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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巫靈 -【罪妃(奴家不壞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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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4 00:04: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罪妃(奴家不壞之二) 作者︰巫靈

十年前,她還是個小女娃,無意間救了一個傷重的大哥哥,
怕他餓著,她連著好幾天三餐都省下半個饅頭給他吃,
可是他卻不告而別,一聲謝謝也沒說,害她難過好幾天。
長大後,她成為王上進貢的“貢品”,
送給傳說中那喜怒無常、狂霸好戰的尉王當暖床妃,
成為尉王愛妃是她的第一步,她最重要的任務是——刺殺他。
哪知,傳說一點都不可信!
傳說他不專寵女人,絕不在妃子的寢宮裡過夜,
但他卻獨寵於她,夜夜與她同寢至天明,
傳說他興戰侵吞以致民不聊生,但她所見卻是百姓安居樂業。
她的心漸漸動搖,忍不住耽於他懷裡的溫暖、笑裡的溫柔,
他說,他尋了她十年,謝謝她讓他相信人性的單純、無所求……
可惜,她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女娃,
只好用一把利刃告訴他——他,真的不該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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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4 00:04:5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她竟然背叛了他!

她手中的短刀,深深插進他的月復部,他不敢置信,他對她的不設防,竟讓她有了刺殺他的機會,輕而易舉便奪取了他的性命。

為什麼?他憤怒的想質問她,卻發不出聲來,只能張著驚訝的大眼怒瞪她,她臉色蒼白,無聲的和他對視,紅唇顫抖的微張,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為什麼要背叛他?他用著剩余的力氣,死掐住她的手,內心的憤恨直沖天際,他更想掐住她的脖子,要她和他同歸于盡,但他卻辦不到,甚至連撲向她的力氣都沒有。

月復部強烈的疼痛彌漫開來,他的意識隨著從傷處流出的血一起流逝,他好不甘心,他不想就這樣死去,他不該死在她的手里!

「你……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他,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他松開掐住她的手,往後倒下,閉上雙眼再也沒有任何反應,傷處的血液汩汩流出,染紅了他身下的地板,怵目驚心。

她頹然的跪坐在地,全身的力氣像是瞬間被抽光,看著自己發顫的雙手,上頭染著他的血,又黏又溫,她突然有種想嘔吐的沖動,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動手,親自斷送了他的性命。

她到底做了什麼?這是對的嗎?她是被逼的,這不是她的本意,絕對不是她自己想這麼做的!

「啊—」她失控的抱頭尖叫出聲,淒厲的叫喊響徹雲霄,久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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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4 00:05: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尉國,一個讓其他國聞之喪膽的強大國家,尤其現任尉王繼位後,更是大舉興戰,以並吞他國為樂,一統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由于國力強大,其他尚未被並吞的小國,只能以進獻貢禮的臣屬方式暫時求得生存,免得自己變成下一個被滅掉的國家。

雖然他們表面臣服尉國,私底下卻非常忌憚、痛恨尉王,多年來暗殺尉王的刺客死士無數,卻沒有半個人成功過。

因為尉王不但狂傲,喜怒不定,防心也非常重,沒有一刻松懈。

此時尉國王宮的偏殿里,各小國進獻的美人們正排排站在兩旁,不安的等待著,等尉王出現,決定她們的命運。

她們被當成禮物送來討好尉王,但尉王並非來者不拒,只有他親眼看中的美人,才有資格進入後宮,沒被選中的美人則會被分配給他手下的將領,或為妻、或為妾。

而馮慕妍,則是黎國進獻的美人之一,她們這些女孩都是從各地搜羅來的,不問身分地位高下,只求貌美傾城,以吸引尉王的目光,甚至是得到他的心……

「王駕到—」

眾人沉默的在殿里等了大半日,終于等到尉王出現,听到太監尖細的宣告後,她們連忙跪地叩首,表達出絕對的恭敬。

「恭迎尉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眾美人的恭迎聲中,傳說中的尉王終于在太監的隨侍下從殿外進到偏殿里。

他發束銀冠,身穿黑色衣袍,上好的衣料繡著銀灰色的精致龍紋,裝扮簡單利落,沒有多余的配飾,只在腰間掛著一柄長劍,傳言那把劍他幾乎不離身。

尉王看起來頂多二十七、八,超乎大家想象的年輕,英銳的劍眉讓他自然而然散發出霸氣,睥睨的眸光銳利掃過眾人,嚇壞了抬眼偷瞧他的美人們,連忙垂下頭不敢再瞧他一眼。

他是尉鞅,在他手中,尉國壯大起來,到現在無人能敵,他的成功並不是偶然,光看他渾然天成的強者氣勢,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他進到偏殿里,無視兩旁跪了一地的美人,大步往前方的殿階走去。

其實他的後宮並不缺妃子,他也不是好美色的人,但還是任由各國每年送上美人,只因為—這樣才能顯現出他尉王的高高在上,其他國的卑微低下。

他們的百般討好,在他眼中就像是個耍猴戲的倡優,低劣又可笑,他們總以為如果自己國家的美人能夠進到他的後宮,他就會看在美人的面子上,讓該國繼續留存,以為這麼做就沒有後顧之憂。

真是愚蠢的念頭,他才不可能讓一個女人左右自己的想法、決定,該滅的國家他絕對不會心軟,不管他的後宮到底有沒有那一個國家出身的妃子。

尉鞅才走到一半,還沒走上殿階,跪在一旁的某位美人突然起身,將淬了毒的尖針從發髻上拔出,動作迅捷的朝他沖過去。

「尉王納命來—」

「有刺客!保護王、快保護王!」

隨行的太監想要阻止女人靠近尉鞅,但她有武功底子,身手利落的擊退阻止的太監,繼續朝尉鞅刺過去。

其他女人全嚇得呆愣在一旁,沒想到在她們之中居然混有刺客,那刺客根本是視死如歸,不冀望自己能全身而退,只想拉著尉鞅一起共赴黃泉!

「去死吧—」

女人眼看手上的毒針就要刺上尉鞅的背,不料他卻在這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過身,一道銀色光芒在她面前橫掃而過,她根本來不及看清那到底是什麼,脖子便傳來疼痛感,下一瞬間,鮮紅的血液噴濺而出,她瞪大雙眼往後倒下,死不瞑目。

「啊—」殿上的女人們看到刺客鮮血四濺,身首幾乎異處,嚇得尖叫出聲,有些人甚至直接哭出來,感到萬分害怕。

馮慕妍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暗殺事件給嚇傻了,她依舊跪在地上,衣袖早已被濺上不少血滴,臉色微白的瞧著就倒在她身旁的刺客尸體,發不出半點聲音。

真可怕,那殺敵人的手法……好殘忍……

早已習慣不時會有刺客想要刺殺他的尉鞅,冷眼瞧了倒地而亡的刺客一眼,便將未沾染上一滴血的上好寶劍收回劍鞘,吩咐身旁的太監,「將她拖下去,查清楚她的身分,以及她是誰派來的。」

「是。」

「另外,吩咐下去,從今往後,各國進獻的女人頭上只準插木簪,其他發飾一律卸除。」

「遵命。」太監領命而去,趕緊去找人來清理偏殿內的一團混亂。

尉鞅冷冷瞧著殿內的女人們,發抖的發抖,哭泣的哭泣,哼,就算面孔長得傾國傾城又如何,那副柔弱無用的反應,只讓他感到厭煩,一點興趣都沒有。

眼神一轉,他注意到一個依舊端正跪在地上的女人,只有她鎮定的不哭不叫,和其他女人的反應截然不同。

她看起來約莫十八左右,長得很美,但她的美並不俗艷,有種清靈月兌俗之氣,身穿月牙色的衣裳,打扮典雅樸素,襯著沉靜的面容,就像是不小心墜落凡塵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在這群美人當中,倒是非常特別的存在。

而且她……似乎有些眼熟?

微皺起眉,尉鞅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小身影,眸中浮現一抹訝異,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她眼熟了。

是「她」嗎?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尉鞅走到女人面前,居高臨下的瞧著她,「你叫什麼名字?」

馮慕妍沒想到尉王竟會來到她面前,暗暗平撫不安的情緒,語氣平淡的回答,「奴家馮慕妍。」

「你是哪一國進獻上來的?」

「黎國。」

他當年就是在黎國和席國的交界處遇到「她」的,這個馮慕妍很有可能就是當年的那一個「她」。

「看到有人死在你面前,難道你不怕?」

「當然怕。」她老實回答。

「是嗎?但本王瞧你似乎挺鎮定的。」

「奴家不是鎮定,只是……忘了該要有反應罷了。」

「忘了該要有反應?哈哈哈哈……」尉鞅突然心情極好的朗笑著,「本王倒是第一次听到這種理由,你的回答,很有趣。」

馮慕妍戰戰兢兢,就怕讓尉鞅看出什麼破綻,她的性子再怎麼淡然,看到這種場面也不可能不被嚇到,要不是她曾接受過特別的教,練就出臨危不亂的鎮定、冷靜,或許她也會像其他女人一樣放聲尖叫。

不管馮慕妍到底是真不怕,還是忘了該害怕,她這冷靜的反應倒是陰錯陽差的引起尉鞅對她的興趣,興起想收她入後宮的念頭。

這個美麗漠然的女人,是真的對任何事情都淡然處之,不起波瀾,還是這只是引起他注意的一種手段?

還有,她的樣貌真的很像「她」,像到他非留下她不可,不可否認他對她好奇到了極點!

尉鞅朝身旁另一名太監吩咐,「只留她一個,其他的女人,照舊。」

「奴才遵命。」

馮慕妍暗暗訝異,她真沒想過,自己竟會被尉王一眼看中,畢竟在殿中的美人們都是各國一時之選,她就算再美,也沒比其他人出色到哪去。

「馮慕妍,本王期待你在後宮里的表現。」尉鞅冷冷一笑,隱含著看好戲的意味,之後便不再多留,離開偏殿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恭喜娘娘。」太監恭敬的對馮慕妍行禮,雖然她還沒有任何名分,他還是先改口,反正這是遲早的事情,「娘娘請起,奴才領娘娘進後宮安頓一切。」

「多謝公公。」馮慕妍姿態優雅的起身,心中沒有半點喜悅,反而沉重不少,就像有塊大石壓著一樣。

一入尉王的後宮,就是一條不歸路,她的人生到底會有怎樣的轉變?此時此刻,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沒有退路可走。

或許這真的是她的命,她也只能接受,逃避不了……

太監將馮慕妍安置在「蓮宮」當中,蓮宮旁邊緊鄰著一座蓮池,宮殿的樣式簡單雅致,並不華麗,卻很符合馮慕妍給人的感覺。

沒過多久,她從黎國帶來的一些隨身行李便被搬入寢宮里,而隨她一起來到尉國的貼身侍女也被帶來蓮宮,和她相聚。

「娘娘,接下來您可得好好把握機會,得到尉王的心。」侍女芝心臉上漾著燦爛的笑容,但眼神卻異常銳利,像是在警告馮慕妍,「咱們王可是非常期待尉王能夠獨寵娘娘一人,娘娘可別讓王失望。」

「我知道,我會努力。」她懂芝心的暗示,她除了照做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選擇。

芝心表面上是侍女,其實是專門來監視她的,確保她會遵照王的指示,一步步慢慢實行計畫。

這次派來的女人都是刺客,就看誰會被選入後宮,誰就負責完成殺了尉王這個任務。

前有喜怒難測的尉鞅,後有緊迫盯人的芝心,被夾在中間的馮慕妍只能緊繃著情緒,半刻都不能松懈……

「娘娘。」一名宮女在此時進到寢宮,對馮慕妍說︰「蕊妃來訪,說要見您一面。」

「蕊妃?」她才剛進到後宮,就有其他妃子找上她,該不會是來下馬威的吧?

雖然心中有些忐忑,馮慕妍還是來到前殿。

眼前的蕊妃是個非常端莊沉穩的女人,面帶微笑,一點都不像是來下馬威的模樣。

蕊妃一見到馮慕妍,臉上的笑容更是柔和,「你就是王今年唯一收入後宮的美人?我早你入宮多年,就喚你妹妹吧,如何?」

「那我就喚你蕊姊姊吧。」馮慕妍謹慎的對她躬身行禮,不因為她的親切而有所放松,兩人來到桌邊坐下,宮女們便手腳利落的奉上茶及糕點。

「不知蕊姊姊此次過來,是有什麼要事?」

「妹妹,你別太緊張,這是這兒的慣例,後宮一有新入宮的妃子,我總得過來提點你們一些事情,免得犯了王的大忌。」

蕊妃行事穩重,且知分寸,所以尉鞅讓她暫時擁有管理後宮的權力,不讓後宮因為缺乏後宮之主而一團混亂。

馮慕妍剛入宮,什麼都不懂,既然有人親自上門來提醒她該注意的事情,她當然是靜靜听著。

「咱們這後宮里,沒有王後,大家一律都是妃子,雖然你現在還沒封妃,但這是遲早的事,在這里,沒有誰的身分比較高或低,入宮先後也不代表什麼,王厭惡後宮妃子暗地里爭身分,這點你要牢牢記住。」

「是。」馮慕妍淡淡的應答。

「當王來到你的寢宮時,你可以盡己所能的取悅王,但別想著要爭寵、要獨佔王的寵愛,因為王對待後宮妃子是一視同仁,不允許哪個妃子有獨佔他的野心,只要讓他察覺你開始貪心了,你將來的日子會很不好過,所以凡事適可而止,這是非常重要的事。」

「是。」看來這後宮不好待,一不小心,她就會徹底被冷落,而她只要一被冷落,他們的計畫就等于夭折了。

「另外還有一點,別奢望你能懷上孩子然後母憑子貴,坐上尉國王後之位,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先告訴你這點,免得你心存不必要的期待。」

「難道後宮妃子懷孕,王都會叫她們拿掉自己的骨肉?」馮慕妍微微蹙眉,沒想到尉鞅對敵人冷酷,對自己的妃子也如此無情殘忍。

「應該說,咱們連懷孕的機會都沒有。」蕊妃扯開一抹無奈的苦笑。

「為什麼?」

「在你進到這座後宮之後,你的膳食里就會放避免受孕的湯藥,除非你不喝,要不然……你是不會有機會懷孕的。」

馮慕妍不若蕊妃的心酸無奈,倒是微松一口氣,因為她不是自願要進入尉國後宮的,她也不喜歡尉鞅,能不生他的孩子,對她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但蕊妃的話也讓她明白,尉鞅恐怕不愛他後宮里的任何一個女人,才會無情到連她們替他懷的孩子都不屑要。

這樣的男人,難怪會讓眾國都懼怕他,將他視為可怕的存在。

但現在……她必須先得到他的寵愛,計畫才有可能成功,該怎麼做才能引起他對她的興趣,甚至緊緊抓住他的心?她暗暗苦惱,只覺得非常難辦……

該交代的話都說完了,蕊妃也不久留,起身準備離去,「你還有什麼疑問想問,只要我能解答的,我都會告訴你。」

馮慕妍思考了一會,才問︰「為什麼王不立後,寧願讓後宮無主?」

照理說,尉鞅是該立後的,讓王後掌管後宮之事,並早些誕下繼承子嗣,才能確保王室血脈的延續。

「因為咱們不配呀。」蕊妃臉上的苦笑更是明顯了,「對他來說,咱們只是各國進獻的禮物,只夠格當他的侍妾,沒資格當他的妻,當然也不被允許當他孩子的娘。」

這就是尉王後宮,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抓住他的心,她們永遠只會是他的侍妾,連是他「喜愛」的女人都稱不上……

蕊妃收起黯淡的笑容,起身離去,「我就住在『梅宮』,如果你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盡避上梅宮來問我吧。」

「感謝蕊姊姊提點,改日一定親自上蕊姊姊的梅宮拜訪。」

「好呀,我期待著。」

將蕊妃送走之後,馮慕妍不由得輕嘆一口氣,對自己在後宮的未來有些茫然,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模樣。

她真的能完成王交付給她的任務嗎?但就算艱難,她還是得想辦法,因為她有不得不辦到的理由。

她一定要活著回去,一定……

馮慕妍進到後宮之後,度過了寧靜的頭幾日。

尉鞅像是忘了她的存在,從兩人偏殿初見之後就對她不聞不問,一點消息也沒有。

馮慕妍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對待剛入宮妃子的一貫手法,先冷落她一陣子,讓她知分寸,或是讓她焦急、害怕不被注意,之後便會百依百順,完全的臣服他,不敢違逆他?

