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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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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慕容美] 怒馬香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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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13: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童子郎中

城樓上五更鼓響之後不久,冷秋華主婢所在的鄰室中,突然傳出一聲呻吟,接著只聽冷秋華語聲問道:“秀萍,你們怎麼了?”

秀萍哼聊著道:“我發燒!”

另一名女婢跟著呻吟道:“我,我也發燒!”

冷秋華大吃一驚道:“你們都在發燒?,’

武揚一聽隔壁冷秋華二名侍婢都在發燒,心中頓時起疑.他向天涯樵子偷偷望去,但見天涯樵子睡興正濃,並在散發輕微的鼾聲,不禁暗歎道;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多趕幾天路,就顯得這樣困頓!

隨聽隔室冷秋華友在喃喃道:“心脈喘息粗浮,果然是在發燒。丫頭,我問你們,你們可知道怎麼會忽然發起燒來的?”

秀英哼著道;”吃過晚飯之後,婢子就覺得身上好像不大舒服,而當時亦未在意,哪知越來越厲害……”

冷秋華接著道:“這會兒感覺怎樣?”

秀英無力道:“頭暈得很。”

秀萍呻吟著接口道:“婢子,也一樣……”

冷秋華喃喃自語道:“會不會是水土不服呢?”

武揚輕敲板壁道:“冷姐姐,要不要我去為她們抓兩帖藥?”

冷秋華訝聲道:“你被吵醒了麼?“

武揚低聲笑道。“一直醒著還沒有閤眼呢!”

冷秋華沉默片刻道:“那你就幫我去叫個夥計上來吧。”

天涯樵子忽然一揉眼皮笑道:“用不著如此費事,藥,我這兒有的是,只是不知道靈不靈而已!”

冷秋華大喜道:“那太好了.”

天涯樵子坐起來道:“小子送過去!”

武揚急急點燃油燈,他見樵子由一個小布包裡仔細檢出一隻小瓷瓶,又從瓷瓶裡倒出兩顆黑色藥丸交了過來,當下接在手中道:“這是什麼藥?能治哪幾種病?”

天涯樵子低聲嘻笑道:“這叫‘怪藥’,。專治各種‘怪病’!”

鄰室房門半開,冷秋華正當戶而立。她!身上只披著一件薄薄的羅裳,釵環不整,頭髮也有點散亂。

顯然早已登床就寢,因兩婢發燒才急急起身,故無暇再事先修飾.但也因為不事先修飾。更顯得她淡雅天然,超麗脫俗,清麗如仙。

武揚目光所至,不禁呆了一呆.

冷秋華接過藥去悄聲道,“不過來舉坐?”

武揚搖一搖頭道:“不不早了”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說罷。立即迴轉自己的房間,冷秋華則在門口出了一會兒神,方才關門入房.晨光曦微。

秋風送爽!

街上響起了車馬輪蹤之聲。

這正是商販趕早程的時刻!

武揚已經梳洗事畢,但天涯樵子仍然躺在那裡呼呼大睡鄰室的冷秋華主婢也靜悄悄沒有半點兒聲音,他不便猶太清夢。同時覺得去魔宮取回藏物,並非萬分火急事,也不爭在這一時半刻,於是輕輕掩上房門,準備去客廳裡坐以靜待.客錢大門打開不久,一位中年書生徐步走入.武揚見門外人影晃動,一抬頭一看,認得來人正是那位被疑為青城帝君的駱陽鍾,只好勉強起立拱手道:“駱兄早!”

駱陽鍾回了一揖,含笑道:“武老弟早!吳前輩,冷女俠他們起床沒有?”

武揚搖搖頭道:“還沒有。”

駱陽鍾微微一怔道:“聽說吳老有清晨早起行動之習,數十年如一日,從未有過間斷,今天為何一反常態?”

武揚皺眉道:”昨夜有兩位姑娘發燒,大家都沒有落得好睡,清晨天氣涼爽,偶爾失眠,也是難怪了……”

駱陽鐘點點頭道:“不才系來向吳老與列位辭行,既然吳老尚高臥未起,只好領請老弟代為轉達一聲了.”

武揚信口問道:“駱兄行將何往?”

駱陽鍾苦笑道:“浪跡江湖,終非久計,故擬寬一處清幽住地,以作終老打算機在準備先在劍門山附近看看是否合適。”

武揚故作詫異之色道:“劍門山地當川陝要衝,形勢雖佳,清靜則未必,駱兄怎會選中這處地方?”

駱陽鍾側臉道:“依弟台之意,應以何處為佳?”

武揚注目道:“就小弟所知,在川康之交,有一處地方名叫‘蠻古’。地在大金川之西,二凱河之北,大雪山之東,浮沙遍地,蛇曾難侵。依形勢論,堪稱窮山惡水,然若用作隱居,則為無上佳城。駱兄認為如何?”

駱陽神留意傾聽著,聽完面現喜容道:“果然是處好地方!弟台說得如此詳盡,想必已經到過該處了?”

武揚說出魔宮所在地,意在察看對方臉色;不意對方臉色居然毫無變化、他自知這一回合又是徒勞無功。

當下接口道:“到是到過,只是未入寶山,空手回而已!”

駱陽鍾惑然道:“此話怎說?”

武揚急切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只好苦笑一聲道:“一言難盡……”

駱陽鍾忽然問道:“老弟是否有意再作一蠻古之行?”

武揚點點頭過:“有這意思。”

駱陽鍾欣然道:“那麼,老弟能否消待數日,待不才由劍門山回來一道走?”

武場注目問道:“須候幾日?”

駱陽計想了想道:“早則三天,晚則五天,一定不會逾越此數。”

武揚點點頭道:“就這麼說!”

駱陽鍾高興地道:“那真要謝謝老弟了.”

說著,舉目向裡院掃視了一下,神情黯然道:“吳老前輩至今還未起身,想是不願再見不才這個棄徒,尚請老弟向他老人家請安,無論如何也請他老人家代向恩師說項,不才此生載德不盡。”

武揚見他說得十分懇切,只好點頭答允。送走駱陽鍾,回到房間,只見天涯樵子正坐在床沿上打呵欠。武揚見了,不察暗暗奇怪。這可不是一名武林高手所應有的現象啊!難道這老傢伙競真是為了不願接見駱陽鍾,才故意在這裡裝作好夢初醒之態不成?_當下只好報告道:“駱陽鍾剛來過。”

天涯樵子無精打采地道:“你們說的話,我全聽見了。”

武揚皺了皺眉頭道:“老前輩是否覺得哪裡不舒服?”

無涯樵子點點頭道:“果然有點困頓,但不礙事,隔壁冷姑娘她們起來沒有?”

冷秋華在鄰室應聲回答道:“不知怎麼的,秋華也似乎有點頭暈,我們大夥兒別都因食宿欠當,患上了什麼疫吧?”

武揚至此益發感覺不對。

二婢夜間發燒,冷秋華頭暈,天涯樵子失神困頓,這一連串意外,全在一夜之間發生,真的只是一種巧合,天涯樵子忽然問道:“你那二位小姑娘怎樣了?”

秀英接口道:“婢子和秀萍全好了,謝謝老前輩的解藥,我們正在服侍姑娘哩。”

武揚忙說道:“前輩那種黑色藥丸既然具有此等神效,何不再拿兩顆出來,由俞輩和冷女俠分服一顆下去試試?”

天涯樵子笑道:“如有還要你吩咐?那已是最後的兩顆了.”

武揚緊級眉頭道:”會有這樣巧!

正在說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鄰宣傳出,房門推開,忽見二婢扶著略顯清減的冷秋華走了進來.武揚怔了一下道:‘大姐不是感覺不舒服麼?”

冷秋華蛾眉未掃,神情蕭索,淡淡一笑道:“聽說吳老前輩亦感玉體違和,我這個做晚輩的自認渡過來看看。

天涯樵子大笑道:“笑話……”

冷秋華注視之下,突然問道:“老前輩是否真的只感到。有點困頓。”

天涯樵子笑道:“像老朽這一把老骨頭,雖不敢自詡諸邪不侵,但普通的風雪感冒,大概還不會輕易罹致就是了。”

冷秋華注目搖搖頭道:“晚輩深不以為然,前輩最好試運一下氣功看看。”

武揚暗暗奇怪:他見兩人臉上均帶病容,但兩人卻都以為對方有病,而自信本身沒有什麼,這是什麼道理呢?

天涯樵子見龍鳳劍說來似乎十分嚴重,只好依言摒息運功,默察內腑有無異狀,半晌過後.抬起頭來,笑道:“百脈正常,氣血極為流暢!

冷秋華星眸閃過一陣迷惘之色,皺眉道:“這就令人費解了。”

武揚吃驚地道:“怎麼呢?”

冷秋華出口為難地位:“若果依照醫經來說,吳老前輩此時額角幽暗,坐身偏歐,聲散不聚,說得嚴重點,可謂已到了……”

天涯樵子笑道:“已到了行屍走肉之狀態是不是?”

冷秋華微微躬身道:“晚輩該死。”

天涯樵子愣了一下。又笑道:“你們等著瞧吧!”

武揚察狀接口道:“前總是否需用什麼物事?’”

天涯樵子點頭笑道:“拿錠元寶來!”

武揚急去行囊中取出一錠元寶送上,只見天涯樵子接觸元寶之後,在手中搓弄片刻,那錠元寶已變作銀粉散落一地。

天涯樵了攤開手掌,仔細看了一下,頗為滿意地大笑道:“老朽這一手‘粉飾太平’的功力未減毫未,除了略感疲乏之外,並無別樣不妥,你妮子這下總該信了吧?”

冷秋華默默無言,望了天涯樵子半晌,面帶愧色道:“也許是晚輩學有不到。”

天涯樵子微笑道:“華山後代無名醫,你妮子這是向何人學來的這一套鬼畫桃符?”

冷秋華俯首微笑道:“家祖蓑笠翁。”

天涯樵子不禁啊了一聲道:“原來蓑笠翁冷老地就是令祖!冷老兒醫術更在病郎中之上,你既是冷老兒嫡裔親傳。應該不會有錯才對啊;”

冷秋華搖頭道:“晚輩既未向家祖專心請教,外祖亦未專心教誨,只不過幼時常跟在他老人家身邊偷學一點皮毛而已。”

武揚插口道:“吳前輩身帶藥瓶,而且藥效奇驗,應該也是個行家了?”

天涯樵子大笑道:“冒充行家而已!那瓶黑色藥丸還是幾十年前得之病郎中,據說藥名‘萬魔神丹’.不論.什麼疑難雜症,均能藥到病除.這些年來,老朽用以濟世,幾乎博來神醫之名,可惜已經用光了。哈哈哈!”

武揚搓搓手進:“現在怎辦?”

冷秋華沉吟道:“吳前輩的脈理,再穿晚輩看看。”

說著,伸手替天涯樵子切了“寸關尺”,搭腕把脈期間,臉色越來越凝重,一對星眸中,同時透出不勝詫異之色。

天涯樵子看出冷秋華神色有異,笑問道:“有話請說,不必忌諱。”

冷秋華收回纖手,迷惆地道:“老前輩六脈平和,只是暗伏鬼脈,這種奇異的脈象,究系何緣而生,就非晚輩所能斷定了。”

天涯樵子問道:“何謂鬼脈?”

冷秋華沉重地道:“在六脈之外,不時有一道浮脈在不知不覺中一滑而過,那就是鬼脈。”

天涯樵子眨了眨眼皮道:“你既察出脈理。怎說不能斷定?”

冷秋華歉疚地道:“因為這種鬼脈計分即日應,五日應,十門應,百日應等數種,不至應期,一切如常,屆期發病,則縱然不死,也必將終生殘廢。晚輩雖已察出前輩脈理中帶有鬼脈現像,但對這種鬼脈尚無辨別之能。”

武揚忽有所悟道:“一定被那奸魔暗中施了手腳!”

冷秋華一呆道:“你指駱陽鍾?“

武揚點頭假聲道:“我想除了駱陽鍾,應無他人有此能耐;同時,換了他人,應亦無對我等暗施毒算之必要。”

天涯樵子緩緩搖頭道。“不盡然……”

武揚斷然道:“沒有化麼可疑的了,我等由平溪來到昭化。一路未與生人同桌。只有昨天和駱陽神吃過一餐飯。各人就連續發病,世間事,會有這樣巧?哼。這廝居然還改裝好人前來探看,真可謂膽大包天;冷秋華想了想道:“照說起來,除了駱陽鍾。因無他人有下手的機會。但我們得的完全是‘病’而不是‘毒’。從來只聽說有人‘下毒’,卻不曾聽過有人能夠‘下病’。吳前輩說得不錯,這事的確不無商榷之處。再則各人的脈象不同,吳前輩脈帶鬼象,秀英、秀萍發高燒,我僅微感不適,你則毫無異狀,做手腳可能如此分門別類?”

武揚反駁道:“那麼。大家於此時此地,突然病成一團,應該作何解釋?”

冷秋華望他一眼,徐徐道:“秋華亦無法說出箇中道理,附近如有高明的大夫,最好能去請上一位來,因我自己有病,診斷未必準確。”

武揚點頭道:“我去找找看;但請你也先替我把一把陳如何?”

冷秋華笑道:“你好端端的,又沒有病,把什麼脈?”

武揚堅持道:“你尚未診察,怎知我沒有病?”

冷秋華正色道:“醫家向重‘望聞問切’,‘望’為四診之首,實際上有很多病是一望就看得出來的。你神清氣朗,吐音鏗鏘,還要診察什麼?”

武揚接口道:“你既斷定我沒有病,我便更要斷定是駱陽鍾搗的鬼了。因為連日來,我不停地奔馳著、又沒有吳老前輩那份深厚的功力,應該第一個先病才是道理。但如今我沒有病,你們卻都病了,這顯然是因為我身上佩有一塊溫香玉之故,若果不信,你們可將這塊溫香玉拿去試試看!”

冷秋華點頭道:“試試也好。”

哪知冷秋華剛自武揚手中接過那塊溫香玉,忽然身子猛震,就像被毒蛇在掌心咬了一口似的,急將那塊寶玉擲落於地。

武揚為之駭然道:“大姐怎麼了?”

冷秋華一語不發,垂首瞑目,運氣行功,好半晌之後,這才抬起頭來,幽幽一嘆道:

“我一接玉過手,便覺血奔育育,若非放手的快。幾乎當場星厥,此玉祛毒而不能治病。至此殆已明甚.”

武揚甚感意外,說不出是憂是喜,因為地亦深信“毒”可下,而“病”決不可下,既經證明眾人所患者為“病”非“毒”,那麼他對駱陽鍾之懷疑,便不易成立。可是,眾人之病,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麼?他敢說決不相信!武揚呆了半晌,徐徐拉起那塊溫香玉納回袋裡,緩緩地起身默然出棧。

地當川陝官道重鎮之一的昭化,末至已時,即已商賈雲集。位於城東的岳廟前面更是江湖藝人,乞丐,扒手等三教九流人物薈萃之地。

武揚向內首一帶,那些江湖郎中集中之處踱去。

只見那些郎中差不多個個都掛著“專治無名中毒,疑難雜症”一類的招牌,每一攤位也都掛滿一些病家申謝的大紅.紙條。

武揚見了,暗暗好笑。他沿著那些攤位逐一審視過去,一忽然間,目光突被一面嶄新的招牌給吸引住了。

那是一方布招,橫裡寫著“活人無算”四個大字,上款是“夏楚大夫惠存”,下款是“松濤道人沐拜”.武揚不曾聽過“夏楚大夫’這個名字,可是,“松濤道人”不就是武當派掌門“松風道長”的師弟麼?既連松濤道長都受過這位“夏楚大夫”的好處,此人之醫術自然是錯不了的了。

他接著再向坐在小桌後面那位夏楚為號的郎中打量過去。但見此君生得肥頭腫腦,長著一雙鼠目,兩撇貓須,年紀約在五旬上下,看上去好像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武楊暫將以貌相人的觀念放過一邊,上前拱手道,“尊駕就是夏大夫麼?”

那郎中端坐著,皮笑肉不笑反問道:“區區正是胖郎中夏楚,台端可是要高病?”

武揚指著那布招又道:“請問這位“松濤道人’,他是哪座寶觀的道長?”

那位復楚大夫淡淡地道:“武當玄武觀。”

武揚輕輕一哦又問道。“這位松濤道長,曾經貴大夫治癒何症?”

胖郎中不悅道:“此與閣下何關?”

武揚耐著性子道:“在下與這位松濤道長曾有數面之緣,故人有疾,總覺關心也。”

胖郎中登時改容道:“原來如此。那位松濤道長患的是一種罕見難症,時間約在八個月前,不是敝人自誇,若不是遇上區區胖郎中,他道長那條老命也就算完了。”

武揚本還想再們詳細些,但又怕對方嘮叨,他暗忖:這廝醫術是好是壞,冷秋華是內行人,當不難加以斷定。

於是賠笑道:“在下有幾位朋友,刻正臥病客找中,不知可否勞動大夫一下?”

胖即中一翻鼠眼道:”什麼病?”

武揚苦笑道:“要知道什麼病,就好了.”

胖郎中點點頭道:“好的,晤,不過,我胖郎中輕易不願出診,為的是一走開,就得停下這邊的生意,所以,咳咳……”

武揚取出兩隻十兩重的銀顆子笑道:“這個數地夠不夠?”

胖郎中接去點頭道:“可以將就了。”

回到客棧,武揚欣然高呼道:“吳老前輩何在?大夫請來了。”

胖郎中聽得“老前輩”幾個字,胖臉上立即浮現出一絲詭笑,武揚因為走在前面,並無所覺。天涯樵子打開房門,探頭打量了一下,漠然道:“大夫?嘿,一名江湖郎中罷了!”

武揚見天涯樵子有點瞧不起的樣子,急忙為雙方引見,並說出胖即中曾為武當松濤道長治癒奇病的經過。

無涯推於神情仍然十分冷漠,淡淡說道:“那就請進來吧。”

胖郎中進房坐定,悠然撫須道。“這位老人家,單看你的氣包,僅可看出病勢不輕,治理起來恐怕相當棘手哩!”

天涯做子嘿了一聲道:“敲榨之張本!”

胖郎中也嘿了一聲道:“錢財人人喜愛,端視賺取之道而已矣。區區雖是一名走方郎中,但一身所學.卻敢自誇直追病郎中,而不下川中二唐,憑藝取值,自可無愧於心。別的不說,台端所不適者是否精神困頓,疲乏思睡?”。

天涯樵子雖不相信一名走方郎中會懂什麼醫術,但人家一言道破他的病象,也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當下勉強點了一下頭道:“連日來走路太多,困頓思睡。殆為必然現象,也算不得什麼大病。”

胖郎中曬然道:“還說不是大病,嘿嘿。台端這種病,麻煩可大著呢;這種叫做:‘昏睡病’。目下只是初期,還未大肆發地惟已鬼脈暗夥,一旦發作起來,可說比死還要難受!”

所謂“鬼脈暗優”,恰與冷秋華所診者不謀而合!

天涯樵子瞼色微變道:“應在何時?”

胖郎中向武揚單指一堅道:“請先付酬百兩!”

天涯樵子勃然大怒發:“混蛋,病尚未看,怎地就先伸手要錢?”

胖郎中冷冷一笑道:“已經說出病名和症狀,何雲未看,假如區區胡談一通,隨便說個病名,亂抓幾味草藥,您老微意不滿意?”

武揚明知江湖郎中慣於詐財,但只要病好,銀子都是身外之物,當下連忙從中轉環道:

“照數奉上就是!”

說著自懷中取出四片金葉子約合紋銀百兩之數,遞到胖郎中手上道:“大夫點收!”

胖郎中接過去咧嘴笑道:“到底還是這位公子哥兒慷慨。報告公子,這位老人家的病,要到第五天上午發作,但若動了真氣.只消三天就發作了。”

武揚吃驚道:“大夫有藥可治麼?”

腫郎中沉吟道:“這種罕見的病症,區區身邊方子倒有一個;不過,咳咳,如果說要開方子的話……”

武揚一聲不響,又奉上金葉四片。

胖郎中欣然笑道:“受人錢財,管人消災,拿文房四寶來!”

武揚送上紙筆墨硯、只見胖郎中奮筆疾書,頃刻開出_張藥單,一看所開的藥,競是:

“天山沙魚膽一個,關東蛤蚧尾一對,占城冰鼠肝一付,研求和酒空腹。”

武揚見了不禁大皺眉頭道:“這些藥往哪裡找?”

胖郎中徐徐道:“我不是連地名都開列得清清楚楚麼?”

武揚皺眉道:“天山只有天池,但那只是一個淡水湖,怎會有沙魚?蛤蚧盛產閩粵,關東何來蛤蚧呢?冰鼠本該在苦寒之地,占城是南方熾熱之區,哪裡產有此物?”

胖郎中起身笑道:“你總知道‘物極必反”,這句話吧。正因為物性與地性相反,拿來治理這種昏睡病才有奇效。我不諱言,這幾種靈藥的確難得,不過,若是容易找到,我行囊中也就早有了。好,諸位再見!”

武揚知他要走,著急道:“世上縱有這幾味藥,亦非三幾天能夠找到,大夫能否另開一個藥方?”

胖郎中搖頭道:“沒有別的藥方可醫這種病症,反正病發之後,十年八年也死不了,慢慢找也還不遲。”

花了兩百多兩銀子,總算買得一個病名,和一張有當無的空方子!武揚正待要數說幾句時,人影晃動處,二婢忽然換著冷秋華走了過來。

冷秋華望向胖郎中道:“請問這位夏大夫.一向在何處營生?”

夏楚笑容滿面道:“走方郎中,足跡遍天下一併無固定落腳之處.”

冷秋華淡淡地道;這樣說來,你也到過平昌了。”

胖郎中臉色一變,忽向冶秋華身上衝去。

兩婢恐怕冷秋華病軀屏弱,不堪承此奇襲,忙將主人拖開了一步,胖郎中即趁空穿過,飛步奔出店門,武揚心知有異,大喝道:“賊子休走!”

然而,待他追出門外時,胖郎中已攢進街上人從,同時卻有一僧一道並肩由對而街角走來,那僧人忽然咦一聲道:“這不是武少快麼?”

武揚抬頭看去,認得發話者乃是少林監院方外大師,那道人則是武當商巖觀上松月道長,乃匆匆擎手打個招呼道;“二位入校稍坐,待在下追回一名歹徒。”

松月道長笑道:“那是一個廢物,抓他作甚?”

武揚頭一搖道:“不是廢物”

可是,只略一緩步,胖郎中已折進一條小巷,眨眼失卻去向。

武揚不肯死心,拔步便向東岳廟方向一路搜去。松月道長和方外大師不知發生何事.便也一路跟了過來。

這時,東嶽廟前仍然熙熙攘攘,胖郎中那座藥攤依舊布招飄揚,但那名童子則已不知哪裡去了,這時在木桌後面。另外技上一名中年漢子.方外大師與松月道長一眼看見那塊由松濤道長署名贈送的布招.禁不住同時怔了一下。

松月道長忿忿然說道,“真是豈有此理!”

武揚急欲尋找胖郎中,一腳跨近亂攤,即向桌後那個中年漢子唱道:“姓夏的哪裡去了?”

中年漢子眨著眼皮道:“誰找我夏某人!”

武揚一怔、忙說道:“不,我找的是一個肥頭胖腦一鼠眼貓須的傢伙。”

中年漢子搖搖頭道:“這裡沒有那樣的人;”

武揚立刻意味到中年人可能才是藥攤主人。也許是那胖郎中來了個鳩佔鵲巢;臨時坐上這個位置。讓他上了一次大當,幹是接著問道:“閣下可是綽號勝郎中?”

中年漢子點頭道、“不錯;”

武揚打進了對方一眼道:“閣下胖在何處?”

中年漢子淡淡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武揚暗見這廝神情呆滯,說話也有點含糊不清.真弄不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當下一指高掛在上的新布招道:”這幅布招是誰贈給你的?”

中年漢子望了有把一眼,搖頭道。“那不是我的東西。”

武標又指著另一幅布招問道:“嶽天中又是哪一位?”

中年漢子茫然搖頭道:“名字很熟,但已記不清楚了。”

方外大師明聲道:“阿彌陀佛,檀樾不可打謊。這位嶽天中的布招和檀樾並懸一起,檀樾如此回話,其誰能信?”

左側攤位上一名清瘦老人皺眉道:“喂,老嶽,你是瘋了不成?好端端坐在自己攤位上,竟自稱不知嶽天中是誰。你老嶽在搗什麼魔鬼?”

武場一聽這話,頓時省悟過來,恨聲道:“好可惡的賊子!”

松月道長一驚道.“哪個賊子?”

武揚切齒道:“就是駱……”

接著搖頭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武某人先救醒這個無辜受罪的嶽天中,再請二位到敝室小歇。後頭詳告吧!”

武揚己看出眼前這名嶽天中是被迷魂藥物所迷,經以溫香玉救醒一問,果然一點不錯,據嶽天中說:“當天早上開業不久,即有一名瞼型消瘦的中年人,帶著一名童子過來求診,至於那中年人和童子繫於何時離去,嶽天中本性被迷,自然說不上來。

而武揚已有解救羅大成和冷秋華主婢的兩次經驗在先,早知嶽天中決不會知道受迷之後的一切,他盤問的目的,不過為了要由時間上推斷那個冒牌郎中是否駱陽鍾而已。

但是,那自稱夏楚者明明是個胖子,而嶽天中卻說那人是個瘦子,這是什麼原故呢?武揚略加思索著,轉向松月道長問道:“方才道長一見那胖子,就說那廝是個騙子,道長想是早就認識更楚其人的了嗎?”

松月道長笑道:“就貧道所知,這胖子名字叫‘方通’,姓‘宋’,綽號‘遮陽子’,貧道並不知道什麼‘夏楚’或‘冬楚’!”

武揚哦了一聲道:“‘夏楚’也者,原來是個假名。那麼,這廝與貴派有何嫌隙,竟要頂出貴派松濤道長的名銜來招搖?”

松月道長苦笑道:“這種騙徒,什麼人的名義不敢用?”

武揚點點頭道:“那麼,那位什麼遮陽手,十之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方外大師微聲道:”此話怎講?”

武揚抬頭道:“這位嶽老太說來人是個瘦削漢子,應屬可信;同時,我們看到的是個胖子,也該沒錯。這裡面最合理的解釋,便是來人可能戴的是遮陽子宋方通一張人皮面具!至於一個人身形由瘦而變胖,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僧、道兩人同時點頭,默認此一推斷極有可能。

在走向客錢中途,武揚順便先將少林、武當二派掌門,當日在丹碧山莊之死狀,以及自己最後親自加以埋葬之詳情告知僧、道兩人二同時也說到自己親入魔宮,救出唐光宗以及天涯樵子等人正在棧中發病的大概。惟因止水劍客和七公主尚在龐幫臥底。僅將其中極端秘密的一部分略去來提。

回到客棧,女婢秀萍正在客廳巾焦急地等待,一見武揚等三人進門,不自覺脫口埋怨道:“看你去了多久!”

武揚大吃一驚道:“難道又出了什麼事故不成?”

天涯樵子自裡院大笑走出道:“你這小子真該打,是不是一定要出事,你才肯回來?”

方外大師與松月道長因天涯樵子輩分奇高,均以晚輩之禮晉見。武揚見天涯樵子仍是早上那副神態,這才稍為放落一顆心來。

天涯樵子接著笑道:“事是出了一件,不過不太嚴重,適才有個小童送來一封‘戰書’,‘邀戰’對象,正是你小子,現在就看你小子如何應付!”

武揚院外邊:“戰書?”

天涯樵子點頭道:“過去看看吧。”

一行魚貫進入後院,天涯樵子抬著桌上的一張藍紙道:“那就是戰書!”

武揚拿起一看,只見藍紙右上角,以白鉛粉配合膠液,繪了一個骷髏骨架,在骷髏圖案的左邊,寫的是:

書致武家小子:

閣下初次被俘於長安,幸獲一婢解救,嗣竟恩將仇報,將之姦殺於旅邸;繼復陷身於魔宮。故技重施,竟又籍淫婢之助脫身,誘淫兩婢於途中。如今親骨未寒,居然挾美人以遊江湖,“俠魂”如是乎?吾為之羞!見字希於五月八日至梁山之西,高灘河源之地,領受本公子之正義處斷!

斷魂公子白

松月道人看罷,冷冷一哼道:“狂徒血口,可惡至極!”

方外大師沉吟道:“梁山縣在昭化東南,地近大江,少說也有百里之遙,他訂下的日子只有三天了,難道他自己會飛麼?”

武揚則在暗忖:“姦殺於旅邸”一事,應是指他在客棧扼殺春花那淫婢,事後血書“俠魂所為”四個字於壁;照當時現場情形看來,確也像是姦殺。至幹“挾美人以遊江湖”,目下是與冷秋華主婢同行,也難免遭人誤會。這兩件事,都還勉強說得過去。但所謂‘誘淫二婢於途中’這一句,他真有點想不通了。此節若是指他與小韻同行的事。也只能說作一婢,怎會多出一個呢?

天涯樵子見武揚沉吟不已,笑道:“小子,你別發急,秋華全部告訴老朽了,長安旅邸發生事故之時、她正住在那家客棧。你那時候誤服迷藥,尚月不肯糊塗,別的就更加不用說了武揚並不知冷秋華曾和他同住一間客棧,聞言俊臉微熱,欠身道:“晚輩意不在此……”

天涯樵子惑然不解道:“那你發什麼呆?”

武揚忽然心頭一亮,目閃奇光道:“對了!”

天涯樵子,方外大師,松月道長等人全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對了”,弄得獎名其妙。武揚自知失態,接著乃將五公主兩名侍婢押解羅大成回宮,半路丟了人,無法覆命,也許已跟他人逃跑,因此被這位“斷魂公子”將爛帳算來他頭上的可能含笑道出.天涯樵子問道:“那你小子要不要去踐約?”

武揚搖搖頭笑道:“無此必要。”

天涯樵子注目道:“你小子難道真以為老朽等人中了賊人暗算?”

武揚正者點頭道:“是的!”

天涯樵子笑斥道。“胡扯!”

武揚緩緩說道:“晚輩認為一點不胡拉、前輩脈帶鬼徵,是冷女俠首先發現,而經復楚那廝證實。雖然更楚那廝不是個好東西!但他說遲則五天,早則三天必然發病,也許是實情.試問:屆時晚輩一走了,如有奸人來犯,將如何善其後,”

這時,鄰室忽然傳來冷秋華微弱的聲音道:“方外大師,松月道長,消恕秋華有病在身。無法恭迎之罪.”

她是華山派的本代的掌門人,位極尊崇,所以方外大師和松月道長立即問聲起立,由方外大師接口恭答道:“冷掌門人言重了.”

冷秋華路帶悽聲接著道:“秋華想趁大師道長,吳老前輩,以及武少俠在此,即時宣佈敝派一件大事,請列位作為見證.”

天涯樵子道:“什麼事?”

冷秋華抵弱地道:“自現在起,冷秋華宣佈解散華山派!華山派弟子,應遵示一體潛蹤歸隱,毋再過問江湖是非;今後我冷秋華辦不再是華山派掌門人。倘若故派金龍諸劍聞訊後。不願華山一派就此而絕,他們可在祖師堂前,另選掌門人重建本派。”

武揚和天涯樵子俱知解散華山派。是止水劍客胡思森鑑於魔幫勢力太強,行事又極毒辣,才以退為進,著令各自歸隱,精研紹學,以圖他回東山再起,但料不到冷秋華會在此時此地宣佈解散華山派,聽她悽楚的音調,應已肝腸寸斷,不禁相顧愕然。

方外大師不明所以,堅然動容遣:“冷女俠,您這是什麼意思?”

