掌管齊田集團的總裁,在家卻是妻奴一枚,擁有新拓開發的齊靈犀向來霸氣十足,冷酷利落,在家是個十成十的家庭煮夫,一直唯妻命是從。

  至於齊夜雨嘛,他充其量只能說縱橫情場,而且瞧巴珊珊這一遭,他孝妻尚且不合格,有待加強。

  「我去看孩子了,真是可愛。」齊天勝永遠是最開心的一個,一年內三個兒子成家立業,一連生了三個寶貝,「鼻子,嘴巴長得像夜雨,那眼睛像珊珊。以後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幸好是女生,不然又要禍害女性了。」杜鵑這話中有話。

  「那你們想好起什麼名字了嗎?」齊天勝雙手摩拳擦掌。

  「爸--」齊錦瑟和齊靈犀夫妻四人不約而同的喊了出來,拜託,又要再一次嗎?

  他們三兄弟的名字全起自李商隱的詩詞,就是因為當年老爸是用唐詩宋詞才追到老媽的,結果害了他們三個還不夠,現在連孫子也不放過。

  幸好他和老二的孩子,都還能找個好聽點的名字,才勉強順了老爸的意,問題是,老三的名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來自李商隱短得要命的「夜雨寄北」耶。齊錦瑟忍不住為小弟默哀。

  「我想好了,她就叫Candice。」齊夜雨念出一句美麗的法文。

  「啥……啥?」齊天勝一時錯愕,「你取那是什麼?」

  「Candice啊,在拉丁文裡是閃耀熱情的意思。」齊夜雨覺得這名字美極了,「我跟珊珊討論過,她也贊成。」

  「取法文名字要幹什麼啊?」

  「我們遲早要回歐洲的,孩子會在那裡成長,取這名字是理所當然的啊。」巴珊珊看著老公,是啊,夜雨是住在歐洲的人,未來她勢必也是要一起那兒定居。

  她不能再消極被動的了,她要努力的學習語言,既然以後要住在國外,她就得適應國外的生活。

  在產房裡時,她失血過多,意識模糊之際,她的右手被緊緊執握著,夜雨柔聲喚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我愛你」。

  她真的覺得已經要不行了。可是她好不甘心,好不容易遇上幸福,嫁給夢裡的王子,連孩子都在努力,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棄?

  所以她咬著牙撐過來了,孩子也撐過來了,她覺得自己獲得了新生,從今天開始連思維都要改變。

  「不行。她至少還是我齊天勝的孫子,一定要有中文名字。」齊天勝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那女孩以後可也得會中文。」

  「我不勉強她,順其自然,我又沒說不教。」齊夜雨一向是隨性派,根本懶得理這個。

  「還是快起個中文名字吧,至少要登記。」杜鵑好心提醒,「最好自己想喔,給老爸想的話,我那個本來要叫齊春心,老二的兒子差點就叫齊春酒。」

  「齊春心?齊春酒?是哪裡來這麼難聽的名字啊?一定要用李商隱的詩詞嗎?我們還不夠慘啊?」

  「這是天注定的,你看,你大哥大嫂的名字在同一首,你二哥二嫂也是啊,你們小兩口……呵呵,不正是巴山夜雨嘛。」齊天勝提到起名字,心情又好轉了,「讓我想想啊,秋池……還是……」

  「爸,別為難他們了,他們那首太短了,光四個巴山夜雨就重複大半了。」齊靈犀幫弟弟說話,「隨便他們怎麼取,反正人是在國外。」

  「不行,那是我跟你媽的紀念,我們……」

  「那個……」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巴珊珊舉手了,「可以叫齊心如嗎?」

  瞬間,病房內一片寂靜。

  心如,是齊天勝過世元配的名字,也是三兄弟的生母。

  「我問過夜雨,他說那是媽媽的名字,我想,這個名字挺好聽的,我也沒見過媽媽,就讓孩子能承媽媽的名字怎麼樣?」所有人交換了神色,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真難得這女孩如此的有心。

  而齊天勝瞬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沒再說什麼的衝了出去。

  「嘖,這招厲害,用老媽的名字,爸就不會反對了。」齊錦瑟對著巴珊珊由衷的比了一個贊。

  「總算終止李商隱對我們的迫害了,」齊靈犀笑了起來,「心如,她以後一定是個跟老媽一樣的氣質美人。」

  齊夜雨彎身牽起巴珊珊的手,她知道老媽的事情,是因為他是三兄弟中長得最像母親的人,才會遺傳到那迷人的美貌。

  巴珊珊微微一笑,她知道夜雨想念母親,這或許是最好的方式。

  「我會加油的,你不必再擔心我。」她虛弱的說著。

  「下次來合奏『愛的協奏曲』吧。」他只是凝望著她,一切以眼神傳遞著情感。

  巴珊珊劃上心滿意足的微笑,這輩子,他們還有機會共譜無以數計的曲子,琴瑟和鳴。

  總是總是……在寒冬中想像著自己是可憐的灰姑娘,常打罵她的姑姑是壞繼母,表兄弟姐妹都是繼母帶來的壞孩子,每個人都欺負她,不過有一天,會有個王子翩然出來……

  然後,他會對她一見鍾情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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