不管他這麼做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反倒讓她有了幾日適應的時間,不必一進入後宮,就得馬上面對他。

「娘娘,終于有消息了!」芝心開心的進到寢殿,對馮慕妍說︰「秦公公剛才捎來消息,說尉王今夜要來咱們蓮宮,娘娘您要好好把握機會啊。」

「我……知道。」馮慕妍的心一沉,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反倒開始有些緊張,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才好。

雖說該來的事情終究避不掉,她還是有種想逃避的念頭,不管能夠逃多久……

「娘娘,您還坐在椅上發什麼愣呢?」芝心趕緊將她從椅上拉起,「奴婢再幫您好好打扮打扮,絕對要讓尉王瞧得目不轉楮,連眨眼都舍不得。」

馮慕妍阻止不了她,只能被她拉著走,任由她精心的把自己打扮得更美麗月兌俗。

看著鏡中人,她懷疑自己的美貌能夠讓尉鞅對她感興趣多久,畢竟他後宮的妃子個個都是一時之選,如果她沒有比美貌更獨特的地方,實在很難緊緊勾住他的心魂,讓他對她念念不忘……

芝心用玉梳梳著她的發,突然低俯,在她耳旁冷聲叮囑,「今晚的初夜可別搞砸,免得咱們的計畫就這麼失敗了。」

「……我明白。」她知道初夜會發生什麼事,也被教導過該如何取悅男人,但畢竟都只是紙上談兵,第一次面對……她還是會怕。

但她就算怕,也得硬著頭皮面對,尉鞅的防心太重,貿然行刺他是絕不可能成功的,只有想辦法卸下他的心防,趁其不備時才有機會拿下他的命,而最有可能讓他卸下心防的方法,就是成為他的女人、得到他的心。

所以她必須先想辦法得到尉鞅的專寵,等他完全信任她,對她卸下心防後,才是她動手的最好時機,現在是萬萬絕不能行動的。

雖說她是來行刺的,但真正會武功的人是芝心,她一點都不懂武,這是因為他們認為,她越是不懂武,尉鞅就越不會防她、懷疑她,計畫成功的機會也就越大。

芝心替她精心打扮完後,她便忐忑的等著,等到夕陽西下,明月東升,都還沒見到尉鞅的行蹤,那種等待的感覺簡直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尉鞅終于在夜深時現身了,馮慕妍領著其他宮女在他進到寢殿時跪地迎接,絲毫不敢怠慢,「奴家恭迎王的駕臨。」

「奴婢恭迎王的駕臨。」其他宮女同聲附和著。

尉鞅冷傲的走進寢殿,沒有看她們一眼,直到他在鋪著錦墊的椅子上落坐後,才對她們說︰「起身吧。」

「多謝王。」起身之後,馮慕妍一直微低著頭,站在一旁,沒敢抬眼瞧向他。

尉鞅冷冷的噙起嘴角。這種情況他見多了,入宮的妃子一剛開始都是如此矜持,等到真正成為他的女人之後,個個都迫不及待的主動迎上前。

「都下去吧。」

「是。」宮女們動作迅速的離開寢殿,頓時殿里就只剩馮慕妍和尉鞅兩人。

「過來。」

馮慕妍微微抬起頭,猶豫了一下才走向他,才靠近他幾步,他突然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手猛力一扯,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她給拉進他的懷里,嚇了她好大一跳,驚叫一聲,「啊—」

「叫什麼?你遲早都要落到本王懷中的。」尉鞅冷冷一笑。

他握住馮慕妍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仔細的瞧著她,任何一點細微處都沒有放過。

她有一雙干淨、澄澈的眼楮,像是完全沒有沾染到世俗之氣,但他還是看出了她的顧忌、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說是……忌憚。

女人會怕他,也只是現在的事,等真正成為他的女人之後,她就會轉而想盡辦法討他歡心,哪里還有心思害怕?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她柔女敕的臉蛋,隱隱帶有挑逗之意,「剛進入後宮,一切還習慣嗎?」

他向來不會馬上臨幸新進的妃子,免得她們以為自己得寵,恃寵而驕,將她們忽略一段時間,讓她們嘗過煎熬等待的滋味後,自然而然就知道分寸。

「王想听真話,還是假話?」馮慕妍臉蛋發熱,心兒狂跳,很不習慣和男人如此靠近。這個男人不但肆無忌憚的模著她的臉,另一只手還緊扣住她的腰,逼她不得不靠著他的胸膛。

她明白雖然這男人看似放松,其實他的警戒心始終沒有松懈過,從他腰間不離身的寶劍就可以知道,他即使來到妃子的寢宮也沒有卸下的打算,他不是個一看到美色就會被迷昏頭的男人。

尉鞅微微挑眉,這女人的言行對他來說頗新鮮,所以他倒是還有那麼一點耐心和她周旋,「那你就說說假話吧。」

「……很習慣。」

「哈哈哈……」尉鞅狂笑出聲,並不氣惱,倒也不意外會听到這種回答。「女人,有時候太過誠實,是一點好處都討不到的,難道你不明白?」

「王要奴家說假話,奴家……不敢違命。」

「你是真不敢,還是存心要和本王唱反調?」他再度挑眉,銳眼緊盯著她的反應,想要知道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王息怒。」馮慕妍趕緊低下頭,不敢再有任何回應。

其實她在試探,如果一味的順從、討好他,到最後也只是和其他妃子一樣,對他來說可有可無,那或許她得反過來做,才有可能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是她卻不敢肯定,這樣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畢竟他是個喜怒難測的男人……

「說實話,你是第一個敢頂撞本王的女人。」尉鞅再度勾住她的下巴,要她抬起頭來,「無論你是有心或是無意,的確讓本王印象深刻。」

她給他的第一印象,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但現在他則覺得她是一朵長在山之巔的孤傲花朵,不讓尋常人采擷。

但不管是哪一個,都讓他興起征服她的,她是謫仙,他就要她這謫仙臣服于他,為了他而棄仙從凡;她要是孤傲花朵,他就會不擇手段從山巔上摘下她,養在他的花瓶里,讓她的美只為他一人而綻放。

馮慕妍怔了下,「王,奴家真的沒有頂撞您的意思……」

「你可以不必解釋。」他用指尖抵住她的唇,來回游走,喜歡那軟而有彈性的感覺。「本王對你的解釋沒什麼興趣,現在只對你的『人』有興趣。」

她听懂了他話中的暗示,既緊張又羞澀,完全忘了該對他的挑逗做出什麼適當反應,之前曾經學過取悅男人的方法也忘得一干二淨,下意識的緊繃著身子,表情也顯得非常慌亂無措。

她的生澀在他預料之中,他低聲在她耳邊安撫道︰「別緊張,你不懂的,本王會教你,第一次難免害羞,以後你就會習慣的。」

該來的躲不過,進到後宮,她必然會成為他的女人,雖然她早有覺悟,但在真正面對時,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心慌、害怕。

馮慕妍任由他將她打橫抱起,直接往床榻的方向走,她不知所措的緊閉上眼,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好大聲,緊張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將她放上床,慢慢挑開她身上繁復的衣帶,引領著害羞、生澀的她成為他的女人,初夜的疼痛、床上的落紅,述說著她已不再是黎國進獻的美人,而是他尉王新納的妃子。

只屬于他,此生此世,無論是生是死,她都是他的女人,離不開這座後宮,只能為他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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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4 00:05: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歡愛過後,初經人事的馮慕妍疲累的低喘著氣,眼眸半闔,全身無力的躺在尉鞅的臂彎中,任由他把玩著她的手。

他狀似不經意的把玩,其實是在找尋一樣東西,她的右手掌心有一顆紅痣,和他記憶中的「她」一樣。

果真是她,她肯定就是十年前的那個小女娃,原來小女娃就叫馮慕妍,原來小女娃長大之後,會是如此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他們倆會在十年後再度相遇,這讓他想起了已經很久沒想起的辛苦過往……

「咳咳咳……該死!」

十八歲的尉鞅一身狼狽,身上多處刀傷,內傷也不輕,腳步踉蹌的躲入最近一處倉庫內,想要躲避追殺。

兩年前父王駕崩,叔父趁機發動宮變,奪去王位,並想斬草除根殺了原本該繼承王位的他,人單勢孤的他只能逃出尉國王宮,跟著少數親信護衛在外躲避追殺,這樣一逃就是兩年。

他在各國間四處飄流,始終不放棄回尉國推翻叔父,將本該屬于他的王位奪回來的念頭,沒想到今日竟在席國、黎國的交界處被叔父派出的殺手找到,護衛們和殺手陷入苦戰,他只能一個人先逃,想辦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這座倉庫建在馬場旁,里頭堆滿了干牧草,他走到倉庫最深處,以層層堆疊的牧草做為掩護,暫時躲在里頭休息。

「嘶……」他吃痛的慢慢坐在地上,往後靠著牧草堆,終于能夠暫時松一口氣。

他能在這里躲多久不被發現?他的護衛和刺客分出勝負了嗎?

他好恨,他絕不會放過叔父,一定要將他這兩年所受的苦加倍回報在叔父身上!

「咿……」

就在這時,原本關起的倉庫門突然被人打開,尉鞅馬上繃緊身軀,小心的在牧草掩護下往門邊窺探。

沒想到進來的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娃,她穿著褐色粗糙的布衣,小小的臉蛋清秀干淨,額前落下幾撮凌亂的劉海,看起來像是個小小奴僕。

她吃力的抱起一捆牧草,吃力的轉身慢慢走出倉庫,完全沒有察覺里頭躲了一個人。

原來只是個小女娃。尉鞅松了口氣,沒想到胸口的疼痛逼得他忍不住輕咳出聲,想摀住嘴卻已經來不及了,「咳……」

「咦?」才剛踏出倉庫門的小女娃頓下腳步,困惑的回頭一望,她剛才似乎听到倉庫里有什麼奇怪的聲音。

糟了,被她听到了!尉鞅緊張的皺起眉,暗暗祈禱她以為是自己听錯,別再走進來。

但小女娃卻放下牧草,再度回到倉庫,慢慢往里頭走進來,讓尉鞅想逃都逃不掉。

該怎麼辦?倉庫就這麼一點大,她再往內走就一定會見到他,他已經沒其他地方可躲了。

果不其然,小女娃才走到一半,就隱約見到躲在牧草堆後的尉鞅,她驚嚇得狠狠倒抽一口氣,馬上回身跑出倉庫,恐怕是要去找大人來趕他走了。

「不行,我不能再待在這里……」尉鞅使力想起身,趁小女娃跑走之際趕緊再找其他地方躲起來,但才起身到一半,就全身無力的再度坐倒在地,疲累的拼命喘著氣。

他真的沒力氣再逃了,她要叫人來趕他走就來吧,反正他已經豁出去了,都已經如此落魄,他不在意自己更狼狽一些。

「呵……呵呵……」他自嘲的苦笑,想他堂堂一國的儲君,竟會落得如此淒慘的境地,連個安身之處都沒有。

他不會讓自己永遠都如此狼狽落魄的,他一定要報復,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存在……

小女娃一離開倉庫,就緊張的沖回馬廄內,一臉的驚魂未定。

沒想到倉庫里居然躲了一個大哥哥!她雖然沒看清楚大哥哥的模樣,但看他一身狼狽髒污的打扮,或許……是乞丐吧?

「小妍,你怎麼空手回來了?」年輕婦人馮蓉來到小女娃面前,「牧草呢?你不是去倉庫拿牧草嗎?」

「呃?娘……」馮慕妍終于回過神,方才她嚇得只想趕緊回到馬廄,就把放在倉庫外的牧草給忘了,「我……忘在半路上……」

她是馮蓉未婚生下的私生女,因為這是非常不名譽的事,她們母女被趕出原本所住的村落,在外頭相依為命的流浪,幸好遇到馬場老爺的夫人可憐她們倆,就讓她們待在馬場堡作,以此換得三餐溫飽。

剛剛娘在幫馬廄內的馬清洗,就喚她去倉庫拿新的牧草來,沒想到她被一嚇就忘了自己的工作。

「怎麼會忘在半路上?」馮蓉困惑的瞧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兒,「告訴娘,發生什麼事了?」

馮慕妍張口欲言,卻沒吐出半個字,內心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娘,倉庫里躲了一個乞丐哥哥?

如果告訴娘,娘應該會叫保護馬場的叔叔把大哥哥趕出去吧,但那個大哥哥肯定是沒地方去才躲到倉庫里,如果將他趕出去,他又能到哪里去?

她想起之前和娘一起流浪的苦日子,她懂到處被人驅趕的辛酸,所以她真的開不了口,不想害大哥哥被趕出去。

「我……是被倉庫的老鼠給嚇到。」她趕緊找了一個理由掩飾,「老鼠突然從我的腳邊跑過去,我就尖叫跑出來了。」

「倉庫里有老鼠?」馮蓉還是覺得可疑。

馮慕妍轉身離開馬廄,「我……我去把牧草拿來,這次一定會拿來的,娘再等我一下。」

馮蓉瞧著女兒小跑步離去的背影,雖然困惑,但她也沒心思想太多,繼續去清洗還沒洗完的馬匹,「這個丫頭,到底在搞什麼鬼……」

尉鞅一直等,卻始終沒等到小女娃帶著大人來把他趕走,這讓他非常納悶,不懂她在想些什麼。

不,她一定會帶人來的!他不能放下戒心,或許再過一會兒,她就會帶人出現,她不可能不把他的行蹤泄露出去。

但他從正午過後就一直等,等到夕陽即將西下,卻依舊沒等到任何人出現,看著倉庫外越來越微弱的光線,他心中的困惑也越來越深,難道她……真的沒將發現到他的事情說出去?

為什麼?按照常理,她是該這麼做的,他來路不明,讓他繼續留在這兒,難道她一點都不害怕?

尉鞅皺眉苦思,突然听到倉庫門被打開的聲音,馬上緊繃起精神。終于等到小女娃帶人來趕他走了!

但他往門口一望,卻錯愕的發現,還是只有小女娃一個人,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小女娃小心翼翼的慢慢往倉庫深處走,伸長脖子四處張望,像是想確認他是不是還躲在倉庫里,當她看到依舊躲在牧草堆後的身影後,便停下腳步,沒有再繼續向前。

她到底想干什麼?他知道她看到他了,她不帶人來趕他走,又一個人跑過來做什麼?

確定他還在之後,馮慕妍便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放在地上,接著便快步離開,沒有和他說任何一句話。

尉鞅愕然的瞧著小女孩再度離去,真的不懂她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什麼,他又等了好一會,確定她不會再出現後,才拖著疼痛且疲累的身子走到她放東西的地方。

蹲,他見到一片荷葉上有著半顆猶有余溫的饅頭,旁邊還有個破瓦罐,里頭裝了水,內心有著難以言喻的訝異及震撼。她……竟然專門替他送吃的來?

他們分明就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為什麼要幫他?在外逃亡的這兩年,他早就看盡人情冷暖,根本不奢望會有人對他釋放一丁點的善意。

但這女孩卻出乎他意料,饅頭的余溫滲入他的掌心,讓他原本冰寒的心也跟著暖了起來,憤世嫉俗的情緒在此刻被安撫下,突然覺得……很想笑。

「呵呵……」他摀住自己的眼,不想讓浮上眼眶的濕意有機會落下來,另一只手則緊緊的握著半顆饅頭,像是想要留住那剩下的余溫,不希望它冷去。

真是個奇怪的小女娃,但卻讓他印象深刻,暫時松下戒心,不必擔心她會帶人來將他趕走,讓他的處境雪上加霜……

隔日,小女娃照樣在三餐時留了半顆饅頭和水給尉鞅,她總是把倉庫的門打開一個小縫,將食物放在靠門邊的地上後就關上門離開,不曾直接和尉鞅打過照面。

雖然只有半顆饅頭,根本填不飽肚子,但他還是將平淡無味的饅頭給吞下,聊勝于無。

他在等,等自己的傷勢好一點、體力恢復一些後,就要離開這里,畢竟長久躲在這不是辦法,就算她不泄露他的行蹤,也難保他不會再被馬場其他人發現。

他很好奇,小女娃到底是誰,還有……為什麼她總是只給他半顆饅頭?  

再一日,小女娃準時的出現了,同樣在早上時留下半顆饅頭就走,尉鞅對她的好奇越來越深,很想和她說說話。

所以在快接近正午時,他便從倉庫深處走出來,躲在門後,等著小女娃出現。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門外出現有人小跑步的聲音,緊接著倉庫門被慢慢推開一個縫,陽光從外頭透了進來。

一雙細瘦的小手捧著食物伸進門內,正要將東西放在地上,他看準了時機,趕緊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走。

「啊—」小女娃嚇了好大一跳,松開手,半顆饅頭就這麼滾到骯髒的地上。

「別叫,我並沒有惡意。」尉鞅從門後現身,瞧著害怕蹲在門外的小女娃,「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但她並不想和他說話呀!馮慕妍緊張的低著頭,根本不敢瞧里頭的大哥哥,只想把饅頭放了就走,沒想到他竟然會抓住她的手,讓她跑也跑不了。

尉鞅注意到她右手掌心有顆小紅痣,但引起他更多注意的是她粗糙的小手,顯然做了不少工作。

她應該還不滿十歲吧?這麼小的孩子就必須以工作換取溫飽,真是可憐,雖然他此刻的處境也沒比她好到哪去,甚至比她還要糟糕,他還是忍不住心疼起她來。

「小女娃,你叫什麼名字?」

她一直低著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甚至吭都不吭一聲,靜靜的和他僵持著,像是想比看看誰先認輸似的。

難道她是啞巴?但她剛才明明有叫出聲。他緊皺起眉,試著想引誘她說話,「為什麼要幫我?為什麼總是留半顆饅頭給我?」

她只是純粹覺得他可憐,才會把三餐的饅頭留一半給他,但她不敢和陌生的他說話,只能繼續閉著嘴,希望他趕緊放開她,她還得去工作。

「你是啞巴嗎?還是听不懂我說的話?」

她終于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說她才不是啞巴,之後又低下頭,施力想收回自己的手,但他還是不願意放。

看來她听得懂他的話,甚至是會說話的,只是不願意開口,雖然幫助他,對他還是猶有顧忌。

「你……」他從門縫中望出去,發現不遠處一名在馬場堡作的男子恰巧經過,他機警的縮回手,免得被發現,卻也讓她逮到機會趕緊把門關上,一溜煙的跑走了。

「嘿?小女娃!」尉鞅來到一旁的窗邊,看到她已經跑得遠遠的,像是怕他會把她給吃掉一樣,不由得輕笑出聲。

他有多久沒有開心的笑過了?經過這兩年的顛沛流離,他還以為自己早已忘了該怎麼打從心底開懷的笑,再也笑不出來,直到和她意外的相遇……

看著地上已經髒掉的半顆饅頭,他將饅頭拿起,將上頭沾染的泥塵拍掉,不想浪費。

這是她對他的心意,真真實實,沒有任何虛假,對此刻的他來說,就像是無價之寶,讓他異常的珍惜。

原來還是有人願意對他好,沒有任何利害關系,就只是單純的想對他好……

「殿下!」

先前和尉鞅分散的護衛,此時終于靠著他一路留下來的暗號線索找到他,「屬下來遲,請殿下見諒。」

「沒事,你們能夠順利月兌險就好。」尉鞅關心的問,「那些叔父派出來的刺客呢?」

「已經全都剿滅了。」

「那就好。」他的眼神凌厲,這筆帳他會牢牢記下,總有一日會加倍還給叔父的!

「殿下,趁現下沒人,屬下護衛殿下離開這里吧。」

「呃?」尉鞅突然有瞬間的猶豫,看著手中的半顆饅頭,小女娃的身影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讓他不想這麼快就離開。

至少……他也要見她一面,親自向她告別吧?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殿下,還有什麼事嗎?」護衛困惑的看著尉鞅猶豫不決,不明白到底有什麼事情拖住了他的腳步。

尉鞅回神,拋去內心的猶豫,不再眷戀這里的一切。「趕緊走吧,別再浪費時間。」

「是。」

尉鞅跟著護衛一同離開,在離去之前,他轉身看了倉庫最後一眼,內心也暗暗做了決定。

他會記住她的,如果他之後大難不死,他會回報她的。

他這個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她的恩情他必定會加倍還給她,只要給他機會的話……

夕陽西下,馮慕妍照例又帶著半顆饅頭來到倉庫,但這一次她卻在門外猶豫不決,遲遲不敢推開門。

那個大哥哥會不會又躲在門後嚇她?他的力氣好大,她不想再一次被他抓住,逃都逃不掉。

但如果不開門,饅頭就不能給他……她苦惱的蹙起小小柳眉,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想了好一會,她終于下定決心,鼓起勇氣伸手將門給推開,然後馬上往後退好幾步,就怕大哥哥又伸出手來抓她,但等了好一會,門內都沒有動靜,大哥哥似乎沒有躲在門後?

她掙扎了一下,慢慢靠近門邊,卻發現門內的地上,她晌午給他的半顆饅頭還好好的放在荷葉上,不曾動過。

「咦?」她訝異的瞪大眼,之前大哥哥都會把饅頭吃掉的,這次怎麼會連動都沒動?