松月道長也接口道:“華山、少林、武當三派,休慼與共,乃當今武林三大支柱,貧道對冷掌門人此舉深不以為然。”

冷秋華長嘆一聲道:“秋華亦何嘗忍心如此,只因自知病人膏育……”

一片哭聲,突然掩蓋了幽幽的餘音,這邊僧、道、俗諸人,無不大驚失色,武揚顧不得避嫌,駭然奔向隔壁室,叫道:“大姐你怎麼了?”

隔壁臨時香閨中,設有兩張木床,一張桌子。和幾張木椅,冷秋華正披著一件蟬翼般的輕紗羅裳,以枕頭墊起背脊,靠坐在床架上,胸口以下,蓋著一床薄被。床前跪著秀英和秀萍兩婢,正在低垂粉首,失聲哭泣。

天涯樵子、方外大師和松月道長等,全以為鄰空中出了不幸,都跟著倉皇地奔了過來.這時的龍鳳劍冷秋華,眼神瘓散,臉色灰暗;情形果然不妙,眾人見了,無不暗感駭然.天涯樵子搶著問道:“秋華,你說究竟感覺哪裡不舒服?”

冷秋華慘然一笑,有氣無力地說:一說來慚愧,妾身雖然略請醫理,然僅自知沉病難起,卻始終不悉病因所在,令人難以瞑目者,亦在此處……”

方外大師接口道:“敝派蔭檀丸薄具靈效,能治百病,貧僧帶有兩粒在此,請冷掌門人試服一粒如何?”《;冷秋華微微搖頭遺:“別糟踏靈藥了……”

方外大師正容說道:“區區兩粒藥丸,何足掛齒。若能治癒冷掌門人之病,即盡傾少林之寶又何足措.”

說時,已將控在胸前的一粒大念珠旋開,倒出兩顆綠玉般的藥丸,一顆遞給天涯樵子,一顆遞給武揚.兩粒施植丸一離念珠,頓時外香滿室,各人消種全為之霍然一爽。

武場將一顆施檀丹交給兩婢,轉去冷秋華手上,這邊,天涯樵子卻堅拒接受,他大搖其頭道:“和尚,你免了,快收回這一粒.若那妮子服了見效,就再多服一粒,老村尚還硬朗,用不著吃什麼藥!”

方外大師無可奈何,只好剩下一粒旋檀丸仍然藏進念珠裡面。

冷秋華服藥過後,必須運氣行功,各人不便打擾。乃仍然退回天涯樵於這邊房間內,武揚想起魔帝奸險狡詐,無所不用其權,種種手段,令人防不勝防;不禁切齒道.“這次事件。準是駱附鍾那廝所為的,早知如此,剛才真該跟那賊一拚死活。”

天涯樵子揮揮手笑道:“別再發狠了,以後機會還多得很,你不找他,他也會代上你的,現在先去替老夫弄些酒菜來要緊!’武揚也想外出拔丐幫人物為耳目,幫自己打聽“夏楚”及“斷魂公子”之背景,正是一舉兩得、於是起身出棧。

運知他剛山客棧大門,忽見一名童子於左側巷口一閃而沒。本來街上熙熙攘攘,有童子走進橫巷,事極平常,但這名童子衣著整齊.兩手空空,若果說是逛街,為何轉進巷裡?尤其是,這光放子傳身時雙肩不動,腳下輕靈異常,分明很有點武藝根底,這可令他不由得疑心起來。

他心想。“這小於莫非就是先前送信來客棧的童子不成?”

武揚加緊腳步,追去那條橫巷內,拍頭一看,果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傢伙,正在巷中返身張望,忙欺過去沉喝道:“小鬼,你想幹什麼?”

那名童子也不肯示弱,哼了一聲道:“你管得著我麼?”

武揚明知這小子準是奸徒派出來的眼線,用意在偵察自己一行人之動向,無奈苦無證據,不便以大欺小,只好板起臉道:“你若敢在這附近搗鬼,我就要對你小子不客氣了。”

那童子又是冷冷一哼道:“我掏了什麼鬼?”

武揚皺皺眉頭,只好暗記下小子的形貌和身材,回頭就定。哪知走出數步,偶爾回頭一看,小傢伙居然是昂首闊步,跟在身後走了過來。

小傢伙見武揚回頭,一點也不害怕。只將腳步改小、徐徐而行。

武揚心中路想.情知自己此刻如拔丐幫人物,必然會使好徒警覺,於是,身於一轉,向一家酒館走去。

小傢伙膽有天大,居然一道緊追不捨。

武揚匆匆買了酒菜,一邊回頭走,上邊暗付;如連你這毛頭小子也治不了,我武揚豈非生不如死?

他回到客棧,將實來的酒菜往桌上匆匆一放道:“三位飲酒,晚輩還有點事!”

話一說完,不行天涯樵了答應,已急步再向棧外走來。

那小傢伙似因他進棧,失去跟蹤對象,這時正在轉身離去。武揚心頭暗笑道:“小傢伙,這回該我跟定了你啦!”

只見那小傢伙本擬重人那條小巷,略一猶豫,忽又筆直走向南門,武揚不禁暗自詫異道:“這個子難道有所警覺了麼?”

他不相信一名十三四歲的班子,能夠頭都不回就知道身後有人跟蹤。同時,小傢伙縱然知過有人跟蹤,又能奈何?是以,武揚腳本不停,仍然一路遙遙眼去。

小傢伙從容走出南門,又循著城腳,抗向東行,一面由袋裡取出一個幹餅,邊走邊吃,經過東門、再向北門走去,然後由北門轉西門,回南門,一個大圈子,幾乎兜去半個多時辰。最後小傢伙似乎累了,徑自走去南門外一座涼亭中坐下。

涼亭中有個老人在賣餅,小傢伙坐定後,摸摸肚皮自語道:“‘肚’大哥呀,你也該飽了,別賞心不足.吃了三個餅,還想再要,須知尚有人走了這一大圈,還只喝了盡口東南西北風哩!”

武場走過去,笑道:“老弟真的飽了麼?我不信,來,讓我摸摸你的肚皮看!”

武揚由“動口”進而想“動手”,似乎頗出那小傢伙意料之外,這時駭然一聲尖改、跳身便向亭外奔出。

武揚見小傢伙動轉身時,胸前那隻金鎖忽然翻過一面,竟是一面鏡子,這才悟出個傢伙剛才雖未回頭來,卻能知道身後有人跟蹤的原因,當下索興打趣道:“老弟,你那面鏡子掉了!”

小傢伙聞言急忙伸手向胸前模去,持發覺金鎖隨好好地掛著,方知受誑,不禁扭頭狠狠罵道:“多管閒事多吃屁!”

武揚哈哈大笑,正想跟進城,哪知腳下甫動,身後那會賣餅老人忽然沉聲低喝,道:

“弟台留步!”

武揚猛可裡側閃一步,急向賣餅老人轉身打量過去,他見那老人目光炯炯,知非常人,於是戒備地注目問道:“老丈何事召喚?”

賣餅老人凝眸壓低嗓子道:“速報真名姓!”

武揚迅向四方一掃,見附近只有自己和賣餅老人在涼亭裡,那童子已進了城門。們知賣餅老人此間大有用意,忙。忙答道:“在下武揚!前輩如何稱呼?”

賣餅老人啊了一聲道:”果然是你!”

接著低聲又說道:“快過來拿個餅假裝吃著,聽老夫說話。”

武揚依言照做了,只聽賣餅老太低聲道:“老夫即胡思.森是也。”

武揚大喜過重,禁不往低呼道:“原來是止水前輩!”

止水劍客點一點頭,笑道:“老夫曾見你和少林那和尚在街上說話,後來又見你們往東嶽廟前找人。當時就猜想是你,晤,多年不見。你長大得多了。”

老人頓了一下,又道:“推老朽當時不敢貿然相認。末後見你窮追方才那小子,老拙深知小子必定會重回這裡,這才開匆匆租來這擔東西,在這裡等著,你如此般窮追那小子,是不是找中有人出了什麼事故?”

武揚緊接著道:“是的,天涯樵子吳前輩,和貴派冷秋華冷姑娘,都得,一身怪病,尚望前輩速伸接手!”

止水劍客大吃一驚道:“得了什麼病?”

武揚低聲迫促道:”晚輩疑是駱陽鍾那廝暗中下的毒,因為昨天與那廝共飲之後,夜來首先是冷姑娘的兩名侍婢發高燒,跟著就是冷姑娘自己周身不適?樵子吳前輩雖未病倒,但經冷姑娘診視之後,認為他脈帶鬼象……”

止水劍客頓足道:“那就糟了!”

武揚駭然問道:“怎麼呢?難道連前輩也無法可想麼?”

止水劍客長嘆一聲道:“這種怪病,老夫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當今之世,也許只有病郎中和蓑笠翁或能治得,可是蓑笠翁已亡故多年,病郎中也失蹤已久……”

武揚感然道:“亡祖壽誕之眈還差人送帖給病郎中。怎麼說失蹤巳久?”

止水倒客搖頭道:“老夫之消息不會有假,病郎中失蹤至少也在三年以上。試問:令祖若真見過病郎中,焉有不請他醫治天忌老人之理?”

武揚自從家遭劇變,一心只想迅速找出仇人,從不曾好好定下心來分析一件事。此刻一經止水劍客指出箇中關鍵所在,頓時恍然大悟道。“是的;這樣說來,冷姑娘和樵老的怪病,定與天忌老前輩所罹致完全相同了。”

止水劍客頷首道:“理應相當。不過,這種怪病雖然可怕,一時卻無死亡之虞。奸徒不肯把人一下毒死,也許另有深意,老夫不便去看望他們,其實,就是去看也於事無補,盼你最好能設法將他們先隱藏起來,待尋獲病郎中才有治癒希望。”

武揚不禁發愁道:*若果病郎中已經亡故,他們的病豈不是永遠無法治癒?”

止水劍客也為之黯然道:“那有什麼辦法?”

止水劍客說著,忽然詫異道:“賢侄功力決不致更在樵子之上,你為何沒有得病?”

武揚苦笑道:“大概是晚輩身上常有溫香玉之敵。但是,晚輩以溫香玉試療冷姑娘之時,意為冷姑娘之病帶來反效果,嚇得晚輩再不敢要樵子試驗。”

止水劍客乍驚還喜道:“你可趁他們運功之際,命他們吞下這塊溫香玉,看能否驅病離體。”

武揚一想,這亦不失為方法之一,雖然治不好病,也決不會將人治死,於是,點了點頭,說道:“晚輩回去試試!”

正要告辭,又想起一事,急道:“前輩領知方才那小鬼頭必定會再回南門這邊來,可是已經知道那小鬼頭的來歷?”

止水創客點點頭道:“是的一那是天官教下的小鬼!”

武揚一怔道:“天官教?”

止水劍客皺眉道。“老夫也是三四天前才聽到這一教名。只知該教人數很多,日下出道的多是年輕人或小孩子,雖好也是個邪教,卻專和百鳳幫作對。”

武揚大奇道:“為什麼?”

止水劍客搖頭道:“目下武林中,越搞越亂,任何人也不能一下弄得明白,所以你老弟必須沉著氣冷眼旁觀。天官教最近出現江湖,也許為了要打出一個名頭,才與百鳳幫作對.究竟是邪是正,要待將來才可分曉,不過,他們暗地已收拾了百鳳幫幾名堂主倒是真的。”

武揚又問道:“前輩您知方才那小鬼是天官教中人?該教弟子身上有何記號?”

止水劍客道:“這個並不難知道,老夫剛才說道,因為他們年紀都很輕,所以身上經常佩有金銀銅玉之類的飾物,武藝也都還過得去。方才那小鬼也許只想逗你玩,否則,在不明內情的你,或許會吃那小鬼頭的大虧都不一定。”

武揚由“天官教”不禁又想起那位”斷魂公子”,於是再將收到一封“戰書”的事說了出來。

止水劍客皺眉搖頭道:“這就怪了,這位斷魂公子無疑.也是天官教中人,但他為何會將矛頭指來你的身上呢?”

武揚沉吟道:“倘若他們為的是揚名,晚輩決不與他們計較,只怕這廝另有居心,晚輩就不能坐視不理了。

止水劍客點點頭道:“紙裡包不住火,真相如何,將來總不難有明白的一天,你能虛懷若谷,忍人之所不能忍,總是錯不了的.”

武揚得遇止水劍客,獲知不少秘聞。原想多聊一會兒,但因念著客棧裡的病人,只得告辭進城。在客棧附近,他又見那搗蛋的童子正悠悠然徘徊在巷口。

這時,他已認定那小傢伙就是天官教的人,但與百鳳幫無關,因而猜想斷魂公子約斗的事可能只是一種偶合,所以他此刻只掃了那小傢伙一眼,便徑自回到客棧中。

天涯樵子與一僧一道正在房間裡淺斟低酌,僧道不茹葷,以茶代酒,菜也還只吃了一半,原來他們是在一面吃,一面等他回來。僧道俗三人這時見他含笑進門,天涯樵子忙問道。“小子,你滿面春風,是不是有甚好消息?”

武揚笑笑道:“消息是有,不過,好壞尚難斷言,三位仍請照常吃喝,且待晚輩再去隔壁為冷掌門試療一次再說。”

天涯樵子回顧僧道二人笑道:“小子想是找回什麼仙方亦未可知。”

說罷,與僧道二人,都忍不住跟武揚走來鄰屋。

武揚心情開朗,滿臉笑容,一跨進冷秋華房間,也不理會她正在閉目養神。立即含笑招呼道:“請冷掌門人起來服藥。”

冷秋華星眸微啟,蒼白無血的臉上浮起一道淡淡的紅暈,先請天涯樵子等三人坐下,然後分輕啟檀口道:“藥自何來?”

武揚取出那塊溫香玉,笑道:“還是它!”

冷秋華失笑道:“要我吞下這塊玉,可是想逼死我?”

武揚嘻嘻一笑道:“不是小弟想逼死你,是奉止水前輩.之命!”

冷秋華一下坐直身軀,星眸大亮道:“你見過我師叔?”

天涯樵子與一僧一道亦因止水劍客之出現,喜上眉梢。

此時武揚點點頭道:“就是遇到他老人家,才敢請姐姐服下這溫香玉,不知姐姐是否還能運動?”

冷秋華道:“勉及可以,只怕這塊玉一進喉嚨就卡死我了!”

武揚沉吟一下,忽又展眉笑道:“有辦法了。”

冷飲華忙笑道:“別賣關子,有其法子就決說吧;武揚向兩婢道:“這塊溫香玉先清秀英姑娘或秀萍姑娘哪位含著,然後以真氣相度,看這辦法能否行得通。”

天涯樵子回顧僧、道二人笑道:“我們仍舊吃酒去吧。”

武揚見大壯然於退出房外,心下明白三人不便留下的原因,當下將溫香玉交給兩侍婢,也跟著退出房外。

半響過後,冷秋華忽然手拿那塊溫香玉,精神煥發,笑吟吟地款步走進房來,她原來是不敢觸溫香玉,這時既敢拿著,當然是病魔已去。

眾人見了,無不大喜。

武揚接過溫香玉,立即遞去天涯樵子面前,笑道:“輪到你老了。”’天涯樵手搖手笑道。“我沒病,用不著!

武揚笑道:“先試一下如何?因為冷女俠當初觸及這塊玉時。幾乎立刻出大問題,所以晚輩始終不敢請你老試接一下,現在既有治療之法,就不怕了,倘若無病,應該毫無所覺,倘若有病,遲早總會發作的。

天涯樵子點點頭,伸手接玉,記知甫一觸手,果覺一般逆氣直攻育官,乃急奪玉過手,猛可裡一口吞下。

此老功力深厚,所以毋須別人幫忙度氣,片刻之後,臉色恢復原狀,吐出溫香玉,交還武揚,大笑著道:“老夫一生不信邪,這回可不敢再說嘴了,真虧你小子想出這個好法子來。”

武場低聲笑道:“晚輩已經說過,這應該歸功於止水前輩.”

冷秋華急忙問道:“他老人家還說過什麼沒有?”

武揚搖搖手道:“大家先坐下來吃酒,聽我慢慢道來。”

武揚說完與止水劍客的一段經過,冷秋華蛾眉緊皺道:“出現一個百鳳幫,已替武林帶來無窮災害了,如再生出一個什麼天官教。豈非一發不可收拾?”

方外大師肅然注目道:“掌門人此意”

冷秋華急忙打斷話題道:“秋華已經宣佈辭去華山掌門人一職,尚請大師別再如此稱呼。”

武揚插口道:“不!小弟也是同意方外大師的意見,華山派不應解散,冷姑娘也不必辭去掌門人。”

冷秋華嚷道:“就是你會作怪,傳話教我解散華山派的是你,教我不必解散華山派的也是你,莫非我師叔另有吩咐不成?”

武揚笑道:“今師叔雖未另有吩咐,但以常理推斷。止水前輩當時實因鑑於敵勢太強,復不知魔頭是誰,惟恐被魔頭暗中下手毀了華山一派;才命貴派弟子隱居起來精研絕學。時至今日,雖說天官教也是邪教,但此教頗有以毒攻毒之作用,自該教崛起之後,已毀了百鳳幫幾位堂主,百鳳幫那些什麼皇娘和公主、護法等又復內鬨不已,華山一派,理應趁機會與正派聯合,將百鳳幫一舉毀滅,才是正途,為何還要解散?”

天涯樵子首先鼓掌力讚道:“小子說得有理極了!”

武揚正容接著說道:“今天,歸結一句;不論那偽託‘夏楚’者,與‘斷魂公子’者,是否為同路人,甚或同為一人。亦不論‘駱陽鍾’是否即為那位‘青城帝君’以及‘天官教’與‘百風幫’之對立程度如何,總而言之,無可否認的,目前武林中,正陷入極度混亂,凡我正派武人,均應自力更生.有一分才智,便得貢獻出來。溫香玉只有一塊,隨時可能中害之武林人則有千千萬萬,我們今天,誰也不應只做消極打算!”

龍鳳劍冷秋華聽見武揚一番大議論,滾首低垂,默然不語,看神情顯然已有俯允之意。

華山一派,如能在武林中繼續存在,對天下正道武林人而言,自是一大喜訊。方外大師、松月道長及天涯樵子等人,見龍鳳劍已不再堅持解散華山派,睹狀之下,無不暗感欣慰。”

接著.少林方外大師和武當松月道長,同時起身告辭,武揚向兩人問道:“兩位尚要去何處?”

方外大師垂皺眉黯然道:“適才經武少俠證實敞派掌門人確已圓寂,方外擬即趕回嵩山稟告敝派長老。以便另選掌門人綜理寺中事務.”

松月道長接著道:“貧道也極須迅回武當,只好與大師分道揚鏢了。”

武揚見這兩位方外奇人離開,為的全是一派掌門改選之大事,自是不便攔阻,但他這時忽然另外想起一事,急忙說道:“二位在此時離開昭化,也許不太相宜吧?”

方外大師詫異道.“何故?”

武揚說道:“目下之昭化,處處均有敵人眼線,兩位落單而行,如若發生意外事故,屆時彼此如何呼應?”

冷秋華點點頭道:“此慮不無可能,秋華正好也想回華山走一趟,這樣說來,由秋華和方外大師一道走就是了。”

天涯樵子想起自己正欲去羅江一帶尋訪天忌老人和無慾叟兩位老友之下落,當下接著說道:“老朽亦可與松月老道同路南下,過了羅江再分手。”

武揚忙說道:“如此自是再好不過,只是老前輩南下這一路,頭一站就是劍閣,倘若再遇駱陽鍾那廝,尚請提高警覺為好……”

天涯樵子微笑道:“天雷不打兩次人,你小子放心可也。”

冷秋華向武揚問道:“你自己呢?”

武揚笑笑道:“我準備在這裡守候上三五天,看駱陽鍾那廝會不會再來找我。”

冷秋華道:“駱陽鍾一身成就,看來不弱,暗算之外,既憑武功硬拚,似亦勝你多多,你一人留此要多加小心才是。”

武揚應道:“如遇此魔,我自有應付之策。”

冷秋華當著人前。不便再說什麼,於是,各人回房,分別收拾行裝,道過珍重,先上路。

武揚送走了冷秋華和天涯樵子等人,獨立門前,不無惆悵之感。他暗忖;冷秋華等一行北上,因此殊心細如髮,尚無可慮之處;惟南下這一路,劍閣為必經之途,實令人難以放心。

接著,他又想:還有天官教下的那名童子,先前曾有進入橫巷之企圖,嗣因由鏡中發覺自己跟蹤,才一直走出南門,由此可見,橫巷裡必定另有該放同黨。他現在到底要不要先行查個明白呢?

武揚最後決定:天官教惡跡未顯,不妨暫擱一進;仍以天涯樵子等人之安全為要緊。於是,他轉身入棧,預交了幾天房租;留下房間.並吩咐店家若是有人來訪,就說自己三天之後也許會回來。然後,他背起一隻輕便行囊,循著天涯樵子和松月道長所行經之官道,悄然綴去。

此時.武揚打扮的是一個普通少年俠土,身穿勁裝,腰挎單刀,背上揹著一個黃布包袱,沿著官道行去,舉步如飛.日頭未落便已到達劍門山附近。

封門山亦稱大劍山,由鹿頭山分脈而來,斜走東南,棧道架空;飛閣通衡.為昭化與劍閣之間的一處險地。

武揚一路行來,登上棧道,但這未發現天涯樵子和松月道長之行蹤,他懷疑後者也許已到了劍閣,於是,腳下不停,繼續前行。

哪知順著棧道往上走.不多一會,一陣山風吹來。竟隱約聽到西北角傳來一陣殺伐之聲。惟因山風太大,聽不真切,一時也分辨不出有多少人在那邊廝殺。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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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14: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荒山、狠鬥、怪書生

他舉目看去,西北角山勢挺拔,巖壁如削,不但無路可通,甚且要找容腳之地都極為難。

武揚心想;那一邊並非官道,天涯樵子等要往劍閣,似應不致走去那一邊才對。不過他又想:若系遭人設計誘引,也並非全無可能。橫豎耽擱有限,過去看一下,也好放下心!

於是,他停下來,四下打量,終於發現在棧道右側轉彎之處,古松虯皤,怪石磷峋,勉強還可供攀登,乃毫不猶豫,騰身撲去,由怪石、斷崖,古樹之間,疾奔西北。

片刻之後,他來到一處峰腰上,俯瞰深谷,只見一簇人影,正在谷中往還追逐,但由於時近黃昏時分,谷中暗黑,一時無法辨認是否來有道裝人影在內。

他看到身側不遠處,有一條極險的山徑,婉蜒而下,直通谷底,芻下急忙攀藤附葛,悄沒聲息地,徐徐降落。

武揚漸漸看清,交戰中的雙方,其中有一方一律為鳴衣、竹杖;另一方則是清一色的黑衣勁裝,刀光似雪,劍氣森森。

他暗忖:鶴在竹枝這方應該是丐幫人物,但不知黑衣勁裝的那一方是何來路?

武揚略加思索,立即朗聲喝問道:“丐幫在場的,是哪些朋友,快請通名!”

鬥場中有人高答道:“總航護法常永吉,劍州分航萬家一,全部在此!”

接著那人又喝道:“新到的朋友!倘非百鳳幫死黨,最好別管閒事!”

武揚聽了,不禁一怔。

他想:“劍州分舵主”萬家一這個人,他人雖未見過,但風聞此老剛正不阿,如今怎會與投身百鳳幫,並已為該幫任鴿隊隊長的常永吉走在一起?

接著,他旋即想到後者是秘密投入百鳳幫,萬家一未必能夠知道,常永吉以總舵護法之身份,一名分舵主怎敢不遵令行事?

武揚緩緩走向交戰場地,他見丐幫在人數上幾乎要多出黑衣人一倍,不過黑衣人方面因佔著兵刃之利,一時尚無敗象.另外,他發現:交戰雙方,各有二人,正袖手高踞在兩座怪石上面,南面二人鴻在百結,可以想見者,必為常永吉和萬家一兩人無疑;北面二人各穿一件黑抱,頭戴諸葛巾,想來也必是另一方之首腦人物。

他本有相助丐幫之意,現因有一個常永吉在內,不禁有點猶豫。同時雙方要分勝敗尚早,樂得先行觀望一番,徐著打算。最後,當武標進一步看清黑衣人一方所出之武功招數時,又不禁吃了一驚。

原來那十幾名黑衣人,年紀的在三十歲以下,其單尚有三兩名還僅是十六七歲的少年,而所使用之武功,竟包括有達摩劍、金龍劍、形意刀、大環刀七八種之多。驟富之下,就好像一群少林、武當、華山、邛崍、青城等名門弟子,正在向丐幫劍州分舵聯手圍剿!奇怪,這批黑衣人原來不是百鳳幫的徒眾?

武標看清之下,不禁失聲叫道:“大家趕快停手!”

北面怪石上立即傳來一聲冷笑道:“這位年輕朋友。你要真多管閒事麼?”

武揚迅速掃去一瞥,見說話的正是上首那位黑飽入。那黑袍人此時面向這邊。致使武揚能夠看見對方在諸葛巾前面,似乎嵌有一方寶玉。

武揚忽然憶及:止水劍客似乎說過,天官教中人,常在身上佩戴金、玉、銀,銅之類的飾物,藉為識別之記號,這批黑衣人難道竟是天官教中人?

他心中一動,試著高喊道:“閣下好像是天官教中的朋友吧?”

上首黑衣袍人尚未答話,下首那名黑袍人已然搶著冷喝道:“少攀交情。”

既不承認,亦不否認!

武揚聲色不動,又道:“閣下倘是天官教的朋友,本少俠理應相勸丐幫罷手,否則作怪本少俠要幫助丐幫的朋友了。”

那人陰聲問道:“你認識天官教裡何人?”

武揚不假思索道:“斷魂公子!”

上首那名黑抱太嘿嘿冷笑道:“什麼斷魂公子,銷魂姑娘,抱歉,咱們沒聽過這些名堂。閣下要斷魂請往別處斷去吧!”

武揚接著說:“那麼,本少飲可否籲請問一聲:閣下與七煞劍、方外大師、松月道長以及金龍七劍等人如何稱呼?”。

下首黑施人冷冷反問道:“閣下此問何意?”

武揚目光所及,忽見場中那名使用達然劍法的黑衣人劍光一閃,一名丐幫弟子已經臂斷骨折。當下顧不得答話,急忙一步衝上,準備掩護那名受傷之丐幫弟子後退。

誰知才到中途,左首那黑衣人已由石上撲落,橫身攔住去路怒聲道:“閣下意欲何為?”

武揚一揚劍眉道:“天下事,天下人管,想請雙方說明白了再打!”

更令人意外的是,丐幫方面,這時竟也由大石上跳落一人,沉聲發話道:“敝幫的事;亦不用外人插手!”

武揚因為自祖父一代起,即與丐幫有著極深之友誼,而自己與羅大成在成都時,也曾借重窮神史元基與東門大娘之力,因此,他恐怕那名斷臂的丐幫弟子被人追殺,才有意出手救援,不料匆忙之中,未能交代明白,竟成了兩面不討好!

這時,他本想說出自己的姓名,但一思及這姓常的身份曖昧,倘若報出真姓名,難免委讓百鳳幫的兇徒獲知行蹤。

當下只好說道:“在下與史元基是朋友,至少在貴幫,不算外人”

那人冷冷道:“我花子就是常永吉,少俠可以走了!”

武揚對於這樣一道逐客令,甚感不悅,但這廝是丐幫總舵護法之一,地位還在一名分舵主之上,而自己只是該幫一名分舵主的朋友,自難怪對方要大擺架子了,因此只得忍住一口氣,笑笑道:“這樣看來,在下倒真是多管閒事了。”

說罷,立即退出十幾丈外。和常永吉站在一起的那名老丐,卻於這時跳下怪石,奔來武揚面前,拱拱手道:“少俠既是史元基的朋友,說起來的確不是外人,但敝幫一向不願別人插手,該為少使所知,尚清少俠幸勿見怪。”

武揚知道這名三個法結的老丐,大概就是那位劍州分航主了,忙回了一禮道:“萬分舵主好說。”

老丐怔了一下,惑然道:“是的,敝人正是萬家一,請教少俠台甫如何稱呼?”

武揚偷偷溜了常永吉一眼,見後者正跟那名黑衣人交手,這才壓低嗓門道:“萬老千萬請別告訴任何人,連對貴幫護法也不例外。在下真名。‘武揚’,化名‘楊必武’!”

萬家—一聽武揚報出姓名,雙目不禁微微一亮,頭一點,大聲道:“啊,原來是楊少俠!久仰,久仰。”

武揚暗忖此老不愧是個老江湖,一點就悟,當下接著說:“請問萬老,場中這批黑衣人是何來歷?”

萬家一皺了皺眉頭道:“老漢也不清楚。”

武揚大感意外道:“怎麼說?”

就這幾句話的時光,丐幫又有兩名弟子倒了下去。

武揚急忙接著道:“萬老能不能先叫貴幫弟子退下再說!”

萬家一搖頭苦笑道:“老漢做不了主。”

武揚知道萬家一不能做主,乃因有常永吉在場之故,不禁微微一嘆道:“照眼前之局勢看來,敵方上風業已佔定,貴幫若無外援。只怕……”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丐幫為當個武林中第一大幫。為了一幫之尊嚴。自然不便說得太露骨.萬家一神情微黯然遭:“少俠言下之意,老漢明白,格幹形勢,老漢只好心領了。”

這時,武揚瞥及山徑忽然出現三條身影.這三條身影一出現。立即以華山派的飛燕穿簾身法,向這過鬥場中加速奔來。

當下乃提醒萬家一注意道:“萬老快做準備,來人不知是敵是友!”

萬家一回頭看去,做訝道:“華山派的?”

眾揚點點頭說道:“與貴幫弟子正在廝殺的黑衣人裡面,也有華山派的人,還是當心一點為妙。”

萬家一嘆了口氣道:“還有什麼當心不當心的呢?力戰至死而且。老漢如今只有一事尚不明白,就是敞幫何以會成為武林公敵,以致今天會受到各門派如此合力圍攻?”

武揚閃目看去,只見所有的丐幫弟子都在捨死忘生,打得十分賣力,惟有常永吉和那名黑衣人卻似乎打得十分輕鬆。

這情景落進武揚眼望,不禁疑雲大起,連忙低聲道。“萬老可否將這次爭端之原由,儘速告知在下一二?”

萬家一老眉激皺道:“事緣敝分舵這次奉常護法之命,來大劍山搜尋一種藥草,不愈來到之後,即見這夥黑衣人三三兩兩,亦自各外趕到,雙方一語不合,立即動上了手。令人不解的是,對方竟包括了各門各派的弟子。”

武揚冷冷一笑道:“敵人將貴幫誤認為百鳳幫之同路人也不一定”

因為,武揚巴猜到這可能是一種“人為的巧合”!即常永言顯然早知這些黑衣人的來歷歲以及會在這時候來到此。谷,因而想到利用丐幫之力量,替百鳳幫除去勁敵;不惜犧牲本幫弟子之生命,替賣身投靠之新幫派建功賣力!

這時,由山徑上奔過來的三名華山弟子業已下達谷地。

武揚閃目看去,見為首一人,。正是金龍七封中的五劍百里良,不禁大喜過望,急忙高叫道:“百里兄,請來到這邊來!”