因為困惑,她終于鼓起勇氣進到倉庫內,發現門後沒有大哥哥的身影,便慢慢的往倉庫深處走去。

走到底,來到他曾經躲過的地方,卻沒看到有人在,她不死心的在倉庫繞了一大圈,確定里頭沒有半個人後,小臉蛋上出現了淡淡的沮喪與落寞,緊繃的肩膀也垮了下來。

「原來他已經走了……」

看著手里的半顆饅頭,既然大哥哥已經離開,她也就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于是一口一口慢慢吃掉,好填滿自己其實只有半飽的肚子。

之後她離開倉庫,以後不必再時時刻刻掛心大哥哥會不會餓肚子了。

對她來說,這只是幼年生活的一個小插曲,沒多久她便漸漸淡忘,不曾再想起。

直到十年之後……

馮慕妍在真正成為尉鞅的女人隔日,太監便帶著聖旨及許多珠寶發飾、綾羅綢緞來到蓮宮,宣達封妃的旨意。

馮慕妍恭謹的在前殿跪迎聖旨,听著太監宣讀聖旨內容,心中卻波瀾不興,沒有半點開心的感覺。

「黎國馮慕妍,蕙質蘭心,出塵月兌俗,封為 妍妃 ,長駐後宮,伴隨王側,欽此。」

「感謝吾王恩寵,萬歲萬歲萬萬歲……」馮慕妍叩首謝恩,之後便起身接過聖旨,小心收起。

「娘娘,恭喜呀。」太監馬上揚起了討好的笑容,「娘娘得到的賞賜比其他妃子剛封妃時要多上足足一倍,可見王對娘娘不是普通的喜愛呀。」

「感謝公公告知,辛苦公公了,這里有份薄禮,請公公務必收下。」馮慕妍朝身旁的芝心瞧了一眼,芝心便將裝著銀子的小繡袋遞到太監面前。

「娘娘,奴才只是來傳個旨而已,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但他還是笑著將小繡袋收下,便領著其他太監開心離去。

芝心正欣喜的指使其他宮女將賞賜全都收好,馮慕妍看也不看那些賞賜一眼,直接轉身往內走,只想回到寢房內休息。

她橫躺在臥榻上,有些困倦的閉眼小憩。

「娘娘,您似乎看起來不怎麼高興啊?」芝心進到房里,「剛才那個公公說了,王對娘娘特別喜愛,這可是一件好事呀。」

「那些話听听就算,別太盡信。」

「為什麼?」

「尉王只是給我的珠寶賞賜多了點罷了,你不也知道他對待我的方式,和其他妃子沒什麼不同嗎?」

他昨晚並沒有留在蓮宮過夜,完事沒多久後就離開了,甚至他在和她歡愛時,長劍就放在床旁伸手可及之處,連半點松懈都沒有。

她本來以為是尉鞅不滿意她的服侍,之後她要芝心向其他宮女打听,才明白這是他的一貫做法,到現在沒有哪個妃子能將他留下來過夜過。

他根本不信任任何人,連和他有肌膚之親的妃子也是,看來她們的計畫想要成功,很難。

芝心雖覺棘手,但仍不放棄,「我就不信他沒有松懈的時候,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

「但問題就在,咱們根本不知道他的弱點在哪。」馮慕妍瞧向她,「芝心,咱們真的能有成功的機會嗎?」

她很不安,尉鞅的內心、舉止無法捉模,讓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迎合他,甚至抓到他的心。

「不試試看,又怎知到底有沒有機會?」芝心眯著眼,臉上透著殺氣,「況且咱們也沒有後路可退,不是尉王死,就是咱們死,已經別無選擇了。」

馮慕妍的眼光黯下,她不想死,她必須活著回去,所以就算尉鞅無法捉模,她還是得想辦法拼上一拼!

她也不相信他沒有弱點,她要想辦法找到,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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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4 00:05: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半個月後,馮慕妍再度見到尉鞅,是在後宮的宮宴里。

宮宴設在百花盛放的花園內,桌上擺滿各式各樣的佳肴點心,眾位妃子圍坐在桌邊,開心的聊天、賞花,氣氛熱鬧得很。

後宮每三個月都會辦一次宮宴,好讓妃子們能夠聚在一塊談談天,交流情感,先不論各個妃子心里在想什麼,是否真樂意和其他妃子交流情感,但大家看起來的確都開開心心的,不見有任何芥蒂。

馮慕妍瞧著坐在主位的尉鞅,他狀似閑適的瞧著妃子們話家常,听她們講到有趣的事情,他也會朗笑出聲,但她看得出來,他只是做做樣子,並不是真心的。

在座沒有任何一個妃子真正有辦法靠近他的心,她當然也是。在初夜之後,他就不曾再來過她的蓮宮,在他的心里,她和其他妃子沒什麼兩樣。

不,或許該說,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沒有她們這些妃子的存在。

「妹妹,怎麼都沒見你動筷?」坐在馮慕妍身旁的蕊妃柔聲問,「可能你第一次參加宮宴,還不太習慣,別太拘束,多參加幾次,你就能夠融入大家。」

馮慕妍回過神,對著蕊妃淡笑,「感謝蕊姊姊的關心。」

「不必客氣,你想吃些什麼,盡避拿別客氣。」

其實馮慕妍一點胃口也沒有,但盛情難卻,她還是瞧向桌面,打算隨意拿些東西就算打發。

不經意間,她發現桌上有一盤疊了三疊的白饅頭,在這琳瑯滿目的豐盛佳肴中,那普通到再普通不過的饅頭反倒特別引人注目。

看到饅頭,讓她想起兒時那段辛苦的日子,頓時覺得有些懷念,沒有多加思考便拿起一顆饅頭,輕撕一小塊放入口中。

好粗糙的饅頭,一點都不像是宮里會出現的東西,但卻讓她非常懷念……

「你們瞧瞧,妍妃居然拿起饅頭吃耶。」其中一個妃子不可思議的低語。

尉鞅也注意到了,深思的眼神停在馮慕妍身上久久。

那粗饅頭是他命御膳房每餐務必準備的東西,目的是要他永遠不要忘了流落在外那三年的辛苦落魄,就算現在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能耽于歡樂,沉淪墮落下去。

他通常只會看,偶爾興起才會吃一顆,那一盤饅頭擺在宮宴的桌上無數次,也不見任何一位妃子拿過,但她卻拿了。

「妍妃,這桌上那麼多佳肴,你偏偏拿了最不起眼的饅頭,這要是讓御膳房的廚子知道,廚子肯定掉淚的。」某一位妃子半開玩笑的道。

「是呀妍妃,其他東西不知道比饅頭美味多少倍,要不要我介紹幾道好吃的讓你嘗嘗呀?」其他妃子附和著。

「這饅頭,沒什麼不好的。」馮慕妍語氣淡柔的回答,「有些窮苦人家,一餐能吃上一顆饅頭填飽肚子就很不錯了,對他們來說,饅頭比任何東西都還要來得珍貴美味。」

他緊盯著她的銳眸微眯,一顆心微微揪緊,這讓他又想起當年兩人的事,她總是留下自己的半顆饅頭給他充饑,雖然他根本就吃不飽。

離開那兒之後,他又花了一年的時間才回到尉國,在一些大臣將領的幫助下從叔父手中奪回王位,等到他終于坐穩尉王的位子之後,他曾經派人去馬場找過她,沒想到馬場早已易主,而她也離開了,從此他便失去她的下落。

重逢後,她始終沒有認出他來,他記得當年的小女娃總是頭低低的,不敢直視他,恐怕連他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過,或許連當年的事也都給忘了。

因為她當年的好意,所以他才會在十年後再見到她時,將她收入後宮,想讓她過榮華富貴的日子,就當報了當年的恩情,雖然因為當年的事情,讓他對她有比其他妃子多那麼一點興趣,卻也不是非她不可。

如果她乖乖的當她的妍妃,就像其他妃子一樣乖巧不鬧事,他可能沒多久就不會將她放在心上,但她卻總是有意無意的勾起他對她的興趣,像是她直到現在心還是沒有順從他,像是她出其不意拿起饅頭的舉動。

尉鞅狀似不經意的問︰「不知道對一個必須干活的小女娃來說,一顆饅頭夠不夠讓她飽餐一頓?」

馮慕妍雖不懂他為什麼會突然問這種問題,還是回答,「夠。」

「那如果只有半顆饅頭呢?」

「恐怕是不夠的。」

所以她當時其實是跟著他一起餓肚子的?他眉心微蹙,更是不解她當年的舉動。「如果有一個小女娃寧願半餓著肚子,也要留半顆饅頭幫助陌生人,你認為那小女娃有什麼目的?」

「幫助一個人,一定需要有目的嗎?」

她這一句話,瞬間狠狠敲擊了他的心。

他過了太久爾虞我詐的日子,久到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他身旁的任何一名妃子,只相信他自己,將自己的心緊閉,不容任何人靠近。他也不相信任何人對他的好,只覺得每個人對他的好都是有意圖,或是想貪圖他些什麼,所以他總是對這些奉承討好的人不屑一顧。

但他卻忘了,當年曾經有個小女娃,非常單純的幫助他,並不在他身上圖任何回報……

「哈哈哈……說得好!」尉鞅開懷的朗笑出聲,內心已經好久沒有如此舒坦的感覺。

他的心空了許久,不曾有人進駐過,但此時此刻,他卻渴望有人能夠填補他空虛已久的心靈。

既然馮慕妍當年能夠短暫的感動他,讓他這十年來都沒將她忘記,她或許也能讓現在的他相信,這世上還是有人能夠真心待他,不管他是什麼身分。

他不曾如此強烈的想要過一個女人,他本以為自己不會對男女情愛有太大的興趣,但馮慕妍的出現,讓他改變了這種想法,有了另一種期待。

一旦他決定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會想盡辦法得到手,無論是尉國王位,或是……馮慕妍的心!

「王,是不是該派人去吩咐燕妃,準備迎接王今晚駕臨?」

入夜之後,尉鞅的寢宮里,負責貼身照料王上的小勤子照例提醒他今晚輪到哪位妃子侍寢,再由他決定要不要過去。

他不偏寵任何一位妃子,讓妃子按照順序輪流侍寢,每位妃子大概得等上一個多月才能見到他一回,所以莫不抓緊機會努力取悅他。

但他也並不是一定都會去,有時國事繁忙,有時沒有心情將心思放在男歡女愛上面,他便會留在自己的寢宮,哪里都不去。

「不必,本王今晚有其他打算。」尉鞅斷然回道,嘴角隱隱含笑。他現在只對一個女人有興趣,其他的女人他是無心理會了。

「不過王已經幾次都不到燕妃那,這回又……」

尉鞅冷眸瞪向他,「你倒記得很清楚呀,燕妃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幫她說話了,嗯?」

「奴才不敢!」小勤子趕緊跪地求饒,就怕尉鞅怪罪下來。「奴才絕對沒有收下燕妃什麼好處,下回奴才絕對不會再踰越多言了。」

就算他真的有收下燕妃的好處,他也不敢承認,因為王最忌諱這種偷雞模狗的事情,要是說出去了,不只燕妃會被徹底冷落,連他也一並遭殃。

「記住你自己說的話,要是再有下回,就別怪本王無情。」他的機會只給一次,不論是誰都一樣。

「是!」

「將本王的披風拿來。」

「是。」小勤子趕緊將披風拿來,幫王披上。

王雖說不去燕妃那,卻還是離開自己的寢宮,小勤子縱使感到納悶,不明白他要到哪去,卻也不敢再多嘴詢問,靜靜的跟上就是。

走過渡廊、花園,瞧著王直朝前方的某一座殿閣走去,小勤子頓時訝異的瞪大眼。沒想到王的目的地居然是蓮宮!

尉鞅一進到蓮宮內,待在前殿的宮女們因沒料到王會出現,莫不訝異的愣住,之後才趕緊回過神來跪身迎接。

她們本要開口恭迎他,他揮揮手,示意她們可以免了,然後便一個人大步進到寢殿里,沒讓任何人事先通知。

他一走進去,就見到馮慕妍背對著門口一個人坐在軟榻上,榻邊就是大開的窗戶,她瞧著外頭倒映在蓮池上的月影,看得出神,連他進來了都沒發現。

他無聲的來到榻邊,出其不意的從後摟住她,低聲在她耳邊輕喃,「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啊?」馮慕妍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全身下意識緊繃,就像是在防備敵人,一見到抱她的人是尉鞅,她才趕緊放松情緒說︰「王,您怎麼突然過來了?」今天他不該來她這兒的啊。

雖然她戒備的時間非常短暫,但還是讓他敏銳的察覺到,她的反應不尋常。

他不動聲色,跟著她坐上榻,環住她腰際的手也沒有松開,微勾著淡笑,「本王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臣妾……只是有些想家罷了。」她沒說謊,她的確是在想娘,不知道娘過得好不好。

「哦?你還有什麼親人?」

「臣妾一直和娘親相依為命。」

「如果你真那麼思念娘親,本王可以派人去黎國將你的娘親帶過來。」

馮慕妍暗暗一驚,趕緊拒絕,「王的好意臣妾心領了。」

他怎麼突然對她這麼好?

今日午後的宮宴之後,她就覺得他瞧她的眼神變了,但她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是什麼原因讓他對她的態度轉變,甚至破壞自己定下不偏寵任何一位妃子的規定,出其不意的來到她的蓮宮里。

「為什麼?你不是在思念親人嗎?」

因為他如果真的派人去黎國,是找不到她娘親的!

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臣妾的娘年事已高,恐怕禁不起長途跋涉,況且離鄉背井,臣妾怕娘會水土不服,所以還是讓娘留在家鄉吧。」

馮慕妍雖然極力隱藏自己的心虛,卻還是逃不過他的眼楮,她有事情瞞著他,她對他存有戒心,這讓他感到不悅,甚至覺得她不知好歹。

她既然已經成為他的女人,就該把心全都交給他,就像其他妃子一樣,他絕不允許她存有其他心思,也不準她將自己的心關得緊緊的,不讓他進駐。

他已經決定要得到她的心,絕不允許她出現任何抗拒他的反應舉止。

馮慕妍察覺他原本的笑意隱沒,反而用一種深不可測的眼神瞧著她,像是想看穿她的心,不由得有些忌憚,就怕被他看出什麼。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她伸手解開他胸前的披風系帶,想用美色讓他分神,「王日理萬機,還是早些休息吧,臣妾服侍王……呃?」

尉鞅抓住她的手,完全不動搖,眼眸反倒更冷了,「妍妃,你可別不知好歹,本王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臣妾不懂……」心兒控制不住的越跳越快,但她還是力持鎮定,絕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別在本王面前耍花招,你已是本王的人,就該把自己的真心交出來,不準有任何保留。」

「臣妾的身和心都已經是王的。」

「妍妃,本王已經說了,別在本王面前耍花招,你只給了身,但心卻沒有,別以為本王看不出來。」

她驚訝的一顫,沒想到自己在他面前根本無所遁形,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假意順從。

既然她不管再如何狡辯,都騙不了他,她干脆低下頭來,不再反駁。

「看著本王。」他勾起她的下巴,逼她不得不和他四目相對,「你在家鄉早已心有所屬,所以怨本王要了你的人?」

一想起真有這種可能,他心中的怒火又更熾了些。他絕不允許她此刻心中想的是其他男人,而不是他!  

既然逃不掉,她也只能直視他的眼,決定豁出去了。「臣妾在家鄉並無喜歡的人。」

「既然沒有,又為何不願意把心交給本王?」

「王想拿什麼收服臣妾的心?」馮慕妍淡淡一笑,「這種事情強求不來,除非臣妾心甘情願,王不會不明白吧。」

她是來殺他的,又怎麼可能會愛上他?無論他再如何威脅她,她的心也不可能會有任何改變。

尉鞅的眉一蹙,表情更是冷厲,「你不怕因為你這番話,而被本王徹底冷落,甚至連命都沒了?」

「那也是臣妾的命。」

「很好,那本王此刻就要了你的命!」

尉鞅瞬間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心驚的閉眼承受接下來會出現的痛苦,不敢奢望他會手下留情。

反正不是他死,就是她亡,被他選入後宮成為他的女人後,她早已經有覺悟,恐怕自己無法活著回去了。

馮慕妍害怕的等了好一會,卻沒等到尉鞅使力掐得她無法呼吸,他的手雖然一直放在她的脖子上,卻只是輕輕握著,就像是在……嚇唬她?

她困惑的睜開眼,果然見他原本冷厲的眼神已經改變,倒是用一種興味十足的表情瞧著她,讓她模不著頭緒。

他到底在想什麼?他真的在嚇唬她?為什麼不干脆的取下她的命,就像他當初對付刺客一樣?

「倔丫頭,看來你的個性一點也沒有改變。」表面順服,但是骨子里還是一樣倔,就像她當年硬是不肯和他說話,硬是不看他一樣。

「呃?」她不懂,他又怎知她的個性?

尉鞅收回手,嘴角勾起笑,剛才的氣惱已不復存在,對她的興趣倒是更加濃厚了。「你說得沒錯,想要一個人的心,的確強求不來,非得你自己心甘情願的給本王才行。」

她困惑的瞧著眼前的男人,他前後態度的轉變之大,讓她完全反應不過來。

「是本王太過急躁了,你才剛入宮沒多久,一切都還在適應當中,的確不該強逼你馬上就得愛上本王。」

她不像他其他的妃子,一開始就以他為天,竭盡所能的討好他,心也就主動給了他,完全不必他耗費吹灰之力。

她不甘願主動將心給他,不要緊,那就換他反過來想辦法得到她的心吧,他樂于接受她的挑戰。

如果是其他的妃子,只會得到他的冷落,但她不一樣,他願意花些心思得到她的心,一定要讓她愛上他!

馮慕妍依舊驚魂未定,就怕他下一刻又突然變了態度,「王……不殺臣妾了?」

「你的確讓本王氣惱,但本王還舍不得殺你。」尉鞅俯,在她唇上落下淡淡一吻,堅定的道,「你等著瞧吧,本王絕對要讓你心甘情願的將自己的心獻出來,不管身或心,都只屬于本王一個人的。」

他沒有留下來,轉身下榻,離開寢房,獨留馮慕妍一個人傻愣愣的坐在原地,遲遲無法回過神來。

她模著自己的唇瓣,那一吻雖然淡,卻讓她感受到他對她堅定的情意,她既震撼又不解,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值得他另眼相看,非得到不可。

她的心,就被他這一吻給輕易打亂了,前一刻她還信誓旦旦的相信自己的心不會有任何改變,但此時此刻,她卻……

她不敢肯定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不論如何,恐怕都不是她所樂意見到的……

馮慕妍還是怎麼想都想不透,尉鞅對她的執著到底是從何而來?

難道就因為她不像其他的妃子一樣,一開始就順從他,反倒意外引起他的征服,非要得到她不可?

她不懂他的心思,所以該如何應對進退,她也無法拿捏,只感到非常苦惱。

「芝心,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在收東西?」

馮慕妍看著芝心和其他宮女在她寢房內進進出出,收拾東西,非常困惑,完全處于狀況外。

「娘娘,王即將微服出巡,派人過來吩咐,要娘娘準備跟著一道去。」芝心難掩欣喜,「奴婢已經打听過,王不曾帶後宮妃子出去過,娘娘可得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

「呃?」馮慕妍不覺欣悅,反倒感到錯愕。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她沒得拒絕,只能任由宮女們幫她收拾行李,改穿較樸實的衣裳,等到出發時刻到來,便由太監領著來到宮門前,和尉鞅會合。

尉鞅一身簡便的輕裝,依舊難掩他渾然天成的王者貴氣。他見到馮慕妍出現,嘴角勾起淡笑,「妍妃,你可終于來了。」

「臣妾來遲,請王見諒。」她謹慎小心的躬身行禮。

「本王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可以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他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扣,「出發吧。」

「呃?」馮慕妍沒想到他會當著大家的面握住她,呆了呆,反應不過來,依舊停在原地。

尉鞅感覺到她的停頓,轉過身來瞧著她,「妍妃,怎麼了?」

她好不容易才回過神,「臣妾……有些受寵若驚。」

十指交扣,這是何等親密的舉動,她不習慣,甚至想要松開手,但他卻牢牢的握著不放。

「總會習慣的。」他輕笑,不在意其他隨從驚訝的眼光,執意握著她,「上馬車。」

他就是要用朝夕相處的方式,慢慢軟化她的心防,這趟出巡,他有的是時間和她耗,而且絕不容她閃避。

馮慕妍跟著他坐進鋪滿舒適軟墊的馬車內,感到有些不自在,馬車內只有他們倆,一想到必須長時間和他待在一起,她心中的壓力可不小。

「怎麼,怕本王會吃了你嗎?」他微蹙起眉,不喜歡她刻意和他拉開一小段距離,「過來,妍兒。」

妍兒?這下子換她蹙起眉來,她不愛他如此親密的喚她。

「還愣著做什麼?過來。」

馮慕妍只能來到他身邊,被他佔有欲十足的摟在懷中,無處可逃。

屬于他的氣息縈繞著她,屬于他的體溫也溫暖著她,那隱隱約約的曖昧氛圍,像在燻醉她的神智,甚至是迷惑她的心魂。

他正在用這親密的舉動軟化她的心,要她習慣他的存在,進而臣服于他。她非常努力的要自己不受影響,但他的氣勢強烈,態度堅定,她想擋……又能擋得了多久?