百里良聽得這一聲招呼,立即率領另外兩名弟子繞奔而至。

站在怪石上的那名黑衣人,忽然連嘯兩聲,只見交手中的黑衣人,立即糾紛後退,轉向鑑外撤去。

常永吉大喝一聲:“孩子們快追!”

百里良聞聲轉過頭去,立即認出發聲者是誰,立即揚聲一招呼道。“是常大使麼?窮寇勿追,縱之可也!”

常永吉返身勃然作包道:“百里良,你可是要和我常某作對?”

百里良為之一呆道:“常大俠,我並未得罪你!”

常永吉冷笑道:“方才交手,就有你華山派的人在內!”

百里良大吃一驚道:“有這等事?”

常永吉不答,轉向萬家一喝道:“萬分航主,咱們該走了!”

萬家一不敢抗命,只好向武揚拱一棋手道:“少俠珍重。了!”

武揚拱手答了一禮,目送常永吉率領丐幫弟子,扛著三具屍體離去後,掉過頭來,發現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此刻仍緊瞪丐幫那夥人的背影發徵,身後站的則是曾在華山擋過他路的那名藍衣少女甘蘭芬,以及另外一名他不認識的佩劍勁裝少年、當下走上前去高聲招呼道:

“百里兄別來無恙乎?”

百里良回過頭來,眨了眨眼皮道:“少俠何人?請恕兄弟眼拙。”

武揚低聲一笑道:“小弟武揚!”

百里良啊了一聲道:“原來是老弟?真是好極了。”

甘蘭芬一聽武揚報出姓名,一對星眸登時閃起亮光,不住地向武揚身上打量,粉須漾霞,臻首微俯,嘴角油然泛起一片羞澀的笑意。

百里良接著又道:“王道昌,快過來晉見俠魂武少俠!”

佩劍少年走過來一揖道:“王道昌見過武少俠!”

武揚忙也回了一禮,笑道:“不敢當,不敢當!”

百里良見首蘭芬仍站在原地不動,笑叱道:”蘭芬怎不過來相見。”

甘蘭芬掩口輕笑道:“叔叔,我們過去已經見過了呀!”

百里良轉向武揚笑道:“這丫頭真沒規矩,本來就不該帶她出來,抵不住她苦苦請求,才勉強帶在身邊,不料才出來幾天,就變得這樣野了。”

武揚笑道:“到江湖上來歷練歷練也好.只是目下江湖鬼魅遍佈,尚須特別小心才是。

百里兄習’知道在下曾經見過貴派掌門人冷女俠?”

百里良微微躬身道:“多謝老弟與吳老前輩及時賜伸援手,使微派掌門人未遭更大屈辱.”

武揚一怔道:“百里兄己見到了樵老?”

百里良點點頭道:“因遇上吳老前輩和松月道長,始獲如敝掌門人冷帥妹已回返華山,正擬折向北上。不料一登劍門山這邊棧道,就聽到震耳殺聲,才合了過來。”

接著,一指甘蘭芬道:“其實都是這妮子好奇,依我本來並不想多管閒事。”

甘蘭芬接口道:“倘若不過來看,怎會見著武少俠?”

百里良笑斥道:“要你多嘴!”

然後再轉向武揚道。“老弟先到這裡,可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武揚乃將自己所見所聞的事告知概略,接著道:“在下曾聞冷女俠已封閉華山、除了由七劍親自攜帶之弟子外,一律不準外出,當然不是假話;但方才在下發現其中一名黑衣人竟使的是貴派金龍劍法,看樣子還似乎有幾分火候,百里兄對此話能否有所解釋?”

百里良苦笑道:“老弟前次到華山,就聽說有敞派女弟子獨行江湖,說來說去,還不是一回事?要能解釋,早解釋了!”

武揚點點頭道:“在下那次所見的那名女弟子,她就是貴派胡前輩的外甥女,在下已告知冷女俠。”

甘蘭芬從旁悠悠然回道:“那位姐姐很美吧?”

武揚不知這小妮子為何會突然問起人家美不美,微微一怔,不知所對。

百里良輕斥道:“蘭芬,你又冒失了,人家既是你胡叔祖的外甥女,算起來就與愚叔同一輩份,你怎好稱人家為‘姐姐’?”

甘蘭芬粉臉飛紅,連忙低下頭去。

武揚解困笑道:“實在說來。那位姑娘的年紀,並不見得比甘姑娘長多少,如要甘姑娘改稱一聲姑姑,只怕那位姑娘也不答應哩!”

百里良知他要替甘蘭芬解圍,笑笑記:“我那位小師妹叫什麼名字,老弟為何不直接告訴我?”

甘蘭芬也跟著抬起頭來,星眸裡流露出企盼之色。武揚沉吟一下,終覺洩露出來,事關重大,只好搖搖頭道:“令師妹負有重任在身,百里兄回華山見冷女俠便知分曉。”

百里良先是一呆,旋即點點頭道:“好的,老弟刻下何往?”

武揚答道:“在下本欲暗隨吳老前輩過劍閣,亦系聽得這一陣殺伐之聲才趕過來的,現在暫時還沒有什麼打算。”

沉吟了一下,又道:“至於這次丐幫弟子,會在這種地方通上大批天官教徒,小弟覺得其中似乎有點蹊蹺……”

百里良睡了一下限度過:“老弟意所何指?”

武楊思索著道:“在下認為丐幫和那夥黑衣人同時在大劍山出現,決不是搜尋什麼藥草,而是常永吉那廝預知天官教中人會在此地出現,乃以搜尋什麼草藥為名,將丐幫弟子引來此地,以便火拼一場,天官教和百鳳幫此刻正水火不容,常永吉這廝已為百鳳幫所收買,此舉殆為百鳳幫借刀殺人也!”

百里良愣了一下道:“那麼,天官教中人來此又是為了什麼呢,武揚搖搖頭道:“小弟一時他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不過,如果小弟猜得不錯,也許有可能是在搜索一些重要事物.另外。有一位巨魔,刻下可能亦在這座大劍山附近.”

百里良吃了一驚,忙道:“是誰?”

武揚緩緩說道:“此人乃是天忌老人之弟子,名叫駱陽鍾,他曾說要朱劍閣找一處清靜之地。以便隱居,小弟認為,這廝說的,一定是鬼話!”

百里良想了一下道:“那麼。依老弟意見,我們如今應採何種態度才是?”

武揚毅然道:“為求徹底明白真相趄見,小弟主張提前也將這座山谷搜索一下!””

百里良問道:“如何搜?”

武揚四下望了一眼道:“在下猜想天官教和駱魔要找之物若不在此谷。也該在谷外不遠,我們不妨先按谷內,然後逐步搜向各外。”

百里良頷首道:“行!我帶道合搜尋東南,你帶蘭芬搜尋西北!”

武揚不假思索道:”就這樣吧!”

這谷地不過裡許方圓,片刻之後,武、甘二人已走到西北角峭壁之下。武揚正要沿著峭壁向友按過去時,跟在身後的甘蘭芬忽然輕吐芬音道:“武少俠,你先把那位姑姑的姓名告訴我,好嗎?

武揚回頭一看,見她一對烏珠比天空的朗星還要明亮,可見企盼得十分迫切,不覺好笑道:“你一定要知道她的姓名幹什麼?’甘蘭芬做做俯首道:“告訴我有什麼要緊嘛!”

武揚搖搖頭道;”方才令叔面前都不說,這時更不該對你說了。”

甘蘭芬一翹腰唇道、“不說就不說,過一會兒我若發現到什麼也不告訴你!

武揚暗自好笑,心想:我就不信我的耳目會輸了你這丫頭!心中思忖著,口中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們就打個賭,看誰先能有所發現!”

甘蘭芬滿有把握地道:“包你一定輸!”

武揚哪肯相信,淡淡一笑,立即沿著峭壁搜尋。

甘蘭芬則面孕笑容,亦步亦趨地跟在武揚身後。

二人手眼並用,不放過每一寸峭壁、山崖,由北經正西,西南,正南投向東南,百里良和王道目則反向而行,由東南,而正東,而東北,而正北,而西北。武揚樓至東南角,倒回頭又接一遍,然後再登上相距谷底約三丈之處的崖壁,’攀藤附葛,一步一步向左復搜。

這樣,又一遍,半圈來複,迴旋而上,還沒摸到峭壁約最高處,已是月行中天,霜寒露重的時分。

原來這時深秋已過,為水始冰、地始凍的季節。蜀北雖未到水冰地凍的程度,但大劍山高處,已然不勝其寒。

甘蘭芬裳薄衣單,功力不及武揚深厚,一陣山風吹來,不禁徽靈靈打了個冷額,妮子目光偶掃,突然驚呼道:“武少俠,你看”

武揚循聲回頭,見一道黑影疾如流矢,正向谷中射落,看清來人身法,心中已然有數了,趕忙大喝道:“驚鴻客,你又來了麼?”

喝聲發出,同時一沉身子,疾向谷中墜下。

但他腳來著地,一股掌勁已向身上湧過來。

顯然地,敵人打算煞手突施,一掌就取走他的性命!

武揚豈有這等好欺侮?危急中一聲大喝。雙掌併發,“浩天大八式”中一招“雲破月來”,使足全身力勁,返身抽出!

雙方掌風搖在一起,暴發出沉香似的一聲巨響,氣漩激盪,暗或橫飛。

武揚的身子竟被這一掌震得向上升高文餘。偷襲者恰好是時由下方橫掠三文。只聽那人嘿嘿冷笑道:“小子有種。再吃本谷主一掌!”

話聲未落,又已反撲過來,向空中連續劈出三掌,掌勁綿綿不絕,聲勢至為凌厲。

武場方才硬接此人一掌,已覺雙臂發麻,此刻一見敵人掌勁這股成強,情知難以再接,一翻身軀,飄去三文開外,斜斜落向地面,同時迅速向敵人掃視過去。哪裡是什麼驚鴻客,原來是一名中年儒士!只見對方中等身材,面孔白皙。雙目奕奕有神,看來甚為陌生。

當下沉聲喝道:“台端何人?為何突施暗襲?”

那儒生三掌落空,似乎也頗為意外,輕輕一嘿道:“閣下又是什麼人?為何侵犯本谷?”

武揚嗤之以鼻道:”荒山幽谷,既不是閣下的,就說不上侵犯!

中年儒上冷冷道:“在下即為本谷主人!”

武揚哼了一聲道:“自己封的吧?如果高興,小爺也可以這樣說,”

這時.甘蘭芬已由崖上翻落地面,百里良也帶著王道昌奔至.三人一到,長劍出鞘,立即列成一個小小的劍陣。

那名自稱谷主的中年儒士,視若無睹,甚至連眼皮都來擦一下,他仍然面對著武揚,陰側側地道:“是否不服氣?”

武標語帶諷刺地道:“閣下一派邀鬥姿態,好像對自己那兩手很自負呢?”

中年儒士陰聲道:“要不要考究一下?”

武場冷冷一笑道:“俗雲:‘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天下之大,能人異士,何止幹萬?閣下以為勝過三兩人,便算什麼了不起的英雄麼?”

中年儒士嘿嘿道:“能人異士縱有億千萬,一樣會有高下之分,至少到目前為止,似還沒有聽說,當今之世,有誰武功更在本谷主之上!”_,。

武揚靈機一動,緩緩道:“有駱陽鍾其人者,閣下大概還沒有會過吧?”

中年德士突然仰天暴出一陣哈哈狂笑,聲震四各,宿鳥驚飛,甘蘭芬急忙掩起雙耳,尖聲罵道:“窮嚎喪!”

王道昌雖不致塞起耳朵,但臉色卻已是一片蒼白,百里良不言不動,暗裡正運動相抗。

武揚只覺中年儒士這一陣笑聲恍如干軍衝突,萬馬奔騰,急忙力聚雙掌,以防意外之變。他暗忖此人功力如此深厚,己方四人聯手,都怕難以取勝;一旦交起手來,說不得只好豁出去,以求捨命一拼了!

中年儒士狂笑聲歌,傲然側目過:“小子,你所說的駱陽鍾,可是一名神情沒落的中年書生?”

武揚注目道:“見過?”

中年儒上嘿嘿乾笑道:“你猜想他一共接了本谷主幾招?”

武揚反問道;”幾招?

小年儒士淡淡地道:“幾招麼?連頭帶尾,七招半!咳這種人才,在當今江湖上看來已算是難得的了!

武揚與駱陽鍾雖未交過手,但由天涯樵子口中,駱陽神既是天忌老人的薪傳弟子,武藝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自己早把駱陽鍾當作惟一之勁敵,著照中年儒士現在這樣說來,自己豈非連人家五招都接不下?

想到這裡,不禁哦了一聲道:“你們什麼時候交的手?”

中年儒土道:“上午。

武揚接著道:“就在這裡,

中年儒士道。“當然了,他如非侵入本谷,本谷主何致與他動手?

武揚又問道:“閣下這番話,全都真實可信麼?”

中年儒土瞼色一沉道:“你小子是不是活膩了?

武場冷笑道:“閣下說不準任何人侵入此谷,那麼,方才有兩夥人在此谷廝殺多時,何未見閣下出面干涉?”

中年德士冷冷道:“本谷主剛回來!

武揚再問道:“閣下既是此間谷主,理應有個居處,不是嗎?

中年德士輕哼道:“本谷主之居處,你想會讓外人知道麼?”

武揚平靜地問:“此谷何名?”

中年德士冷然道:“無名谷!”

武揚冷笑道:“閣下連谷名都叫不出來,恐怕也是剛來此谷不久吧?

巾年德士瞪目怒叱道:“你小子究竟滾不滾?”

武揚淡淡一笑道:“滾是可以,只是閣下叫滾的理由,似乎難以令人心服!”

中年儒士沉聲道:“本谷主只是叫你滾,根本不管你小子心裡服不服!”

武揚轉向百里良一使眼色道;”百里兄,既然此谷有主,咱們走罷!”

百里良會意,點頭道:“好。我們走!”

武場讓甘蘭芬和王道昌走在前頭,自與百四良斷後,登上山徑,回頭一看,見那中年儒士仍然在袂飄飄站在原地,乃攏近百里良一步,悄聲道:“百里兄,我們轉過山角之後,你就帶蘭芬、道昌他們回華山,這裡的事,你們不用管了。”

百里良微詫道:”為什麼?”

武揚低聲道:“小弟認為此谷必定藏有某種秘密;所以才引來多人入谷搜尋,剛才這名中年儒士,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但此人藝業絕高,顯然不可力敵,小弟意欲暗中查察一番,至少也得先將此人之來路摸摸清楚。”

百里良皺眉道:“何苦冒險?”

武揚連忙說道:“無妨,小弟一個人容易隱藏。”

轉過山角之後,甘蘭芬忽然哼了一聲道:“所謂秘密或寶藏,我認為最多隻是一堆死貓死老鼠!”

武揚一怔道:“甘姑娘這話什麼意思?”

甘蘭芬冷笑道:“因為在谷中大半天,我聞到的只是一陣隱隱約約令人作嘔的異味,剛才那廝不趕我們走,我一個人也想退出來了!”

武揚心頭一動,張目道:“什麼異味?”

甘蘭芬搖搖頭道:“說不上來。”

武揚忙問道:“那麼你是在什麼地方嗅到的?“甘蘭芬返身一指道:“是在我們迴旋向上搜索,在離岩石丈許處,一株小松樹勞,至於那陣異味究自何來,我就不清楚了。”

武揚思索著點點頭道:“是的,一株小松樹,我也記起來了。”

甘蘭芬有點迷惑道:“這有什麼……”

武揚忽然急促地道:“百里兄,你們快走屹,小弟必須立刻進谷。”

百里良張目道“什麼事?”

武揚低聲道:“天忌老人和無慾叟老為歹人暗算,身中奇毒,甘姑娘剛才所發覺的這陣異味。很可能就是兩老身上所發出。”

百里良駭然道:“既然如此,百里良焉能袖手不管?”

武揚遲疑了一下道:“有甘姑娘和道昌兄跟在一起,可能諸多不便。”

百里良迅向甘蘭芬和王道昌一揮手道:“蘭芬和道昌火速改裝返回華山,倘若你們回華山後,在七天之內仍不見愚叔回去,那情掌門人對愚叔之名位另作安排可也!”

甘蘭芬搖搖頭道:“蘭兒不走。”

王道昌攝儒接口道.“師叔……”

百里良臉色一沉道:“我要你們回去!聽到沒有?”

兩小情知無法挽回;只得依依然俯首而去。

百里良目送兩小去遠,轉身低聲道:“老弟,準備怎樣做?”

武揚伸手一拉,再向後谷走去,拐過山角,一目光所及,不禁傳音輕咦道:“瞧!那阿仍然站在老地方,幾乎沒有移動過,難道競換上一座稻草人不成?走,代們就這樣下去看看!”

百里良此時也感豪氣唄呀,昂然限公武揚身後,走向谷底。

哪知才至中途,忽聞斜刺裡傳來一聲沉喝道:“兩位去而復返,真的是不想活了麼?”

大喝聲中,風聲颯颯,那自稱為谷主的中年儒士,突由們一座怪石後面橫飛而出,一下擋住兩人下谷去路.百里良“嗆”的一聲,拔劍在手。

武揚迅速溜出一瞥,見先前那條身影仍在原地,頓悟對方果然是虛假替身掩人耳目,本人則暗地跟在他們一行人身後!

當下攔住百里良,上前拱手道:“老實說了吧!在下楊必武實因朋友罹患怪病,急需某種藥草配方.所以才找來這座山谷,尚望這位朋友惠予通融!”

中年儒士冷冷道:“什麼怪病?”

武揚認真地道:“一種很奇怪的無名怪病。”

中年德士問道:“何藥可治?”

武揚不假思索道:“—種有怪味的腐屍草!”

中年儒上冷然一曬道。“全是杜撰出來的藥名,什麼人告訴你的?

武揚正容過:“蓑笠翁!”

中年儒士瞼上掠過一處極X難解的詭異之色,冷冷道:“你個子少在本谷主道前信口僕河,什麼波笠翁?穿蓑戴笠的人在這世上多著哩!”

武場目光銳利,已把中年儒士臉上一閃而逝的表情收進眼底,看出顯然是一種又妒又驚之色。

當下靜靜接著道:“怎麼樣?”

中年懦士毫無表情道:“一個字就是滾!

武揚冷冷道:“閣下講理不講理?”

“本谷主講理一向用這個!”

中年德士一聲輕嘿:一掌隨之閃電劈出。

山徑狹窄,無處可避。武場被迫無奈,只好雙掌同時對出。“拍”的一聲,雙方掌勁接實,武揚為一股絕大的勁道反撞過來,上身不由得向後一仰,然而,那中年儒士因系仰攻之故,承力之下也不禁後撤一步。

百里良情知機不可失,不待中年德上穩住柱步,一聲大喝,身驅躍起,劍化“金龍抖甲’”,揚起千百片寒雲。疾向中年儒士罩落!

中年儒士,身子微閃,恍如一隻夜鷹般疾涼而出;其迅無比地撲去山徑側面一尊怪石上,口發獰笑道:”六七分火候的金龍劍法,也想賣弄,嘿嘿,報個名字來!”

百里良驟施一招“金龍抖甲”,心想級他不能令對方受傷,至少也可控制機先,好讓武揚有機會揮掌進擊,哪知對方身法迅疾出奇,竟能從容飄出劍光籠罩範圍之外,不禁暗自吃驚不已。

當下腳下一頓,收劍當胸,與武揚並肩而立,淡淡回答道:“區區華山百里良是也!”

中年儒上側目道:”第幾劍?”

百里良從容道:“系列第五。”

中年儒士哈哈大笑道:“好,好!在本谷主座下當個奴才足夠資格的了!”

百里良沉聲問道:“閣下有無名姓?”

中年儒士徐徐道:“有是有,只是你們都還不配知道。”

一個“道”字出口,身如電閃而起,左手五指,曲強成鉤,疾向百里良劍身一把抓去。

百里良不料放人竟會一再使用這種突擊廣法,欲待發沼已退,只得足尖一點,施出“飛燕穿簾”身法,騰身閃開半文許。

武揚大喝一聲,迅由側面發掌攻出一招“正氣流形”。

中年儒士人冷喝一聲:“滾開!“

右袖揮處,勁風勁湧,武揚禁不住一個踉蹌,接連絆開四五步。而中年儒士去勢不減,左手仍向百里良抓去.百里良見武揚眼蹌躍開,急忙一封點向敵人掌心,但這一招並非金龍劍法之招式,只是臨時之“急救章’”,但那中年儒士卻如見蛇媽般,倏然縮手。飄退一步,張目喝道:“百里良,你這招劃法哪裡學來的?”

百里良哈哈一笑道.“有何見較?”

武揚知道這是一場設會,因為百里屬雖是“無心插柳”,坦蕩然看去,這一式卻酷似萬流歸宗劍法中的第九招“金荷玉藕”;他暗忖敵人既然熟悟這套萬流歸宗劍法,就更有弄清來路之必要了。

於是。他故意將錯就錯,向百里良高喝道:“百里兄,貨賣識家。天忌前輩教你的那套劍法不妨盡數使出來,請這位朋友指正指正!”

百里良能拿得出什麼來呢?

當下只好虛張聲勢;應道:“敢不如命至!”

長劍一順,擺出進擊姿態,中年德士聽了,益發為之驚疑不定,武揚怕百里良下不了台,忙著又喝道:“百里兄且慢!先由小弟牛刀小試一番,不行再由吾兄出手可也!”

喝聲中,以刀代劍,走中富。刀勢平推,使出了萬流歸宗劍法中的第一招。

武揚在七公主何慧卿處得到三十六式劍譜,此時為了探究中年儒士之來歷,打算先以前九把試。試敵人的應變能力。

中年儒士縱身倒退,一味騰挪閃避,任憑武揚進攻,決不出手還擊、他顯然想先在察一番,看武揚對這套劃法究竟會多少?

武揚使到第六招,忽然倒躍一步,回到百里良身旁,叫道:“原來是偷把的朋友.咱們上當了!百里兄.咱們走!

說著,一拖百里良衣袖,雙雙向怪石叢中縱去。

中年儒士不料武場會突然抽身,做徵之下,立即騰身追出。

武揚哈哈大笑道:“大谷主,小書知道你問下是誰矣!天忌前輩這套劍法,生平僅僅傳過一個人,此人便是駱陽鍾!駱朋友,小書沒有認錯人吧!哈哈哈!”

中年儒士不發一聲,腳下起落如飛。顯有欲置兩人於死地之意。

星月在天,峰影蓋地。深谷更是一片漆黑。三人於輕功方面,全是一代高手,穿縱亂石間,有如三條飄忽魅影,武揚之用意,造欲趁此機會。不著痕跡地搜索一下異味散佈之來源也!

驀地。西南峰頭上引起三顆銀白色的流星;流量雖小。光華卻極晶瑩奪目。

三顆流星成品率形升高約一二十丈之後,立即同時爆開,灑下一片銀雨。武揚微微一呆.忙與百里良遠遠避開。

百里良悄聲問道:“這三顆銀色流星,是何路數?”

武揚停下腳步,笑道:”三皇娘來也!””

百里良聽得一愣道:“什麼三皇娘?

武揚向身後一指,笑道:“你不見姓駱的已匆匆趕去相會了麼?

兩人正說著,東南峰頭上忽然接著又射越五顆綠星,像一朵綠色的梅花般,冉冉高升十幾文,只差沒有爆開,在空中停得一停,復又冉冉下降。

武揚任啊了一聲道:”是五公主!

百里良聽他語氣中帶有一分喜悅,不禁笑道:“你們有交往?

武場沒有時間解說,急促地道:“趁他們這一陣子忙亂,快去尋找那株小松樹。

百里良見他在強敵環們之下,仍然念念不忘救人、一心中大為感動。

於是,兩人疾奔西北,很快的便在谷壁上找到那株小松樹,百里良上不住噫了一聲,急忙以衣袖掩住鼻孔.武揚怔了一下道:“百里兄也聞到了什麼氣味不成?

百里良指著松樹腳下道.“氣味像由這裡發出。

武場用力拔起那株小松樹,惟下面L低出一個碗口大小的洞口,黑幽幽的看不見洞中是何情景.百里良點頭道:“不會錯了,現代氣味更加濃烈,足證是由這洞孔中發出無疑.可是;洞孔這麼小如何能容人身進出?”

武揚點頭不語,一面伸手探索那洞口的四周,一陣扣敲之下,忽然感覺洞口四周的石壁似乎有點動搖,使勁一撇,竟給應手搬開一塊尺許大個,邊角極不齊整的石頭,洞口立即為之加寬不少。

百里良忽然透著很詫異的說道:“奇怪,那陣怪味,此刻怎麼淡了許多?”

武揚怔得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失笑道:“小弟忘了身上帶有一決溫香玉,能避百壽諸邪,前此還一直在疑惑著,何以賢叔侄都聞到了什麼異味,偏是小弟一無所覺,如非吾兄這一提,小弟一時還真想不起原因何在呢?”

百里良欣然道:“那就好了,不然這種氣味可真叫人無法忍受。”

武揚繼續又搬開二塊石頭,讓百里良先下去,他留在後面,先將石塊和松樹回覆舊觀,方與百里良子洞中摸索前行。

前行不遠,走在左邊的百里良突然低聲說道:“來,老弟,隨我向左轉。”

武揚輕輕啊了一聲道:“不對!”

百里良愕然道:“怎麼呢?”

武揚皺眉道:“小弟摸到的石壁,似乎向右轉也有路可通”

百里又愣了一下道:“別是巳到盡頭,前面是座石室吧?”

武揚點頭道:“有可能,請百里兄先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刻個記號,小弟也在這邊到上記號,再分向左右走過去,能碰頭,便是空室一座,否則各入再循原路退回,以免迷路.”

百里良想了一下道:“這樣不妥、假如外面沒有人跟進來,小弟主張還是打亮火拆.看個清楚,太謹慎了也不是辦法,武兄以為如何?”

武揚側耳傾聽,不聞任何聲息,乃答道:“也好。“火折一亮,武楊藉著火光遲遲打量過去,但見眼前是座石室。石寶高廣數文,室中標設有石鼓、石桌。石床、爐灶等物,惟不見任何人影,一另外,在對面石壁卞,有兩條地道,不知通向何處。

百里良匆匆上前,伸手在石爐裡一探,不禁失聲道:“餘燼尚溫,可見有人剛剛離開。”

武揚吩咐百里良先熄去火摺子,過去用刀尖撥弄了一陣,點點頭道:“是的,曾經有人在這裡呆過,不過,爐中雖有熱氣,卻無火星子,室中人離開可能已在一個時辰以上。”

百里良問道:“如今怎辦?”

武場沉吟了一下道:“請百里兄再將火摺子燃亮,我們從對面地道中搜出去!”

百里良燃亮火折之後,說道:“地道有兩條,要不要分頭進行?”

武揚搖搖頭道:一真正的出口,也許只有一個,假如分成兩路,到時候不但聯絡不便,還可能遭遇意外危險……”

百里良搶著道:“那麼如何去辯別哪一邊是該正的出口……”

武揚點頭笑道:“由小弟來。”

說著,自百里良手上取去火摺子。在兩個地道口分別停放了片刻,最後指著左邊的一條地道,笑道:“來.我們從這邊出去!”

百里良不禁失笑道:“慚愧,慚愧,這麼簡單的道理;小弟一時都體會不出,真正的通道,自然會有風吹進來……”

武揚笑道:“這就像有些人‘提筆忘字’的毛病一樣,最簡單的道理,有時也容易忘記,這情形並不足為異。”

兩人說著。”開始向左邊地道中,躬身一子走進去,不消盞茶光景,地道走完,來至洞外。

午夜已過,繁星燦爛,一道滔滔江水/由西方的從山峻嶺之中,挾其滾沙轉石.之勢,婉蜒瀉向東北。

武場收起溫香玉,茫然回頭道:“難道乘船走了麼?”目接著轉向百里良問道:“百里兄知不知道這是哪裡?”

百里良依著山勢看了半晌,才道:“好像仍然是劍門山脈,但我們已走到雁門壩的上游了。這一帶我曾經來過,地板荒涼,西北角就是青川和平武,但青川到平武的棧道高入雲端,驚險萬狀,飛鳥也難渡,小弟真不敢相信兩老會選去哪種地方。”

武楊思索著搖搖頭追”“很難說……”

百里良皺眉接著道:“他們既不可能走向上游、而此地又無船筏,兩人是如何渡過這段激浪洶湧的河源呢?”

武揚救他一語提醒,不禁當場一愣一他暗忖天忌老人早就武功盡失,癱瘓多年,終日躺在長安西城那座破廟裡。

步步需人扶持,怎能飛渡這一片洶湧江流?

再說無慾哭,此老在中毒之後,顯然也比天忌老人好不到哪裡去。

在這種情形下,若無別人協助,你說越過這道滾滾洪流,只怕要爬登崖壁上,以粘松對門洞口邪不容易。

想到這裡,立即斷定兩者人之行動.必然有人在從中協助!那麼協助二老逃遁的,又足怎樣一個人物呢?

他將所有知道無忌老人失去功力,和無慾叟中毒的人,一一從頭想起,最後竟找不出一個有可能救走二老的人來,不覺輕輕嘆息了一聲道:“百里兄,我們且到對岸去看看吧.”

百里良惑然道:“武兄以為……”

武揚搖搖頭道:“小弟並不以為這是二老本身的力量,依小弟之猜想,也許是有人先將二者帶來大劍山,最後發覺情形不對,乃又以船筏將他們載走。若果事實如此,則彼岸必定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可資驥素。”

百里良點點頭道:“可能!這裡下去,有一處河水極狹,我們繞道走過去!”

朝曦初現,雁門觀對面河岸山,兩名樵子,一前一後。正舉步如飛,在向大河下流走去。

片刻之後,二人來到一處三叉河口。。

走在前面的百里良回頭一笑道:“老弟,又要聽你的了。順流而下,可以到達昭化,逆流而上,對面是大佛灘,再上去是三銅石,這邊合過去可以到達青川城.”

武揚沉吟道:“小弟昨天才離開陽化,當然不必再走回頭路了,但倘若溯奔上游。勢必要多走兩天了,你又怎能趕回華山?

百里良搖搖頭道:“不必擔心小弟的事。”

武揚四光偶掃,忽然瞥及一艘小船向北岸靠去,忙說“百里兄。你看那小船!”

百里良循聲望去,詫異道:“划船的是個道士?“武揚接口低聲道:“是啊!而且船上似乎有一個人.”

百里又忙說道:“喊來問問!”

武揚笑笑道:“問什麼?”

一百里良忙說道。”一個道上獨冊一條小船,這是極其少有的事,說不定載二老渡江的就是這個道主。”

武揚注目點頭道。“不用誠,他自己過來了!”

百里良回頭看去,果見船上那道士轉向效掉而來。眨眼已然來至岸邊。

這名道上年紀甚輕,看來只有二十七八歲光景,身穿一件黑布道袍,背後揹著古鞘一支長劍,面目長得相當英俊,道士在距河岸二文處將船停下,向岸上二人掃了一眼,高聲問道:“兩位是要渡江?”

百里良搖搖頭道:“不是。”

年輕道士又問道:“那麼兩位站在這裡等什麼?”

百里良笑道:“路走累了,歇歇腳而已。”

就在這同時,百里良忽嗅到一股惡臭隨風飄送過來,不自覺後退一步,脫口叫道:“對了!”

年輕道士一躍登岸,注目問道:”什麼對了?”

百里良反問道:“尊駕何人門下?”

年輕道士眼珠骨碌碌一掃。冷冷道:“哦,看不出兩位原來還是武林人物?”

武揚放下柴擔道:“百里兄.告訴他好了,省得發生誤會.”