馮慕妍沒想到他會是個如此難纏的男人,她寧願被他一刀殺死,也不希望像現在這樣,被他逼到進退無路的窘境。

只能不斷告訴自己,她得死守著自己的心,不管他用盡任何手段,她都不能動搖,甚至愛上他,絕對不能……

「妍兒,本王帶你出宮,就是要你放輕松些,別把身子繃得這麼緊。」尉鞅輕笑出聲,當然知道她對他的顧忌,但他就是故意要這麼做,要不然兩人永遠不會有進展。

「伴君如伴虎,臣妾不敢放松。」她就是不願意順從他。

「你還真把本王當成會吃人的老虎?放心吧,就算本王真是老虎,也不會把你給吞了。」

馮慕妍可不敢輕易相信,如果他知道她是刺客,她就不信他還會留她活命,或許會先將她大卸八塊才吞下吧。

不想再談論這個,她只好改變話題,「王不該帶臣妾出門的。」

「為什麼?」

「這會讓臣妾不知該如何面對宮中其他姊姊。」

他這麼做,擺明了就是要專寵她,後宮原本無人專寵的平和一旦被打破,她真不敢想象其他妃子會有什麼酸澀怨妒的滋味。

「本王想寵誰,難道還得顧慮後宮其他妃子?你也不必在意她們,本王比較希望你在意的人……是我。」

他勾起她的下巴,就是要她直視著他,眼里只能有他。「妍兒,試著接納我,真有這麼難?」

他對她的容忍、包容、退讓,他不相信她感覺不出來,如果她的心里本就沒有其他男人,為什麼就不能試著讓他進駐?

只要她願意接受他,她會知道,他可以竭盡所能的寵她,連天上的星子也可以想盡辦法替她摘下,只要她想要的話。

馮慕妍瞧著他認真的眼神,心頭驀地慌亂跳動,她逃無可逃,只能轉而使出緩兵之計,「可以請王……別太過逼迫臣妾嗎?」

她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要是他再繼續強勢下去,她真的很怕……怕自己很快就抵擋不了,兵敗如山倒。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慢慢接納本王了?」

她輕咬下唇,猶豫了一會兒,微乎其微的點了一下頭,只求他能暫時放她一馬。

尉鞅瞧出了她的口是心非,但還是松開手,如她所願,不再繼續逼迫她。「本王很期待,你可別讓本王失望。」

他緊緊摟住她,口頭上說不逼迫,但他對待她的舉動卻透露出更濃厚的佔有欲,要讓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此時此刻,馮慕妍只能柔順的依偎在他懷里,原本已經失序的心更是紊亂激蕩,不受控制。

為什麼是她?她真的不懂,也不敢去懂……

一路巡視下來,幾天之後,他們來到尉國邊陲的領土,這里原本是屬于宣國的領地,三年前被尉鞅攻下,收入尉國版圖里。

馮慕妍本以為,曾經經過戰火摧殘的這里應該是一片貧困、民不聊生,但當她真正踏上這片土地後,她才明白,自己錯得離譜。

放眼望去,綠油油的稻田一望無際,農夫們辛勤的耕作,孩子們快樂的在田埂間奔跑嬉戲,一點都看不出來此處曾經荒涼過。

「怎麼,你的表情很訝異?」尉鞅牽著她走在田間小路上,改扮成平民的護衛始終離他們倆五步路的距離,「沒看過稻田?」

「不是,臣妾只是沒想到……才短短三年,這里的人似乎早已忘記亡國之痛,樂于當王的百姓。」

她瞧不見任何憤恨、哀痛的情緒,一路走來,所遇到的人們都非常滿足于現在的生活,努力工作,朝氣十足。

「只要能給他們溫飽的生活,不必再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苦日子,百姓們才不在乎是誰統治他們,本王給了他們比從前宣王統治時更好的生活,他們當然樂于成為本王的百姓,又何必想著要報仇?」

他雖然一心想要統一天下,卻不是盲目的不斷興起戰爭,他每吞並一處地方,都會暫時休養生息,等到被吞並之處情勢從混亂轉而穩定,新納的百姓開始安居樂業,樂于順服于尉國之下,他才會繼續接下來的吞並計畫。

而他此次出巡,就是來確定此地的民心已經向著他尉國,只要局勢穩定,他便可以著手繼續接下來的統一大業。

听了他的話,馮慕妍才恍然大悟。的確如他所說,平民老百姓只求生活溫飽,只要能給他們一口飯吃以及安穩的日子,他們哪管得了遠在王宮的王是什麼人物,只要生活過得去就好。

看著此處欣欣向榮的景象,她不得不承認,其他國雖視他為毒蛇猛獸,但在尉國,他卻是個有所做為的明君,能讓百姓們乖乖順服,樂于成為尉國一份子。

而她,卻打算將他殺死?他一死,群龍無首,尉國勢必會混亂,要是再加上其他國趁機來侵犯,眼前的平和景象便不見蹤影,又會被戰火燒得滿目瘡痍。

想起小時候的苦日子,她羨慕此處無憂無慮的孩子,她開始猶豫、困惑了,刺殺他,真的是對的嗎?

她如果真的殺死了他,尉國百姓肯定會恨她吧?但如果不殺他,痛苦的人會是她,又有誰能諒解她?

如果他不是明君,如果他壞得徹底,不知道該有多好,這樣她就不會猶豫,可以理直氣壯的和他拼命,沒有任何顧忌……

「妍兒,為什麼愁眉不展?」尉鞅的指尖輕輕覆上她的眉心,想將那一抹愁緒給化開,不喜歡她滿面愁容的模樣,「什麼事情讓你不開心了?」

「呃?」她努力漾起一抹淡笑,「沒事,臣妾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自己的家鄉從不曾如此富庶過……」

她心頭的掙扎、拉扯越來越嚴重,殺與不殺,都讓她好為難,好猶豫……

不該跟他出這一趟門的,想後悔……卻已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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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馮慕妍的心事重重,尉鞅都看在眼里,但他一直不懂,她到底在煩惱什麼,為何始終都不願意讓他知道?

回程的路上,她總是透過馬車的小窗遙望遠方,人在,心神卻不在,他討厭這種抓不到她心思的感覺,他非得要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才行。

「妍兒。」

「呃?」

馮慕妍才剛轉過頭,尉鞅便將她強橫的緊摟入懷中,吻住她柔女敕的紅唇,以此緊緊抓住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錯愕的一愣,但沒有多余的時間想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做,便被他熟練的唇舌給吻得迷亂,腦袋一片空白。

尉鞅在幾乎要失控之前才難舍的放開她的唇,激烈的喘息著,要不是現在在馬車上,地方不對,他才不會停下來,肯定要和她好好纏綿一番才會罷休。

一得到喘息的機會,馮慕妍同樣呼吸急促,雙頰嫣紅,眸中盡帶媚意,不自覺散發出惑人的氣息。

她唇上的胭脂被他嘗去大半,要是讓其他人看到,肯定猜得出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心情大好的幫她抹去殘余胭脂,享受著此刻曖昧的氛圍。「下回再在本王面前心不在焉,本王就繼續這麼 懲罰 你。」

馮慕妍花了好一些時間才勉強平撫下情緒,終于忍不住問︰「為什麼是我?難道就只因為我的美貌?還是你純粹以征服我為樂?」

這個困惑一直壓在她心中,已經讓她快無法承受,要是再不問出個答案,她的胸口就像梗著一塊石子,越來越難受。

尉鞅微勾起笑,握起她的右手,用拇指磨蹭著她掌心的紅痣。「十年前,本王還沒當上尉王,而是在各國之間流亡,那時……本王曾經遇到過一個小女娃。」

她輕蹙起眉,不懂這和她問的問題有什麼關系,難道他在顧左右而言他,不願給她一個確切的回答?

「本王因為受傷,暫時躲在一間倉庫里,卻沒想到被個小女娃發現了行蹤。」

蹙了蹙眉,她總覺得有什麼畫面似乎被他的話所牽引,即將從腦海中蹦出來。

「那個小女娃沒有把本王躲在倉庫內的事情說出去,還照三餐送半顆饅頭來給本王充饑,雖然本王不知道她的名字,卻將她的模樣給記下,直到此刻,始終都沒有忘記過。」

馮慕妍訝異的睜大眼瞧著他,想起了十年前那段往事。他就是當年的那個大哥哥?這世上竟有如此湊巧的事?

她早已忘了那件事情,而他卻記了十年,如果他不提起,她或許永遠都不會再想起這件事來。

「妍兒,咱們倆之間的緣分,在十年前就已經牽起,當你出現在殿里的那一刻,我就認出了你,非常肯定你就是當年的小女娃。」

「你又怎能肯定?十年過去,人的模樣勢必會有所改變。」

「模樣會變,但身上的胎記可不會變吧?」他得意的笑著,「你掌心的這顆紅痣,就是最好的證明,你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娃。」

馮慕妍無言以對,沒想到他連她掌心的痣都注意到了。反正現在不管她說什麼,他都已經認定她就是當年的小女娃,而她……也的確是。

「妍兒,我在乎的不是你的美貌,也不是純粹以征服你為樂,我在乎的是你曾經救過我的這顆真心,對我來說,你的心是無價之寶。」

在經歷過叔父篡奪王位的事情後,他早已不輕易信任任何人,連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人都會反過來殺他,他又有誰能相信?

但當年的她,卻讓他晦暗的心見到一絲救贖光芒,她讓他相信,還是有人願意無條件的對他好,不求任何代價,不管他是誰。

「其他人我都不要,妍兒,我只要你一個。」

馮慕妍驚訝的看著這個狂霸冷酷的男人毫無保留的吐露真心,他瞧著她的眼中甚至蘊滿著只給她的溫柔,那種神情,她從未見過,深深震撼了她,讓她再也無法招架,早已動搖的心防更是強烈的松動開來,幾乎快潰堤。

他對她是認真的,不、不該是這樣,他們倆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的心突然揪痛起來,但到底為什麼痛,她也說不上來,只覺得……無比的心酸難耐……

尉鞅輕順著她柔順的發,用著極度低沉溫柔的嗓音說︰「妍兒,我可以拿任何東西換你的心,只要你說得出口。」

他可以不惜代價,只求得擁有她真心的機會,他什麼都有了,就只缺一個能相伴在他身邊的女人,而他相信,她就是他所等待的那一個。

「如果我說,同樣拿你的真心交換,你肯嗎?」馮慕妍刻意忽略心頭的震撼及酸澀,趁機說道︰「你無時無刻都在警戒,不信任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你要我怎麼把心給一個時時刻刻都在提防我的人?」


「這是環境的逼迫,我不得不這麼做,況且我也已經習慣了。」如果他不時時提高警覺,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也不可能再和她重逢。

「……難道就不能為我改變?」

尉鞅猶豫了,他早已習慣如此,要為了她而改變,這樣值得嗎?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同樣的真心相待,甚至是信任我,要不然……我也無法信任你。」

她在賭,賭他對她的在乎,逼迫他做出讓步,要不然佔下風的永遠是她。

但她的心此刻又出現了奇怪的矛盾,心底深處似乎有一個非常微弱的聲音,要他別答應,別為了她做出任何改變……

尉鞅猶豫了半晌後,朗笑出聲,迅速做出了決定,「哈哈哈……有何不可?你要我真心相待、要我信任你,我都答應,只要能讓你願意同樣將真心交給我,我便心甘情願為你改變。」

他相信她,他給她多少情意,她也會回報給他相當的情感,她肯定不會讓他失望的。她值得他這麼做,他很期待得到她同樣真心的回應,已經等不及想完全擁有她的心了……

馮慕妍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兩股力量猛力拉扯,異常難受。她就快得到他的信任了,她的計畫正一步步實現,她應該要開心的,但她卻……開心不起來。

這全是一場錯誤,但情勢已經無法挽回,她只能被硬逼著繼續往前走,沒有後路……

回到王宮後,尉鞅更是不掩飾對馮慕妍的疼寵,每夜都來到蓮宮,只專寵她一個人,其他妃子們全都被冷落了。

深夜的蓮宮里,寢房內只有一盞燭火搖曳,隱約照映著半透明床帳後交疊的身影,安安靜靜。

馮慕妍穿著薄薄的單衣,被尉鞅摟在懷里,遲遲沒有睡意,她看著他沉睡的面容,內心不由得五味雜陳。

過去他從不在任何妃子的寢宮過夜,現在卻為了她,和她同床共枕,打破自己立下的規矩,以此向她證明他對她的心意。

如果是其他的女人,肯定會因為他的舉動而感動不已,但她不行,她如果真的動心,只會害了自己,將自己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她必須守住自己的心,但她守得好辛苦,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疼惜,正一點一滴侵蝕著她的心牆,她卻無力阻止。

她很怕,怕再這樣下去,心防先被徹底瓦解的人會是她,她會完全招架不住。

「唉……」她幽幽一嘆,現在的情況根本就不是她所能夠控制的,她到底該怎麼辦?

馮慕妍本以為尉鞅不會听見,但他卻睜開雙眼,低聲輕問︰「為何嘆氣?」

她沒料到他還沒熟睡,硬著頭皮說謊,「你听錯了。」

「哦?」她不想承認,他也不逼她,轉而問︰「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你不也是還沒睡?」

「你睡不著,我又怎睡得著?」尉鞅摟著她,感覺得到她的身子一直沒有放松,始終沒有入睡,他也就保持清醒。

「你睡不著,又與我何干?」她不想听他說著隱含曖昧的話語,這只會讓她早已動搖的心擺蕩得更厲害。

「就是與你有關。」他撫著她的臉蛋邪氣一笑,「既然咱們倆都睡不著,那就來做些事情,做完肯定沒一會兒就能入睡了。」

馮慕妍臉上瞬間染上一絲羞意,非常明白他話中的暗示,「不必做那種事,也能……唔……」

他吻住她的唇,吞沒她未盡的話語,瞬間便將她壓在他的身下,熱切的引誘她為他而動情。

……

馮慕妍累了,身和心都累了,所以沒過多久,她就在他的懷里沉沉睡去。

而尉鞅依舊沒睡,看著她沉睡的面容,輕輕抹去她頰上的濕汗,眼神若有所思的黯下。

「為什麼?你到底在顧慮些什麼?」

依她的倔性子,她不肯說,他就算用再多的方法也無法逼她開口,這讓他非常不安,總覺得她隨時會離他而去,讓他再也掌握不到。

明知道這麼想很可笑,她除了尉國後宮之外,哪里也去不了,根本就不可能離開,但他還是忍不住心慌,就怕真有那麼一日,他所擔心的事會成真。

他得到了她的身子,卻始終得不到她的心,這正是讓他不安的最大原因。

所以,他到底要用什麼辦法,才能確保她絕對不會離開,甚至會心甘情願的永遠留在他身邊?

他的眸光又更深濃了些,或許這麼做……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在她額上落下淡淡一吻,在她耳旁柔聲低喃,不管她到底有沒有听到,「妍兒,替我懷個孩子吧。」

他不要其他女人懷有他的子嗣,只有她一人有資格生下他的孩子,而他也樂見其成。

有了孩子的牽絆,她就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吧?沒錯,就這麼辦……

這湯藥的味道,似乎已經換了好一段時間?

午膳時刻,馮慕妍瞧著捧在手中的暗褐色湯藥,總覺得湯藥被換過,味道和之前的有些微差異。

她瞧著隨侍在一旁,專門負責伺候用膳的宮女,「這湯藥是不是換過了?」

「奴婢不知,娘娘盡避喝下便是。」宮女語氣平淡的回答,她不僅僅只是伺候娘娘用膳,還得監督娘娘將湯藥喝下,不準倒掉或是不喝,宮中的其他妃子也都是這樣。

從宮女口中問不出答案,馮慕妍還是將湯藥喝下,反正她都喝了這麼一段時間,也沒察覺身子有任何異樣,就當作是自己多心吧。

在馮慕妍用完膳後沒多久,芝心便進到寢房里,「娘娘,蕊妃來訪。」

「蕊姊姊來了?」馮慕妍馬上從椅上起身,「快點去準備茶點出來。」

「是。」

馮慕妍來到會客前殿,對已在殿里等待的蕊妃漾起柔笑,「蕊姊姊,怎麼不先派人來吩咐一聲,好讓妹妹先作準備?」

「一時興起,就突然過來了,應該沒有打擾到妹妹吧?」蕊妃也漾起笑容。

「當然沒有,蕊姊姊請坐吧。」

蕊妃跟著馮慕妍在桌邊坐下,瞧著她的眼神有些閃爍,似乎欲言又止,多有猶豫。

馮慕妍察覺到蕊妃有些奇怪的表情,主動詢問,「蕊姊姊,你此次過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蕊妃又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還是決定開口,「妹妹,你隨著王從外巡視回來,已有多久時間了?」

「差不多三個月吧。」

「唉,已經三個月了……」蕊妃語氣幽幽的說︰「再加上你陪伴王出行的那一個月,咱們這些姊姊們已經有四個月沒見到王了。」

馮慕妍一愣,突然有種莫名的心虛。這些日子,尉鞅都在她的寢宮過夜,沒有一日改變過。

雖說是他自己要留下來的,她無法阻止,但追根究底,原因還是在她身上,她撇不了關系。

蕊妃幽幽的嘆息,就像是在對她控訴,她霸佔了尉鞅,讓其他妃子們連見他一面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獨守空閨,熬過一夜夜難捱的日子。

「妹妹,你到底是用什麼方法,讓王離不開你的?姊姊真的非常好奇。」蕊妃忍不住苦笑,「王為了你,打破了自己立下的許多後宮規矩,甚至夜夜留宿在你的寢宮,這是咱們奢求不到的事情呀。」

王對妍妃的專寵早已引起後宮的不安,其他妃子就算嫉妒也只能忍下,不敢表現出來,所有怨言都只能向維持後宮秩序的蕊妃訴說。

馮慕妍同樣苦笑,她也是身不由己呀!「蕊姊姊,真的很抱歉,我……真的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

她和尉鞅之間的牽絆,是從十年前就開始的,她是無心插柳,根本沒想過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早知他們會成為敵人,她當年就不要心軟的幫助他,或許她此刻就不會如此掙扎、痛苦,進退兩難。

「妹妹,難道你連一丁點都不願意透露給我知道?」她本以為,看在她之前對她的照顧,她不至于如此絕情。

「不是不願意,是真的回答不了,請姊姊務必諒解。」馮慕妍低下頭,語氣及態度都萬分誠懇,希望能讓蕊妃相信。

蕊妃見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只能又嘆口氣,不敢硬是強迫馮慕妍回答她的問題,就怕馮慕妍在尉鞅耳邊說話,讓她在後宮待不下去。

從前她不擔心這種事情,因為王不偏寵任何一位妃子,但現在情況已經不同,她想不擔心都不行。

但有些話她還是不得不說,是為了她自己,也為了宮中其他妃子。「妹妹,有件事情,希望你可以幫個忙,好嗎?」

「只要我幫得上忙,我當然盡力而為。」馮慕妍是真心回答的。

「可以請你有機會的時候,提醒王,別忽略了咱們其他的妃子嗎?」蕊妃笑中的苦味更顯濃厚,「妹妹,你應該懂獨守空閨的痛苦吧?所以能否請你……也可憐可憐咱們這些姊姊?」

「呃?」一股刺痛瞬間襲向她的心口,讓她突然有喘不過氣的感覺,又痛、又酸、又澀。

要她主動勸尉鞅到其他女人的懷中?她連想都不願意想那樣的畫面,又怎麼開得了口?