百里良點點頭,面向那道上道:“在下華山百里良,道兄聽過這名字沒有?”

年釋道上微微一怔道:.“全力七劍之一?”

百里良道:“豈敢!在下正是第五劍。”

年輕道士一指武揚道:“這位是誰?”

百里良代答道:“他就是俠魂武少俠!、’‘-。

年輕道士忽然冷哼一聲道:“一個是金龍,一個是俠敢,好得很,那就先陪我邛崍容養吾走上幾招,且看看究是也不是!”

武揚一聽對方自稱邛崍弟子,臉色頓時一變,喝道:“你是邛崍何人門下?”

容養吾長劍一拔,冷笑道:“過一會再問!”

說罷,手脫一抖,一團創光已向武揚胸前撲到。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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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15: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狡狐、再遇、冰釋

一蓬劍花,宛如群星齊墮。

武揚見對方劍氣飛漩,未敢輕視,口中輕喊道:“百里兄退過……”

身形往旁一挪,右臂反探,一旋之間,業已亮劍在手,劍決一領,長劍遞出,“鏘”地一聲,兩劍接實。

道士倏地沉腕撤劍,身形後飄三尺,滿面驚疑,沉聲喝卜:“你這劍法從何處學來?”

武揚猛然省悟,自己方才已然施展出“萬流歸宗”劍隊。才使對方吃了一驚,當即將長劍下垂,和聲發話道:“這是誤會……敢問道兄何人門下?”

年輕道士冷哼道:“我在問你,方才這把劍法從何學來?”

武揚正不知如何回答,百里良已搶答道:“誰人不知道‘萬流歸宗’。劍法是天忌老人的絕學,道兄豈不多此一問?”

年輕道上冷冷一笑道:“用不著你多口!”

武揚耳聞對方說話像足吃了生蔥,心中有點冒火。可是,為了追尋二老下落.只得忍耐下來,強賠笑臉道:“在不與貴掌門狄前輩……”

武揚這廂一語未盡,對人突然一聲冷喝道:“夠了,我倒要見識見識你那套高明劍法,只怕是偷來的幾招,管不了大用……”

話聲中,長劍又起,萬點晶光,如火樹銀花般向武揚兜頭罩下。

那道上容養否說得不錯,只怕是偷來的幾招,管不了大用!不過,武揚不是僅只幾招而已,七公主何慧卿傳給他的劍法,堂堂正正的有三十六招之多、而且,武揚根基深厚,穎悟過人,只怕是容養吾一味逞強,要吃大虧。

果然,當萬點晶光向武揚逼近之一瞬間,只見武揚霍地收劍貼身,人劍合一,猛地一旋,陡然沖天而起.“鏘,鏘,鏘!……”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劃破江邊的寂靜,容養吾身影一陣疾退,一腳已經跌進水平,方才站穩.他手中的六尺青鋒只剩下一裁不足一尺的斷劍。

武揚雖已削斷對方長劍,並未收勢停身,仍在乘勝追擊,跨步振腕,一劍向對方友脅刺去。

容養吾見來勢甚是兇猛惡毒,只得一咬牙根,揮動斷劍去擋.武揚好像早已蘊有變招,對方斷劍方起,他就身形一晃,偏左數寸,長劍乘虛蹈隙,遞給了對方胸懷.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忙喊道:“武少莊主手下留情其實.不用他喊,武揚也不會真的要取對方性命。

只見武揚手中長劍遞進對方胸懷後,突然煞住去勢,向左一壓……

“叭”地一聲輕響,長劍平敲在對方虎口肌上。接著“滄浪”一聲,容養吾手中斷劍離手掉落河灘。

武場追擊的原因,是要讓對方徹底服輸,目的既達,立即問撤一步,還劍回銷,沉叱道:“怎麼樣,道兄?見識過了吧?”

容養吾毀劍平一溜之間,而且是人家手下留情才保全性命,一瞬間驚愕,羞、怒,齊上心頭。

怔了一怔,方道:“如果你真會全套‘萬流歸家’劍法。你就不該……”

容養吾雖然及時停口,武揚也猜出了未完的半句話……和我動手。夠了!這句話足以說明對方是駱陽鐘的同路人了。

如此說來,天忌老人和巫山無慾叟古然之已落入對方之手!

一念及此.武揚不由心頭一凜!

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似乎也聽出對方話中玄機,微一動容。

兩人迅速交換一下眼色。

武揚放作平和的態度說道:”道兄怎不說下去?”

容養吾向兩人又打量了一眼,遲疑地道:“你……你們,究竟為何要找貧道的麻煩?”

百里良接口道:“道兄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你自己在找麻煩呀!

容養吾愣了一愣道:“好,算貧道有錯,二位如不渡江,請便吧!”

武揚輕叱道:“不行!

叱聲中,逼到容養吾面前,又道.”道兄還不曾回話”

容養吾丈八高的氣焰,已然降低一十七尺,施施然道;“問吧,”、。

武揚疾聲道:“道見何人門下?”

容養吾答道:“家師邛崍七煞劍唐天鵠。”

武揚冷笑道:“行了!萬才這船裝了些什麼人過河?”

容養吾毫不假思索地回道:“男女老幼,婦孺壯丁,怕有十好幾個。”

百里良一分沉叱道:“胡說.!一葉扁舟怎能載得十幾個人?”

容養吾冷笑一聲道:“尊駕少逞威風,少說話!貧道現在有問必答,不是向你們兩個服氣,貧道只是對那套‘萬流歸宗’別法服氣。尊駕既不會施展這套劍法,又不是贏貧道的人。最好還是閉上嘴巴在一旁乖乖站著!”

這一頓搶白,使百里良氣憤填膺,面色尷尬。但又為之語塞,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話來。

武揚向百里良會了一個制止的眼色,然後趁機套話道:“聽你之言,莫非對那套“萬流歸宗”劍法萬分崇敬?”

容養吾將頭一點過。“當然!”

武揚冷笑道:“在下倒要問問道理何在?”

客養吾微一變色,隨即從容答道:“任何一個用劍之人,無不對勝過自己的劍法心儀和崇敬!”

武揚微一頷首道:“答得好,舌劍相比,道兄的舌頭要高明得多。不過,這話如讓個師唐令主聽到了,他可能會大一為不悅哩!

容養吾神情造變,駭然張目道:“什……什麼唐今主?

武揚微一揮手,神情淡漠,語氣嚴厲地道:”好了。這些暫且不說,在下問最後一句話,答上了,你走你的水道,咱們走咱們的旱路。如果達尼知而不言,言而不實。嘿嘿一……這滾滾洪流,正好葬送道兄那幾根仙風道骨。”

容養吾雖然心中暗凜,但卻面色鎮定地消,“問吧.”

武揚又逼近一步,兩人距離不過半步之遙.這才沉聲發話道:“道兄身為邛崍弟子,因何來此權充渡江舟子?說!要一字不漏,一字不虛……”

武揚一語未盡,容養吾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個俠魂!總算讓你問到節骨眼上來了。不錯,貧道在此權充舟子確有所圖,你想知道不難,退後幾步說話。”

武揚星目一翻道:”怎麼,想逃?”

容養吾神色傲然地道。”要逃還配稱邛崍弟子?”

武揚索性點穿對方,冷哼道:”只怕你早已不是邛崍弟子了。”

容養吾目光一亮道:“咯!你倒是知道得不少。怎麼樣?鼎鼎大名的俠魂?若想貧道心甘情願說出肺腑之言,不妨委屈點、退後幾步。”

武揚做一思忖道:“除了想逃之外,不知還有什麼理由?”

容養吾淡笑道:“理由?當然有。貧道不願叫人逼迫取供。”

武揚詫聲道:“在下何曾逼迫?”

容養吾道:“氣勢洶洶,言辭咄咄,不正是一副逼供的姿態嗎?”

武揚微一沉思道:”在下方才說過.道兄舌比劍利,三步如何?

說著,朝後退了三步.

容養吾詭橘地笑道:“三步與五步有何差別?“武揚將頭一點道:“好,在下再退兩步.”

說著,又朝後退了兩大步。

容養吾方才乍觀甫收的一絲詭滴神色,武揚早巳看在眼望,是以站定後,雙目俯視,全神貫注對方那兩條腿。

容養吾兩隻腳一前一後成丁字形站在水邊,只要他前腳一動,武標有把握用“浩然大火式”的一招“雲龍乍現”將對方逮個結實.客養吾的腳開始移動了…·

但是,他抽動的卻是後腿。

他分明是如前走來了。武揚不由一愣,他教自己後退,又為何要朝前湊呢?

容養吾的確是在朝前走,不過,他的腳抬得並不高,離河灘不過寸好,緩緩地前移…

突地,容養吾的那隻腳由緩轉急……

武揚猛然察覺對方狡計,但為時已晚,眼前已是一片黃砂,使他迷目難睜。

黃霧之中,耳聽容養吾高聲笑道.“金龍變長蟲,俠魂成遊魂,你們二位河灘上待著吧!道爺去了也。”。

武揚全力拍出一掌“正氣浩然”,將一片黃霧抽開.那容養吾早已登船離岸數丈,如疾矢般向下遊淌去.百里良疾聲道:“武少俠,你我追。”

武揚手一撥道:”不必了,讓他去吧。”

百里良愕然道:”那怎麼行?你我退尋二老的線索豈不就此斷了?”

武揚唱然道:“話是不錯,但是二老已經過江,兇吉未卜.你我若順著下游追去,豈不愈追離二老愈遠?”

百里良訕笑道:“依你之見呢?”

武揚沉吟道:“倒不如趕過江去……”

武揚一語未盡,驀然東南方起了一陣嘯鳴之聲。

武揚一聽就知道是“百鳳幫”的召英笛,而百里良卻讓感茫然地道。“聽,這是什麼鳴叫?”

武揚只顧在想心事,不由哺哺道。“可惜缺少一領道袍……”

他的意思是,如果有一領道袍,就可以易容為客養吾的模樣,前去混充一番,看看能否挖點消息。

百里良自然不懂他話中之意,愕然問道:“老弟你要道袍何用?’武揚猛地回過神來,正想加以解釋,忽然,召英笛的鳴聲一陣緊似一陣地向江邊響來.武揚心中一動,拉了百里良衣袖一把,低聲道:“來的是‘百鳳幫’中之人,你我現在是樵子打扮著,諒他們也認不出,等來了我們相機行事.”

百用良會意頷首.兩人截然坐下.望著滾滾江水出神。

那召英笛響了一陣,突地嘎然而止。

約摸又過了半盞熱茶的光景,突然身後響起一聲嬌喝。“喂!”

武揚和百里良二人裝聾作啞,不予理睬,身後叫喊的人由一個變成二個,同聲喊道:

“喂!喂!你們是不是聾了?”

武揚這才回轉了頭,冷冷瞅著對方,半晌方道:“二位姑娘可是叫我?”

武揚方才就覺得聲音好熟,一回頭,才看清是五公主身邊的兩婢,他還記得其中一個名叫珠兒。

珠兒雙手叉腰,杏眼圓睜,氣呼呼地道:“不叫你們叫誰?難道這裡還有第三個王八蛋!”

驀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嬌叱道:“珠兒不得無禮!”

聲音未落,一朵彩雲自天而降,嘿!哪裡是甚麼彩雲,分明是那千嬌百媚,衣著鮮豔的五公主駱來卿。

五公主身形一落,又有兩團青影隨後而至。是五公主另外二婢。

五公主美自流盼,將眼前這兩個穿著破爛的山村樵子打量一眼,這才轉身向珠兒叱罵道:“珠兒!你怎可開口罵人!”

珠兒辨道:“這兩個王……咳!他們踉婢子裝聾作啞。”

這時,武揚裝著傻里傻氣地兜頭一拜道:“這位莫非是下凡仙子,凡人這廂……”

五公主掩口笑道:“快別這樣,我哪裡是什麼下凡仙子,我也是凡人一個。”

武揚瞠目咋舌道:“方才仙子分明從天而降……”

五公主彩袖一揮道:“別說了……咳!我來問你。你可曾看見一個年輕道士?”

武揚忙不迭地答道:“一位道爺?有,有……”

五公主又問道:”可知他往哪裡去了?”

武揚用手往下流一指道:“乘船往下游走了。”

五公主。一愣道:“下游?不是過河?”

武場一嘆道:“唉!那船本是渡江用的,那道爺真兇。竟然將船駕跑了,害得我們兩人在這兒發愁了。”

五公主微一沉吟,再問道:“船上可有別人?”

武揚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想道:“好像有兩個人睡在船艙裡面。”

五公主面色凝重地問道:“你看清楚了?”

武揚點點頭道:“錯不了,那兩人一身怪臭。像是從類坑裡撈上來的。”

五公主雙眉緊蹩,喃喃自語道:“這就怪了……”

她粉首低垂,暗暗思量,良久,突然從身上掏出一根金光閃閃的短笛來。武揚知道那就是召英笛,她又要召喚什麼呢?”

但是,五公主好像又改變了主意,將短笛復又納入懷中,:份首微拾了目光一亮,向四婢掃了一眼道:“珠兒。你們順著下游去追追看。”

珠兒問道:“一齊去?”

五公主點頭道:“一齊去,追上了,將那條毛拿回來.如追出三十里不見,儘速回來。”

珠兒應了一聲“是”,粉臂一揮,四人拔步飛奔,宛如四道青煙般向下流射擊.武楊暗道,好丫頭!這會你可上了你武小爺的當了。

四婢身影瞬間消失,五公主也不再說話,競在河灘上踱起方步來

武揚向百里又打了個眼色,兩人緩緩地站了起來。

五公主兩隻腳漫不經心地東踢踢西踢踢,驀然……

容養吾那把斷劍竟然被她從沙裡面踢了出來.容養吾臨逃時踢出的一腳黃沙,已將幾截斷劍和凌亂的腳印掩蓋了起來,毫無痕跡,這丫頭的眼光也真大亮了.從她那毫不驚異的神色看來,顯然不是無心踢出這柄斷劍,而是早有所發現的。

五公主目光冷冷地盯在武揚的臉上,似笑非笑地道:“真可惜!好一副儀表竟然穿上這易破爛裝束呢!”

武揚由衷地佩服這丫頭的眼光,訕然一笑道:“芳駕好眼力!

五公主淡淡道:“不太差!”

武揚輕笑道:”芳駕既然看出破綻,因何又派出四婢去追?”

五公主哼了一聲道:“‘順水推舟’的道理。少俠也不懂點?”

武揚頓有些不解對方的用意,含糊地應遵.”在下倒該承情了!”

五公主彩袖一揮道:“用不著來這一套,那牛鼻子想必下河餵魚了.”

武揚搖搖頭道:“例還不曾,被他撤走了!”

五公主輕哦道:“如此說來,你們還不曾得手?”

武揚故作茫然之色。反問道:“甚麼不曾得手?”

五公主冷笑道:“今天不是正月十五,犯不著糊燈籠。打啞謎。”

武揚也回以冷笑道:“芳駕的話倒真有點像是打啞謎.”

五公主雙眉一蹩道:“你們所為何來?”

武揚淡然回過:“所圖太多。”

五公主道:“最主要的。”

武揚冷哼道:“芳駕因何問得這樣詳盡?這樣迫切?莫非芳駕要將飛熊堡要的那會舊戲法,重新再演一次!”

五公主頓足一嘆,幽怨地道:“唉!你這個人……”

吉辭中,大有該然欲淚之勢。

武揚暗暗冷笑:哼!眼淚又來了,真不值錢!這次就算你哭得江水暴漲,我武揚也不再上你的當。

五公主指了指百里良問道:“這位是……”

百里良見她語氣倒甚有禮,於是客氣地一拱手道:“在下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敢問芳駕……最……?”

五公主張口欲言,武揚適時接口道:”堂堂百鳳帝君來五公主是也”

百里良並不知道飛熊堡那段過節,一聽武揚話中含義。大為過意不去,因而含笑拱手道。“原來是五公主。在下失敬了,”

五公主說了聲“不敢”,又問道:“二位想必很知己了?”

武揚冷笑道:“不但知己,而且知心,說實話。這年頭擬求一知心,可真有點難。”

這話分明是在挖苦對方.

五公主幽幽一嘆道:“原來少俠對婢子誤會了。”

武揚神情冷漠地道:“各為其主,談不上誤會二字。”

五公主道:“飛熊堡之事,可否容婢子解釋?”

武揚將頭一側道,“洗耳恭聽,也好學學乖!”

五公主道:“不錯,婢子曾以飛鴿傳書,預先通知了王令主,不如此做,婢子無法在幫內安身立命也……”

武揚冷笑接口道:“很好!求生之道,自救為先。”

五公主接道:“請少俠聽婢子說下去,並非婢子邀功,若非婢子設下巧計。少俠未必就能將冷掌門救得出來。”

武揚喚了一聲道:“在下願聞其詳,希望不是巧言令色。”

五公主黯然搖頭道:“身在魔界,使人取信甚難,少俠成見既深,婢子不說也罷!”

百里良插口道:“不!請芳駕說下去,在下兵列華山門牆,掌門既為芳駕所救,在下願聞詳情,當予拜謝。”

五公主悽然一笑道:“不必言謝,武少俠能見諒、婢子就心安了”

百里良向武揚責怪道:”老弟,恕愚兄說句直話。凡事不可存下先入為主之見,是非曲直總得有個明斷。”

武揚倒不甚固執,向五公主笑道:“芳駕請說吧,在下若有不是,當再賠罪。”

武揚說話一帶笑容。五公主眉頭立即一舒,白了他一眼道:“少俠同天涯樵子抄捷徑,走小路,化了三天工夫才到飛熊堡,而婢子早一天就到了,而卻暗藏堡外,未去見王令主,少俠可知其中道理?”

武揚恭耳說:“請教。”

五公主侃侃言道:“冷掌門業已中毒,心性迷失,王令主已存下染指之心。只著婢子前去主持成婚大典。妹子若早一日進堡,冷掌門必早一日受辱。縱使少俠次日將冷掌門救出,冷掌門也未必肯忍辱輸生吧;”

武揚心中暗動,這話不錯呀!

百里良更是長拜道:“芳駕真是恩同再造……”

五公主阻道:“百里大俠何必多此俗禮……”

說著,又轉頭向武揚道:“再說.冷掌門被藏於密室,少俠縱然功力蓋世,將飛熊堡殺了個一乾二淨,無半個活人,也未必能輕易地將冷掌門從密室中搜尋出來。所以我在飛鴿傳書上揭示王令主,著少俠進入堡內後,讓冷掌門親自出。來迎敵。表面上的意思是:用冷掌門對付你們,可使你們因投鼠忌器而不敢進下煞手,王令主則可從容將你們擒下。其實婢子真正的意思是。將冷掌門從暗處轉往明處。“使你們便於搭救。”

武揚恍然大悟,靦腆地笑道:”那是在下錯怪芳駕了!”

五公主又接道:”請少候再往下聽。王令主在本幫雖列在獅.虎、豹、熊、鷹、燕、鴿等七位令主中的第四位,但他的武功並不比獅今主、虎令主差,可算是七位令主中的佼佼者,少使未必能在一時半刻之間贏得了他。”_武揚訝然道:“我看他的功夫沒有出奇之處呀!尤其那幾十招劍法,招式雖精,惜乎力道太薄,火候也欠……”

五公主接口道:“說出來少快可別掃興,那天王令主只用出五成功力。”

武揚大搖其頭地道:“這句話在下可不相信了.強敵臨陣,哪有將功力隱藏一半的道理.”

五公主神色詭異地一販眼皮道:“這話不但少俠不信。就是說給王令主聽,他也不會相信.”

百隊良忍不住插口問道:“是怎麼回事呢?”

五公主道:“我在飛鴿傳送的那封快信的信箋上,塗上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迷藥,藥性隨著氣息進入王一世的肺腑之內,然後滲於經脈之中,無形中削弱了他五成功力,而且毫不自覺。至少要在三天後才逐漸恢復原狀。”

武揚這才明白內情,怪不得那天在飛熊堡內,王一世施展出來的“萬流歸宗”劍法,稀極平常得很.心中誤解冰釋,面上不禁訕然,靦腆一笑道:“在下方才所言,有欠思考,請芳駕忽罪。

五公主吁了口氣道:“少使總算相信了!婢子雖非偉偉丈夫,出口一諾,也有千鈞的分量哩!”“武揚的確感到不好意思。套句俗話,自己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差一點冤屈了這顆芳心.他隨即又將訕色一收,肅容過:“芳駕想必已知在下所要找的是什麼人了.可否一指迷津?”

五公主反問道:“可是兩位有傷病在身的老人家?”

武揚和百里良異口同聲道:“不錯.”

五公主道:“如果方才二位見到的是條空船.恐怕人已到了七姑娘手裡了。”

武楊張目道:“真的?”

五公主道:“大概不會錯.七妹自以為聰明機巧,其實她的事,婢子也看的清五六分.武揚故作不解問道,“她有什麼物”

五公主一揮手道:“事不關己,毋需勞心,少俠何必多問!還是快去追趕七姑娘吧,她人恐怕又到了昭化了.”

百里良道:“不會吧?去昭化何必渡江?”

五公主南笑道:“用劍者必定智珠明朗,百里大俠怎會懵懂一時了呢?”

百里良而上一熱過:“願聆芳駕教言.”

五公主侃侃言道:,加方才你們不是說,那兩人身上有股惡臭麼?追尋之人必定會隨著這股氣息跟蹤而至。臭味無法留在水面上,過一次江,那股氣息自然就中斷了。對岸也可致昭化,不過多過兩次江而已,這正是七姑娘心思過人的地方。”

武揚笑道:“七姑娘心思雖靈巧,卻被芳駕一梧道破,看來芳駕的機智比起七公主來,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五公主嫣然一笑道:“少俠這話,不死存心在挖苦人吧!”

看樣子,五公主的心花兒已經怒放了。

正言談之間,忽見一艘小船疾速地道流而上。

極目望去,船上坐的竟是五公主的四婢;四婢以掌代槳,飛快划動,那船就像劍一般向三人立腳處射來。

瞬息之間,小船業已找岸。

珠兒當先一躍登岸,向五公主稟道:“婢子等追出十五里之遙,發現這船停在岸邊,所以乘船回來請示,要不要再追”

五公主故作混惑之色道:“不必了!該這牛鼻子上不了天,入不了地.珠兒見風使舵,連聲是.五公主忽又輕笑道:“珠兒!辛若你了,看看可有你中意的?”

珠兒當真將兩人打量了一陣,指了指武揚道:“這個倒可以,只是太髒了點!”

五公主嬌笑道:“死丫頭竟然怕起髒來了,既然怕髒,咱們走吧:

珠兒目光貪婪地連看了武揚幾眼,似乎有些依依不捨的樣子。

五公主向武揚道:“算你們運氣好,我們要找的人沒有找到,卻將你們想要的渡船找來了,你們可以渡河了。”

二人連聲道謝不迭!

五公主一回身,飛快地向來處縱去,四婢緊步相隨。

眨眼間,五條身形便從視線中消失了。

武揚和百里良二人互望了一眼,也疾步向下游奔去。

武揚離開昭化之時.曾預付了幾天房錢,交待店東留下房問,想不到這時則派上了用場.約摸申酉之交光景,武揚當先.百里良殿後,聯袂進入了昭化城中。

此時,天色已黑了七八分,街道兩旁的店家也紛紛挑起了華燈。燈光有強有弱,有白有紅,因此燈光照在街道之上,也是明暗不一。

這正合了武揚的心意,兩人掩掩閃閃,勾著頸子,向落店之處行去。

武揚和百里良均已易容為商賈模樣.外披毛領大氅.剛好遮住了三尺青鋒.如此打扮,本不庸多作顧忌。但是.武揚卻另有他的看法:如果,五公主的話不錯;二老確已到了七公主手中,而又在陽化城內的話,那麼,這時的昭化城內必是眼線重重、暗柱處處。自己還是留神,點較好。

走著走著。武揚忽地往房一閃,順手拉了百里良一把,兩人雙雙閃入暗影之中,貼牆而立.武揚手指往前一點,輕聲道:“看裡!”

看!有什麼好看。百里良順著武揚手指望前瞧,除了一家客棧面前停了一部稍見華麗的套車以外,啥也沒見著.百里良低問道:“有甚麼東西好看?”

武揚道:“那輛車子!’

百里良輕語一聲道.“晤,怎麼樣?”

武揚話聲很輕,但每一個字卻是敲金擊玉一般地道;“那就是七鳳香車。”

百里良一怔道:“七鳳香車,那應該是七公主的風輦了,想不到真在這兒?”

武揚想了一想道:“百里兄!你也不是外人,小弟也不容瞞你。那七公主和令師叔‘止水劍’胡老前輩目下都在魔幫臥底。”

百里良驚道:“真的!冷掌門可曉得?”

武揚答道.”小弟已告訴她了。”

百里良沉思一陣道:“既然如此,二老落在七公主手裡。並無危險可言了?”

武揚暗皺眉頭道:“那倒不一定,照說七公主根本不會處心積慮去打二老的主意,照目前的情形看來,七公主可能是奉命行事,如果真是這樣,這事情可能有點棘手.”

百里良問道:“怎麼呢?’

武揚道:“百里兄想一想,如果七公主是奉命行事,她又能如何,放了二老?那除非是她公然表示反叛。”

百里良接道:“為了二老安危,七公主應當如此做.“武揚揚擁頭道:“為時過早.沉默了一陣,百里良又道:“老弟!二老是否真在七公主手裡,還不得而知,老弟不妨先設法和七公主見見面再說。”

武揚點頭道:“小弟也正有此意,可是……”

百里良插口道:”難道還有問題?”

武揚辭色凝重地道:“七公主手下爪牙未必全部向她臣服,所以……”

百里良似乎不耐久待,催促道:“我們先混進客棧再說。”

武揚阻道:“慢點!小弟再三思慮的,也就是如何況進客餞去的問題。照往例推算,七公主一落店就不會再有空房特客。幸好這家客棧是小弟昨日和冷掌門以及天涯樵子共同落腳的一家.小弟早上山後時,已經留下了房問,預付了房錢.問須是……”

百里良槍口道:“這樣再好也沒有了,咱二人剛好共居一寶。”

武揚肅容道:“百里兄請聽小弟說完,問題是我們如何去?就這副模樣去,店家怎知我就是早上預訂房間的那個武家客人?若說恢復原來模樣,店家固然認得,魔幫中人也同樣認得,小弟所猶豫的就是這點,”

百隻良怔住了,這位老弟的深思熟慮,的確比自己細緻得多,半晌,他接口進:“這樣吧,老弟!我們就用這副模樣前去投店,有空房又好,如無空房我們再隨機應變好武揚一點頭道;”好!就這樣.”

兩人離開暗處,昂首闊步地向客找中行去.

這家客棧,一進門的旁廳中也有賣酒食的座頭。

武揚一跨進店門,就一眼瞥見了勞廳中一張大圓桌上坐滿了人;七公主、小韻、小雅、解笑雅,還有些武揚不太熟悉的青衣小婢。

解笑難也裝扮成青衣小婢模樣。滿桌之人,不分主婢,正嬉笑顏開地在那裡大吃大嚼.武揚正想打個眼色,忽又看見另外幾副座頭上,也坐著三三兩兩的灰衣漢子,一個個腰帶隆起。分明都是一些暗帶武器的傢伙。

武揚不敢冒失,事實上他就算打個眼色過去,七公主也未必看得懂,因為現在自己的模樣,已經完全是個陌生人了.武場剛一回身,百里良已貼近身邊,低聲道:“沒有發現那股怪味道。”

武揚又嗅I一嗅,輕嗯了一聲道:“沒有.人可能不在這兒.”

這時,店家迎上來造:“二位是落店‘還是吃飯?”

百里良拿出一副行商的派頭叱道:“當然是落後。昭化城內大酒樓多得是,誰上這兒來吃飯?”

店家賠著笑臉道清“對.對!只是小店已經沒有空房待客了.”

百里良將臉一沉、大喝道:“胡說!我們託人訂好了房間,為什麼沒有留下?”

店家慌張地道:“沒有呀!哪有這等事?”

百里良豎起一根手指頭,指指戳戳地道:“為啥沒有,你再思想:一個姓武的相公,早上出店時。還預付了你的房間錢……”

店家緊張的臉色一鬆,連連點頭道:“有有,客官你也不說清楚,害得小人猴子抓屁股,格老子空急了大半天.”

店家雖是輕鬆了、那旁聽之中,幾位喝酒的朋友,可就緊張了起來。

百里良在同店家說話之際,武揚就在注意那邊的動靜。百里良方一提到“姓武的相公”,七公主也好,小韻、小雅也好,灰衣漢子也好,均紛紛為之動容。也許他們心中所思不一,但在表面上卻難分軒準。

其中一個灰衣漢子站了起來,他走到七公主身旁,彎義腰低語了幾句,七公主點了點頭。

那次農大漢像是治示什麼而獲得了允准,這才疾步走出了旁廳,來到櫃前。

店家正要帶二人去至上房;那灰衣漢子伸臂一欄道:“借問一聲,客官方才提到的那位武相公,他的大名如何稱謂。”

百里良答道:“武揚。”

百里良這一回答,不僅使對方大吃一驚,即使武揚也是心頭猛震,摸不透百里良是何居心.那灰衣漢子怔了一怔又問道:“你在何處遇見姓武的?

百里良答道:“大佛灘渡口。”

灰衣大漢再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百少良仍然答道:”買賣上的關係。”

灰衣人漢冷哼一聲,又迫問道:“甚麼買賣?”

百里良有點冒火的樣子,冷笑一聲道:“朋友!看樣子你是在衙門當差,緝消江洋大盜的吧?咱可是規規矩矩的買賣人,用不著找麻煩,今晚的酒飯錢由咱會賬好了。

灰衣漢子臉色一沉,冷叱道:“少廢話!說!什麼買賣?”

百里良似乎變不情願地回道:”藥材買賣。”

灰衣漢子又喝問道:“姓武的到哪裡去了?”

百里良答道:“做藥材生意的,總離不開雲貴川廣這幾省.多派幾個人找找,總歸找得到的,何必盡來問咱?”

灰衣漢子勃然大怒道:“原來你在消遣你老子,讓你瞧瞧厲害!”

說著,摩拳擦掌,就要揍人.

百里良一面後退,一面嚷叫道:”你想幹什麼?我可不怕你,這裡是有王法的所在,我可不怕你,我可不怕你……”

嘴裡硬,腳下軟,武揚暗暗好笑,想不到百里良會要劍。耍拳以外,竟然還會耍寶.灰衣大漢張臂躬腰,正想來個餓虎撲羊,驀然……

旁廳中傳來一聲嬌叱道:“退下!”

這聲嬌叱是七公主發出的,那灰衣大漢垂著手退到座頭上去後,她向席間努了努嘴,一個婢子站了起來.離座走出來的是小韻,她向百里良輕聲發問道:“你那朋友真是名叫武揚?”

百里良斬釘截鐵地道:“當然是真的,名字哪能假得。了?”

小韻談笑道:“那他絕不是做藥材生意的.”

百里良一口咬定道.“是的.武相公對川號,茯苓二項藥村的選料特具投入,內行人都知道他的大名。”

小韻問道:“他有多大年紀?”

百里良答道:“二十來歲”

小韻又問道:“他的長相呢?”

百里良口若懸河地道:“大眼,修眉,麵皮白淨,舉止文雅,頗似一介儒士;身材魁相而紮實,臂力驚人,行動矯捷,又頗似練過拳腳的武師。其實,他既不是文士,也非武夫,只是一個道道地地的藥材販子。”

這分明是說的武揚模樣,武揚只聽得暗暗心驚,心想:百里兄!看樣子你要惹出麻煩來了。

小韻神色一凜過:“他那名字如何寫法?”