「王的心意不是任何人有辦法左右的,當然包括我。」她委婉的拒絕,渾然沒意識到,自己這佔有的心態,正是表示她在乎著尉鞅,這卻也是她最極力想避開的事情。

「是你的話,我想……王會听進去的,因為你對王來說,很不一樣。」蕊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馮慕妍身上,她現在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我還是不便……」

「妹妹,我求求你,請你行行好吧。」蕊妃握住她的手,哽著嗓音懇求,「我知道要你把深愛的男人推出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咱們比你更痛苦,因為你擁有了他的全部,而咱們卻什麼都得不到。」

蕊妃的話猶如落雷般瞬間劈向馮慕妍,讓她異常的震驚,也發現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想獨佔尉鞅,她不想讓其他妃子再和他有任何關系,這可怕的獨佔欲,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

妍兒,你愛我嗎?

說你愛我,你的反應騙不了我,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他說對了,她早已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被他征服了,只是之前的她一直在抗拒,不願意面對自己的真心,直到此刻才猛然驚醒過來。

但她不能愛,她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趁現在還沒陷得太深,她必須趕緊將自己從情感的泥淖中拉出來,免得一錯再錯。

只要努力將他推離她的身邊,和他拉開距離,她就不會再受到他的影響,她必須將失守的心趕緊收回來,她相信肯定還來得及的。

她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她是要來殺他的,絕不能反過來被他所征服,亂了長久以來的計畫。

她不會再錯下去了,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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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夜沒多久,尉鞅照例來到蓮宮,享受著和馮慕妍獨處的美好夜晚。

他一進到殿里,馮慕妍便領著宮女們躬身迎接,「臣妾恭迎王的駕臨。」

「起來吧。」尉鞅伸手扶起她,直接將她摟進懷里,貪戀著與她緊密相依的親密感,然而以往她都是柔順的任由他抱著,今日她的身子卻明顯一僵,像是在抗拒些什麼。

「妍兒,怎麼了?」

馮慕妍雖然平時臉上就沒什麼表情,但此刻她的眼神竟是異常的冷漠,完全看不到任何情緒。「臣妾想要向王建言一件事。」

「哦?什麼事?」

「請王移駕其他宮吧,其他宮的姊姊們已經許久沒見到王了,王是該去看看她們了。」

「你說什麼?」尉鞅不敢置信的蹙起眉,「你居然趕本王走?」

她到底在想什麼?哪有一個女人會心甘情願把自己的男人推給其他女人的,除非她完全不在乎他,才有可能不痛不癢的做出這件事情。

她是真的想要他離開?不,他才不相信!

馮慕妍語氣冷淡的回答,「王已經在臣妾這兒逗留太久,本就該到其他妃子的寢宮去,王不該忽略她們。」

她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看似波瀾不興的說出這些話,而不被他給輕易看穿,其實她的心……既矛盾,又痛苦呀。

他的擁抱、陪伴、親吻,他對她疼寵的一切一切,都是讓她的心動搖的原因,他對她的影響越來越強大,她早已抵擋不了,所以除了將他逼離她身邊之外,她別無選擇,因為她不能再繼續深陷下去了。

尉鞅氣惱的抓住她,「馮慕妍,你可真大膽,本王想留在哪,豈是你能左右?別以為本王寵你,你就不知分寸了!」

她到底把他對她的疼寵當成了什麼?他不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無法軟化她的心,她的態度明明已經改變,為什麼現在又突然緊緊收回自己的心,拉開兩人的距離,不讓他踫觸?

他對她百般的容忍、退讓,付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但他的耐心也是有個底限,不可能永無止境的忍讓她下去。

明明知道尉鞅已經發怒,馮慕妍還是繼續說︰「臣妾從沒要求王的專寵,所以還是請王去其他妃子那里吧,她們肯定比臣妾還要願意討好王,不像臣妾如此不知好歹。」

「你……」

「王,請饒恕娘娘!」一旁的芝心眼見情況不對,趕緊靠過來幫馮慕妍緩頰,「娘娘可能最近有些疲累,才會一時失控頂撞王,請王恕罪!」

「一時失控?哼,本王可沒這麼愚蠢,連她到底是有心或是無意的都分辨不出來。」

尉鞅松開掐住馮慕妍肩膀的手,眸中的溫柔已不復存在,眸光和她一樣冷,「馮慕妍,要本王將對你的專寵收回,這真的是你要的?」

她可以無情,他又何嘗不行?

他的耐性已經被她給磨光了,她別想他會繼續容忍她,放縱她的不知好歹!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逼自己艱澀的回答,「……是。」

「很好、很好,希望你將來不會後悔。」他咬牙切齒的說完最後一句話,便憤而轉身離開蓮宮,遂了她的願。

看著他斷然離去的背影,馮慕妍全身僵直的站在原地,心口的揪痛一陣強過一陣,但她卻只能把所有痛苦都往肚里吞,不能讓他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別再愛她了,因為她是他的敵人,他們不該在一起,最終還是要分開的……

「你到底在做什麼?」芝心用只有兩人听得到的嗓音質問馮慕妍,「你這樣激怒他,就不怕他冷落你,毀了咱們的計畫?」

馮慕妍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她只想趕緊收回自己的心,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暫時冷落她,這樣她才能有喘息的空間呀。

「別忘了你的使命,你得想盡辦法讓他迷戀你呀,結果你現在卻……」

「芝心,我累了,有什麼話之後再講吧。」她語氣虛弱的回答,之後便獨自一人轉身進到寢房內,不想再听芝心說任何話。

她趴倒在床上,已經無力起身。她真的沒想到,強逼自己說出違心之語是如此費力的事,幾乎要耗盡她全身所有氣力。

她好痛……內心的傷口沒有人看得到,沒人能體會她的掙扎、痛苦,甚至沒人可以解救她……

床榻上殘留著屬于他的氣息,更是刺激著她,讓她想起了兩人在床上無數回的歡愛纏綿,她連忙踉蹌的又從床上起身,避到一旁的軟榻上,忍不住自嘲的苦笑。

「呵……呵呵……」

她避什麼?這座宮殿里,到處都有他存在的影子,除非能離開蓮宮,要不然她是不可能擺月兌他的身影的。

是她定力不夠,才會被他所影響,誰教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活該得承受此刻的萬般煎熬。

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只能怨自己、怪自己、恨自己,把所有的苦澀都往肚里吞……

那晚之後,尉鞅就不再出現在蓮宮里。

她該感到松一口氣的,但她只覺得心好沉、胸口好悶,情緒低落的將自己關在寢房內,不想知道他這幾晚都在哪過夜。

她怕听到其他妃子的名字,因為那只會讓她更加難受,胸中甚至會有一股妒意在翻攪,讓她連飯都吞不下去。

精神委靡的她趴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致,腦袋放空,什麼事都不想,就這樣靜靜的虛耗光陰。

「娘娘。」

背後突然傳來芝心的聲音,馮慕妍慢慢轉過身來,「有事?」

「娘娘,你該不會……愛上尉王了吧?」芝心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心虛的一愣,趕緊否認,「我沒有。」

「真的沒有?那為什麼尉王沒來蓮宮的這幾日,你精神不振,滿面愁容,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早已愛上他了。」

「芝心,你多慮了。」她說什麼都不會承認這件事,「我知道自己的使命,不會笨到去愛上敵人,你不必有這種懷疑。」

「是嗎?那你能證明,你真的沒有愛上他、沒有忘了自己的任務」她並不是隨意做出這種指控,而是馮慕妍最近的反應太過異常,讓她不懷疑都不行。

「我……你想要我怎麼證明?」

芝心從放置各種珠寶的箱子里,拿出一個精致的檀木小盒,來到馮慕妍面前,她將盒子打開,盒內放置的是一對圓形深綠色玉佩,光看玉的完美色澤,就知道價值連城。

芝心模了盒身一會,突然盒子發出「喀」的聲響,緊接著盒子分成上下兩半,上半是玉佩,而下半……則是藏著一把短刀!

馮慕妍面露訝異,不知道她的房里居然藏有短刀,尉國王宮戒備重重,想要藏匿刀劍兵器進來,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芝心拿起短刀,放到馮慕妍手上,以不容拒絕的命令口氣說道︰「今晚,殺了尉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什麼?」馮慕妍暗暗心驚,反問她,「為何如此突然?時機還沒成熟,我也還沒完全得到他的信任。」

「咱們沒時間再拖下去了,我已經得到消息,尉王近日都在朝堂上和眾臣討論出兵的事情,恐怕再不了多久,他又會掀起戰火。」

因為之前征服的宣國領地已經完全歸化尉國,尉鞅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繼續他的統一大業,而他選擇征戰的國家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那些先後被他所吞並的國家,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全都是當年他流亡在外時,拒絕對他伸出援手的國家。

而她們的國家當年也曾經拒絕援助尉鞅,所以很有可能這一回就輪她們國家得面對尉鞅的侵襲,所以她們非得趕緊下手,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馮慕妍看著手中的短刀,手心漸漸變涼,甚至有些微微顫抖。她發現,自己下不了手,要她殺了尉鞅,她……辦不到。

如果是剛進宮時,她會毫不猶豫的下手,但此時此刻,情況已經不同,她的心境也不同了,她真的無法動手取他的性命!

「馮慕妍,別忘了你剛才說的話。」發現她的意志動搖,芝心趕緊提醒她,「你不是說你不愛他,既然不愛,殺他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問題。」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猶豫的態度更為明顯,「我……」

「想想你的娘,如果你不希望你娘因你而受到牽連,下場淒慘,你就必須殺了尉王,絕不能猶豫!」

芝心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震醒了馮慕妍的理智。

為了怕她半途背叛,所以她娘正被人監禁,失去自由,如果她有任何背叛的舉動,娘都會受到牽連,甚至因她而死。

但她真的無法狠下心來殺尉鞅,老天,饒了她吧,為什麼一定要逼她面對如此痛苦的抉擇?

「馮慕妍,你不能再猶豫下去了!」芝心緊緊掐住她雙肩,冷聲命令,「今晚我會想辦法引尉王來蓮宮,機會只有一次,你一定得成功才行。」

她蒼白著臉搖頭,「求求你,我……」

「我會暗中監視你,直到你完成任務為止,如果無法殺了尉王,你就等著替你娘收尸吧!」

馮慕妍冷不防打起了寒顫,她知道芝心是認真的,尉鞅的命和娘的命她只能留一個,該留哪一個,她根本就……沒得選擇。

身不由己,她只有一條路可走,注定要辜負尉鞅的情意,成為一個狠心的女人……  

因為賭氣,尉鞅又開始每晚待在不同妃子的寢殿里,刻意順了馮慕妍的意,而今晚,他則來到燕妃的寢宮內。

燕妃已經許久沒見到王,遂使出渾身解數要討好他,不想再被冷落。

「王,請喝酒吧。」燕妃和尉鞅同坐在一張榻上,她緊緊依偎在他懷中,將酒杯拿起,親自喂他喝酒。

但尉鞅始終心不在焉,沒有理會燕妃的獻殷勤,很明顯的,他的人雖然在這,但心卻不在,不知道飄到哪去了。

「王,您在想什麼?」燕妃刻意搖他,要抓回他的注意力。

他終于回過神來,瞧向懷中的燕妃,卻感到煩悶不耐,只想要離開這里。

這幾日都是這樣,不管他到哪個妃子的寢宮,他總是待不久,無心和妃子們飲酒作樂,因為他始終心系著一個女人,一個讓他又愛又惱的女人。

為了氣馮慕妍的不知好歹,他才故作冷落她的假象,想要讓她傷心、後悔,然後回過頭來求他,希望他能重新疼寵她,別再冷落她。

但他這麼做,到底折磨到了誰?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落入這種境地,無時無刻都在想她,希望能將她擁入懷中,火熱的纏綿一番,但現在的他卻只能面對一個又一個他不感興趣的妃子,虛度一夜又一夜。

他是王,有王的尊嚴,所以他不可能先向馮慕妍低頭,他非得等到她反過來求他才肯罷休。

「王。」一名宮女突然進到殿里,「蓮宮的宮女正在殿外,想要求見王。」

一听到蓮宮兩個字,尉鞅的精神都來了,心想馮慕妍肯定要認輸了,但他卻刻意繼續吊著她的心,不想這麼快就原諒她。「不見,讓她回去。」

「是。」宮女退下,將王的答復傳達出去。

本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沒想到殿外卻出現了異樣騷動,沒過多久,芝心便閃過宮女們的阻擋闖了進來。

「王!」芝心表情凝重的跪在尉鞅面前,「奴婢大膽闖入,請王恕罪,但奴婢有重要的事情必須告訴王,這麼做是逼不得已的。」

燕妃早已對妍妃非常不滿,此刻當然不放過她的貼身宮女。「大膽奴婢,你擅闖入宮就是有罪,還不來人將她拿下!」

「慢。」尉鞅制止燕妃,還冷瞪了她一眼,警告她的自以為是,然後才瞧向芝心,「本王倒是想听听看,你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要是本王覺得不重要,你的腦袋就等著和身子分家吧。」

「娘娘她病了。」芝心一臉擔憂的急急說著,「娘娘已經好幾日食不下咽,甚至無法入睡,還一度昏了過去,奴婢想幫娘娘喚御醫,但娘娘卻拒絕,奴婢只能來求王幫忙了。」

「什麼?」她病了?尉鞅震驚得站起身,毫不在意的將燕妃甩下。

他大步的離開燕妃的寢宮,一心只想趕緊到蓮宮去,听到她病了,他的心瞬間像是被人給緊緊的掐住,既心慌又痛苦。

芝心緊緊追在尉鞅後頭,暗暗漾起冷笑。一切果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尉鞅已經掉入她的陷阱而不自知,即將大難臨頭。

尉鞅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蓮宮,進到寢房里,他本以為會見到馮慕妍病懨懨的躺在床上,沒想到她倒是背對著他站在寢房中間,那一身月牙白的背影顯得異常孤寂,還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妍兒?」他沒有任何防備的朝她走近,「宮女說你病了,你……」

就在他靠近時,馮慕妍突然轉過身來,同時,他的月復部傳來一股劇烈的刺痛,讓他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他緩緩低下頭,眸中盡是滿滿的不可思議,他從沒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她竟然……竟然……

背叛了他!

她手中的短刀,深深插進他的月復部,他不敢置信,他對她的不設防,竟讓她有了刺殺他的機會,輕而易舉便奪取了他的性命。

為什麼?他憤怒的想質問她,卻發不出聲來,只能張著驚訝的大眼怒瞪她,她臉色蒼白,無聲的和他對視,紅唇顫抖的微張,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為什麼要背叛他?他用著剩余的力氣,死掐住她的手,內心的憤恨直沖天際,他更想掐住她的脖子,要她和他同歸于盡,但他卻辦不到,他甚至連撲向她的力氣都沒有。

月復部強烈的疼痛彌漫開來,他的意識隨著從傷處流出的血一起流逝,他好不甘心,他不想就這樣死去,他不該死在她的手里!

「你……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他,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他松開掐住她的手,往後倒下。他不想閉上眼,但眼皮越來越沉重,一陣黑暗將他徹底吞沒,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象。

他不甘心,他好恨、好怒,就算他必須下地獄,他也要將她一起拉下,死也不放過她!

當尉鞅再度睜開雙眼,情況變得異常詭異,他還是站在蓮宮內,但他卻看到自己倒在前方的地上,傷處的血不停流出,染紅了地板,怵目驚心。

而馮慕妍則站在一旁,臉色慘白的呆愣著,一動也不動,像是傻了。

「馮慕妍,你該死!」他氣憤的沖向前想掐住她的脖子,卻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手穿過她,根本就踫不到她。

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透明的,他的魂魄已經月兌離身體,卻沒有去該去的地方,或許是他的憤恨、不甘,讓他的魂魄依舊留在人間,徘徊不去,非得想辦法將她一同拉入地獄不可。

他又試著往馮慕妍的身上抓了幾次,可惜還是踫不到她,她也感覺不到他就在她身旁,等著向她索命。

「馮慕妍,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你得到同樣的報應!」

她居然背叛了他對她的信任,如此狠心的對待他,他的心中充滿著壓抑不了的憤怒!

他笑自己的愚蠢,就連有血緣關系的叔父都能狠下心來殺他,一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的女人又怎能相信?他實在是太天真了!

馮慕妍頹然的跪坐在地,全身力氣像是瞬間被抽光,她看著自己發顫的手,上頭染著他的血,又黏又溫,她突然有種想嘔吐的沖動,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動手,親自斷送了他的性命。

她到底做了什麼?這是對的嗎?她是被逼的,這不是她的本意,絕對不是她自己想這麼做的!

「啊—」她失控的抱頭尖叫出聲,再也受不了,情緒瀕臨崩潰。

听到馮慕妍的尖叫聲,芝心沖了進來,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尉鞅,先是一喜,之後趕緊摀住馮慕妍的嘴,制止她繼續尖叫,「別叫了,再叫下去很快就會引起其他人注意的!」

「啊—」但她還是控制不了的繼續尖叫,像是沒听到芝心所說的話。

芝心迅速往馮慕妍頸後劈了一掌,馮慕妍便昏倒在她懷里,寢房內終于又安靜了下來。

一旁的尉鞅訝異的看著這一幕,才知道原來馮慕妍身邊有個會武功的宮女,看來她們肯定是預謀許久要殺他的。

「奇怪,寢宮內怎麼會出現尖叫聲……」

「里頭發生了什麼事嗎……」

寢宮外已經出現騷動,恐怕再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闖進來一探究竟,芝心沒有時間確認尉鞅是不是已經死透,趕緊扶起馮慕妍,往早已計畫好的路退出寢房,離開尉國王宮。

「別走,誰準你們走了?給本王留下來!」尉鞅憤怒的沖向前阻止,卻一點用都沒有。

他緊跟在她們後頭,眼睜睜看著芝心扛著馮慕妍巧妙的避開宮中侍衛,來到王宮最外圍的高牆,一提氣往上跳,便順利離開王宮了。

他直接穿牆而過,看到牆外早已停著一輛接應的馬車,芝心和馮慕妍一坐進馬車後,馬車便迅速駛離。

「不管你們想逃去哪,本王絕不放過你們!」強烈的恨意驅使著他的魂魄,緊緊跟隨在馬車上,離尉國王宮越來越遠。

就算她們要逃去天涯海角,他也會死纏著她們不放,直到將她們一同拖入地獄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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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4 00:06: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馮慕妍從昏迷中醒來時,天已大亮,而他們也早已離開尉國國都,即將回到自己的國家去復命。

芝心一看到馮慕妍蘇醒,笑著對她說︰「你做得很好,王肯定會非常開心,你將會成為咱們國的一大功臣。」

坐起身,她一時之間還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馬車里,等到精神恢復了不少,她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她親手殺了尉鞅,她親眼看著他倒在血泊當中,一動也不動!