百里良字字有力地答道:“伍子胥之伍,山羊。綿羊,反穿皮祆穿羊皮之羊。”

他的回答出人意外,凝神注聽之人,無不吁了口氣,武揚更是鬆了口大氣.小韻微微張口道:“伍羊!這……”

百里良插口道:“在下敢打包票,就是這兩個字,只要是做藥材買賣的,誰都認識他。”

小韻笑了笑道:“麻煩你的,那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說完,含笑退到旁廳。

店家這時連忙發話道:“二位先生看過房間再來用飯吧!”

店家超前帶路,來到後院。

房間仍然尼昨觀那間,武揚自然很熟,但他卻故意裝作生來乍到的樣子.一入房中,武揚即向店家商議道:“喂!店家!能不能再騰一間房子出來。銀子沒有問題,咱們多給,”

店家連連搖頭道:“實在沒有辦法,所有的客房都讓那夥入包下了。”

武揚故作神秘地問道:“那是哪位官家的千金?漂亮得又啊!

店家苦笑著道:“這個小人就不知情了。”

武揚又壓低了嗓子問道;”那位官家小姐住在幾號戶?“店家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你問這個幹啥子?”

武楊笑道。“隨口問問嘛!”

店家打反了他一眼道:“你莫非是壽星佬吞砒霜,活得不耐煩了?”

武揚一怔道:“這樣嚴重?淑女窈窕,君子好述,這有什麼大不了.”

店家賣弄地道:“這你就不明白了!小人乾的這份行當,可以說是見過了三教九流的人物;那夥人可不是好惹的。

武揚裝著不信的神色道:“我不信。難道那位千金小姐是玉皇大帝的女兒?閻羅王的妹妹?有啥惹不起!”

店家嘆了一口氣,好心地道:“客官!聽小人一句勸吧。吃飽了飯,蒙起頭來睡大覺,今晚小人的店中必定有事.”

百里良詼諧地擠口問道:“喪事還是喜事?”

店家愁眉苦臉地道。“反正不是好事。”

武揚道:“你既有先見之明,又何必讓他們住進店來?”

店家唉聲嘆氣地道:“客官說得容易。可不知小人的苦處;小人開的是客棧,誰付房錢就得讓誰住。再說,小人吃飯的腦殼也只一個.小人還想留著它再活兩年哩!”

武揚一揮手道:“你去吧!”

店家又請示道:“二位在哪裡用飯?是送進來,還是出去吃?”

百里良道:“待會兒再說吧!”

店家唯唯退去。

武揚施上房門,輕問道:“百里兄方才故弄玄虛一番。用意何在?”

百里良笑道:“清者自清。渾者自渾,儘管大家都糊里糊塗。但聰明人心內明白。”

武揚駭然張目道:“你是說七……?”

百里良一搖手,止住了他的話頭,接道:“她冰雪聰明,穎悟過人,她應該聽得懂話中的玄機才對呀!”

武揚沉吟道:“原來百里兄用意在此……走!咱們吃飯去,順便瞧瞧她的反應.”

兩人來至前面旁廳,揀了個座頭座下,點了幾樣精緻小菜,一壺大麴,兩人對斟起來.七公主席上,以及幾桌零零星星的扶農大漢,巳經吃完了飯,桌上殘菜尚未撤走,她仍閒坐在原位上飲茶.武揚不時將眼光投射過去,但七公主卻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非常明顯,七公主並未瞭解武揚的身份,百里良的安排看來是落空了.武揚心內一動,對來店家問過:“喂!店家!這樣一座堂皇大廳,怎麼連一幅像樣的字畫也沒有?”

店家賠著笑臉道:“客官說的是,只是地方小,小人眼界又淺,因而疏忽了.”

武揚笑道:”我倒有心在粉壁上題上幾句前人詩詞,又怕糟踏了你這雪白的牆壁。”

店家喜道:“這是哪裡話:客官肯賜墨寶,小人已感萬分榮幸,哪會推辭,小人這裡濃墨侍候.”

說著命小二取來文房四寶,店家親自磨墨.

百里良素知這位老弟,文采不亞於武功,但卻不喜賣弄,今日當眾題字,必有他的用意。

霎時。濃墨已就,武揚執筆吸墨,這筆如飛,粉白牆上立時多了幾行龍飛鳳舞般的草書;真個是筆力蒼勁,宛如鐵劍銀鉤.只見他題的是:

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美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畫梁燕子雙雙,能言能語,不解道相思一句。。

演習得踢打溫柔,施逞得解數滑熟。

題的詩、詞、曲各一,只是中間幾句,並不成篇。若論字;那是出得了眾了;若說題字的內容.可就不見得高明瞭.但是,武揚另有用意的。

這用意,只有解笑雅一人明白;這幾句詩,詞、曲,是她夫婿應試時的答題。羅大成這幾句是誰教的,她心裡更有數.當然,眼前這題字之人是誰,解笑雅哪會不知道?。

在一陣拍掌叫好聲中,唯獨解笑雅暗中抽了身旁坐著的七公主的衣角一下,低語了幾句。

七公主目光一亮,打量了武揚一眼.然後向群婢掃了一眼,起身離座。

一牽群動,首先是諸婢擁著七公主走出旁廳,接著,那幾夥灰衣大漢也相繼綴後離去.偌大一座旁廳.目下只剩下寥寥可數的幾個客人,瞬息之間,由熱鬧轉一之為清清冷冷.百里良用指節骨敲了敲檯面.輕聲道.”借題發揮,暗通款曲。老弟!你的確比我高明,看來你的目的是達到了。”

武揚不知在想什麼心思,隨口道“只要讓她知道咱們是誰,她就會安排機會跟咱們見面的.”

三更,這是夜裡最寂靜為辰光.

四下裡一點兒聲響也沒有。

武揚和百里良和衣並臥一榻,一個眼光守著窗戶,一個目注門房,等待好的消息,或者防範意外的來臨.一更、二更……

三更又過去了。

他們兩人的眼球都有些發酸了,仍是沒有動靜.連侍候客人的店小二都已入睡了,前廳.後院、迴廊。走道,沒打一點動靜.眼看著就要敲響四更了.驀在此時,前廳傳來一陣喧譁之聲。

隱隱約約似乎聽見有人吆喝道:“查號.查號!”

百里良以肘碰了碰武揚道:“老弟!這是怎麼回事?”

武揚道:“八成是官府緝盜的.”

二人說著,已有人前來敲門道:“起來.起來查號了。”

武揚輕聲道:“百里兄!趕快將在紐扣打開,別讓他們看出來咱們是和衣而臥,免得惹些無愧的麻煩。”

兩人將在紐扣解開,脫著鞋子,武揚方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三個人,當先一人是個書生模樣,手捧號簿。身後站著兩個半樁小子,各執一隻火把.中生模樣的人一腳踏進屋內。沉聲問道:“幾個?“武揚答道.“兩個。

對方叱道:“兩個?號簿上明明登著是一個姓武的。”

百里良正想張口解釋,對方又向身後兩個小子一揮手道:“進去搜搜。”

兩個拿火把的小子進來了。一個後腳一勾,房門“砰”地一聲又關上了。

奇怪的是那小子並未去搜查,只是在一旁站著。

書生模樣的人突然變換了一個嬌柔的聲音道:“武少俠!我是慧卿”

嘿!原來是七公主裝扮的。

武揚和百里良不由同聲一啊!

七公主又問道:”你為何又回到昭化來了?”

武揚回道:“為了追尋天忌老人和巫山無慾叟二老的蹤跡.”

七公主張目道:“他們二人到了昭化?”

武揚驚道:“你不知道?”

七公主茫然地搖頭道:“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誰告訴你的”

武揚道:“五公主說二老已到了你的手中。

七公主輕叱道:“胡扯!”

百里良插口道:“會不會是那五丫頭弄的鬼?”

武揚摸摸頭道:”莫非我又上了那鬼丫頭的當?”

七公主道:“你說說是怎麼回車?”

武揚簡略地將事實經過,及五公主的話說了一遍.聽完後,七公主沉吟一陳道:“五姐倒不曾說瞎話,鷹隊歸我掌管,那容養吾又是唐天鵠的門人。不過,她沒有想到唐天鵠竟敢瞞天過海,想獨邀大功,將二老隱匿不報,說得更嚴重點,唐天鵠也許還有更大的目的。”

百里良驚問道:“如此說來,二老目下落在唐天鵠手裡了。”

七公主點了點頭,抬頭,將百里良打量一根,問道:“敢問寶號……?”

百里良答道:“在下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七公主連忙行了一禮道:“原來是百里師兄.”

這一聲“師兄”,喊得百里良如墜五里霧中。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七公主接口道:”小妹不才,己蒙止水前輩不棄收為徒兒了.”

百里良輕啊一聲,這才明白.

武揚插日問道:“日下唐天鵠何在?”

七公主道:“大概在青川城.”

武揚疾聲道:“駱陽鍾這廝對天忌老人志在必得、二老一入虎窩.遲早必膏虎吻,事不宜遲.應該早日將二老解救出險才是七公主點頭道:“好!我會在暗中助你們一臂之力,這廝我早就想予以剷除,只苦無有藉目,這次總算讓我抓著把柄了.”

百里良道:“事不宜遲,你我立即動身’山好在青川離此不遠。”

查號的人退出了房間.又去查其他的房間了。

四更天,一切回覆平籍.

武揚和百里良二人如飛燕般掠過客棧的牆垣,直向城外射去.兩人剛臨南門,突地一道黑影在面前一閃!

兩人立即煞住身形,極目望去,只見面前五步之處,站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一身黑衣,兩點目光卻亮若星辰.那黑衣少年低聲發話道:“兩位可否借一步說話?”

人來得突兀。話也讓人摸不透,兩人不由一怔.那黑衣少年又道:”去是不去?”

百里良反問道:“你是誰?”

黑衣少年簡捷地圖道:“不必問。”

武揚冷笑道:“何必如此藏頭露尾,故作神秘?”

黑衣少年道:“去是不去,悉聽尊便.”

武揚冷哼道:“好話不瞞人,瞞人無好話.”

黑衣少年冷冷地道:“未必.”

武揚腦中靈光一閃,振聲問道:“你可是天官教的使者,”

黑衣少年仍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道:“不必問.”

百里良斥道:“不理他!”

黑衣少年冷笑道。“在下早已說過,去與不去。悉聽尊便。

說完,扭頭就走。

武揚喝阻道:“慢走!”

黑衣少年扭傳半邊身於道:“用不著!要去,跟我來。不去,走你們的陽關道。”

說罷,彈腿而起,三丈城垣,一飛而過。

好使的輕功!百平良暗喝一聲彩,拉了武揚一把道:“走!咱們瞧瞧去;”

話聲中,兩人也騰身越過城垣。

那黑衣少年已前行二十餘丈,在微曦中,一道細小的黑影在原野上飛閃。

兩人神功盡展,緊級而行,但卻迫不上前面那個黑衣少年,始終落後二十餘丈的距恣。

百里良氣呼呼地道:“武老弟!咱們今天栽了。”

武揚輕笑道:“江湖中能人輩出,這算不了什麼!”

這時,前行的黑衣少年已走到一座茂密的林邊,突地停了下來。

前面一停,後面的二人隨後就到.

黑衣少年卻又不讓二人停身。即已穿林而入。。

天色木來大亮,林中又是枝葉茂密,點光不透。是以無比黑黝。

兩人雖極盡自力,也只能依稀看到一條羊腸加徑。那黑衣少年因為身著黑衣,所以,在林中已無法看見那少年的身影。

所幸羊腸小道只有一條,別無岔路,長軀直入是不會錯了。

約摸奔行了半盞熱茶光景、眼前形勢一紙;同時,也看清楚了天頂的亮光。

黑衣少年正靠在一株樹幹上,見二人來到,立即發話“二位請稍候。”

語氣已較前緩和許多,說完,又進入二片密林之中.百里良抽空間道:“老弟方才說什麼天官教?”

武揚道:“武林中新近崛起的一個教派;據說專和百鳳幫作對。”

百里良頗感訝異地道:“有這種事?可知誰是主詩人?

武揚搖搖頭道:“這個小弟還不知道。不過,據小弟所知,教中門人多系少年童子,而且.個個武功不弱,教主看來也必是能人之輩。”

百里良也點頭附和道:“不錯,這教主的確有些能耐,不然恁知我倆的真實身份,”

武揚反問道。“百里兄如何知道對方已然明白我倆身分?”

百貝良道:“老弟!這個道理還不明白?對方談不會訪問個不相干的人到這裡來說話吧,”

武揚雙掌一擊道:“有道理、百里兄心思敏捷細緻多兩人正說著話,一個滿面蠟黃,穿著一件黑布大衫的中年人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四個黑衣少年.方才那少年也在其武揚一見對方,不由一驚,那不是“病郎中”金策易麼?西且他好像是在寬幫中擔任總護法之職,此時怎會以另一種姿態出現?實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為此、一武揚不由提高了歡心。

金策易行到近前,呵呵大笑道:“武少俠,百里大俠,二位想不到吧!

武揚心懷芥蒂,自不克表現出冷漠之色道:“實在想不到!”

百里良並不知內中許多細節,當然有乍見故人,培覺欣喜的神色流露,一連聲地道:

“意想不到,真是意想不熟,

金大夫竟會搖身一變,成了‘天官教’教主,哈哈哈……”

武揚神情冷漠地道:“在晚有一事不明,想求前輩指點,我二人均已易容改裝,前織是如何認出來的?……”

金策易笑著接口道:“二位的易容術的確不差,甚至夫妻、父子之間,都無法認得出來。不過,儘管易容得如何巧妙,聲音變化得如何使人不覺,但卻有一樣難以掩飾,那就是二位的眼神,兩粒點漆瞳仁,和目中神光.是無論如何無法改變的。”

武揚樣讚道:“前輩真是心細如髮。

金策易似乎未覺出武揚不悅的聲色,仍是侃侃言道:“其實,這也沒啥稀奇。看病最重要的是審、切,而審視的國標最重要的是眼神,久而久之,習成自然。任何人的眼神只統看過一次,我病郎中就忘不了啦!

百里又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問道:“前輩是在何處認出我倆的呢?”

金策易笑道:“你們正在吃飯,病郎中剛巧也是座上者。”

武揚暗道;不妙!有這老狐狸在座,只怕自己和七公主暗通款曲的光景,也落到了他的眼裡.百里良笑道:“我百里良遇到前輩,當然是栽定斤斗了.請問前輩,您又怎知我倆會在四更離店,而預先派人攔道呢?”

金策易乾笑了兩聲道。“晦!這些都是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百里良轉身向武揚道:“老弟!咱們昨晚的動靜都落在人家眼裡了,再以後,咱們可得留意一點。”

武揚冷冷地道:“大可不必,江湖中本多詭波清雲,防不勝防,又何必多操心事.”

金策易彷彿若有所覺,皺眉問道:“少俠似乎神色有些不對?”

武揚似笑非笑地道:“在下倒不覺得。”

金策易沉嘆一聲道:“說實在話,也難怪你的。舉宅慘教殺戮,換別人早就倒下了,你竟然還能支撐著。”

武揚聲色鏗鏘地道:“在晚還不至於那樣軟弱,留得一口氣在,賊子就一日不安。”

金策易拇指一豎道:“有豪氣!可有了眉目?’武揚點點頭道:“小有眉目,在晚想向前輩打聽一個人。”

金策易問道:“誰?

武揚流露出一絲冷笑,沉聲道:“金重山!前輩的同兄弟!”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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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16: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金鞍、銀蹬、七怒馬

金策易倏然一驚道:“哪個金重山?”

武揚加重語氣道:“自然是在魔幫中擔任總護法的金重山。”

金策易神色更為凝重,雙眉聚集在一處.疾聲道:“金重山是魔幫中的總護法?我還以為那廝早已死了哩!”

武揚冷笑道:“難得前輩認識地,不過,他並沒有死,仍然活得很好,活得很威風風。”

金策易訝聲道:“咦!少俠!你今天的言辭好像有些不大對勁?”

武揚傲然點頭道:“的確有些不大對勁。”

金策易問道:“是何緣故呢?”

武揚直言道:“前輩的回答,難令在晚滿意。”

金策易強顏笑道:“總算找出毛病來了,少俠!直說吧!”

武揚振聲道:“在晚曾身入魔幫,也曾數度與那位金總護法交談,那位金總護法雖然以巾蒙面,隱去廬山,但他的身材、體型、聲調,卻盡入在晚的眼裡耳中。在晚覺得那位總護法與前輩有一些相像。”

金策易喃喃畸重複道:“有一些相像?”

武揚微微冷笑道:“在晚似乎說輕了一點,應該說有九分相似。”

金策易苦笑道:“買不相瞞;,金重山是我的兄弟。”

武揚輕哼道:“前輩解釋得很好。”

金策易駭然張目道:“你不信?”

武揚搖搖頭道:“不是不信,而是難以令人相信。”

金策易凝視武揚良久,方沉聲一嘆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看來少俠對我病郎中的誤會並不只這一點,今天是個難遇的機會,乾脆一古腦說出來吧!”

武揚道:“如果前輩樂意聽。在晚倒想一吐為快。”

金策易一揮衣袖道:“說吧!”

百里良從旁插口道:“老弟!金大夫是武林前輩,說話要留分寸”

武揚點頭道:“百里兄放心,小弟對‘尊長敬老’的道理還懂得……”

說著,轉頭向全策易道:“丹碧山莊之宴,前輩因何珊珊來遲?”

金策易跌足嘆道:“此為金某人平生一大恨事。赴宴途中,路經洛陽玄妙觀,那瘟牛鼻子非拖我弈幾盤不可,最後一盤必死之棋,他偏要拖著走到底,就這麼誤了時辰。”

百里良插口道:“真是陰差陽錯!”

武揚冷哼道:“真是湊巧!看來先祖的命運,早已由人安排好了!現在,在晚再問一句:前輩岐黃高明,武功也不弱,素以濟世為本。那日丹碧山莊遭受殺戮,前輩坐觀其變,未加勸阻,莫非是有甚顧忌?”

金策易長嘆一聲道:“這也難怪年少俠有所誤會,金某人也時以此事為憾,但是……”

武揚神情冷漠地插口道:“在晚無暇聆聽前輩的感懷,只想知道箇中隱情,各有立場,誰也不能勉強,在晚雖年輕歷淺,卻懂得恩怨分明的道理,前輩直言無妨。”

這幾句話鏗鏘有力,而且字字如刀,一字一痕,將金策易的心肝五臟割了個七零八落.當下微溫道:“少俠即如不責,金某亦必含愧於心了!說實話,當對在場之人均已跡近瘋狂,金某縱有阻擋之意,亦無能為力,何況……”

武揚接聲說道:“何況前輩亦無意阻擋。”

金策易張目道:“少俠紅口白牙,說話須留分寸.”

武揚微微冷笑道:“在晚相信,前輩已無法作圓滿之解釋。不錯,前輩懸壺濟世,趕到現場後,當以救人為先。事實上,前輩救活之人,又再殺人,這等於是前輩假他人之手在從事殺戮勾當。……咳!還有一些令人難解的事情,比如說,像少林、武當的掌門竟然未獲救治,而邪道中的一些巨惡大孽卻無一落難.嘿嘿!前輩的心思可算非常縝密了,但是,卻不夠高明得很哩!”

武揚一大段冷嘲熱諷,只刺得金策易目光如火,也不知是因被人道破隱私而激怒,還足含冤莫白而憤怒?

林中一片寂靜……

一片朝霞映照在各人的面上,使得病郎中金策易那張蠟黃的面孔也格外紅起來。

武揚怒目而視,血債、索價,使他滿腔熱血加速奔流。現在,只要對方點一下頭,或者說一句:“不錯!這是我金某人有意的,你姓武的來報仇吧!……”行了!武揚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和金策易拼個你死我活……

偏偏,金策易目光雖如噴火,語氣卻軟如敗絮,仰首長嘆了一聲道:“是非黑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日,那古老頭,金某相信他還死不了,他應當瞭解現場的狀況。”

武揚冷笑道:“在晚也有此信心,古老前輩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人物,可是,現在卻有人望其速速死去……”

金策易擺袖一揮,打斷武揚的話頭道:“好了!少俠血仇在身,金某不想耽擱少俠寶貴時光,你我不妨談點正事。”

百里良也從旁言道:“武老弟!聽金大夫說幾句話。”

武揚側面一抱拳道:“小弟敬遵台命……”

說著,又轉對金策易,神情恢復冷漠地道:“有何交道?盼前輩直截了當,不必多費唇舌地拐彎抹角。”

金策易雖覺武揚的辭色有些令人不大好受,卻未介意,神色仍平靜地道:“有一封密函,煩情少俠轉交七公主。”

武揚陡地一怔,這廝在弄什麼鬼?對方那些小鬼頭,都有點神出鬼沒的能耐,一封信還會投不上?”

愣了一愣,裝著極為詫異而又茫然的神情反問道:“哪個七公王?

金策易那張蠟黃的臉,似乎是泥塑木雕一般,依然毫無表情,冷冷地道:“七鳳香車主人何慧卿姑娘,也可稱之為駱來卿姑娘。”

武揚在對方冷漠的神色中搜尋良久,一無聽獲,乾脆一搖頭道:“在晚不識此人。”

金策易道:“少俠可就行道江湖之便,順便打聽。”

武揚不禁迷糊了,自己行蹤.對方瞭若指掌。說不認識七公主其人,分明是句假話,而對方卻不予拆穿,用心又安在呢?

武揚想了好一陣子方道:“難道貴教無傳信使者?”

這時,金策易方緩緩抬起眼皮,深深地朝武揚投以一瞥道:“有一點金某人需加說明,全某並非天官教中之人.只是受教主之託,山面消少俠代投這封密函而已!”

武場問道:“此函何人所書?”

金策易答道:“自然是教主所書。”

武場又問道:“在晚能請教他的貴姓大名麼?”

金策易一字字如敲金擊玉般道:“‘九天俠’何鳳鳴。”

武場雙目上翻,似在努力思索這個陌生的名字,口中南哺:“九天俠?何鳳鳴?哼……

鳳鳴九天?’”

陡地一聲冷笑道:“在晚今天的疑問似乎太多了,何教主行俠仗義,又何必藏頭露尾?”

金策易道:“各有苦衷!少快多疑也罷,不疑也罷,只求勿拒是幸。”

武揚一伸手道:“信函拿來.”

金策易道:“少俠答應了?”

武揚冷哼遣:“前輩一向乾脆利落,今天怎麼也變成拖.泥帶水了?”

金策易強額一笑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說著,回顧左右,揮手一喝道:“快去將怒馬牽來!”

身後兩名少年應了一聲,飛步向林中奔去。

須臾,蹄聲喝賠,嘶聲淋淋,兩名少年牽著一匹健馬從林中而出。

只見那匹健馬渾身墨黑,遍體無半很雜毛,唯獨四蹄雪白,一般俗名,都管它叫“雪裡站”。

楊頭掙級,吐氣如吼,極為不馴,背上配著金鞍銀蹬,氈墊裘圍,端的是一匹絕佳坐騎。

金策易接過級轡,往前一帶,以金策易的內力,不過將那馬兒的前蹄挪動了半尺光景。

金策易皺了皺眉頭道:“這匹寶馬名為‘七怒馬’,本為何教主之坐騎。現因煩少俠傳書遞簡,特將此馬相贈。”

武揚一看見這匹健馬時極已喜愛不已,此時反倒躊躇起來了,沉吟一陣道:“素味平生,何敢接受重賜。”

金策易淡笑道:“少使何須拘泥,試乘如何?”

說著,猛一用力,揮臂一帶級轡。

那馬兒“味章孝”一聲長嘶,前蹄一豎,往武揚面前直衝而來。

武揚微一側身,讓過馬頭,左手抄住級扣,飛身躍起,人已跨上雕鞍,雙手持低,猛地往內一緊。

座下馬兒,既怒且狂,哪裡還勒得住,眨眼之間,已然衝出一箭之地。耳中聽金策易高聲叫道:“密函在鞍邊皮囊之內,就此麻煩少俠了,金某人要和百里大俠盤桓數日,不勞武少俠關注……”

馬行如脫弦之箭,興風貫耳,以下的話,武揚也聽不見了。

怒馬穿林而出,轉入官道.仍是狂奔怒馳.所幸方向正是對準青川城而去。

武揚豪性頓起,素性兩腿猛夾,揚掌在馬背身上一拍。

這一突一拍,馬兒一聲怒嘶,四蹄如飛.比先前的速度又加上了一倍有餘。

官道上的行人只聽得身後一陣如雷般的蹄聲響來,方回頭,一道黑影已自身邊煉過.別說馬身人形,就是馬毛,他們也不會看見一根。

這樣一來,可驚動了一個人.

他就是驚鴻客。

京鴻客不但輕功獨步武林,即使眼力也有過人之處。

可是,今天他可吃癟了!不過,他還不算太膿包,馬上人兒雖未看清,他卻看清了馬兒長著一身烏黑油亮的鬃毛和四隻潔白如雪的蹄子。

驚鴻客自懷中掏出一方桑皮紙,又取出一隻柳枝燒成的炭棒,在桑皮紙上揮“筆”疾書起來。

急函寫好,將桑皮紙卷好,驚鴻客復又左臂一抖,袖簡內立時撲出一隻火晴灰羽飛鴿。

行了,七怒馬的腳程雖快,也許還比不上這隻日飛千里的飛鴿哩!

時光不過是巳正的光景,青川城的早市未收。

“咯咯!咯咯!……”一陣悠揚有致的蹄聲自東門響了過來,行人紛紛側目望去.大街的兩側,剛好有幅巨大的市招遙遙相對;一幅是.“萬家香醬園”,一幅是“陳年花雕”。

這兩幅市招用巨木製成,中有鐫花雕飾。

此時,有幾個灰衣勁裝大漢正靠在兩幅市招後面,懶洋洋地在那裡曝曬春日的豔陽。

蹄聲傳來,這幾個灰衣大漢突地緊張起來。

遠遠一個膏藥攤子上。坐著一個鬍子白花花的老頭。不早不晚地在這個當口,打起鏈襠取了火種,燃著了手裡捏著的煙桿。

一陣藍煙從白花花的鬍鬚中噴了出來。

藍煙似乎是一種信號,那幾個灰衣漢子原來都在注意老者的動靜,此時又都疾速地轉過身子,面對蹄聲來處!

“嗯!……咳!”老年人都愛咳上幾聲,不過,這老者的嗓子也真寬,中氣也夠足,那咳聲也就與眾不同,真有點兒震人耳鼓。

那幾個灰衣大漢倏地撩起長衫的下襬。露出一個竹筒模樣的東西,身子也改成了半跨的姿態。

兩幅市招下半截的萬壽挖空花紋,正好派上了用場,竹筒的出口正好從空花的地方伸出去。

咯咯……

咯咯……

咯咯,咯咯!……

蹄聲近了,一匹黑色駿馬,和馬背上的監衣少年,頓時出現在人們眼前。

行人,小販,一面紛紛走進,一面又投以欽羨的眼光,彷彿是說好驃悍的馬匹!好英俊的人兒!

賣膏藥的老者並不太關心來騎,他只是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復又拉開他的破鑼嗓子叫道:“喂!騎馬的停蹄,走路的住腳,聽老漢我把跌打傷的膏藥來說一說……”

他這裡吆喝沒完,那邊廂已然出了事!

幾個灰衣大漢像有人在暗中指揮似地,一齊抖動了右臂……

“卡擦!”“卡擦!”一陳卡簧之聲!

“嗦,嗦,嗦!……”嘿嘿!原來這幾個灰衣大漢在放弩箭。

只見一蓬霏霏細雨般的弩箭,像一把剪刀似地,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向來騎疾射而去,眼看……

馬上坐的是“俠魂”武揚!

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摸著了“七怒馬”的性子,進得城中,一緩轡級,正在溜覽街景,說甚麼也想不透會有人在這通街大道上向他施放冷箭。

這陣箭努,卻驚動了座下怒馬,只見它猛堅前蹄,再認後蹄,連馬帶人手空騰起二丈有餘。

說時遲,那時決,一蓬灣箭,自馬肚下換過。兩旁的行人可道了殃.頓時傳起一陣慘呼之聲。

武揚一扣轡激。七怒馬在空中一衝十丈,正好落在老者的膏藥攤前。

那門兒不用武揚挽韁,即己腰身一杆,轉頭向著來處。

那幾個灰衣大漢一個個面色如土,投下手中弩筒,拔腿就跑。

武揚連連冷笑,卻並未去加以追趕.他當然知道對方的來路,不過,自己的行蹤如何被對方察知,他就想不透了!

武揚正注目那幾個灰衣大漢倉皇而逃之際,突地座下怒馬一聲狂嘶、後蹄猛掀,接著,身後傳來一聲問哼!

武揚回頭一看;那賣膏藥的老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口鼻流血如注,胸膛處一個明顯的馬踢印,這一腳踢得確實不輕,武揚不用下馬去看,也知道那老者業已完蛋了。

不過,那老頭兒卻是該死了,他手裡還扣著幾支袖箭,他原想背後殺人,誰知馬屁股上像是長著眼睛,賞了他一個“下馬威”。

武揚環掃一眼,再未發現面生可疑之人,於是向周圍群眾行了一個羅漢揖,揚聲發話道:“各位鄉親父老,在下是外鄉人,今日路過寶地,不知得罪了哪方朋友,在這裡向在下施放冷箭,因此傷了路人。在下一直未曾動手,少時官府遇問,還請諸位父老作個見證。”

群眾立時議論紛紛,有的仗義執言道:“我們看得清楚,這些人命與壯士無關。”

武場又連連拱手道:“謝謝各位,謝謝各位!在下因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這幾位或傷或死的鄉親。雖非在下所殺,卻由在下而死,在下將隨身銀子傾囊留下,麻煩各位料理後事吧!”

說著,自腰間解下銀袋,策馬而行。

武揚為了行藏敗露,並且避免找無謂的麻煩,不敢在青川城中停留,從東門出城,卻帶馬從西城而出。

西行約摸三十餘里,路旁一座破廟,廟前有幾個穿著破爛的丐兒,在那裡搔身捉蛋曬太陽.武揚心中一動,勒馬停蹄,翻身下了雕鞍。

那幾個丐兒恍如未覺,連正眼都不曾瞅他一眼。

武揚心裡有數,這幾個丐兒絕非等閒之輩,必是幫中弟子。於是,上前雙手一供道:

“敢問幾位小哥在哪一舵令下?”

幾個丐兒見有人盤“道”,紛紛抬起頭來將武揚打量了一陣,內中一個年紀較長的丐兒站了起來,右手拇指扣住食指,其餘三指往前一伸道:“成都分舵,轉教寶號?”

武揚看懂了對方手勢,笑道:“原來是史舵主令下的三結弟子,失敬,失敬!在下俠魂武揚……”

萬兒一亮,那群丐兒霍地站了起來,一齊施禮道:“原來是武少俠.敢問有何差遣?”

武揚回了禮,知道那三結弟子在這群丐兒中居首,於是親切地拍拍對方肩膀,笑問道:

“小哥兒如何稱謂?”

那丐兒答道:“弟子小金兒。”

武揚笑容可掬地點頭道:“好!今兒個在下要請你們哥兒幾個幫幫忙,小金哥先派個人將我那匹寶馬牽到廟後去,記住,別惡形怪狀地,先理理它的鬃毛,衝著它笑笑,它就會乖乖地跟著去了!”

武揚說著.取下掛在鞍邊的革囊,那革囊竟然沉重得很.小金兒一歪頭.立即有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小丐兒走過去接了韁繩.墊起足來理了理怒馬的鬃毛一陣,又衝著怒馬怪模怪樣地露出黃板牙一笑,這才去牽動韁繩。那馬兒似乎通曉人性.竟馴服地跟著那小丐兒走了.武揚這才一招手道:“進來吧!”

眾人圍了一圈坐下,武揚問道:“小金兒!這青川城中有多少哥子?”

小金兒答道:“有好幾十哩!少莊主莫非有甚差遣?”

武揚接口道:“你聽我說,派幾個人分頭在四門守住,如有行跡可疑的車輛出城,立即以最快的方法告訴我。”

小金兒點頭道:“弟子馬上去辦。”

武揚又道:“還有,注意城中招商旅店,看看是不是有一股任臭的氣味發出來。

小金兒瞠目道:“甚麼怪臭的氣味?”

武揚不知如何解釋這件事情,沉吟一陣,方道:“你可曾見過‘腐屍草’,死人堆里長出來的?”

小金兒點頭道:“見過,可就是那種氣味?”

武揚頷首道:“對的!在下現在正追蹤一個魔頭,他身上就懷著這種腐屍草,只要他落腳之處,必定會有一股怪臭之味發出小金兒站了起來,道:“弟子懂得了!……”

說著,向眾丐兒一揮手道:“大家跟我走!”

一群丐兒走出廟外,小金兒又回過頭來道:“武少俠。您那匹寶駒太惹眼,您得留點神!”

武揚笑道:“你放心!誰也別想牽走它。”

眾丐去後,武揚打開了皮囊。

怪不得那樣沉,裡面裝著兩封銀子,四個十兩重的金錠子。這“九天俠”何鳳鳴是何許人呢?武揚可費思量了!論起祖父在世的威望,他老人家不會不知道這姓何的是什麼來路,但卻從未聽他老人家提起過.在皮囊的夾層裡,武揚找出了那封密函,羊皮紙的封一套,封得很嚴。皮面上卻無一個字。

何鳳鳴和何慧卿同姓,他們之間有著何種關係?這封密函的用意何在?當然,只消打開密函,一切疑問都解決了。可是,武揚不是那種人,寧可悶在鼓裡不是滋味,他也不會去拆開這封密函的。

轉瞬之間,一個時辰過去了,現在,約摸已到了午正。

驀在此時,一道人影衝了進來,那是丐幫的三結弟子小金兒。

小金兒有些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武少俠!有了。有了!弟子找著那怪氣味了!”

武揚神色一振,忙問道:“在哪兒?”

小金幾回道:“城中的巴蜀賓館,弟子已派人在監視。”

武揚猶豫地問道:“不會錯吧?”

小金兒肯定點頭道:“保管錯不了!”

說著,自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武揚道:“晌午了,少俠也該打尖才是,弟子帶了些吃的來。”

武揚打開油紙一看,是一包香噴噴的芝麻燒餅,那股香味硬是逼得他慘涎欲滴,一口氣接連埃下兩個,第三個燒餅方填進嘴裡,又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來人也是丐幫弟子,年紀較小金兒尤小,約摸十四五歲模樣,一進廟門,就神色倉皇地嚷道:“不好了!那夥人走了,三匹單馬,一輛雙轡套率,從南門走的!”

武揚吐出嘴裡的燒餅,霍地從地上跳起來,疾聲問道:“有多久了?”

那小丐兒道:“有一刻工夫了吧!”

武揚回一躍出得廟門.同時自囊中掏出一塊銀子甩給小金兒,揚聲道:“多謝各位小哥兒了,這是小意思,各位喝杯水酒,見著史舵主,代在下問個好.”

小金兒好心地追出廟門,高聲道:“武少俠!您順著黃泥路一直奔西南,遇到三擁柳樹時,再折問東南,憑著您那匹寶馬,包管截住他們。”

武揚業已跨上馬背,高喊道:“謝啦!”

兩腿一交,直奔西南而去,揚起一片黃塵滾滾……

黃沙滾滾!遮天蔽日。

前行兩騎白玉馬,坐著一道一俗,兩人僅是動裝,並各自要掛佩劍。

中間是一輛雙轡套車,車簾低垂,一個紅臉髯須漢子在揮鞭駕車.後面一人則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此人雙眉特濃,臉色陰沉。一雙眼神奕奕如電,正是那以很辣多疑馳名武林的邛崍高手,目下是“百鳳幫”巾“密豹一令”的令主“七煞劍”唐天鵠。

唐天鵠這時挽韁越過套車。策馬來到前行三馬之間,向那道家裝束之人發話道:“養吾!方才你曾到西門去,真的沒有看清那匹黑馬背上坐的是甚麼人?”

原來那道士是唐天鵠的弟子容養吾,他靦腆地搖搖頭道:“那馬兒去勢太快,實令徒兒目不暇接。

唐天鵠喃喃道:“怪事?根本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匹怪馬。”

容養吾輕鬆地言道:“師父!也許人家根本不是衝著咱們來的。如是的話,因何未在城中停留見?我們也未免太庸人自擾了!

唐天鵠叱道:“凡事小心為妙,把這個老傢伙丟掉了,你師父可擔不起干係!”

容養吾輕哼了一聲道:“真也麻煩!兩個糟老頭子.一根指頭就解決了,何至於如此麻煩地解未解去,嘿!真是……”

唐天鵠怒喝一聲道:“住口!帝君的命令誰敢違抗?你們兩個留神點在前面測道兒!

唐天鵠正要緩韁後退,退到他原來的位置上去,驀在此時,一陣輕脆的蹄聲傳送了他的耳鼓。

雖然他這裡蹄聲雜亂,還加上車聲橫慣,但他仍清晰地聽到那陣響亮繃脆的馬蹄聲.唐天鵠側耳傾聽一陣,眉尖不由打了個暗結,因為這陣蹄聲並非尾隨追來,而是迎面而來的。

其實,用不著唐天鵠去思量了,因為對面而來的人馬已經顯現了!

唐天鵠一入眼簾,立即渾身一震,右臂一舉,車、馬一齊停了下來。

驚鴻客的飛鴿傳書上雖未明顯地指出究系何人直奔青川而來,但他的判斷指出可能是武揚,那倒並沒有錯。

唐天鵠極目望去,武揚沉靜地坐在馬背上,軀幹筆直,目如冷電,胯下坐騎也緩慢地一步一步逼了過來。

唐天鵠不由自主地將手指放在劍把上,目光不稍瞬地注視著武揚,心裡尋思著;一有舉動.立即拔劍,但不主動地惹是生非,同時,悄聲對容養吾道:“少時姓武的一動手,不管他居勝後敗,你同孫香主立即撥劍去對付那兩個老傢伙,使姓武的有所顧忌。記著!這是擺擺樣子的,可別真傷了那兩個老傢伙。”

容養吾也不答話,點了點頭,然後向左行那位孫姓香主打了個眼色,兩匹白玉馬在並不顯著的情形下緩緩後退。

這時,武揚的坐騎已來到面前,就在兩個馬頭將要碰觸的一剎那,七怒馬停了下來。

武揚愣目遺翻,佯笑道:“唐令主!久違了!”

唐天鵠驀地一怔道:“誰是唐令主?尊駕認錯人了吧?”

武揚嘿嘿笑道:“這裡並無外人,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都無啥緊要,今天武某人只是要領教領教唐令主的七煞劍。”

唐天鵠冷哼道:“原來你意在挑釁!”

武揚淡笑道:“令主不是有意來個一勞永逸麼?只可惜那天先有貴掌門狄青棟在場,使令主不便動手,後又被上司以召英笛絆住了腳。武某人是個不怕死的傢伙,今天自己送上門來了,令主亮劍吧!”

唐天鵠冷冷地道:“唐某不想汙了我的寶劍!”

武揚一心要激怒地,纏住他,然後鬥敗他,方有機會將車廂中的二老人救出來,於是又激道:“難得令主大動側隱之心,不過,武某今天可不會如此仁慈,武某今天要用貴幫鎮幫劍法‘萬流歸宗’的幾路劍式來教訓你這個魔徒!”

話聲中,“噱”地一聲,長劍已掣在手。

唐天鵠冷笑連連,並未拔劍,右臂緩緩地揚了起來。

那邊,容養吾和孫姓香主飛快地亮劍在手,同時一左一右地將劍尖從垂簾縫中遞進車廂。

唐天鵠不用回頭,已瞭解了車廂邊的情勢,得意地怪笑道:“姓武的!明白了吧!你想找的兩個老傢伙,在唐某人的手中,死活由你選,只要我這裡一點頭,那邊兩把劍立即就刺進那兩個老傢伙的胸膛了,姓武的,可別救人反成殺人,還是識相點!”

武揚想不到唐天鵠會來那一套下五門的把式。執劍的手不禁軟了一軟,強恃鎮定道:

“我不相信你敢動手殺卻二老,唐令主的那位帝君也許不會答應。”

唐天鵠陰笑連連道:“嘿嘿!你知道得不少;不過,這正是帝君的命令,殺之亦可.留之亦可,反正以不落到你們手裡為原則。”

武揚沉聲道:“你們若聯傷二者一根毫毛,姓武的不將你們碎屍萬段絕不為人。”

唐天鵠道:“姓武的,別說狠話,我為刀俎,你為魚肉.還輪不到你狠!”

武揚張口道:“你想怎麼樣?”

唐天鵠一字一字聲冷如冰地道:“棄劍投降,束手就縛.”

武揚心頭一寒,也跟著吸了一口長氣,一股臭氣直衝腦門。

武揚心頭隨即浮上一個問號;這臭氣有些不對!這分明是一股糞汁的臭味,並非那日在劍山中地道中所嗅到的那股臭味.這一發現,頓使武揚大為放心,對方不過設下一個圈套,讓自己往裡鑽罷了!

唐天鵠見武楊久久不語,以為在權衡利害,猶疑不決,因此又地促道:“怎麼樣?下馬吧!倘若因你一味逞強而送了天忌老人和古老頭的老命,那你就對不起你那死在九泉之下的老祖父了!”

武揚煞有介事地嘆了一口氣道:“唐令主;姓武的服氣了!不過,姓武的從來不願上當,亮起車簾來,讓我看看一看,若是二老真在你們手中,姓武的這就棄劍下馬,束手就縛如何?

唐天鵠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好,讓你看看,你也好安分點!”

說著,策馬後退,向那趕車的紅臉漢子叱道:“下來!”

紅臉漢子依言下了車座。

唐天鵠拔出他那把簿如離蒲的七煞劍,揚聲道:“姓武的看清楚了。”

說著,長劍一挑,垂簾翻上了車頂。

車廂裡除了兩床破舊被褥之外;空無一人,車墊、車棚、車路上,到處沉滿了令人聞之會作惡的糞汁。

唐天鵠一張得意洋洋的面孔,立即凝結了一層冰霜,兩雙透露出狠辣神色的眼珠子也像被插進了兩枚釘子而呆住了。

這情景,使武揚也為之一怔。

看神色,唐天鵠絕非裝腔作勢。瞧他那種緊張的神色,就知他正在為他那顆啃飯的腦袋擔心!但是人去了何處?武揚百思不解。說二老自己溜走了.那絕無可能,蓋二老一癱一傷,被虜後必定又被重手製住穴道,逃脫的機會可說少之又少。若說被人劫走了,這人又是準?能夠在唐天鵠手裡神不知鬼不覺地弄走兩個大活人,不僅要有點功夫,還得要有過人的機智。普天之下,誰有這樣大的能耐?劫走二老的目的安在?是兇?是吉?是福?是禍……

除了幾匹馬兒的淋淋鼻息外,大家都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靜中。

驀然,唐天鵠仰天長笑起來,那笑聲是那樣淒厲:那樣令人心悸。面色也隨著笑聲而變得陰沉可怖起來。

武揚看在眼裡,暗起戒備之心。

的確,武揚算得對,看得準。唐天鵠絕不是甘心等死的人,走失了二老.自然是死罪,但他要死裡求生。如果他能將帝君眼中之釘的“丹心碧血”武浩然之嫡孫斃幹劍下,那麼,天大的事就都可以過去了。

唐天鵠正是打的這個主意。同時,在他的想象中,二老之先必是武揚動的手腳,說什麼叫得和姓武的拚上一拚。

一念既決,當即將笑聲一收,怒目沉喝道:“好!姓武的!算你有本事。你既然得手,就該高飛遠遁,如今你反而找上門來送死。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走脫二老走不脫你。姓武的!拿命來吧!”

武揚反唇相譏過:“怎麼,唐令主?敢情想來個將功折罪是也不是?可借你打錯了主意。你武少爺可沒有意思命赴幽冥……”

武揚這廂一話未畢,唐天鵠已然猛喝一聲,雙腿夾馬,衝了過來。

一般武林中人,在平地上擊技時猶如生龍活虎,一旦上了馬背,卻減去了許多威風,因為胯了坐騎非非受過良好訓練的戰馬,並不能進退自如。

如今,唐天鵠在盛怒之中,忽略這一大忌,帶馬前衝,揮劍來襲,可說極為不智之舉。

武揚左手挽韁,右手長劍下垂,如淵停嶽峙般昂立不動、心內卻在暗暗冷笑。

眨眼之間,唐天鵠連人帶馬已衝到眼前。武揚倏地沉腕起劍,封住去勢。

此時,不過未初,豔陽正在當頭,一條煙亮劍光照住了唐天鵠的坐騎。那匹青聰馬被炫人劍光一照猛地前蹄豎起。

武揚看得清.覷得準.劍尖下壓橫挑。“隧”地一聲肚帶挑斷,唐天鵠連人帶鞍滾下了地。

武揚籍勢抽劍平甩,“拍”地一下擊中馬匹右助。馬兒一聲長嘶,放空直竄,帶起一片黃沙。。。

唐天鵠雖被顛下馬來,卻並未摔得十分狼狽,就地一滾,一劍向七怒馬前蹄削到。

那馬兒確實可稱寶駒,在蹄漫不經心地一踢,不偏不倚地踢中唐天鵝手中長劍的護圈,“嗆郎”一聲,長劍落在十丈開外。

唐天鵠一著失利,那邊兩匹白玉馬也衝了過來。

容養吾一馬當先,橫劍挑向武揚左肋。武揚長劍剛好上揚,就勢迎了上去。

容養吾在江邊吃過斷劍之苦,心中顧忌,忙一撒招。武揚覷準機會,在掌乘虛蹈隙,一招“雲龍乍現”適時遞出。

此時容養吾的坐騎業已衝過,孫姓香主的馬兒剛好接上,武揚就一手將那匹白玉馬的轡口扣了個正著。

武揚運功一提,那馬兒立時來了個大轉彎。前蹄人立,悲嘶連聲,將孫姓香主摔下了馬背。

孫姓香主可沒有唐天鵠那份功力,當場摔了個狗吃屎,叫苦連天。

這些,都不過是一瞬間之事,而最玄妙的.是武揚胯下那匹七怒馬自始至終未曾移動一下.只是在唐天鵠就地出劍時抬過一下腿而已。

武揚稜目一掃,沉聲道:“武揚不為已甚,暫且留下你們的六陽首級,只怕你們那位帝君饒不過你們!”

說著,一帶韁繩,四蹄竄動,怒馬奔騰,直往青川城奔去。

武揚所以要折回青川城,主要是探訪二老的下落,先將“巴蜀賓館”的情形作一番瞭解後,再定行址。

不過半刻時光,武揚已從南門入城.韁轡一鬆,輕蹄倘過長街.“巴蜀賓館”的市招業已在望,但在那市招下面卻有另一樣東西更見奪目,那是金碧輝煌的七鳳香車。

七公主到了,到得如此快!

顯然說起來,巴算慢了一步,那是指二老的事而言。若以行程來論,已經夠快的了。

武揚從一條橫道插進僻街,面向處。在面上摸摸捏提,等再轉過臉來,已換了另一副模樣:小眼,寬眉,鷹鼻,尖嘴,一副畏瑣像,與先前那副堂堂儀表,簡直有天壤之別。

武揚對何慧卿可以無所顧忌,但對她那些僕婢,以及鷹犬們,可不能不顧忌一點,所以說,易容是必需的。

“巴蜀賓館”在青川城中雖是首屈一指的旅鄰,但比起那些大城中的客棧卻又遜色不少。

今天,一輛金碧輝煌的鳳車停在賓腦門口。已引起不少路人駐足圍觀,現在又來了一匹金鞍銀蹬的寶馬,賓館門前圍觀的人更見擁擠了。

可惜的是,馬上男兒不夠英俊瀟灑,他們不禁為那匹良駒叫屈了。

武揚翻身下馬,早有店小二過來接過韁繩,誰知那匹怒馬只一擺頭,就將那店小二摔了個狗吃屎,爬起來掉頭就跑。

武揚連忙喊住店小二道:“不用伯!你只管前頭走,馬兒自會跟著你去,給它來二升豆子,加二十個雞蛋,槽口裡再對上二兩大麴。”

店小二連連哈腰,朝馬廄裡走去,一步一回頭,那馬兒果真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頭。店小二心裡難免一陣響咕:真新鮮!馬兒只會吃草。哪聽說過馬兒要吃黃豆拌雞蛋,還得對上二兩大麴的道理?

武揚並不是自出花樣,丹碧山莊也曾養過好馬;吃雞蛋黃豆那是常事,至於大麴酒。早上他聞到馬鼻內噴出一股酒氣,胡加猜想而且。

怒馬臨門之際,已引出滿堂賓客的注意,及至武揚那副尊容一照面,注意力不由得大大地打了個折扣。

現在,武揚照料坐騎進食的話傳進眾人萬里,眾人不禁又有了好奇之心,紛紛抬頭向跨進店門的武揚望去,都在私心猜測,這個子是個計麼來路呢?

武揚小眼連睡了幾眨,掃了眾入一眼,昂首闊步地步至櫃房,屈起食指.翻轉來用指節骨敲著櫃檯嚷道:“喂!來個會說話的。”

賬房先生立即迎了過來,笑眯眯地問道:“客人是要用飯.還是要歇下?”

武揚一瞪眼道:“小爺兩樣都要。”

賬房仍是哈著腰道:“是,是!馬上派小二帶客官去東廂看房間。”_武揚一揚手道:“慢點,幾間?”

賬房愕然道:“客官要幾間?”

武揚兩眼一翻道:“我要整個東廂。”

賬房連連搖頭道:“那不行!”

武揚捏拳在櫃檯上驚天動地的一擂,然後吼道:“為啥不行?”

賬房賠著笑臉道:“東廂房大部分都是客人住下了。”

武揚道:“那麼我要西廂。”

賬房又搖頭,又搖手,一連聲道“那……那……更不行!”

武揚阿道濃眉一聳,叱噶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想做生意了?”

賬房壓低噪音,神秘地往外一指道:“瞧見了沒有?就是那倆鳳車的主人,將西廂房全都包下了。”

武揚侵不經心地瞟了七鳳香車一限,不屑地道:“怎麼!你們店裡來了皇親國威?”

賬房有點得意地一笑道:“雖非是親國戚,也是官府的幹金.”

武揚收作驚色道:“千金?”

賬房眯起眼睛,連連點頭道:“侍衙結隊,僕婢成群。自然是官府的千金小姐啊!”

武揚嗯仍點點頭道:“好!你帶我去看看房間吧!”

賬房情知眼前這位少爺是個不好侍候的客人,只得事必躬親,唯唯諾諾地從櫃房繞出來,領著武揚前去東廂。

所謂“東廂”‘灑廂”,不過有一塊狹長的空地將兩排房屋隔開,“東”“西”方位也並不準確。如果說得確實些,應該稱之為東南廂,或西北廂。

房間陳設雖欠雅緻,倒還潔淨。

賬房帶著武揚看了兩間房間後,笑問道:“客官你選哪一間?這間寬敞,那間雖小,卻好在窗外有符……”

武揚根本沒有聽賬房的話,他一眼瞧過去,就知道唐天鵠一行絕不至於在頭上的房間,一定住在院落深處,方能遮人耳目。因此問道:“再沒有別間了?”

賬房點頭道:“有有有……”

似乎他又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忙加以否認道:“啊!沒……沒有了。”

武揚沉臉叱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怕我付不起錢?”

帳房嚇白了臉,苦笑著道:“這是哪裡話!房間是有幾間,只是不太潔淨”

武揚道:“別客氣!少爺也不在乎,不大潔淨就將就點吧!”

貼房猶疑一陣,終於帶著武揚一直往裡走去,武揚判斷不錯,唐天鵠他們就住在這最後幾間,一到門口,他就聞到了那股怪臭味,不過,味道已經非常稀薄,若非他曾經聞過,幾乎都嗅不出來。

貼房將最後三間房門—一打開。屋內廣片水漬,每一間屋子中間都燃著一盤青煙嫋嫋的檀香。

但是,檀香的味道一些兒也嗅不著,想是被那股怪臭味沖淡了。

帳房用手一指道:“就是這三間,靜倒是很靜,只因剛洗刷過,水漬未乾,所以不便帶客官來看。”

武揚微微頷首道:“嗯!不錯,還供著檀香。”

賬房笑道:“熏熏黴氣。”

武揚突地咦了一聲道:“怪了!怎麼有股腐屍的味道?”

賬房倏地面色突變,驚道:“客官嗅到了?”

武揚抬腳踏進了當中一間,賬房也跟了進去。

武揚後腳一勾,房門砰地關上,面對賬房沉聲道:“好!原來你們開的是黑店!說!死人埋在哪裡了?”

賬房一面往後退,一面雙手連揚道:“客官,不是那回事,你弄措了。”

武揚瞪眼叱道:“這股死人味哪裡來的?”

賬房愁眉苦臉地道:“別提了!昨天擦黑時,來了一群客人,內中有兩個病老頭,說是周身癱瘓,尿床不便,弄得臭氣熏天,燻跑了好多客人。”

武揚問道:“那夥人呢?”

賬房雙手合十,作了個拜佛的姿態道:“阿彌陽佛!幸好今天晌午走了,耍不然……”

武揚插口道:“你看見他們走的?”

賬房連連點頭道:“當然,好壞總是客人,送送是該當的。”

武揚道:“我是說那兩個病老頭.”

賬房摸不清他的話意,反問道:“客官的意思是………”

武揚故意掃了四周一眼道:“我是說.那兩個病老頭是不是已經死了,被那夥人埋在這裡了?”

賬房先生那個腦袋搖得飛快地道:“說笑話!哪會有這種事,我親自照拂那兩個病老頭上的車,一個身子很長,一個身子很矮,那矮子的一雙眼睛大得嚇人。唉!好可憐!周身都攤軟了,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一下。”

賬房先生所描述的形象,正是無忌老人和古然之的模樣,八成是錯不了的。那麼,問題見出在路上了?

但是,這種可能性是絕無僅有,快馬飛車,戒備森嚴,一如何下得了手呢?。

武揚思索一番得不到要領,決定在屋子裡來似尋一番,可惜的是,屋子早經掃好,已經毫無痕跡了。

這時,那賬房道:“客官!走吧!這裡氣息太差。”

武揚搖搖頭道:“不!這幾間房子不錯,離開前廳遠,靜得多了,這三間房找一齊租下。

賬房生怕自己聽錯了,忙瞪著眼睛問道:“客官一齊租下?

武揚點頭過:“是的,三間都要。”

帳房高興得大笑道:“好,好!說實話。小店就怕這幾間屋子無人住,客官既然肯住,那太好了,房錢免收。

武揚道:“不行!房租照收”

賬房一面退出房外,一面推讓道:“好,好!收一半好了,我這裡吩咐店小二給你送茶來。”

賬房去後,武揚到三間房子分別轉了一趟.

中間屋子怪臭氣息特濃,毫無問題,天忌老人和古然之就曾被囚在這間屋子裡。根據一般原則。守護的人都喜歡將被囚之人夾在當中的。

店小二送來茶,問武揚要不要用點心,武揚搖頭。

揮退店小二後,武揚仔細察看房內,希望能夠將問題癥結找出來,結果是一無所獲。

武揚悵然作罷,就榻小眠。此行說來尚稱不虛,二老的蹤跡未獲,但卻巧遇了七公主,今晚找機會將信投交,也算完成了“九天俠”何鳳鳴的交待,同時,也可打聽到何鳳鳴的來路。

一陣緊急獻門之聲.將武揚從夢中驚醒。

他自榻上坐起,眼前一片漆黑,原來已到了晚上。

外面仍在敲門,並不時喊叫,武場聽得出來,那是賬房先生的聲音。

武揚打開門,賬房提著八角風燈走進來,先取火種燃亮了屋裡的燈,然後笑道:“客宮!打個商量好嗎?”

武揚問道:“什麼事?”

賬房連連哈腰道:“來了五個姑娘投店,而小店東西兩廂三十二大房都已滿了。”

武揚早已懂了他的意思,故作不解地道:“嗯!怎麼樣?”

賬房笑道:“容官訂下的這兩間,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行個方使。”

武揚一口回絕道:“小爺最討厭和女人貼鄰而居。”

賬房一味賠笑道:“行個方便吧!”

武揚叱道:“奇怪!小爺又不是不付房錢.”

賬房道:“並不是這麼說.只怪我方才說溜了嘴,那三位姑娘已知道這裡有兩間空房,要是……”

武揚一揮手道:“去.去.去!告訴她們,小爺不想讓。”

賬房面有難色地道:“只怕這五位姑姬不太好惹。”

武揚一愣道:“唉!她們是閻王的女兒?判官的妹妹?”

貼房貼近一步,低聲道:“這五位姑娘都是跨馬佩赳的,一定不是好惹的黃花閨女。”

武揚心中一動,忙問道:“她們在哪裡?”

賬房回道:“在前廳用飯。”

武揚略一沉思道:“好.我去看看,倘若我向你一點頭,那就讓她們來住。我著搖頭,就轟她們出去,有事找我。”

前廳是酒食座頭,這時正是熱鬧的時候,虛座無幾。

武揚一進門就看見了七公主,她們那一群一共佔據了三副大座頭,兩桌男的一桌女的,正在大吃大喝。唯獨七公主以手支頤,停著不舉,似在想著什麼心事。

賬房手指藏在袖子裡前大廳角落裡一指,武揚順著手指瞧過去。不錯!一張小圓桌上坐著五位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和七公主的座頭遙遙相對。論氣勢彷彿差一點,但以豔麗相比,卻又勝過七公主那邊多多。

原來她們不是別人,正是五公主和手下四個侍婢。

當然,不管七公主也好,五公主也好,她們是不認得此刻的武揚了!

武揚穿過座門,在一副座頭上坐下。抬起頭來,看見賬房正以焦灼的眼光等著他的指示,連忙將頭一點。

賬房先生高興不迭,喜笑顏開地去了。

武揚要了酒菜,照說中午只吃了兩個燒餅,此時正該舉著大吃。但他此刻卻無心於酒食,只在注意兩位公主的動靜。

雙方似乎都無視於對方的存在,七公主仍臨於沉思,而五公主卻在流目四顧,談笑風生,當然她不會朝武揚看第二眼,因為武揚那剛等客太有點令人噁心了。

武揚家看久久,看不出一點眉目。七公主此來的目的,當然是為援救二老來的.那麼五公主呢?其目的何在?

一頓酒飯就這件用思亂想地吃過去了:

等武揚低頭吃華飯;再抬起頭來時,七公主、五公主的那一群人都已經離開前廳了。

武揚立即也回到後院,因為自己的皮囊尚留在房內,銀子事小,那封密函也許與整個武林有莫大關係,可千萬丟不得。

老遠就看見自己居住的左右兩間屋子已經亮上了燈光,唯獨自己那間屋子卻是黑的,武揚心頭不由一緊!

出房時並不曾熄燈,武揚記得很清楚,照說店家該不會擅自將客房的燈熄掉,那麼,是有人到房中去過了?

武揚想到這裡、額際交時沁出了冷汗,一彈腿,人已穿應而過.驀聽一聲輕叱道:“好俊的輕功!”

接著,一道影子在武揚眼前一閃;似乎存心要和他一較長短,先一步堵住了武揚的房門。

武揚落腳一看,才知對方是五公主的侍婢珠兒,忙輕喝道:“姑娘閃開!”

珠兒呢唇作態,嬌聲道:“偏不!”

武揚皺眉道:“這是在下的房間啊!“

珠兒嫵媚地一頷首道:”我知道.”

武揚當然不能暴露本性,只得耐著性子道:“既然知道,姑娘就該讓路。”

珠兒粉頸輕擺,妖媚地笑道:“不!咱們聊聊!”

武揚落落大方地一擺手道:“請!要聊上裡面坐著聊去。

珠兒倏地一聲嬌叱道:”你少打壞主意!”

武揚心內好笑,面上裝作頗為愕然的神色道:“這就怪廠!是姑娘找在下說話呀!””

珠兒笑道:“‘不錯2說話就是聊聊嘛!我可沒嚷著要到你屋裡去。”

武揚道:“好!聊吧!”

表面上像是無可奈何的樣子,其實,是在靜觀其變。

珠兒一雙點漆眸子的溜溜一轉,笑道:”論長相,貌不驚人,不足以登大雅之堂。”

武揚點頭道:“不錯!在下自知容貌醜脫。”

珠兒又在打量他的身材,粉首微點頭道:“可是,身體紮實,輕功俊美。”

武揚冷冷地道:“姑娘謬獎!”

珠兒又道:“截長補短,尚有可取之處。”

武揚已聽出了話因,裝著不懂的神色道:“可取又待如何?”

珠兒是不害羞地道:“想要同你交個朋友。”

武揚故作驚色道:“誰?難道是姑娘你?”

珠兒白了他一眼道:“當然是我。”

武揚遲疑地問道:“這……朋友如阿做法?”

珠兒嬌笑道:“別管這些,先問你肯不肯?”

武揚笑道:“姑娘美若天仙,在下哪有不肯的。”

珠兒揚腕在他肩膊上捏掏了一下,騷媚無限地道:“那就行了,今晚三更,我會到你房裡來。”

武揚故作茫然之色門道:“姑娘不是不願進房麼?”

珠兒嬌嚷道:“死人!講好了當然可以進去啦!”

驀在此時,隔壁屋內傳來一聲輕喚:“珠兒!珠兒!”

那是五公主的聲音,珠兒一溜煙似地走開了。

武揚進得房中.首先是取火燃燈。

一切均無異狀,皮囊也好好地放在枕邊,武揚打開檢觀物品,金銀無缺,可是……

武揚腦際知中一記悶雷;夾層中的密函已經不翼而飛了;武揚傻愣愣地坐在床邊,是誰?這不是普通的賊,怎麼會知道他囊中有封密函?

珠兒!武揚腦中靈光一現,她在門口和自己泡蘑菇,莫非是在掩護房中之人大肆搜索?

如此說來,這封密函已到了五公主手裡了,

武揚察看四周,隨又否定了這個看法。房間內僅有的兩扇窗戶,和門在一邊,自己一直站在門口,若說珠兒和自己窮泡,是為擁護房內的人,那麼,房內的人又是從何處進去的呢?

武揚正內如焚,一直懊悔不該如此大意,竟將皮囊留在屋內而未帶在身邊。

目前,唯一之途,只有趕快將這事告訴七公主,共同商議,看看有無方法補救。

武揚推開窗戶,向前廳望去。

此時,那七鳳香車已拉到廳房中間那塊狹長的空地上,車簾低垂,四周無半個人影.西廂房卻是一片黑暗,無一間房屋燃燈。

這真是怪事!

若說都安歇了,未免太早了點,若說未睡,又因何不燃燈呢?