在這一瞬間,她的心也像跟著死了,全身忍不住發寒,腦袋再度一片空白,就連話也說不出來。

「你怎麼了?」芝心看她臉色蒼白得可怕,不得不關心的問。

她的眼神渙散,沒有回答芝心的問題,只是靜靜的呆坐著,像是失了魂似的,了無生氣。

「馮慕妍?」芝心試著再次喚她,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便由著她發愣,心想她是因為第一次殺人,太過震撼,才會一時無法接受自己所做的事情吧。

而始終跟在馮慕妍身旁的尉鞅則譏諷著,「馮慕妍,你也會害怕嗎?既然敢殺了我,就得承受殺人之後的罪惡痛苦,你要是承受不了,它就會壓得你喘不過氣,讓你自食惡果!」

馮慕妍听不到尉鞅說的話,她依舊靜靜的沉默著,在回國的路上,完全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尉鞅以為馬車是朝黎國的方向走,直到後來,他才發覺不對勁,事情完全不像他所想的那樣。

他們居然往和黎國緊鄰的席國走!為什麼?

半個月後,馬車進到席國領地,並且停在席國王宮前,芝心和馮慕妍走下馬車,宮前已有一名太監等著領她們進入。

她們跟著太監進到王宮,來到一處偏殿,席王已經坐在殿上等待,臉上是掩飾不了的興奮得意。

芝心和馮慕妍跪在殿階下行禮,「奴婢參見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身吧。」

「奴婢叩謝王。」

在兩人都起身之後,席王欣喜的說道︰「你們倆做得好,听說尉王已經陷入彌留,只剩最後一口氣強撐著,早晚都是要死的。」

尉國將尉王被刺殺的消息封鎖,不讓百姓知道,就怕引起恐慌,是因為他們早已在尉國王宮里安插了人,才有辦法知道這個消息。

「馮慕妍,辛苦你了,多虧了你才能順利取下尉王的性命,你功不可沒。」

他怕席國總有一日會被尉國滅了,所以早在好幾年前便開始計畫要刺殺尉鞅,下密令要各地方官搜羅國內有姿色的美人,將她們集合起來教,然後再使些伎倆經由黎國的手,將他精心教的刺客美人送入尉國王宮。

他之所以要費盡心思拐個彎這麼做,是要確保就算刺殺失敗,尉國要滅的也是黎國,不是席國。

「奴婢……不辛苦。」馮慕妍非常勉強的才吐出這幾個字,語氣有些飄忽,心頭有種麻麻的木然感。

原來他還活著,雖然只尚存一息,她突然有種想法,她好想隨他而去,這半個月來,她宛如行尸走肉,了無生趣,真的有種一死了之的沖動。

但她不能這麼做,她還有娘,她不能將娘拋下,所以只能繼續苟延殘喘的活著,雖然她……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力氣。

「馮慕妍,本王絕對不會虧待你的,你就好好的留在宮中,本王會讓你往後的日子錦衣玉食,不愁吃穿的。」

馮慕妍突然朝席王跪下,「王,奴婢希望能和娘一起離開王宮,在民間過著普通人的日子,請王恩準。」

她的娘被扣在王宮里,雖然不必擔心娘會被虐待,但被限制住行動的日子肯定不好受,她一定要將娘給帶走。

「為什麼?」席王訝異的蹙起眉,沒想到她寧願舍棄在宮中的好日子,重回民間。

「奴婢從小在市井長大,深覺自己無法習慣宮中的繁文縟節,還是希望能夠回到民間生活,那讓奴婢感到比較自在,或許……奴婢真的沒有住在王宮的命,請王成全。」

席王暗忖,他之所以要將她留在宮中,有大半原因是想監視她,不讓她有機會泄露秘密,但現在她有功在國,他必須得應允她的要求,才能顯得他賞罰分明,要不然將來還有誰肯替他賣命?

既然她想回到民間,他就表面放她走,但私底下還是派人暗中監視,確保她安分的過活,不會有任何問題,這樣也就夠了。

「好吧,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強留你在宮中,你可以和你娘一起離開,另外本王賞你黃金百兩,讓你們在外好好生活。」

「奴婢叩謝王的恩準。」馮慕妍俯首叩地,暗暗松了一口氣。

跟隨著馮慕妍而來的尉鞅訝異的瞧著他們的對答,才明白一切的前因後果,原來她不是黎國人,而是席國人,席王這招借刀殺人之計,差點就將他給騙倒了。

但就算知道真相,他什麼也不能做,現在的他根本一無是處,就連想報仇都沒辦法,只能在一旁憤恨的瞧著這一切。

馮慕妍離開偏殿,接過太監交給她的賞賜後,便一個人先往宮門的方向走,在宮門外等待太監領她的娘親出來。

她茫然的站著,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國家,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心中反倒像是破了一個洞,那個洞越擴越大,將她的喜怒哀樂全都吞噬,讓她變得越來越木然。

她宛如身子回到席國,魂魄卻依舊留在尉國,才會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就連呼吸也感到無力……

「小妍!」

熟悉的叫喚聲從背後響起,馮慕妍轉過身,看著被帶出宮的娘親激動的沖到她面前,幾乎要落下淚來。

馮蓉看著女兒蒼白的面容,心痛如絞,女兒肯定在尉國吃了不少苦,才會變得如此憔悴,像是隨時都會昏倒似的。

馮慕妍終于見到娘親,她想開心,卻開心不起來,就連笑也笑得難看,「我回來了,娘……」

「平安回來就好。」馮蓉將女兒緊緊的抱入懷中,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我的女兒呀……我可憐的女兒……」

她靜靜的依偎在娘親懷中,默默流下兩行淚。她覺得好累,累得無力再多說一句話,只想在娘親的懷中安歇,什麼都不去想了。

「奇怪,這是哪里?」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來到這陌生的地方,放眼望去,前後左右都是一望無際的草浪,看不到盡頭。

她困惑的模著自己的額頭,怎麼想都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來到這的,然而她才一眨眼,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座墳墓,著實嚇了她一大跳。

「怎麼突然出現了一座墳?」

她慢慢來到墳墓面前,一看見墓碑上刻著的名字,頓時倒抽口氣,伸出顫抖的手,輕撫著上頭熟悉的名字。

是尉鞅,他……終究還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王……」她哽著嗓音,對他有著說不出的愧疚。是她害死他的,她這輩子都忘不了,親手將他殺死的椎心痛苦。

她是身不由己呀,如果她有選擇的余地,她真的……真的不想殺他……

她移動腳步,來到後頭的墳冢,趴在隆起的墳土上,啞聲低喃,「王……對不起……」

恐怕他就算下了地獄,也恨不得爬回來向她索命吧?他恨她是一定的,她也不敢奢望他會原諒她。

如果有來生,她願意不計代價的贖罪,只求能得到他原諒的機會。

「王……」

原本平靜的墳土卻在這時出現奇怪的顫動,好像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似的,她困惑的抬起頭,卻驚見一只手突然從墳內掙扎出來,不偏不倚恰恰好掐住她的脖子!

「唔……」她驚訝的瞪大雙眼,被掐得發不出聲音來,緊接著,另一只手也破土而出,同樣掐上她的脖子,準備要了她的命。

「馮慕妍,陪我一同下地獄吧!」墳土逐漸崩塌,露出尉鞅猙獰憤恨的面容,「別以為我會放過你,我要你陪葬!」

她痛苦得無法呼吸,緊閉上眼,感到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強,像是想將她的脖子給用力擰斷。

「馮慕妍,來吧,來陪我,你永遠擺月兌不了我的……」

他掐死她吧,她可以陪他,這的確是她欠他的,如果這麼做能消除他對她的恨意,她死不足惜!

快帶她走,反正她也不想活了,她在人間過得好痛苦,不時都很想要一死了之呀……

「小妍,快醒醒……小妍!」

「呃?」

耳邊突然傳來娘親擔憂的叫喚,馮慕妍猛然睜開雙眼,冷汗流滿全身的拼命大口喘氣,一時之間無法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窗戶的地方透著微微月光,她慢慢冷靜下來,才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在客棧內,剛才那一切……原來是在作夢。

她和娘親離開席國王宮後,因為還不知道該去哪里重新生活,便在附近的城鎮內找了一間客棧暫時落腳,等確定好要去哪里,再動身出發。

睡在她身旁的馮蓉擔心的緊抓住女兒雙手,就怕她又自殘,「醒來就好,你剛才是在作惡夢吧?」

她剛才在夢中用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呀!馮蓉心驚膽跳,要不是她發現得早,只怕女兒真會在夢中把自己掐死。

自從女兒從尉國回來後,神智就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得讓人擔心,現在又出現了自殘的舉動,讓她更是害怕。

「惡夢……的確,那是惡夢……」馮慕妍希望尉鞅還活著,所以那是惡夢,絕不是真的。

離開王宮後,她沒有管道知道尉國的情況,也就無法得知尉鞅咽下最後一口氣了沒。

一想起剛才夢中所見,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希望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確定女兒清醒後,馮蓉才松開她的雙手,用衣袖擦拭她臉上滿布的冷汗。「既然是惡夢,那就趕緊忘了,別再去想。」

馮慕妍坐起身來,虛弱的下床,「娘,你繼續睡吧,我想出去透個氣。」

「小妍,太晚了,你一個姑娘家出去……」

「沒事的,我只在客棧後的庭院待一下,很快就回來。」不顧娘親的阻止,她還是離開房間。

來到無人的庭院,涼風吹過,讓她的身子忍不住泛寒,但卻怎樣也比不過她心中的苦寒,來得刺骨難耐。

藉著月光,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控制不了微微顫抖,雖然她的雙手干淨如昔,她卻始終覺得,他的血早已滲入她的肌膚里,怎麼洗都洗不去她雙手的血腥。

她本以為自己承受得住他的怨恨,但在夢中看到他猙獰著臉,對她露出強大的恨意時,她才明白,她不希望他恨她呀。

「王……原諒我……別恨我……」她摀住臉,終于蹲來崩潰的痛哭出聲,把這一陣子所累積的懊悔全都哭出來。

她幾近瘋狂的哭著,她好後悔,她的心好痛,像是被千刀萬剮,整顆心血淋淋的一直滴著血,卻苟延殘喘的死不了,只能痛過一陣又一陣。

如果時光能倒回,她寧願死的人是她自己,這樣她此刻就不會痛不欲生,連呼吸都感到萬般痛苦。

「王……我是逼不得已的……我真的不想殺你呀……」

尉鞅始終站在她後頭,看著她崩潰痛哭,一遍又一遍的求他原諒她,他的表情卻不為所動,還是對她充滿恨意。

盡避她說她身不由己,但她還是殺了他,辜負他對她的一番心意,就算現在她再如何懊悔,也改變不了她背叛他的事實,他才不打算原諒她!

「馮慕妍,你別痴心妄想,你永遠得不到我的原諒……」

他口口聲聲說恨,但看著她痛哭的模樣,心卻不由自主隱隱抽痛,他刻意忽略掉那難耐的痛意,執意要恨她,直到海枯石爛……  

「小妍,你最近都沒什麼吃,多多少少吃一些吧,免得身子承受不住。」

馮蓉請店小二將兩人的晚膳送入房里,母女倆便坐在外房的小花廳內用膳,看女兒又是瞧著飯菜發愣,幾乎沒有動筷,她不得不擔心,再這樣下去,女兒的身子會出問題的。

「娘,我沒胃口,你盡量吃吧,不必管我了。」馮慕妍淡淡一笑。她真的沒什麼胃口,連動筷子都懶。

「怎能不管?才短短幾日,你就已經瘦了一大圈,娘看了多擔心,還是你……存心不吃想折磨自己?」

她越想越有可能,女兒心事重重,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她總覺得只要自己一不注意,女兒就有可能會去尋死,所以這一陣子她都緊緊跟在女兒身邊,以防任何意外發生。

馮慕妍解釋,「娘,我真的沒有這個念頭……」

「既然沒有,就多多少少吃一點,好讓娘心安,嗯?」

雖然自己真的一點胃口也沒有,但馮慕妍不想讓娘親繼續擔心下去,還是勉強拿起筷子,意思意思吃一點。

見女兒終于肯動筷,馮蓉欣喜的趕緊將一塊肥女敕的雞腿肉放到她碗里,「快點吃,最好趕緊吃回一些肉來。」

她不好辜負娘親的好意,只好將雞腿夾起往嘴邊送,但一聞到雞腿的油膩味,她的胃卻瞬間翻攪起來,非常難受。

她趕緊摀住嘴到一旁盛水的臉盆激烈干嘔,幾乎都快把胃里的酸水給嘔了出來,「唔……惡……」

「小妍?」馮蓉放下碗筷,擔心的來到她身旁,「你怎麼了?要不要緊?娘馬上帶你去找大夫……」

坐在窗邊椅子上的尉鞅看她吐成這副模樣,蹙眉忍住想起身走到她身邊的沖動。這女人就算病了也不關他的事,死了正好陪他一起下地獄!

「娘……我沒事。」馮慕妍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忍下陣陣作嘔的感覺,原本已無血色的臉蛋顯得更加蒼白。

「真的沒事?但我怎麼看,你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惡……」她又忍不住的往水盆干嘔了好一陣子,吐得都快沒力了。

馮蓉驚慌之余,腦中出現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想法。這情形就怕……女兒有孕了!

「小妍,你……月信還有來嗎?」

「呃?」馮慕妍一愣,難掩訝異。直到此刻娘親問起,她才發現,她的月信已經很久沒來了。

尉鞅聞言,震驚的站了起來。她有孕了?

真是諷刺,當時他一心想要用孩子綁住她,讓她成為世上唯一可能生下他血脈的女人,如今她果真懷孕了,而她卻是個背叛他、甚至殺了他的女人!

這……怎麼可能?她在尉國王宮時,膳食里都有避孕的湯藥,照理說,她是不可能懷孕的。

等等,她早就覺得那湯藥的味道變得不太一樣,難道……湯藥早已經換掉,她之後所喝的根本不是避孕的藥?

一陣難以言喻的狂喜漲滿了心房,馮慕妍下意識撫著自己的肚子,激動的淚波在眼眶浮動,臉上露出了這陣子以來第一個開心的笑容。

沒想到她懷了尉鞅的孩子,原本她早已沒有活下去的力氣,但孩子的存在,讓她找到活下去的目標,瞬間讓她振作起來。

「娘,我要將孩子生下來。」她原本黯淡的眸光又出現了光亮,非常堅定的說出自己的決定。

馮蓉錯愕的瞧著女兒眸中的光彩。女兒肚子里懷的應該是尉王的種吧,而她居然……想要生下敵人的孩子!

不,萬萬不可以,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她為什麼願意生下他的孩子?

尉鞅震驚的看著馮慕妍試著將一碗用小魚及蛋花熬煮的清粥慢慢吞下肚,自從她知道可能懷有身孕後,就努力讓自己吃下東西,不能再繼續食欲不振下去。

此時馮蓉不在,房里只有馮慕妍一個人,雖然強烈的害喜讓她非常難受,她還是將粥給小口小口吃下,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看起來非常滿足。

他不懂,她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她如果想拋開過往重新過活,就不該留下這個孩子!

好不容易才將一碗粥吃完,馮慕妍將空碗擱在桌上,輕柔的撫著自己的肚子,柔聲說道︰「孩子,雖然咱們很有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你爹,但娘還是會努力將你扶養長大的。」

尉鞅看著馮慕妍柔哄著月復中孩子的模樣,臉上的溫柔光彩讓他心中一窒。她是真的想要這個孩子,那種母愛是假裝不來的。

他內心百感交集,對她的恨意甚至有些動搖。他可以假設……她願意生下他的孩子,是因為對他不只有懊悔、虧欠,還有不曾說出口的愛意嗎?

之前的他多麼希望她能替他懷個孩子,一起共享天倫之樂,但現在人事已非,這個孩子根本不該出現,她卻反常的異常珍惜。

為什麼要讓他死了才看到這些事情?他什麼都無法做,甚至無法開口逼問她的心意。

他好恨,恨她的背叛,恨蒼天的捉弄,恨此刻什麼都不能做的自己……

此時,馮蓉從外頭推門進來,手里捧著一碗冒著煙的湯藥,臉上的表情非常凝重。

「娘,你去了哪里?」馮慕妍來到娘親面前,看到她手中端的暗褐色湯藥,困惑的微蹙起眉,「這是什麼?」

「小妍,趕緊把它喝下。」馮蓉緊抓著她的手,「趁一切都還來得及之前,免得到最後後悔莫及。」

馮慕妍的臉色瞬間刷白,知道娘端來的是打胎藥,連忙後退,拼了命搖頭,「不!我不要喝打胎藥……」

「為什麼不喝?喝了對你才是好的,快听娘的話,把藥給喝下!」馮蓉步步逼近,死抓著女兒的手不放。

「娘,別逼我!」

「你一定要喝、一定要喝!」馮蓉掐住她的肩膀,硬是要把藥往她的嘴里灌,母女倆出現了激烈的拉扯。

「放開我!娘,別逼我把孩子給拿掉!」馮慕妍死命的掙扎,但她的身子還非常虛弱,根本抵擋不了娘親抓過來的力氣。

「放開她!」尉鞅心慌的撲上前,想將她們倆給分開,但他卻依舊什麼都踫不到。

該死!難道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被灌下打胎藥,殺了他的孩子?

「妍兒—」

他不死心的想再度撲向前去,這時卻出現一股奇怪的力量將他往後拉,他仰倒在地,奇怪的痛意瞬間蔓延全身,痛得他緊閉起雙眼,全身痙攣!

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不,他要趕緊起身,他要想辦法阻止馮蓉逼馮慕妍喝下打胎藥,他要護住她和他們倆的孩子!

然而,深刻尖銳的痛楚刺進他的四肢百骸,他再也承受不住,意識逐漸模糊,陷入黑暗當中……

不知過了多久,痛楚漸漸消失,隨之而來的是全身虛軟,睜開眼,眼前的景象卻讓尉鞅萬分錯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您可終于醒了……」

「謝天謝地,王月兌離險境,終于醒過來了……」

眼前所見,不再是馮慕妍所住的客棧,熟悉的雕梁畫棟,華麗的床帳,他想錯認也錯認不了,這里……是他的寢宮。

守在床邊的御醫及太監們激動不已。他們的王身受重傷,已經昏迷半個多月,御醫用盡所有珍貴的藥材及方法挽救王的傷勢,終于將王給救回來了。

尉鞅終于明白,之前他處于傷重彌留的狀態,魂魄月兌離軀體,一路跟著馮慕妍到席國去,現在御醫救回他,他的魂魄也就迅速歸位,又回到尉國王宮了。

「該死……該死!」他想坐起身,但全身酸痛無力,月復部的傷口還傳來強烈的刺痛感,痛得他流出一身冷汗。

「王,您失血過多,傷勢嚴重,好不容易才蘇醒,要好好躺在床上養傷啊!」御醫趕緊壓住他雙肩,不讓他起身。

不,他想回到席國去,他還沒阻止馮蓉逼她喝打胎藥呀!為什麼要讓他在這最緊要關頭的時刻回來?

他心口的強烈抽痛比傷口還要讓他痛苦千萬倍。他真的保不了她和孩子嗎?難道他只能束手無策的讓孩子硬生生的被打掉?

但他現在人在尉國,距離席國千里之遙,他根本就不可能阻止正在發生的事情!

「呵呵呵呵……」在不得不面對事實後,他心灰意冷的不再掙扎,自嘲的苦笑出聲,嗓音既沙啞又淒涼。

為什麼讓他看到了一切,卻又不讓他有機會阻止?他好恨,恨蒼天如此折磨、捉弄他,存心要他懊悔一輩子……

「王……」御醫不懂王為什麼會突然笑出聲來,對他這有些發狂的反應感到擔心。

尉鞅突然緊抓住御醫的手臂,充滿血絲的眸光變得異常狠厲,「告訴本王,本王的傷得休養多久才能痊愈?」

「至少要兩個月。」

「傳令下去,要所有將士從此刻開始準備待命,一個月之後,本王要親率大軍出征。」

御醫訝異的瞪大雙眼,趕緊阻止,「王,才一個月,您的傷根本就……」

「本王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盡快醫好本王的傷,反正一個月之後,誰都攔阻不了本王出征!」

從她的種種表現,他相信她對他還是有情的,就算保不了她月復中的胎兒,他也要將她給帶回來,就算得負傷踏遍席國的土地才能找回她,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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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娘,放開我—」

客棧里,馮慕妍的手一揮,便將娘親手中的打胎藥給揮到一旁,破裂的聲音刺耳的響起,碗破了,藥也灑了一地。

馮慕妍大口喘氣,瞧著娘親的眼神是震驚、不敢置信,她往旁邊退,害怕此刻的娘,她甚至覺得自己突然不認識眼前這個女人了。

馮蓉瞧著灑了一地的藥,神色依舊凝重,並沒有因此便放棄。「別以為打翻了就沒事,我可以再去煎藥,直到你喝下為止!」

「娘,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看著娘親又要出房門,馮慕妍追上她,緊抓住她的手,熱淚盈眶,「孩子是無辜的,我求娘別再傷害他了……」

因為肚子里的孩子,她好不容易才又有活下去的力量,如果孩子被打掉,她會再度崩潰,無法承受失去的痛苦。

「小妍,你真是瘋了!」馮蓉反過來扣住她雙臂,也激動得眼眶泛淚,「你肚子里懷的可是尉王的種呀,他是咱們席國的敵人!」

要是讓席王知道了,就算不要小妍死,肯定也會逼她打掉孩子,絕不可能讓她有機會生下來的!

「我不管他是什麼人,我必須幫他保下這一條血脈,或許……這會是他唯一的血脈呀……」

她雖然不願這麼想,但卻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她已經負了他,絕不能再打掉他的孩子,讓他連個後嗣都沒有。

就算孩子在席國永遠無法認祖歸宗,她也不在乎,只要能留下孩子,要她做什麼犧牲都不要緊。

馮蓉冷聲堅持,「所以你只是因為對他的愧疚而留下孩子?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更要逼你將孩子拿掉!」

「不……不是這樣的,娘……」

「要不然是什麼?你說呀!」

「我……我早已愛上他了……」馮慕妍終于痛哭出聲,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情感,「娘……我愛他,愛肚子里的孩子,請你別傷害我和他唯一的孩子……」

她明明知道彼此是敵人,一顆心卻還是逐漸深陷在他的情網當中,無法自拔,當他把自己的真心交付給她時,她的心便失守了,再也收不回來。

她並不後悔愛上他,甚至非常開心能幫他留下這條血脈,無論如何,她都要保下肚子里的孩子。

「你說什麼?」馮蓉震驚得瞪大雙眼,沒想到會從女兒口中听到愛他的這個答案。

這是段孽緣呀,她怎麼這麼傻……

「娘,我求你!」馮慕妍激動得不斷落淚,「我知道這麼做很不對,但我就是愛上他了,這或許……就是我的命吧……」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馮蓉忍不住心疼的哽咽問,「一個女人未婚生子,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娘不想你步上娘的後塵呀。」

當年她同樣為了愛生下女兒,但女兒的爹卻不認她和孩子,娶了另一個家世好的女人,讓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盡多少委屈、羞辱,她真的不希望女兒也走上和她同樣的路。

「那麼,娘後悔生下我嗎?」

「就算再辛苦,娘也不曾後悔過。」女兒是她這些年來振作下去的支柱,所以即使再重來一次讓她選擇,她還是會生下女兒。

馮慕妍態度非常堅定的回答,「我也是,所以就算一個人獨自將孩子生下來會有多辛苦,我也不會後悔的。」

看著女兒無所畏懼的眼神,馮蓉就像是看到當年的自己,明知道未來的日子辛苦重重,還是不顧一切的走下去。

果然是她的孩子,和當年的她一樣傻,一樣為了愛犧牲自己。

「傻孩子……我的傻孩子……」馮蓉終于抱著她痛哭出聲,既心疼又不舍,「娘不會讓你一個人辛苦的,娘會陪你,娘會幫助你的……」

既然女兒已經下定決心要將孩子生下來,她也不忍心再逼女兒拿掉孩子,或許這就是她們母女倆的命,都得為了愛如此犧牲。

「娘……」馮慕妍緊緊回抱著她,能得到娘親的體諒、幫助,就像讓她又得到另一份堅強的力量。

她好開心,有她和娘一起保護孩子,她肯定可以順利的將孩子生下,好好撫育他長大成人的。

母女倆緊緊相擁哭泣了好一會後,馮蓉擦干淚水,腦中已經開始盤算接下來的行動。「趁你的肚子還沒大起來,咱們趕緊找個地方隱居,要不然如果讓席王知道這件事,不只孩子保不了,恐怕你也會沒命。」

「好。」馮慕妍點點頭。

反正她們有王給的賞賜,即使不必工作也不愁吃穿,比當年娘親懷著她時的情況好上太多,勢必不會那麼辛苦。

先將孩子順利生下來,之後該定居何處,她們再來慢慢討論,最好是離開席國到其他國去,這樣才能完全避開禍端。

反正在席國里,也沒什麼她們牽掛的人事物,可以灑月兌的離開,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待馮慕妍的懷孕狀況稍微穩定一些後,她們母女就離開客棧,在城鎮近郊處找到一間幽靜的宅子,決定暫時在這里待產。

這近郊平時很少人經過,環境清靜,離城鎮又不算太遠,要去城里采買東西也算方便,最重要的是,馮慕妍此刻的身子狀況不便遠行,她們也只能暫時將就待在這里。

不知不覺中,一個月過去,席國突然接到線報,久為露面的尉王即將率兵親自出征,而且這次征討的國家正是席國!

「怎麼會?這怎麼可能?」席王在偏殿聆听探子帶回來的消息,無比震驚,「他……怎麼會知道馮慕妍其實是咱們席國派出去的刺客?」

尉鞅重傷彌留卻又奇跡似的蘇醒,已經夠讓他訝異了,沒想到一個月後尉鞅就興兵直指席國,擺明是來報仇的。

那當初他費了那麼多心思經由黎國的手將馮慕妍給送出去,不就白費苦心,結果還是得面對尉國的報復!

「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尉王此次點名發兵征討咱們席國,還放話要王將馮慕妍交出去,他要活的人,不接受已死的馮慕妍。」

探子努力將話說得委婉,其實尉王在朝廷上表明了說,他肯定會並吞席國,席王如果還想留下自己的小命,就交出馮慕妍,他只要活的人,如果馮慕妍已死,席王也別想活了。

「為什麼本王就一定得听他的才行?」席王既惱又怒,「本王就不信打不過他,本王決定發兵和他拼了!」

反正已經到了沒有後路可退的地步,他除了面對之外,也沒其他的選擇了。

半個月後,尉國軍隊已到達席國邊境,兩方兵馬交戰,讓席國百姓人心惶惶,不知道席國會不會被尉國給並吞,成為尉國的屬地。

「小妍!」馮蓉急匆匆的推開家門,一臉不安,「我听到……听到尉王的消息了!」

她方才上市集買東西,听到大家議論紛紛的事情,她越听越震驚,顧不得買東西,急忙回來告訴女兒。

「什麼?」馮慕妍趕緊沖到娘身旁,扶著喘吁吁的娘進到廳內坐下,內心萬分緊張,「娘你听到了些什麼?」

她很怕親耳听到尉鞅的死訊,就算他真的已經死了,只要她沒听到,她就可以當作他還活著,以此逃避自己不想面對的結果。

「尉王沒死……還親自帶兵攻打席國。」

「什麼……怎麼會?」她先是欣喜,卻又驚愕不已。

怎麼會這樣?不管怎麼想,尉鞅都該出兵攻打黎國,而不是席國呀!

「小妍,難道你曾經向他透露過,你來自席國?」

「從來沒有過。」馮慕妍非常確定的搖頭。

「那為什麼他卻打往席國……算了,」馮蓉已無力再想這件事,只顧慮女兒的安全。「小妍,城里有些百姓怕席國會被滅了,開始逃往其他地方,你打算怎麼做?」

馮慕妍模著自己還不是很明顯的肚子,想起了尉鞅曾經帶她巡視的宣國領地,原本的惶惶然倒是鎮定了不少。「娘,其實咱們不必逃,就算他真的並吞了席國,他也會將席國給打理好,不會虧待席國百姓的。」

她很開心他沒死,但她沒臉去見他,恐怕他也不想見她,所以她還是安分的在這兒待著,別奢望和他重逢。

只要能和孩子在他治理的領地上生活,成為他的子民,她已經感到非常心滿意足,不敢再多奢求什麼。

她會向上蒼祈禱,祈禱他能長命百歲,而她會好好養育兩人的孩子,直到孩子長大成人。

「小妍,你真的不逃?」馮蓉其實有些擔心,如果不小心讓尉鞅知道女兒的行蹤,她怕女兒會有性命危險。尉鞅對她而言,就是個狂霸好戰、冷酷無情的王,所以她很懷疑,他若知道女兒懷了他的孩子,是會毫不留情的命人將女兒給殺掉,還是饒她一命?

馮慕妍堅定的搖頭,「我想留在這里,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既然女兒的態度如此堅定,馮蓉輕嘆了一聲,決定和她一起留下來,不再勸她離開。  

又過了半個月,兩國戰爭開打,馮蓉去鎮上打探消息,听說他們的軍隊節節敗退,席王無力抵擋,很有可能隨時會向尉國投降認輸。

她打听完消息,便回到近郊的宅子,沒想到當她快到家門口時,便見好幾名席國士兵架住女兒,硬是將她往門外的馬車拉。

「放開我,放開我!」馮慕妍死命的掙扎,就是不肯上去。

「你最好乖乖配合些,免得受皮肉之苦!」

「有種你們就將我打死呀!」

「你……」

「小妍!」馮蓉趕緊沖上前去,和士兵們拉扯起來,「把女兒還給我,還給我!」

「娘!」

「少羅唆,滾開!」

「啊—」年輕士兵猛力一揮,就將馮蓉推到一旁去,害她狼狽的趴倒在地。

「娘!」馮慕妍擔心的喊著,卻敵不過男人的力量,硬被拉上馬車,完全抵抗不了。

「小妍!」馮蓉的腳疼痛得起不了身,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被強押上馬車,揚長而去。

「你們為什麼要抓我?」坐在馬車內的馮慕妍冷瞪著看守她的士兵,不再妄動,一方面是無濟于事,另一方面是怕動到胎氣,傷了孩子。

她其實很害怕,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驚慌,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她得堅強並且振作,才能保護還未出世的孩子。

「等到了王宮,你就會明白的。」士兵不再多說,只是緊盯著她,不讓她有機會逃走。

馮慕妍也不再逼問,一路沉默不語,除了擔心娘親的情況外,也很擔心自己和孩子的下場。

席王突然將她抓來,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而他如此輕易便找到她,恐怕早在她身邊安下眼線,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事已至此,逃不了就只能咬牙面對,是生是死都是命,她妄想掙扎也是徒然。

一群人馬不停蹄,連夜趕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席國王宮,馮慕妍還沒機會稍微喘口氣,便被士兵押入宮里,直接去見席王。

進到偏殿,見到久違的席王,她有些驚訝,因為他沒有了從前的意氣風發,反而是面容憔悴難看,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

「奴婢馮慕妍拜見王。」她冷靜的跪下行禮,等著面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

她會被殺嗎?不對,如果真要殺她,不必大費周章的將她抓來,直接在外頭將她殺了便成。

「馮慕妍,他到底是怎麼知道你是席國派出的刺客的?」席王睜著一雙泛滿血絲的眼楮質問,語氣難掩憤怒。

「奴婢不知。」

「不可能!如果不是你泄密,他又怎會知道?」

「奴婢真的不知。」

「呵,你再嘴硬啊,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席王冷哼出聲,「等你落到尉王手中,你的苦日子就來了,尉王不放過本王,肯定也不會放過你!」

兩國兵力懸殊,他已經無心再打下去,只好照著尉鞅之前所說,交出完好無缺的馮慕妍,投降認輸,希望能求得一線生機。

他想,尉鞅之所以要得到活的馮慕妍,肯定是要親自折磨她,才能消他的心頭恨吧。

「是他……要我的?」馮慕妍激動得紅起眼眶,內心又喜又悲,酸甜苦澀全都攪在一起,讓她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

他恨她是一定的,即使他想親自折磨她,她也無話可說,至少……她終于可以見上他一面了,就算只有一面她也開心。

能死在他的手上,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解月兌,她欠他的理應償還,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她苦笑出聲,下意識的模著自己的肚子。她到底該不該讓他知道,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他……會認這個孩子嗎?她不敢肯定,也猶豫不決,做不出最後的決定……

幾日之後,尉鞅率領的大軍終于進到席國國都,來到席國王宮前,宮門大開,席王帶領所有人跪在宮門前,向尉鞅表達投降之意。

尉鞅身穿戰甲,騎在馬上,一身冷厲之氣,居高臨下的睥睨席王,眸中盡是噬血般的殺意,「席王,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既然敢派刺客刺殺他,就該要有膽子承擔被發現的後果,他這愚蠢的舉動只是提早國家的滅亡命運罷了。

「在下……願意臣屬于尉王……」席王心驚膽戰的回答,「只求尉王饒在下一命,讓在下有彌補的機會。」

尉鞅冷哼一聲,「本王並不需要你的彌補。」他只想要他的命,好消除心頭之恨!

「尉王,請給在下一條生路吧。」席王討好的說道,「在下已經幫尉王備了一份禮物,尉王肯定會高興的。」

席王朝身旁的侍衛使個眼色,侍衛便趕緊進到宮里,將馮慕妍給帶出來。

她腳步踉蹌的被帶到尉鞅的馬邊,侍衛猛力一推,讓她狼狽的跌跪在地,完全不敢抬起頭來看他。

「尉王,你要的馮慕妍在下幫你找來了,完好無缺,這就是在下對尉王表現出的誠意,請尉王收下吧。」

尉鞅瞧著低下頭的馮慕妍,原本冷厲的眼眸浮現出一抹激動,強壓下好不容易才見到她的激蕩情緒,保持冷靜的說︰「馮慕妍,把頭抬起來。」

她身上穿的衣裳有些寬松,他瞧不出她是不是仍懷有身孕,就算心急,他也只能暫時忍下。

「罪妾……無顏面對王。」她真的沒有臉見他,也怕看到他眸中對她的恨意。

「本王命令你抬起頭來!」

馮慕妍掙扎了好一會,之後還是慢慢抬起頭來,總算見到日思夜想的他,他臉色有些蒼白,似乎是身上的傷還沒完全痊愈,就帶傷出征。

想到這,她的眼眶一熱,忍不住泛出淚來,怕他譏諷她假情假意,趕緊低下頭,不敢讓他看到她落淚的樣子。

能看他這麼一眼也就夠了,就算下一刻他命人將她殺了,她也甘願。

尉鞅看到了她眼中的淚水,心也跟著狠狠一揪,異常的難受。好不容易終于見到她,他卻感到萬般的掙扎,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態面對她才好。

她背叛他,甚至讓他在鬼門關前徘徊一圈,差點就沒命,即使她是有苦衷,並且也已經感到後悔,但依舊改變不了她背叛他的事實,他無法如此輕易原諒她,他的尊嚴也不容許他這麼做。

她必須受到懲罰,這是她應受的,而他背後的大軍也等著瞧他如何懲治她的背叛,所以他絕不能心軟!

尉鞅朝後頭喊道︰「御醫。」

由于他負傷出征,所以御醫一直隨侍在軍中,免得讓他的傷勢惡化。本該要痊愈的傷口,也因為旅途勞累,沒機會好好休息,直到現在還沒完全復元。

御醫趕緊上前,來到尉鞅的馬旁,「王,微臣在此。」

「去幫她把脈,她的身子有任何狀況,都一五一十老實說出來。」

馮慕妍訝異的抬起頭,不懂為什麼尉鞅會突然叫御醫做這種事情。難道他……知道些什麼?

不可能呀,知道她懷孕的,除了娘親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甚至連席王都不知道。

「微臣遵命。」御醫同樣納悶尉鞅的指示,但還是照做。

他來到馮慕妍面前,「請你把手伸出來。」

她緊張的握著手,掙扎了好一會才慢慢伸出微顫的手,讓御醫把脈。

御醫搭上她的腕脈,仔細的開始診脈,沒多久,就見御醫的表情一變,感到非常訝異,「這……」

「御醫,結果如何?」尉鞅語氣冷淡,其實他的心很焦急,想要知道在他的魂魄回到尉國後,馮蓉到底有沒有硬逼馮慕妍將胎兒給打掉。

「王,她正懷有身孕。」御醫不敢隱瞞,只能照實回答。

「幾個月了?」

「已有四個多月。」

他們算算時間,便知道馮慕妍的身孕是在尉國時便懷上的,不只御醫訝異,就連席王也震驚的瞪向馮慕妍,沒想到她竟懷了尉鞅的孩子。

馮慕妍還是低著頭,手心忍不住冒出冷汗。她不敢去想,尉鞅在知道她懷有他的孩子之後,會如何處置她,會不會……也逼她將孩子拿掉?