武揚一面咄咄稱怪,一面已走了出去。

不管如何,一定得想法和七公主聯繫上,這是武揚當前唯一的意念。

據武揚知道:七鳳香車之內必定有人守備,所以武揚向香車旁倘佯過去,如車內守候之人是小雅、小韻,那就毫不費事地聯繫上了。

不過,今晚卻有些奇怪,武揚繞著車子轉了好幾個圈子,仍不見人從車廂內探頭出來喝問。

他索性大膽地用腳蹬蹬車轅,用手抽抽窗簾,一還是毫無動靜。

他又掀動車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車廂里根本就沒有人。

一定是七公主那群人已經傾巢而出了,到哪裡去了呢?

武揚一彈身上了屋頂,這夜浮雲掩月,不甚明亮.但憑著武揚的眼力,也能看出去二三里遠。

他四下察看,彷彿在東南方發現什麼,修地身影一起,朝街心射去。

就在武揚身影縱下屋宇之際,另一條黑影也隨之縱上房頂。尾隨著武揚去向,跟蹤在後。

出青川城,奔東南二三里處,是一片偌大桑園。

三春天氣,桑尖正在萌芽,樹枝光禿,即使隔著一片桑林,也能喜見桑林那邊的空地上人影幢幢,叱聲連起。

武揚一落地,即已聽出那些說話的人中,有七公主、唐天鵠、容養吾等人在內.此時,只聽七公主叱道:“哼!你是不是想逃?‘”

唐天鵠的聲音道:“屬下是想這往總壇覆命。””

七公主嬌喝道:“用不著了!本公主問你.你將天忌老人藏於何處?用意何在?從實招來。”

唐天鵠惶然地回道:“屬下哪敢如此妄為。方才回稟的確是實情。”

七公主冷哼道:“誰會相信你的鬼話!大天白日,車行途中,兩個大活人會憑空消失不成?”

唐天鵠道:“屬下也是百思不解。”

七公主冷笑道:“你是百思不解,本公主倒是一想就透。”

唐天鵠恭聲道:“請公主明示。”

七公主沉叱道:“你妄圖腳跨黑白兩道,正邪二途;以期左右逢源,可進可退,所以就將天忌老人和古老頭暗中藏匿,以為來日進身之階一是與不是?”

唐天鵠渾身似乎打了個冷顫,聲音發抖地道:“公主誤會了,屬下絕無異心.”

七公主冷笑一聲道:“本公主身為川南督察,你既無異心,虜得二老之事,為何不向本督察報告?”

唐天鵠理直氣壯地道:“這內中原因,尚情公主諒察,屬下奉帝君密令。速將二老解赴總壇,所以才……”

七公主喝道:“你是否除帝君外,目中別無餘子?”

唐天鵠道:“屬下不敢。”

七公主聲色俱厲地道:“幸好你尚不敢公然表明造反的意圖。”

唐天鵠道:“屬下自知罪無可這,但屬下絕無反叛之心!”

七公主“刷”地一聲,自懷中掏出“百鳳令’,高舉過頂道:“你可認得此物?”

唐天鵠“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見令如見君.屬下參拜。”

其餘在場之人均紛紛跪倒。

七公王道:“重犯走脫,該當問罪?”

唐天鵠驚道:“罪該萬死;公主你?……”

七公主冷笑道:“你放心!我還不會如此輕易將你處死,還得問問那兩個重犯的下落!

來人!”

一個武士模樣的魁偉男人應了一聲,走到七公主身邊。屬下聽命。

七公主下令道:“率十名武士,將唐令主等四人解赴飛熊堡,請王令主嚴加鞠訊,從嚴議處。”

武揚在暗處不由對七公主大加讚賞,這正是她聰明之處,明明想將唐天鵠除去.自己卻不發落,而假以王一世之手,且不致逼得唐天鵠作困獸之鬥。

在唐天鵠來說,此去飛熊堡並非必死之途,只要有一線生機,誰也不會挺而走險,於是馴服地解劍隨行。

待一行武士押解唐天鵠等人離去後,七公主又吩咐道:“小韻!將處理唐令主縱囚失職之詳情,書成報告,立即以飛鴿傳呈帝君。”

七公主作事的穩健,又使得武揚為之心折。有如此穩健之人在魔幫中臥底,是不必擔心會被識破。可是,那封密函遺失了!武揚不由一陣頭皮發麻,說什麼穩健?說什麼不會被人識破?這封密函很可能就會送掉七公主一條小命,而止水前輩的一番心血和安徘,也將付諸東流了。

這時七公主一群人巳紛紛縱身而起;向城內奔去,剎時,桑園之中又恢復了寂靜。

武揚正待轉身,驀然,身後傳來一個柔媚的聲音道:“朋友!聽夠了吧?”

武揚倏地一驚,有人欣到身後尚不自覺,若非此人輕功特佳,那就顯得自己太差勁了。

武揚內心震駭不已!表面卻非常平靜,緩緩轉過身子,抬目望去。

眼前站著一個素服女子,面上蒙以紗巾,一雙眼神卻幾閃亮的星辰,光耀照人。

那女人又發話道:“這位朋友是哪條道上的?面生的很!

武揚這回可聽清楚了,對面那女子原來就是五公主。當下輕笑道:“嚇了在下一跳,原來是隔房方鄰。”

武揚特別留意自己嗓音,壓低喉嚨,含緊舌尖,因此說出話來很得黯啞、低沉,而且又略帶捲舌音凋。

五公主當然聽不出來他見武揚,聞言頗為訝異地道:“朋友!你的眼力、耳力都不錯!

不知心地是否光明,朋友夤夜到此不是為了來採桑養蠶吧?”

這話問得武揚很難答覆,治詛一陣方道:“姑娘難道是來採桑養蠶的?”

五公主輕哼道:“我只是一隻黃雀。”

武揚笑道:“那在下就是螳螂了?”

五公主粉首一點道:“也許是,不過,你要將方才那群人當作蟬,那你就錯了!”

武揚揣摩著話內的合義,不作邊際地道:“在下只是一隻吃素的螳榔,只想喝些露水,並無意捕蟬啊!”

五公主冷冷地道:“那你就不該來了!”

武揚雙手一攤道:“本是不該來的,為了好奇心所使卻又冒險來了。

五公主又道:“你的眼力不差.在好幾裡以外,就看見這裡有場面。”

武揚恍然大悟,輕哦道:“原來你從賓館裡一直跟我到這裡來的。”

五公主意味深長地道:“也許更遠。”

武揚倏然一驚,愣住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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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17: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檀香、火警、謎中迷

武揚抬頭望會,五公主雙目奕奕如電,一不稍瞬地投注在自己臉上。

當下相譏道:“姑娘的意思是……”

五公主一字字如敲金擊玉般道:“寶馬、金鞍、裝束,佩劍、機智、談吐,以及那身優美絕倫的輕功,在在都與朋友那副臉蛋不相配合,妾身懷疑朋友可能是位道土的熟人。不過隱去了廬山真面目而已吧!

武揚心內暗驚,好個聰明伶俐的五公主!口中卻輕笑道:“姑娘在以貌取人?”

五公主輕哼一聲道:“妾身也許出了,朋友是否能見告寶號呢?”

為了那封密函,武揚目前決不能暴露真實身份。如果胡亂報個假名,反而會弄巧成拙,因此.故意裝作諱莫如深的樣子道:“無名小卒,不足以言名姓。”

五公主輕笑道:“好吧!既然朋友不便見告,妾身也不便追問,該回賓館了,妾身聽說朋友今晚三更與侍婢珠兒有約,但願不要誤了佳期”

說罷.抽身便去。

武揚輕喝道:“姑娘慢行一步。”

五公主停步回身,笑問道:“朋友還有未盡之言?”

武揚冷冷一笑道:”姑娘一派端莊,諒非蕩檢偷閒之屬,豈能縱婢淫亂?”

五公主似笑非笑地道:”聽朋友之言,倒像是正人君子。”

武揚正聲道:“在下本是正人君子.“

五公主道:“那就不該挑逗待兒.”

武揚辯白道:“在下並未挑逗。”

五公主道:“至少你已默許,你本可當場加以嚴拒。“武揚苦笑道:“在下當時只想早些支開那位姑娘,以便回房。”

五公主笑道:”女人如藤蘿,那是纏不得的。”

武揚笑道:“這倒是至理名言”

五公主道:“好!妾身自當約束侍婢,不來擾你清夢,不過,朋友也應多加約束.”

武揚驚道:”在下何事需加約束?”

五公主鏗鏘有力地道:“約束你的鋒芒,不宜太露。”

武揚愕然道。”無名小卒如一段朽鐵,何來鋒芒?”

五公主冷道:“朋友太客氣!單是你那匹怒馬一現,已經驚動川陝兩地了。

說罷,粉頸一扭,腳下已行出丈餘開外.

武揚叫道:“姑娘請………”

他的意思,是想再間個明白。看看這話是五公主憑空涅造的,還是真有這麼回事?

孰料五公主一扭頭道:“你我一牆之隔,說話的機會多呢,犯不著在此吹寒風,妾身身子單薄,還怕著涼咧!”

鶯聲未落,燕影已起,剎時不見。

武揚微一怔神,轅臂上引,鐵腿猛彈,也自穿林而出。

戌末……

巴蜀賓館一片沉靜。

四廂一排房內,燈光或明或暗。

東廂這邊,只有兩間還燃著燈.那是五公主及侍婢住的兩間。

武揚回館時,在旁廳中進了一些夜點;”其實,他是想找機會和七公主搭上線。結果,是一無所獲。旁廳中寥寥可數的幾個客人,無一人是武揚所要找的。

鳳車仍孤零零地停在空地當中,武揚很想再到車旁去走走,一想到那位五公主可能在暗中監視他,又不敢冒失,只得悵然回到房中。

開門,關門,取火……

可是,放在桌上隨手可取的“取火鏈鐺”卻沒有了.武揚心內暗驚,當即凝神屏息,默察四周.毫無異狀!至少目前無人潛伏在房內.

其實,武揚這一判斷是錯誤的人.如果有人代在屋內,只要對方屏住氣息,武揚是無法發覺的.武揚正想開門召喚店家取火燃燈.驀然,暗中傳出一聲低沉、短促,而又細如蚊鳴的喝聲。“不要開門。”

武揚先是一驚,繼而一喜,因為對方正是自己極欲一見的七公主何慧卿.七公主又輕喝道:“將門閂牢,過來!”

武揚這才發覺七公主正坐在他的床上,很快地插上門閂,走了過去,低問道:”何姑娘怎樣進來的呢?”

七公主用手拍了拍床沿道:“先坐下。”

武揚依言坐下,立有一股如蘭似賜的香氣裝入肺腑,武揚雖未邪念大動,但心族卻也為之一蕩。”

七公主問道:“五丫頭可知你的身份?”

武揚搖搖頭,繼而反問道:“何姑娘怎樣認出我來的?”

七公主道:“唐天鵠告訴我的。你那匹寶馬不正在後面馬廄裡麼?”

武揚輕哦一聲,自以為經過易容後,別人就認不出來了,殊不知自己卻留下了這樣大一個破綻。

七公主又道:“不過,目前無第二個人知道,我已吩咐解送武士點了他的啞穴。

武揚無心去關懷自己的行藏,他耿耿不忘那封密函,,但是,他不知如何啟口,諮詛再三,方道.”有人託我帶封信給你。”

七公主接道:“我知道,那封信我巳看過了.”

這一瞬間,武揚不知道是何感受,喜?驚?或者迷惑?期期艾艾地問道:“何姑娘怎知在下這裡有封信?”

七公主道:“武少俠!血海深仇在你一身,武林存亡、安危,也在你一身,凡事都該小心,可萬萬大意不得喲!”

武揚訕然道:“是的,在下領教教言.”

七公主道:“少俠!你這裡子裡有地道.你可知道?”

武揚一驚道:“地道?在哪裡?”

七公主從榻上站起,招了招手道:”隨我來。”

原來地這竟在衣櫃裡,七公主拉開櫃門,將底層木板在旁一推,赫然露出一方地道的進口。

商人進人櫃中,將櫃門關好,順著石級走進了地道。

武揚輕問道:“這條地道通到哪裡?”

七公主道:“我的房中.”

這條地道長不過三丈,一問一答之際。已到盡頭,拾級而上,正從七公主房裡的衣櫃走了出來。

房內只有小韻在,她似乎早巳知道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青年人就是武揚,笑了笑,道:

“武少俠也來了!”

武揚一笑作答。

七公主揮揮手道:“小韻!守著外面,我要和武少俠說話。”

小韻應命退了出去。

雖說是臨時香閨,佈置也很講究,慢綴珠玉,帳掛金鉤,一盆檀香散發出嫋嫋輕煙,宛如是芝蘭之室。

七公主揚手示意武揚在錦凳上坐下,自己也在他對面落座,輕啟櫻唇道:“小韻首先發現這條地道,循著這條地道走去,竟然到了少俠的房間。”

武揚道:“何姑娘不是已經知道在下…”

七公主接口道:“那是以後的事,當時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於是我教小韻搜搜你的行囊,結果搜出那封信。”

武揚道:“對了!那封信是病郎中金策易轉交的,寫信的人是目下專和‘百鳳幫’作對的‘天官教’教主,叫什麼‘九天俠’何鳳鳴,大概是巧上了.他還與何姑娘同宗哩!”

七公主雙眉一安道:“他說是我的生父.”

武揚一驚道:“真的?”

七公主粉首微搖道:“誰知道呢?”

武揚問道:“信上說些什麼?”

七公主道:“教我下月三日到昭化城南方家店落宿,自會有人引導我去見他。”

武楊開心地問道::“何姑娘去是不去呢?”

七公主微微點頭道:“當然要去。”

武揚總覺得這件事有些兒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猶疑再三,方道:“何姑娘對這事千萬輕信不得。”

七公主一笑道:“我會留意。”

武揚又道:“關於二老的突然失蹤,姑娘作何看法?”

七公主笑著反問道:“少俠呢?”

武揚含笑道:“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若說在賓館裡動的手,唐天鵠那廝精明得過人,早該發覺,若說在路上動的手,那未免又太玄了。”

七公主面色凝重地道:“少俠仔細想一想,二老落店時,就被禁在你那間房內,而你那間房內卻有一條地道”

武揚槍口道:“唐天鵠他們在此只宿了一夜,而這條地道也不是一夜之間可以掘出的。”

七公主道:“不錯!這地道是早就有的。就算對方有意利用這條地道來劫走二老,唐天鵠他們不將二老禁於那間屋內,則一切計劃勢將白廢,是不是?”

武揚點大道:“是呀。”

七公主輕笑道:“如果店主人肯出面安排,那情形就不一樣了”

武揚大大一怔,低呼道:“店主人?他……”

七公主皓腕一揚,止住他的話,然後道:“這地道不是新近開鑿的,想想看,賓館裡設有地道,賓館的主人該不是個普通的人吧?少俠!我今天晚飯時巳經試過了,幾個店小二都是會武功的人.“武揚驚道:“真的?那在不可走了眼啦!”

七公主笑道:“我若不發現這條地道,我還不是也走了眼。”

武揚問道:“照何姑娘說,二老已到他們手裡了?”

七公主語氣堅決地道:“當然!”

武揚見她說得那樣肯定,不由問道:“何姑娘有進一步的發現?”

七公主一揚手道:“聽我說,二老昨晚就被救走了,地道里有淡淡的檀香味.不為了用那股怪臭味的話,誰會在地道里焚檀香?”

武揚輕嗯一聲,贊同地點點頭!

七公主又道:“我這屋裡的檀香是原來就有的,而別的屋中卻沒有,想一想個中道理看?”

武揚點點頭道:“何姑娘心思縝密,觀察入微,但是,二老今午由唐天鵠親自照料攤出套車的。這又作何解釋?”

七公主一笑道:“那二人是喬裝的,絕非二老本人。”

武揚輕晤道:“不錯,在下也曾想到這點,但又想不通,人已到手,又何必來個畫蛇添足,自找麻煩?”

七公主胸有成竹地笑道:“這正證明此事與店主人有關;想一想,人已到手,自然該高飛遠遁,早離險地。可是,店主人如參與這件事,他可不能這樣做。唐天鵠髮現二老在賓館內憑空失蹤,必定要追根究底,嚴加搜查,最後必然發現地道。到時。店主人將如何解釋?

區區唐天鵠,對方也許不放在眼裡,但“百鳳幫’的勢力卻使對方有所顧忌,要不然他們儘可公然劫取,何必偷偷摸摸耍花樣?”

武揚贊同地點頭道:“嗯!有理。”

七公主又道:“據唐天鵠說,他發現車子下面有塊活板,那兩個喬裝的傢伙不難在中途脫走。這樣一來,誰也不會想到這家賓館主人的頭上來了。”

武揚若有所悟地點頭道:“晤!何姑娘一提,在下倒想起來了。店主人描繪二老的模樣時,表情特別逼真,原來他是有作用的,而且毫未流露出是一個會武的傢伙,明天在下倒要試他一試,看看他是什麼來路。”

七公主制止道:“不行!五丫頭到此顯然也有目的,這樁事千萬不能讓她發現。”

武揚本想說出五公主向自己表露心跡的話,由於還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又忍住了沒有說出來.七公主又道:“不過,這事恐怕瞞不了帝君.”

武揚問道:“怎麼呢?”

七公主道:“帝君對二老甚為重視,他絕不肯就此甘休,何況對方留下了一個極大的破綻,很難瞞過帝君。”

武揚疾聲問道:“什麼破綻?”

七公主道:“少俠義能也見到了。車墊被褥上滿是糞汁,那是用來偽裝臭味的,因為那兩個喬裝之人身上並沒臭味發出。可是,那些糞汁卻由一個瓦罐子盛著,放在車墊下面,由此證明一切手腳都是在賓館裡預先安排的.”

武揚讚歎道:“何姑娘真是心思繽密極了!這事是不是要想法通知對方?”

七公主皺眉道:“這正是我們為難的地方,為了二老的安全;應該通知對方,但對方的立場和動向我們又不明白,萬一也是個賊黨……”

武揚立下決定道:“這樣吧!我們儘快弄清楚對方來路再說。”

七公主猶疑了一降,終於點頭道:“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少俠請回房吧!這條地道,對你我之間倒有了用處。”

幸好,他們之間並無兒女私情,不然,這句話倒會引起武揚的遐思了。

武揚從地道回到自己屋裡.

他一跨出衣櫃,就覺出來有些不對動,因為他聽到一陣淋淋氣息。

雖然室內無燈,但從紙窗透進的微光仍很清晰地看見床上被褥業已攤開,裡面像躺了一個人。

武揚大吃一驚,忙問道:“誰在床上?”

黑暗中先傳來一聲輕笑,接著一個嬌媚的聲音道:”死人;是不是明知故問?約好了三更,看看外面幾更了,也不知死到哪裡去了,讓人眼睛都等酸了!”

說話的人是珠兒:那股嬌聲嬌氣的嫵媚勁,不但未使武揚一顆懸心放下。反而提得更高了。

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嚴重情況。

自己突然出現,照說珠兒應該大吃一驚,追問自己從何處進房來的。可是珠兒卻沒有這些表示,非常顯然,她巳經發現了地道的秘密,甚至還偷聽了自己和七公主的談話,不過比自己早一步離開地道,匆匆地睡到床上裝樣子,所以才有氣喘吁吁的淋淋鼻息發出。

武揚不動聲色。慢慢走到床前,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珠兒嬌笑道:“我以為你睡著了,輕輕地將門閂搬開了,誰知你不在。”

珠兒到這裡仍未提起武揚是從何處進來的,看來武揚的判斷是不會錯了.珠兒嗲聲道:“死人!你還站著發什麼呆?天都快亮了.”

武揚不由感到一陣耳熱,但這時卻又不容許他退卻,為了七公主的安全,他得想個法子將珠兒解決掉。

他在榻邊坐下,輕問道:“門閂好了沒有?’‘珠兒媚聲道:“閂好了!你還伯人捉姦不成!”

武揚雙手顫抖地往暗中摸去,他終於摸到對方穿著整齊的身體,慌張得連衣服都沒有脫,這哪裡是等候情郎的樣子呢。”

他用腳掃了一下榻前.對方似乎連鞋子都沒有脫。他掀開被褥,手從珠兒的小腿摸下去。

珠兒嬌笑道:“死人!那有什麼好摸的;髒死了!”

武揚輕哼道:“你連鞋子也不脫就上床了?”

珠兒吐氣如蘭地道:“那是睡鞋,臨來的時候換上的,女人家的腳最臭不過。”

分明是雙小蠻靴,她卻巧辯是雙睡鞋,不管她怎樣說,反正武揚心裡有了底。

珠兒又輕笑道:“死人!快脫衣服呀!”

武揚拉了她一下領口道:“你怎麼不脫呢?”

珠兒妞動了一下身體道:“我要你替我脫。”

武揚出力一拉,珠兒上衣的紐扣齊被拉開,口裡笑道:“好,在下效勞,不過在下要將你剝個精光。”

珠兒伊陪著道:“死人!別那麼狠好不好!”

說著,兩條粉臂從武揚的肋下穿過、扳住了他的肩頭,將他的軀體壓下去。

軟綿綿的兩團內球頂在胸脯上,頗有點不是滋味,但武揚也只有忍耐了。

珠兒兩手在武揚背上摩拿著緩緩移動。最後右手停在“氣海”上。

武揚忙用內勁.將穴道逼左一寸,果然,珠兒右手中指在武揚背上使勁地一按。

武揚卻像一個急色兒似地用手探索對方的酥胸,珠兒口裡維艱晤晤,身體不住扭動。她做夢也不會想到,武揚已用陰柔的手法點了她的“璇璣”大穴.武揚從她的身軀上滑下來,躺在她的身邊,他並不是一味倚翠偎紅,只因為對隔壁房中的五公主有所顧忌。

他湊在她耳邊輕問道:“姑娘聽到些什麼?”

珠兒靜靜地聽了一陣道:“沒有的!”

武揚輕叱道:“姑娘不必裝瘋賣傻,我是問你方才在地道中聽到些什麼?”

珠兒毫無驚色,反而輕笑道:’沒有完全聽清楚,所以等在這裡再問問你。”

武揚冷笑道:“很有膽子!受何人指使?”

珠兒也冷笑道:“姑娘正要問問你的來路呢!”

聽對方語氣,尚不知自己是武揚,總算放了一半心,當下從床上跳起。低聲道:“姑娘放明白些!你的‘璇璣’巳被我用陰手點封,想活命不妨說實話。

珠兒不由大駭,掙扎一陣,上身卻無法動彈,知道著了武揚的道兒,於是冷笑道:“彼此!彼此!你不始運氣試試,你的‘氣海’也被姑娘動過手腳了。”

武揚冷哼道:“幸虧在下還沒有到色迷心竅的地步,你所點的不過是假穴。”

珠兒駭然道:“我卻不信。’”

武揚伸出食指抵住對方“命門”,沉聲道:“不信試試看,一根指頭也能要你的命。”

說著,在食指上用了二成功力。

二成功力已經使珠兒額上淌下了汗。

武揚將指一鬆,輕叱道:“識相些!說老實話,不然,地道內就是你的理骨之所”

珠兒倒有幾分骨氣。將頭一偏道:“要殺要剮隨你的便,沒有什麼可說的。”

武揚揚掌扣住對方腕脈,沉聲道:“好!有種!容在下先警告一聲,分筋錯骨的滋味不大好受.”

等在此時,屋內燈光一亮,一個柔媚的聲音道:”朋友雖無憐香惜玉之心,也犯不料辣手摧花!”

武揚一驚鬆手,轉身形一看,竟然愣住了。

原來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門。隔室的燈光照了過來,燈光下站著五公主和其餘三個侍婢。

武揚這一愣神之間,早有一個侍婢,縱上前,將珠兒搶了回去。

五公主輕笑道:“這丫頭一向以為自己點穴認穴的手法無出其右,今天可吃癟了,想必朋友是位高手了。”

武揚冷冷道:“用不著虛言客套,姑娘目的何在?”

五公主漫不經心地一笑道:“對諱莫如深的神秘人物,誰不想探探底!”

武揚冷笑道:“只如此麼?”

五公主兩手一攤道:“朋友不信,那也沒有辦法!”

武揚心中一動,立賠笑瞼道:“既然如此,算在下多疑了!這位姑娘‘璇璣’大穴被點,待在下來為她解除…”

五公主彩袖一揮道:“不勞費神,這丫頭自高自大,該讓她受幾天苦楚,再說,這點解穴小手法,妾身也會。”

武揚暗道:好個狡黠的五公主來卿,自己分明是想殺珠兒滅口,偏偏又讓她一眼看破。

這樣一來.使得武揚進退維谷了。怎麼辦?公然動手,很可能壞事:聽任自去,珠兒或多或少聽去了幾句話,會不會對七公主在幫中的地位有影響,實在大有問題.武揚正在猶疑不決,突然隔壁房門上傳來一陣彈指之聲。

五公主微微一怔,疾聲吩咐道:“去看看是誰,別讓他進來.”

一侍婢應命而去。

開門聲,細語閥門成.別說五公主,就連武揚也有一點緊張。

過了一陣,傳來關門聲.那侍婢走過來報告道:“七公主著人傳言,說這個傢伙有間敵嫌疑,請公主就此拿下,嚴加鞠訊。”

五公主神色一愣.良久,方哺南道:“這個聰明的七丫頭”

說著,又轉頭向那侍婢吩咐道:“去告訴她,本公主另有任務,要拿人請她自己動手。”

那侍婢應命而去!

武揚暗暗放心,何慧卿巳知道這邊的情況,立即來了個煞手鐧,她明知道自己不會敗在五公主手下,卻想出了,這個釜底抽薪的妙法。但是,五公主也夠聰明的,沒有輕易上當。

武揚正在沉思,驀聽五公主在向他傳音道:“武少俠!來卿這樣做,該對得起你了吧,”

武揚一驚抬頭,只見五公主正對他吟吟而笑,於是也以傳音道:“公主好眼力!但不知是如何認出在下的?”

五公主傳音道:“珠兒的點穴認穴手法端的非常高明。除了你武少俠之外,恐伯逃得過的人,實在太少了。”

武揚丟了一個感激的眼色,然後朗聲笑道:“原來你和對面那位姑娘還是公主身份,那倒是太以失敬了.”

五公主冷笑道:“方才的話,朋友你也聽到了,妾身不想做仇人,也不想代人頂罪,不過,朋友想要離開這座賓館恐伯很難哩!”

說著,一轉身吩咐道:“走!七公主馬上要動手拿人了。咱們不要在這裡礙手礙腳。”

一夥人又回到隔房。暗門關上,室內重歸黑暗。

武揚將革囊帶在身邊.打開了房門,一場真真假假的£鬥立刻就要展開,不然七公主就無法交待過去了。

驀然,一陣嘈雜的人聲響了起來:“起火了,起火了!”

武揚一縱身出了客房,火勢是從前面燃起來的,火苗已經竄上了屋頂,順著風向。一兩排廂房也已燃燒起來。

那店家站在廂房中間的空地上.失聲叫道:“各位客官!起火了!快從後面馬房逃,快,快!”

武揚冷眼旁觀,店家和小二隻顧叫喊,卻無一人去提水救火、非常明顯,這場火是他放的。

這真是個好主意,那位帝君縱有所覺,也無從追問了。

五公主也已出了房,朝武揚冷冷地瞅了一眼道:“這丫頭的鬼主意真多,但毀了人家一幢客棧,未免也太心狠了點!少俠!再不走就辜負人家一番好意了。”

武揚靦腆地一笑,彈身而起,向馬廄撲去.

火光閃耀,早已驚了馬群,俱在狂踢亂嘶.

武揚將怒馬牽出,金鞍銀蹬好好地在馬背上,想必店小二想解下來,馬兒不依,所以只好讓它連鞍上槽.武揚一躍上馬;兜轉馬頭,正待夾馬催騎……

驀然,眼前多了十幾條黑影,每人手中都執著明晃晃的長劍。

武揚知道是七公主手下的人,裝著不知,靜觀其變.只聽內中有人發話道:“朋友!下來說句話兒!”

武揚冷冷喝道:“讓路;”

跟著,雙腿猛夾,用刀一緊轡韁。

那十幾個武士不曉厲害,十幾支長劍集成一道劍牆.封住去路。

武揚跨下怒馬,驀地躍起,四蹄狂踢。

悶哼之聲連傳,十幾條壯漢頓時被踢了個東倒西歪。

七怒馬如天馬行空般絕塵而去。

平溪東南方的“飛熊堡”.在夜色中矗立,案頭一個魔鬼的頭顱,孤傲、陰沉,卻又透出一股目無餘子的味道。

堡中,燈光輝煌!

王一世以一種目無餘子的神色瞅著七煞劍唐天鵠道:“咳!唐兄!照說咱們都是兄弟夥,應該相互關照;可是,七公主有令下來,我王某人也不敢循私舞弊,唐兄是明白人,老實點說吧!”

唐天鵠只是伊伊晤晤地一陣亂叫,又用手指了指口。

一旁站立的解送武士頭兒連忙回稟道:“啟稟王令主,屬下奉命點了唐令主的啞穴。”

王一世一揮手道:“快去解開。”

武士頭兒猶疑地道:“這是七公主的命令。”

王一世叱道:“這是什麼話!七公主下令點他的啞穴,是怕他途中洩露秘密,你現在不給他解開,本令主如何審問?”

武士頭兒一聽也有道理,忙替唐天鵠解了啞穴之禁。

唐天鵠已做了好幾天的啞巴,此時禁制被解,立即迫不及待地發話道:“唐某忠心耿耿,受帝君之命行事,只因一時疏忽,被人做了手腳。唐某隻求面見帝君,雖死無憾!”

王一世倏地面色一沉地道:“唐兄的意思,是王某人不夠資格問你?”

唐夭鵠冷哼道:“關於兩個老鬼頭的事,唐某是直接受命於帝君,當然應該向帝君面稟一切經過。”

王一世有七公主令在,當然落得發發威風,揚掌在案上驚天動地的一拍道:“久聞你唐天鵠恃才傲物,自中無人,果然做得可以,你不將負責各路總巡的七公主看在眼裡,我王一世可沒有那樣大的膽子呀.”

這頂帽子夠大,也夠重的,唐天鵠忙辯道:“唐某人並無此意,只求王兄儘速將唐某人解往總官就行了。”.王一世冷笑道:”可惜你姓唐的,沒有資格向我王某人發號施令.唐天鵠也冷笑道:“那唐某人只好三緘其口了。”

王一世冷哼道:“好!你儘管一個字也不要說,七公主的命令是,對你嚴加銷訊,你應當瞭解‘嚴加’這兩個字的意義。

唐天鵠陰聲道,”王兄該不會將姓唐的殺掉吧?七公主令你嚴加銷訊,結果一個字的供詞也沒有,怕你也交待不了!

王一世勃然大想道,”好!王某人今天奉七公主之命,按本幫幫規訊問於你,你妄加抗辨,不吐實情,不但是未將七公主看在眼裡,你連帝君也沒有放在眼中.”

唐天鵠大叫道:“絕無此事,唐某隻求面見帝君.”

王一世厲叱道:“胡說!帝君日理萬機,哪有閒空見你這叛逆之人;”

唐天鵠也叱喝道:“王兄說話要有憑據.”

王一世沉聲道:“聽任兩名重犯走脫,也有失職之罪,就該重懲。”

唐天鵠道:“內中另有隱情。”

王一世吼道:“說!”