他現在是恨她的,他會容忍自己怨恨的女人懷上他的孩子嗎?就算他曾經……其實愛過她……

听到御醫的回答,尉鞅暗暗松下一口氣,幸好她沒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沒事,他兩個月以來所掛心的事情終于可以放下。

但他的表情還是不變,瞧著她的眼神依舊冷淡。「將她好好的護送回國,御醫隨護在側,絕不能讓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閃失。」

「微臣遵命。」御醫應答。

馮慕妍訝異的瞧向尉鞅,她一度以為,他不會讓她留下孩子的。「王……」

「你得慶幸,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福星。」他不再多說,拉起韁繩轉頭離去,態度始終冷淡。

馮慕妍瞧著他離去的背影,忍不住靶到心酸。紅著眼眶,她撫著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到底該哭或該笑。

是孩子保下她,並不是他原諒了她,但他願意留下孩子,願意認這個孩子,她就該感謝他,沒有將他們母子倆都趕盡殺絕。

他只要恨她就好,別連無辜的孩子也一起恨下去,這樣也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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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尉鞅順利吞並席國後,雖然饒了席王一命,卻將他降為平民老百姓,分配到礦場去工作,要他以勞動換取食物,以做為對他的懲罰。

而馮慕妍被帶回尉國後,還是住在蓮宮里,但尉鞅吩咐,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準讓她踏出宮半步,等于將她給軟禁在蓮宮。

王宮里所有的人都視她為罪人,認為她現在還沒被處死,都是因為她懷上王的孩子,只要孩子一生下來,她肯定必死無疑。

所以,就算她在宮里還是有宮女照顧、服侍她,但宮女們對她都非常鄙夷,一點都不尊敬她。

「娘娘,用膳了。」

宮女將午膳擺入馮慕妍的寢房內,語氣不敬、態度隨便,擺完就打算離開,讓她自己用膳。

「請等一等!」馮慕妍沖到宮女面前,「我想見王,可不可以請你傳個話,讓王知道,我想見他?」

她被帶回尉國的路上,根本連見到尉鞅的機會都沒有,就連現在回到尉國好一段日子,他也不曾出現在蓮宮過。

她有事情想求他,但她出不了蓮宮,每天看見的只有宮女,只好低聲下氣的請求宮女幫忙,要不然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等到他主動來見她一面。

「很抱歉,奴婢無法幫娘娘,娘娘還是乖乖的待在蓮宮待產,別替任何人找麻煩了。」宮女冷淡的說完話,便想繞過她離去。

「等等,請等等!」馮慕妍干脆抓住爆女的衣袖,跪在地上求她,「只是傳個話而已,不會太麻煩你的,我求求你……」

「你……你快放手。」宮女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馮慕妍會直接跪下來,她可受不了這麼大的禮。

「這是怎麼回事?」蕊妃突然現身在蓮宮里,板著一張臉瞧著拉扯的兩人,「現在到底誰是主、誰是僕,為什麼本宮瞧不明白了?」

「蕊妃娘娘,」宮女害怕的趕緊跪地求饒,「不是奴婢要妍妃娘娘跪的,是妍妃娘娘自己跪下的,請蕊妃娘娘明查呀。」

「蕊姊姊?」馮慕妍欣喜的轉而跪走抓住蕊妃的衣袖,像是看到了一絲曙光,「請蕊姊姊幫幫我吧……」

「你現在懷有身孕,小心點。」蕊妃伸手扶住馮慕妍,瞪了一旁還跪在地上的宮女,「還不快點過來扶起妍妃。」

「是。」宮女不敢違逆蕊妃的話,趕緊靠過來,恭敬的將馮慕妍從地上扶起。

蕊妃瞧桌上的飯菜都沒用過,便對馮慕妍說︰「你先用膳吧,有什麼話,等用完膳之後再說也不遲。」

「我吃不下。」馮慕妍無奈的苦笑,一回到尉國王宮,所有人都敵視她,她的情緒也始終緊繃,根本吃不下東西。

蕊妃吩咐一旁的宮女,「去問問御膳房,看有什麼東西比較開胃的,趕緊拿一些過來。」

「奴婢遵命。」宮女快步走出寢房。

直到寢房內只剩下兩人之後,馮慕妍欣喜的漾著笑,沒想到蕊妃居然還願意來探望她。「蕊姊姊,請你一定要幫我,讓我見王一面。」

「王現在不想見你,你還是靜靜等待吧。」

蕊妃瞧著馮慕妍已經隆起的肚子,內心又妒又怨,但她卻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把所有的苦澀都往肚里吞。

沒想到王居然肯讓她懷上孩子,在她背叛他之後,卻又還是將她給找回來,要她將孩子生下來。

蕊妃其實不想來的,但她受到尉鞅的吩咐,來蓮宮一趟,要她教訓那些對馮慕妍不敬的宮女,免得馮慕妍再受欺負,她才不得不過來。

他雖然沒出現在馮慕妍面前,但他其實還是關心她的,王冷落她只是個假象,只是為了給她一點懲罰,並不是真的只要孩子,不要她。

他對妍妃還是有情的,蕊妃很清楚的看到這一點,但就因為清楚,才讓她更是怨妒。

為什麼只有妍妃一個人有資格懷上王的孩子,而她們其他妃子卻想都別想?

「蕊姊姊,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幫我。」馮慕妍哽聲懇求,「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求王,如果見不到王,我就一日無法安心,請蕊姊姊可憐可憐我吧!」

「可是這……」

「蕊姊姊,我向你跪下了。」話一說完,馮慕妍又扶著肚子屈膝下跪,簡直嚇壞了蕊妃。

「別跪!」蕊妃連忙將她扶起,猶豫了好一會,忍不住一嘆,「唉,我只能幫你把話帶給王,但王願不願意見你,我就不敢向你保證了。」

「只要蕊姊姊肯幫忙傳話,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馮慕妍開心的連連道謝,「蕊姊姊,謝謝你、謝謝你……」

「別謝我了,我也不見得能幫上你的忙。」

蕊妃再安慰了馮慕妍幾句話後,便打算離開蓮宮,在她即將踏出宮門前,她又轉身瞧了蓮宮一眼,眼神變得有些陰黯。

「要我可憐可憐你,又有誰可憐咱們呢?」

她才不承認妍妃有資格懷上王的孩子,她憤恨、不甘,心中累積的怨妒已經快要壓抑不了,即要徹底爆發出來。

她一定要讓妍妃好看,要不然難消她的心頭之怨!

馮慕妍緊張的在蓮宮等待,不知道蕊妃有沒有順利替她傳話,不知道尉鞅到底肯不肯來見她一面。

蕊妃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如果連蕊妃都沒辦法請動尉鞅,她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忐忑不安的等著,一直等到夕陽西下,米粒未食,看著窗外夜漸漸深了,還是沒有尉鞅的消息,她的心也逐漸冷下,不敢再有任何期待。

他……真這麼恨她,恨到連見她一面都感到厭惡,所以才不肯來?

「呵……」她自嘲的低笑出聲。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呀。

「王駕到—」

馮慕妍才剛墜入絕望的深淵,沒想到就听到寢殿外太監的宣告聲,她開心的來到門邊,果然見到尉鞅走進來,這讓她難掩激動,她真的已經有好一陣子都沒見到他了。

「王……」

尉鞅進到寢房內,對她的態度始終冷淡,「你到底有什麼話想說?」

他疏離的態度讓她的心又是一陣刺痛,但她只能忍下酸澀,好好把握他過來的機會。「罪妾想求王找回罪妾的娘親,罪妾真的很擔心娘的安危。」

她被席國士兵強押離開後,就和娘失去了聯系,之後她又被帶回尉國,離席國千里之遙,她非常擔心娘的情況。

也不知道娘此刻流落到何處,會不會正在來尉國的路上,想找她呢?娘一個人會不會有危險?

「你有什麼資格求本王這件事?」尉鞅冷哼出聲,「你背叛本王對你的信任,暫時留你一命已是對你的恩賜,你還想得寸進尺求本王幫你找娘親?你未免也太可笑了。」他氣她一開口只記得她的娘,又氣她把自己搞成這副狼狽模樣,原本小巧的臉蛋,現在更顯尖削蒼白,她到底是要折磨誰?她自己?孩子、還是他?

「王,罪妾求求您……」她緊拉著他的衣袖,慢慢跪下來,哽著嗓音道︰「罪妾自知罪該萬死,但看在罪妾此刻懷有身孕的份上,請王幫忙罪妾吧……」

尉鞅原本冷淡的眸光又多了一抹凌厲,「你現在是想拿孩子要脅本王?」

她如果真的只把肚子里的孩子當成籌碼,想要左右他的行動,以為這麼做就能讓她予取予求,他絕對饒不了她!

「不,罪妾並沒有這麼想。」馮慕妍趕緊否認。

「馮慕妍,本王警告你!」他氣極了,微俯,掐住她的下巴,冷聲警告著,「你要是乖乖生下本王的孩子,到時本王或許還會考慮饒你一命,甚至答應你的懇求,所以你最好別拿孩子玩什麼花樣,免得後悔莫及!」

他松開她的下巴,怒氣沖沖的轉身離去,不再多留。

「王……」馮慕妍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無力阻止,傷心失落的淚水緊接著滾滾滑落,泣不成聲。

她該怎麼辦?現在的她,孤立無援,她雖然回到了他身邊,卻活得好痛苦,每一日都是煎熬。

她好累……不只身子累,心也好累,她有一種快要撐不下去的感覺,一個人煎熬真的好苦好苦……

閉上眼,腦袋一暈,她無力的趴倒在地,淚水依舊無意識的流著,像是永無止境。

誰能幫幫她?沒有人會幫一個罪人的……沒有人……

稍後,宮女進到寢房里,本是要看馮慕妍休息了沒,沒想到卻驚見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頓時害怕得驚叫出聲,「啊—快來人哪,娘娘昏倒了,快—快傳御醫—」

原本寧靜的蓮宮頓時混亂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尉鞅回到自己的寢宮內,臉色難看的坐在椅上沉思,心情顯然非常的糟糕。

他逼自己冷落她、不去見她,就是要給她一點教訓,但真的見到她因被冷落而傷心失落的模樣,他的心卻又跟著隱隱作痛,非常不好受。

他不該心軟,不能如此輕易便饒過她,他是一國之王,豈能讓一個女人輕易左右思緒,因為她的淚水便改變決定?

「王,不好了!」此時宮女急急忙忙的來報,不敢有任何耽擱,「妍妃娘娘昏倒了!」

「什麼?」他震驚的站起身,心像是在那一瞬間被人給緊緊揪住,「御醫呢?喚御醫了沒?」

「已經去喚了。」

他大步走出自己的寢殿,再度往蓮宮方向走去,非常擔心馮慕妍的情況。

她為什麼會突然昏倒?她絕不能有事,他絕不準她離開他!

一進到寢房,就見御醫正在床邊幫馮慕妍把脈,他雖然心急,卻還是只能暫時按捺住情緒,等御醫把完脈再說。

直到御醫診斷完馮慕妍的病況後,尉鞅難掩焦急的問︰「妍妃到底怎麼了?」

「王,娘娘這是身子虛弱,再加上心力交瘁,內外煎熬,才會導致昏迷發熱的狀況產生。」

「身子虛弱?心力交瘁?」

「娘娘食欲始終不振,入口的東西少之又少,身子不見孕婦該有的豐腴,反倒顯得消瘦憔悴,要是再瘦下去,恐怕娘娘肚子里的胎兒會發育不良,而娘娘也會有性命之危呀。」

尉鞅心驚的瞧向躺在床上的馮慕妍,臉色蒼白的她,看起來萬分憔悴,就算在昏迷中,似乎也很不好過,只見她雙眉緊蹙,低聲囈語,好像正在作惡夢。

這一刻,他的心像是被狠狠的刺了一下,痛徹心扉。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他難辭其咎。

如果不是他有意讓她吃些苦頭,刻意冷落她,她也不會惶然無助,承受著身心煎熬,直到承受不住才昏了過去。

他真恨自己,恨自己高傲低不了頭,一步一步慢慢將她逼入了心力交瘁的絕境里!

「御醫,那現在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的情況轉好?」

「微臣會開一些滋補的藥膳,讓娘娘服用,但得想辦法讓娘娘有胃口服下才有用,另外不該再讓娘娘繼續承受內心煎熬,否則微臣擔心,娘娘總有一日會……撐不住的。」

「本王明白了。」尉鞅的臉色凝重,緊盯著馮慕妍的雙眼滿布擔心,「你下去準備吧,該如何讓她喝下,本王自有打算。」

「微臣遵命。」

御醫退下後,尉鞅便坐在床邊,痛心的瞧著她在昏迷中還不斷掙扎囈語,眼角甚至掉著淚。

「不……求求你……別這麼對我……」

「妍兒,別哭。」他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一遍又一遍,她的淚水讓他疼痛、懊惱,恨自己竟狠下心來折磨她。

但折磨了她,同樣也折磨到他自己,這一陣子他沒一日好過,一顆心始終系在她身上,陪她一起痛苦呀。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無意識的低泣著,「我不會玩什麼花樣……我會好好的將孩子生下來……只求你相信我……」

「我信你、我信你。」尉鞅俯,吻去她的淚水,在她耳邊柔聲的哄著,「妍兒,別慌、別怕,我不會再折磨你了,我用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證。」

他對她的恨,早已淡去,他還是愛著她的,深深的愛著她,那一股愛意甚至比從前還要更加濃厚。

她願意為他保下孩子,已經足以讓他明白,她同樣是愛他的,要不然她不可能犧牲到這種地步,就算和她娘親起爭執,也絕不後悔。

他該如何向她坦白,都是他高傲矛盾的心,不容許自己輕易開口原諒,才會讓她承擔了如此多的折磨?

他早已不當她是罪人,她還是他最愛的女人,唯一能讓他在乎、唯一能進駐在他心上的女人……

恍恍惚惚的從昏迷中蘇醒,馮慕妍睜開雙眼,困惑的瞧著躺在她身旁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還是作夢。

他怎麼會在她身邊?不可能吧,她現在肯定是在作夢……

「醒了?」原本閉眼淺眠的男人在她睜開眼後不久就醒了,他拿起一旁的布巾幫她擦拭臉上、脖子上的濕汗,動作又輕又柔,「還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傻愣愣的瞧著尉鞅,久久無法回過神來。他雖然依舊板著臉,但他對待她的態度好溫柔,就像是怕將她踫壞似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她一醒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原本不願見她的男人竟陪她睡在床上、守著她,像是把她當成珍寶?

「你已經多日沒有正常進食了,從現在開始,本王會盯著你,親眼瞧你將膳食全都乖乖吃下。」

他起身,喚來宮女幫馮慕妍梳理打扮,馮慕妍還是一臉呆愣的任由宮女們幫她穿衣盤發。

因為尉鞅對馮慕妍的態度轉變,連帶的宮人們也小心的服侍她,不敢再對她有任何怠慢,免得惹禍上身。

等到她打扮好後,一桌香氣四溢的早膳也已擺好在她的寢房內,她由宮女引領著落坐,同樣梳理完畢的尉鞅就坐在她身旁,打算陪她一起用膳。

馮慕妍不知所措,就算宮女已經將一碗清淡的小魚粥擺在她面前,她還是一動也不動,像是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吃飯。

尉鞅看她遲遲沒有動作,眉心微蹙,「這魚粥不合你胃口?」

「不……不是……」她趕緊將碗給捧起,卻沒想到粥很燙,連帶的碗也燙手,她低呼一聲,一不小心就把碗給打翻了,「啊—」

粥灑了一地,她驚慌的瞧向尉鞅,就怕他會更加不悅,果然他眉心的皺痕更明顯了,但他卻是握住她的手查看著,語氣有些擔憂,「燙到手嗎?很疼嗎?」

「呃?」他……在關心她?

他趕緊命令一旁的宮女,「去把布巾用冷水打濕拿過來。」

「是。」宮女動作利落的轉身拿布巾去。

等到宮女將濕布巾送過來後,尉鞅將馮慕妍的雙手包裹在濕布巾里,替她降下掌心的熱燙。

「還疼嗎?」

听著他關懷的話語,馮慕妍眼眶一熱、鼻一酸,有種想哭的沖動,她知道自己只要一開口說話,可能就會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只好緊抿著唇搖頭。

為什麼又突然對她這麼好?難道他不恨她了嗎?如果他只是希望她安分的將孩子生下,不會出任何差錯,其實他沒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因為無論如何她都會將孩子生下,她是心甘情願懷著這個孩子的,絕不會讓孩子有任何萬一。

敷了一會兒,尉鞅將布巾拿開,仔細端詳她的掌心,沒有發現紅腫後,才放心下來。

馮慕妍連忙將手收回,不讓他再繼續握著。

她的舉動讓他眉心又是一蹙,「怎麼了?」

「王……您大可不必這麼做,無論如何,罪妾都會努力將孩子平安生下來的。」她扯開一抹苦笑,「罪妾向您保證,絕不會耍任何花樣。」

「你認為本王是為了安撫你才這麼做的?」

「難道不是?」

尉鞅忍不住氣惱,惱的是她不明白他的心意,也惱自己無法軟下口氣直接說不恨她了。

「本王懶得安撫任何女人。」他氣悶的拐個彎回答。

懶得安撫?如果他不是在安撫,那又是在干什麼?馮慕妍小心翼翼,就是不敢將他的舉動和原諒她的意思給擺在一起。

畢竟她差點害他丟了性命,這麼嚴重的事情,他不可能輕易原諒她的。

「還有,你不必再自稱罪妾,本王不想听。」

「那……罪妾還能自稱什麼?」

「你從前怎麼喚自己,就怎麼喚吧。」

「……是。」

一時之間,兩人都沉默了,氣氛變得尷尬生疏,這讓尉鞅有些懊惱無奈,沒想到要修補兩人之間破裂的關系會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

她現在對他有顧忌,不敢放開心相信他對她的好,他也就只能慢慢用時間讓她明白,他對她不是安撫,而是憐惜。

此時宮女又重新添了一碗粥擺在馮慕妍桌前,尉鞅馬上將粥碗端過,「碗燙,還是由本王喂你吧。」

「呃?」

馮慕妍錯愕的看著尉鞅用湯匙舀起一些粥,放在嘴邊吹涼之後,才遞到她面前,頓時一陣酸意又蔓延在鼻間,眶中甚至已經浮起淚波,隨時都有可能潰堤而下。

他居然不顧王的身分,紆尊降貴的親自喂她吃粥!她除了受寵若驚之外,心中還泛滿了說不出的感動。

就算他真的只是為了孩子,她也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

「快吃,要不然就冷了。」

她張開嘴,終于將粥給吞下,他每喂一口,她鼻頭的酸意就越來越濃厚,最後開始邊吃邊落淚,一發不可收拾。

「哭什麼?」看她哭,他也很不好受,趕緊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這粥難吃到讓你落淚?本王馬上命御膳房重煮……」

「不是這樣的。」她忍著淚阻止,「不是粥的關系,是臣妾自己的問題。」

她是感動的哭了,粥的暖意溫暖了她的胃,也溫暖了她原本憔悴的心,那道溫暖里還包含了他的情意,像在療愈她心上的傷痛。

她真的可以這麼想,他已經原諒她了嗎?她真的很希望,他別再恨她,能夠重新信任她……

「既然不是粥難吃,那你就要好好吃完,還有……別邊吃邊哭。」他說不出安慰的話,還是只能用命令的口氣,只盼她能趕緊停下淚。

馮慕妍點點頭,趕緊將自己臉上的淚都抹掉,深吸好幾口氣,好不容易才壓抑住想哭的沖動。

尉鞅繼續喂她,動作輕緩小心,不管他喂什麼,她都乖乖吃下,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用著早膳,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他試著想彌補、想改變,但這種事情急不來,現在只要她能好好的用膳,將身子養得豐腴一些,他就不敢再多奢求什麼了。

他相信兩人之間的關系會慢慢轉好的,只要他不放棄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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