唐天鵠搖頭道:“干係重大,除帝君外,不足為外人道。”

王一世一方面早想教訓一下跌扈飛揚的唐天鵠,一方面想在七公主面前討討好。說實話,七公主是帝君面前的大紅人,連自己的靠山,金總護法也要看看她的臉色。現在有七公主的命令,自已落得放手去做.辦對了,少不了一功,辦錯了,上面還有七公主給頂著.當下打定了主意;連連冷哼道:“姓唐的,你太狂、太傲!你儘管不要說,看看我姓王的有沒有法子教你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

說著,向站立案邊的一個武士打了一個眼色。

這武士是王一世的心腹,他知道令主教他將刑具抬上來,但他卻另有看法,於是伏在王一世耳邊大獻妙計.王一世聽得連連點頭,吩咐道:“帶下去暫押!”

唐天鵠冷笑連連,被一群武士押了下去.

王一世寫了迴文,打發瞭解送唐天鴿來堡的武土頭兒,又摒退了閒人,方問道:“另外兩個呢?”。

大廳門口守衍的答道:“在廊下候著。”

王一世下令道:“帶姓孫的進來.”

片刻,孫姓香主被押了進來.

王一世打量了孫姓香主一眼,喃喃道:“真是一表人才!……咳!端過座位過去。”

身邊武士立即端了一把椅子過去.示意孫姓香主坐下。

孫姓香主哪裡敢坐,連連推讓道:“有令主在,屬下哪敢坐。”

王一世和藹地道:“坐下,坐下!我這裡沒有這些排場。”

孫姓香主受寵若驚地坐下,可憐,凳子上只挨著半個臀部。

王一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孫姓香主答道:“孫祥!”

王一世誠地思頭過.“名字不錯,人也不錯,就是跟錯了主兒,可惜!”

孫祥聽出了話意,立即打蛇隨棍上,加以攀附道:“請王令主提拔!”

王一世笑道:“談不上,我這裡倒是缺一個香主,唉!可惜你有案未結。”

孫祥不由又皺起了眉頭,哀求道:“請令主開恩。”

王一世嘆了口氣道:“這事我知道你是受連累,可是孫祥道:“是呀!出賓館的時候,人還在,車行途中,兩個大活人會突然不見了,真是怪事!”

王一世問道:“你可知道,那兩個病人是從何處逃走的?”

孫祥答道:”車底有塊活板,當然是從車子下面走的。”

王一世又問道:“誰走後面!”

孫祥答道:“唐令主親自斷後。”

王一世雙手一拍道:“對了!這一定是他們師徒二人商量好了的,只有你被蒙在鼓中。”

孫祥“噗通”一聲跪倒地上,連連磁頭道:“令主既詳內情,還請令主開脫。”

王一世裝著無可奈何的神色道:“可是缺乏證據呀!你教我如何開脫,除非……”

孫祥槍口道:”請令主明示良策。”

王一世冷冷地道;”除非你立刻自救,舉出他們的罪狀來。”

孫祥一愣道:“屬下也無證據呀!”

王一世搖頭嘆息道:“那就沒有法子了!……咳!孫祥!你們因何縱放兩名重犯,從實招來。”

孫祥聽王一世說話突然換了口氣,板下了面孔,心裡不由一駭,忙口不擇言地回道:

“人是他們放的,與屬下無干。”

王一世立即追問道:“他們是誰?”

孫祥回道:“唐令主和容香主。”

王一世又問道:“你為何不出面阻攔?…咳!當然,你一個小小香主,怎敢和違拗唐令主的意思。”

這無異是在遞話,孫祥也有點小聰明,立即順口答道:“小人職卑位低,迫於唐令主威勢,怎敢攔阻。”

王一世點了點頭道:“嗯!你可認得字?”

孫祥答道:“粗識幾個。”

王一世向旁立武士吩咐這:“拿紙筆去,讓孫香主親筆寫張供狀。”

須臾,孫祥親筆寫了供狀,供詞完全合乎王一世的心意。王一世陰笑在心,口裡和藹地道:“不用怕!任何人問起也這樣講,放膽去做!有本令主和七公主為你擔著,你要一改口,就是自尋死路。”

孫祥連連點頭道:“屬下省得.”

王一世吩咐道:“將孫香主帶下去好好看待,等結案後,本令主還要重用,唐天鵠師徒二人打入水車,嚴加看管。”

孫祥被帶走後,王一世又召來堡中文案,低聲吩咐道:“這是孫祥的供詞,速將案情以飛鴿傳書呈報帝君,三人縱囚之罪,擬作如下懲洽,唐夭鵠容養吾二人凌遲處死,孫祥剜目割舌,逐出幫門。”

桃紅李白,春意已闌!

位於長安南城鼎安門稍稍偏西的一座神秘古宅中,重院冷落,燈火零星,透著一派陰森可怖氣象。這裡,正是“百鳳幫”的長安行轅。

在東跨院的後進,有一個小合院,裡面是明暗三間廂房。正屋裡一色紅木傢俱,顯得極有氣派:當中吊著一盞碧紗燈,淡綠色的光芒映射在紅木桌椅上,益增一番古色古香的韻味。

正中一排擺著四架紅木桌椅,從右邊數過去的第二張椅子上,坐著一個宮裝婦人。年紀不過二十出頭,身材豐腴.算不得出奇的美,但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卻像兩江深潭,真是溺得死人。

她一身盛裝,遍體透著喜氣,但眉心處卻有一個暗結,像有無限的憂慮和煩惱似的。

左側的臥房內閃出紅光,原來臥房一張八仙桌上正燃著一對紅燭,燭淚凝結甚厚,怕已點燃了很久了。

那婦人終於偏過了頭,輕問道:“什麼時候了?”

右側那間廂房內立即奔過來兩個侍婢,雙雙跪倒在婦人面前,其中一個稟道:“啟稟五皇娘,二更天了!”

另一個又道:“今天是大喜之日,帝君一定會來的。”

婦人暨緊了眉頭,輕叱道:“一邊去吧!”

兩個侍婢想討好反而討了沒趣,立即遵命退回右側廂房中去了。

原來這婦人是今天才被“青城帝君”召納的新皇娘,只知道三皇娘原來是大公主鳳卿,這五皇娘該不是剩下的六個。公主當中的一個吧?

一刻時光又過去了!

驀然,小合院中傳來一降雜亂的步履之聲,接著,一聲輕喝道:“帝君駕到!”

五皇娘忙不迭地站了起來,右側廂房中閃出一十二個侍婢,跟在五皇娘身後,向門口迎去。

一陣哈哈大笑聲音未落,一個身穿粉藍大衫的魁梧男子走了進來,面上蒙著黑紗,看不見他的真面目。

迎接的人一齊跪了下去,齊聲道:“迎接帝君!”

原來這人就是“青城帝君”,他一把扶起五皇娘,哈哈大笑道:“皓卿!害你久等了!”

皓卿;四公主不是叫皓卿麼?一點沒錯!正是她.她說不上十分美,但那雙眼睛的確教人迷,豐映的身材更挑動起魔君的肉慾。

她是跟隨大公主鳳卿之後的第二個犧牲者。

皓卿柔夷被魔君拉著走進了臥房.在床邊上坐下,魔君彎起食指,抬起她的粉頸,輕浮地問道:“高興不高興?”

皓卿懾於淫威,只得連連點頭道。”高興,高興!”

魔君吩咐道:”去倒杯酒來!”

皓卿連忙拿了一個大盞,滿滿斟上一杯。

魔君笑道:“喝下去!”

皓卿原以為魔君自己要喝,想不到卻是要她喝,脹紅了臉。期期艾艾地道:“女…啊!

妾身不善飲……”

魔君倏地聲音一沉,叱道:“鳳卿不曾告訴你?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不容許打折扣。”

皓卿,心頭一駭,忙道:“妾身這就喝。”

鼓足一口氣.將一大盞酒喝得精光。

魔君伸手接過酒盞往旁一甩,恣意笑道:“寡人最喜醉美人,來…”

一隻手摟過皓卿,一隻手已將皓卿腰間的羅帶抽開了。

燭淚一直在流,是在為皓卿遭受宰割而哭吧?

三更天!

紅燭已流完眼淚,熄滅了。

臥房門口坐著聽候召喚的兩個小婢正在打盹,院子裡有武士穿梭造巡,步履之聲清晰響著。

驀然,天空中亮起一點綠光,跟著兩點,三點……一共七點綠光在天空中閃亮,歷久不滅。

一名武士跑了進來,在臥房門口悄聲稟道:“七公主緊急求見!”

如此叫了十幾聲,而且一聲比一聲高,最後臥房裡才傳出低沉的應聲:“知道了!”

接著是一陣容容之聲,片刻之後。房門打開,魔君在門口出現。沉聲問道:“人呢?”

武士回道:“小人方才見到求見流星,人怕已進了二門了。

魔君在堂屋裡的椅子.上一坐,揮手道:“去傳進來。”

武土應暖一聲,疾步而去。

魔君長衫雖不甚整齊。但那條面巾卻扎得一絲不漏,除了眉眼之外,其餘部位一概見不到.片刻,七公主一身勁裝,滿面風霜地走了進來。

魔君似乎對這位七公主特別的疼愛,也特別的器重,只聽他親切地笑道:“慧兒!甚麼事這樣急?深更。半夜地跑來?”

七公主回道:“緊急軍情。”

說著,有意地望了望左右。。

魔君立即會意,揮退了武士侍婢,方道:“說吧!”

七公主向臥房努了努嘴道:“裡面是何人?”

魔君輕笑道:“五皇娘。”

七公主一怔道:“五皇娘?那位五……?”

魔君恬不知恥地道:“就是你四姊皓卿。”

七公主一驚道:“皓卿?哼!又高升了。”

魔君輕叱道:“別說這些閒話,先報告軍情吧!”

七公主正色道:“好!女兒已查出‘天官教’,教主原來是病郎中金策易。”

魔君怔了一怔道:“不對吧?好像是一個姓何的老頭子!

七公主肯定地搖頭道:“不!那只是金郎中做的幌子,根本就沒有姓何的其人。”

魔君又問道:“你查確實了?”

七公主點頭道:“絕對錯不了!女兒還探到另一項重要軍情。”

魔君聲音一咦道:“快說!”

七公主走過去幾步壓低了嗓音道:“本幫金總護法和金郎中是同胞兄弟!”

魔君沉叱道:“慧兒!你可不能胡說!”

七公主狡田地笑道:“女兒怎敢,這可都是金郎中自己說的,而且……”

魔君迫不及待地追問道:“而且怎麼樣?。

七公主神色凝重地回道:“而且金家兄弟二人時有接觸,父君!這不能不防啊!”

魔君怔神良久方喃喃道:“千萬不要中了敵人離間之計啊!”

七公主肯定地道:“絕對不是離間之計。”

魔君凝聲問道:“你怎會那樣肯定?”

七公主侃侃言道:“如果金郎中向女兒說這些活,女兒一個字也不會信他,而金郎中對另一個人敘說這些,湊巧被女兒聽到,那就一個字也不錯了。”

魔君忙問道:“對誰呢?”

七公主一字字如敲金擊玉道:“碩果僅存的孽種俠魂武揚!”

魔君沉聲道:“好!這件大功是你的!你要求什麼賞賜?”

七公主嬌笑道:“女兒只求一件。”

魔君笑道:“別說一件就是一百件為父也會依你.”

七公主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地道:“只求父君福壽雙全.功成名就。”

每個字都敲在魔君的心坎上,真令這當代魔道巨掌舒服透了.當即呵呵大笑道:“難為你有這番爭心!為父心裡有數,來日自會厚待於你.”

七公主盈盈一拜道:“謝父君。”

魔君又問道:“還有事麼?”

七公主雙眸一轉謹慎地回道:“關於天忌和古然之兩個老不死的下落,女兒已撤下羅網,不日可獲.咳……!關幹唐天鵠等失職之罪既經王令主訊明,又有唐天鵠手下的香主孫祥指證,父君因何遲遲未予處決?”

魔君陰側側地笑道:“這點為父另有算計來!見過五皇娘。”

七公主推拒道:”不了!皓卿姐會感到不好意思的。”

魔君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將來還不都要……”

雖然魔君這時將話煞住,但他的心意卻流露了出來,看樣子七個公主都免.不了要變成皇娘。

七公主暗暗心寒,忙又一揮道:“女兒去了,父君早安歇吧!

魔君呵呵狂笑道:“慧兒真是善解人意……”

這裡是一條花溪。

清淺的溪流夾著兩岸的紫奼紅嫣一片片落瓣在水面上飄著……

一雙男女正並肩坐於花溪之旁,男的丰神如玉、女的堪比花豔,更比花嬌,他們不是別人,正是俠魏武揚和七公主何慧卿。

武揚拾起一塊石子扔進溪流,激起一陣漣漪,溪流漣漪有平靜悄逝的時侯。一而心頭的那陣漣漪卻久久消失不了。

他身旁的何慧卿瞅了他一眼道:“時光真快!轉眼又是榴紅季節了。”

武揚輕嗯一聲道:“還有三個多月就是一年了。”

七公主一愣道:“什麼一年?”

武揚心情沉重地道:“丹碧山莊滅門之禍到中秋就滿一年了。”

七公主想不到武揚又想到了自己的血海深仇,使她無法接口,只得將話題岔開,輕問道:“少俠!你判斷一下,看帝君聽了我的話後會有什麼後果?”

武揚沉吟道:“很難說,如果他全信,金重山就不會像以前那樣蒙寵了,如果這魔君不信的話…”

七公主搶口道:“我包管他百分之百信我的話。”

武揚一怔道:“你這樣有把握?”

七公主輕嗯著點頭!

武揚唱嘆一聲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倒為你擔心了。”

七公主明白他的意思,心裡不由一陣激動,輕笑道:“少俠請放寬心:目前他還不至於動我的歪腦筋,因為像我這樣的重任,在幫中還找不到適當的人來接替.”

其實,這也不是可靠的想法。但是,武揚也沒有適當安慰的話,只得撇過不談,另找話題:“何姑娘!關於那位何大俠的話你都信了?”

七公主輕應道:“倒是沒有什麼可疑的。”

武揚搖頭道:“依在下看,未可全信.”

七公主張目道:“怎麼呢?”

武揚道:“恕我說句不敬的話,這位何大俠似乎是憑空鑽出來的.”

七公主笑道:“這話不能這樣說,他老人家的話可信的成分很大,他能說出鳳卿大姐背上有塊紅色癬,這就錯不了啦!”

武揚蹩眉道:“你呢?你是他最小的女兒,他應該對你最疼才是,他說出你身上甚麼明號不曾?”

七公主嬌嗔道:“你這個人!人家身上一塊疤痕一也沒有,教他說什麼?”

武揚神聲凝重道:“何姑娘想一想:令母帶著七個女兒高飛遠隨,那位自稱是令尊的何大俠竟然不聞不問。一直到了今天,你們俱已長大成人,而且大姐已遭魔頭淫辱,他才又突地現身,怎不教人疑?”

七公主蛾眉緊皺道:“也許他老人家有隱情。”

武揚又道:“其實,可疑的事情很多!據止水前輩說:金策易最少已失蹤三年。那麼,去年在本莊現身,以及這次傳信的都不是金大夫本人。”

七公主問道:“那會是誰?”

武揚輕哼道:“極可能就是金重山,根據他的現身說法,他既然和金大夫是兄弟。相同之處自然很多,稍加變化,自然就可混充過去了.”

七公主一怔逍:“會是他?”

武揚神色凝重地道:“凡事該從壞處想,這有兩種可能,一是金、何二人想獨當一面,和魔頭鬥個高下…”

七公主迫不及待地問道:“另一種可能呢?”

武揚接道:“另一物可能就非常可怕了!所謂‘百鳳幫’‘天宮教’不過是上為二,二為一的組織而已,都是駱陽鍾那廝一人在搗鬼;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已經墮進那魔頭佈下的陷餅裡去了。”

七公主含唇略加思忖道:“照你這樣說,金重山即是你所見到的金策易,那麼姓何的也就是姓駱的改扮的了?”

武揚點頭道:“這假設不是沒有可能,因為你大姐已當了三皇娘,所以他才能說出鳳卿背上的紅色瘀。”

七公主道:“少俠這種想法如果十分正確的話,那我的處境已十分危險了!”

武揚嘆道:“只怪我趕到昭化時晚了一步,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讓你這樣聽那姓何時擺佈的.”

七公主皺眉嘆息道:“擺在眼前的許多事實,使人非信不可。何大俠他說:皇娘本是駱陽鐘的親妹妹,本來跟何大俠過得很好,誰知和駱陽鍾一見面,竟然跟著姓駱的跑了,這些事在總宮裡流傳已久,相互印證,使人不得不信!”

武揚道:“是呀!何大俠所說的許多隱私話,愈真切,愈顯出他的身份有問題.想一想。什麼人不可以為他送信?卻偏偏拐彎抹角地找金策易出面託我?這是第一步,先將你我拉在一起。”

七公主問道:“你還有什麼發現?”

武揚道:“他那名字。”

七公主喃喃道:“‘九天俠’何鳳鳴!”

武揚微微頷首道:“號與石含著‘鳳鳴九天’四個字,這正是姓駱的開辦‘百鳳幫”的宏滔大略,一鳴驚人,震九天,驚武林,若說這是巧合,未免太巧了。”

七公主面顯憂戚地道:“真有些令人可怕!”

武揚道:“既巳上圈套,還得繼續套在裡頭,稍為一動,被對方發現,那危險性將更大。”

七公主神邑惶然地問道:“那怎麼辦?”

武揚詭滴地一笑道:“我倒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說著,附在七公主耳邊,面授機宜一番.

七公主聽後笑道:“這是否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武揚點頭笑道:“一點也不錯!凡事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正陽樓可說是長安城內第一家酒樓了!

瞧!時不過西初光景,天尚未黑盡,業巳華燈高挑,人影如織。

澄澄澄!樓梯輕響,上來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年紀不過十八九歲,面上不施脂粉,卻紅白有致,輪廓分明。

真個是:眉如山凝翠。眼如秋水寒;滿座食客立即給予兩句評語—一豔如桃李,冷若冰霜.這兩個頗似一對姊妹的少女在臨窗落座後,回眸三顧。”足以顛倒眾生,就連那裡手待命的店小二也痴立著發呆了。

其中一個有一雙微微上斜的鳳目,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喂!夥計!來四碟小菜,一盆薄餅。”

店小二這才如夢初醒,連連哈腰退去。

在酒樓一角上,坐著一對白髮雞皮的老夫婦倆.、那老頭兒輕聲道:“你看見那兩個沒有?相貌和你差不多哩!”

那老婆子笑了笑道:“倒是真的簡直像極了!”

這正是怪事!一個雞皮白髮的老婆子竟然和一對豔麗如花的姊妹比起容貌來了,那豈不令人笑話?

那老頭兒就算討老伴的歡心,也多少離了點兒譜。

不過,要有誰去將老婆子面上那層雞皮剝去,你就會發覺那一雙老夫婦所說的話並無誇張的成份。

原來他們是俠魂武揚和七公主喬裝而成的。

那雙姊妹花要的菜餅均巳送到,四隻纖手迅速地夾萊捲餅,送到嘴邊。

登徒子的口誕都淌到地上了,大膽一點的,已經起了俏皮話。

“晦!那餅一卷起來,可與那玩意像極了!瞧那種歡喜的樣子。八成‘橫’。‘豎’‘上’‘下’一齊受用!”

“晦!妞兒!上大爺這邊來喝上一杯如何?”

不三不四的話兒此起彼落。

那次姐妹面脹紅,氣得說不出話來.

有些色膽包天的,一見可欺,變本加厲,竟然起身離座,圍著那雙姐妹品頭論足起來.酒樓上食客甚多,卻沒有一個敢出來打抱不平的。

這邊,武揚向七公主丟了個眼色。

她會意地站了起來,施施然向那邊走了過去。、那邊總有十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根本就沒有理會這個糟老婆子過來。

七公主冷冷發話道:“各位不要太過分了,行吧,”

眾人一回頭,見是一個口氣就可以吹倒的一個老婆子,不由引起一陣鬧笑,內中一個道:“你是千什麼的?“七公主冷笑道:“有些不平。”

另一個道:“八成是來找棺材本的。”

七公主沉聲道:“老婆子數三下,你們趕快連波帶爬,不然…”

其中一個大漢邪氣邪聲地道:“不然你要用你那沒牙的嘴給大爺…”

一句話沒完,只見七公主抬了抬手,那壯漢連哼都沒呼出來,兩眼立時翻白,頓時了帳。

眾人不由一駭,紛紛嚷道:“不得了啦!殺人啦!

七公主連忙向那雙姊妹一使眼色道:“兩位姑娘先脫離險地吧!

那雙姊妹帶著感激的目光望著她,但卻沒有動一下身子。

七公主催促道:“還不快走?”

那雙姊妹齊聲道:“‘老人家見義勇為,如今鬧了人命,我姊妹倆豈可一走了之?”

七公主疾聲道:“看樣子二位姑娘也是在武林中走走的,何必等著官府來找麻煩。

那雙姊妹站了起來道:“那麼一齊走吧!老人家是一位高手,我姊妹正想討教哩!”

說著,一左一步扶著七公車,矯健如飛地下樓而去、此時,店內一片混亂,食客競相奔走!

武揚也趁亂下了正陽酒樓,向鼎安門外尾隨而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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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17: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珍禽音聞雲霄外

長安是我國古都,因此,長安近郊的古蹟也就說不完,像秦始皇陵、霸陵、南陵、康王陵,成主陵,文王陵、武王陵、穆王陵、漢高帝陵,漢景帝陵、漢憲帝陵、呂后陵、周公墓、華清宮、阿房宮、咸陽官、建章宮、長春宮、未央宮。

就此打住,因為我們已經談到了未央宮.

未央宮南面有一大片槐林,相傳漢高祖逼困韓信的一隊禁衛軍就是在這槐林中突然冒出來的。

現在,是未初光景,驕陽還在當頭,但在槐林中卻是陰涼爽快,只聞蟬鳴,不聞人聲。

不;間或傳出幾聲隅隅細語

一男三女,二老二少,筆者毋庸多費筆墨,他們就是方才離開酒樓的武揚、七公主,以及那雙姊妹花.七公主流露出慈祥的笑容問道:“二位貴姓?”

年幼的一個少女張口欲答,另一個生就一雙鳳眼,年齡較大的少女拉了她一把,搶口道:“對不住,我要先問問二位用意何在?方才在正陽樓,我們姊妹倆是不願鬧事,可不是伯事!你們一動手,害得我們一頓飯也沒吃完。”

七公主被對方搶白一頓。感到有些尷尬,連忙賠笑道:“算老婆子不對,晚上好好奉請二位。”

那少女美國一輪道:“看樣子你是在藉機向咱們姊妹倆打交道?

七公主靦腆地笑道:“倒像是的。”

那少女瞪起眼睛將二人打量一番,方道:”那我得問問是甚麼緣故?”

七公主愣住了,武揚忙插口道:“何姑娘!真人面前不說假,露真面目吧!”

那年幼少女低呼道:“你也姓問。’”

七公主回眸一笑道:“想必二位也姓何了?…·”

說著,取下頭上假髮,露出一頭烏黑油亮青絲,又剝下人皮面具,露出鮮豔若花嬌容,笑了笑道:“不但姓何.而且容貌與二位也有些相像,二位該知道攀交的原因了。”

年長腳,個少女微微頷首道:”這易容術實有意思,我們爸爸就暈不肯教,說什麼這些玩藝兒都是下…·”

年幼少女急急地扯了她一把道:“姐姐……”

那眼光,似乎叫她膽姐說話保留點!

武揚插口道:“沒關係,姑娘說得是實話,正大堂堂之蜚,根本用不著易容作可是,我們是不得已而用之…··、”

年長少女豪爽地二笑道:“好,閒話少說,容我自己介紹,我叫何瓊卿,我妹妹名叫何瑤卿……”

“啊!”武揚和七公主不由同聲一呼。

何瓊卿翻了翻眼皮道:“有什麼不對?”

七公主連連搖頭道:“不,不…·咳!只是名字太巧了,我叫何慧卿!”

何瑤卿稚氣未脫地雙手一拍過:“啊!真巧!

何瓊卿指了指武揚問道:“這位呢?”

問的是七公主,七公主不便作答,翻眼望了望武揚。

武揚忙答道:“在下俠魂武揚。

說著,也取下了假髮面具。

何瓊卿吸了一口氣道:“呀!武揚就是你呀!我爹說你是天底下最最可憐的一個人!”

武揚淡笑道:“在下……”

何瓊卿玉指一點道:”喂,喂!說話別帶那些在上在下的好不好!

何瓊卿的爽直,頗使人有些忍俊,但也使人感到可親。

武揚忙改口道:“姑娘倒是爽快人!……咳!我武揚並不覺得可憐!”

何瓊卿雙手一叉,美目一輪道:“什麼?還不可憐?血海深仇!含冤莫白!隻身尋仇!…很跡天涯……”

這十六個字宛如一十六隻犀利的尖釘,只只插進武揚的心頭,將他那顆心房插得鮮血淋漓。

武揚一揚手,慘淡地笑道:“行了!難為姑娘知道這洋多。請問…·姑娘從何處聽來的?”

何瓊卿嬌媚地笑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

何瑤卿羞人答答地拉了她姐姐一把民“姐姐,別說溜了嘴,世間還沒有女秀才!”

何瓊卿一琢嘴道:“有什麼稀奇:只怪不準女人進學,若準進學,別說秀才。狀元又怎麼樣?哼!”

武揚倒覺得這少女蠻風趣,因問道:“方才姑娘提起令尊,敢問令尊寶號是?”

何瓊卿笑道:“瑤妹!考考我們這位俠魂的文采,出個啞謎給他猜猜。”

何瑤卿羞澀地一笑。,方啟唇道:“珍禽音聞雲霄外!”

武揚和七公主二人聞言倏地一驚,相對一視。

何瓊卿會錯了意:,現聲嬌笑道:“二位不妨共同研討研討。”

武揚不動聲色,裝模作樣地想了想道:“此謎出於哪一位手筆?

何瑤卿答道:“瓊姊作的。”

武揚咋舌道:“難怪姑娘想要問鼎女狀元,真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只是,這啞謎可將我難住了。”

何瑤卿咦了一聲道:“你破不了?”

武揚笑道:”破是破了,不過,謎底卻不像是個名號。”

何瑤卿不知武揚在賣關子,情急地道:“少俠說說看,可能離題不遠了!”

武揚緩慢地說道:”診禽者鳳也,聞其音,自然一是鳳鳴,雲霄者九天也;迷底應為’鳳鳴九天’,可是……”

何瑤卿雙手連拍道:“對了、對了…”

何瓊卿以嘉許的目光望了武揚一眼道:“嗯!不錯。才思敏捷,穎悟過人。’俠魂’二字當之無愧也!你猜對了,家父他名號鳳鳴,人稱‘九天俠’!”

武揚雙手一拱道:“失敬,失敬!想不到令尊就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天官教’教主!”

何瓊卿雙目一瞪道:“你說什麼?”

何瑤卿也是急急搖頭道:“少俠!家父根本不是什麼教主.少俠你…·恐怕是弄錯了吧?”

武揚不由一怔,望了望七公主,她也是滿目迷惑之色,當即聲色一正道:“我並沒有弄錯,也許令尊尚未對二位說起…·何球卿粉面一沉,厲叱道:“胡說!你已嚴重得罪了家父!勸你趕快閉上你的尊口,如果再說什麼天官教地官教。我要教你俠魂變遊魂,”

七公主插口道:“何姑娘!武少俠不是胡說,本月初三,我在陽化見過令尊一面”

何瓊卿瞪目道:“昭化,昭化在何處?”

七公主道:“川陝邊境一”

何瓊卿豎眉瞪眼道:扶位姑娘扯得太遠了!家父十多年來來曾離開‘龍鳳居’的大門.”

武揚心頭一動喃喃道:“九鳳居。……”

何瑤卿從旁插口道:”瓊姐說得不錯,家父從來離開過家門”

一道靈光閃過七公主腦際,對了!那日與何鳳鳴見面之時,是在探夜,視線模糊,根本就沒有看清對方的面貌,而且對方言辭閃爍,…·這……,莫非那何鳳鳴是另一個人假冒的?

七公主沉思一陣後,方道:”瓊卿姑娘!也許有人假冒令尊名號……”

何瓊卿冷笑道:“不至於吧?家父的字號又不是叮噹響錢,有什麼好胃的,”

武揚心裡也有所悟,雙眉一皺道:“這冒充令尊之人,並未對外招搖,只是在這位慧卿姑娘面前露過臉,也許並不是在於冒字號,而是別有企圖。

何瓊卿一揮手道:“走!這位姑娘請帶路,咱們找這個溫帳東西去!

七公主強笑道:“瓊卿姑娘先別生氣,你不找他,我也要找他,不過目前莽握不得,可否容許我二人先去見過令尊?”

何瓊卿聞言一瞪眼珠,方要說話,何瑤卿已從旁插口道:“不行,不行!家父發誓不見生客。”

七公主遲疑地道:“那…·那……”

武揚靈機一動,接口道:“二位姑娘,這件事不算太小,依理應稟明令尊知道。這樣吧!我們隨同二位到府上走一趟,我們站在門外不進去。請二位將內情向今尊稟明,如果令尊要傳我們問話,我們再進去,若令尊不願見我們,我們掉頭就走,二位意下如何?”

兩姊妹沉吟了一陣,又對望了一眼,似乎在這一眼中已有了決定,何瓊卿點了點頭道:

“好!就這樣一言為定。”

七公主問道:“府上在何處?”

何瓊卿一扭頭道:“不必多問,幾步路就到。”

倒是何瑤卿感到不好意思,輕聲道:“很近,就在驪山”

何瓊卿叱道:“你又多嘴一”,

說著,首先穿林而出、

其餘三人。也緊走相隨。

西北風沙特盛,時來黃昏,而景色卻已有點像黃昏了。

金黃帶紅的陽光,將驪山染成了金紅在。

四條人影如風馳電閃般一晃而過,遊罷驪山溫泉的人們,見著四條輕煙自身邊擦過,一個個驚得自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申酉之交光景.何氏姊妹及武揚七公主等人已奔過溫泉,向背山而馳。

下山之路,有兩條小道,向東一條,可直走華山,向北一條,可棄臨造:何氏姊妹前行,既不向東,也不向北,一味地穿絕壁.跨哲壑,形勢意走愈險,,峭壁愈來愈陡。

峰迴路轉,豁然開朗.在絕谷當中競然有一塊平地,一座小小的莊院就建在這塊平地上。

何氏姊妹在高莊院約三箭之遙的所在停了下來,何瓊卿轉頭道:“二位在此稍候.待我先去……”

何瓊卿一語未盡,武揚驀地一聲輕叱道:“蹲下!”_這一叱聲出奇地迫切、急促,何氏姊妹不由自主地蹲了下來,武揚和七公主當然也不例外。

何瓊卿滿面迷惑之色地問道:“這是何意?”

武揚用手一指道:“二位仔細看一看,那些是不是你打的人?

何瓊卿一聽臉色都變了,九鳳居一共不過三個人,除了姊妹倆以外.再就是何鳳鳴.怎麼還會有那些?

何瓊卿立刻翻身過去.用一塊青石掩護著軀體,放眼望去……”

這一看,她一顆心差一點跳出了腔。

原來莊子後面的山坡上,正有十幾個仗劍執刀人在那裡走來走去.像在找尋什麼似的。

何氏姊妹頓時像掉進一個冰窟裡。透體冰涼。毫無問題,十幾年來不為外人所知的九鳳居已經破了,爹恐伯也何瓊卿緊咬銀牙。彈身而起,喝道:“瑤妹!快去;七公主已飛快地撲過去一把將何瓊卿拉住,硬將她拖到青石背後。低叱道;”不可冒失.”

何瓊卿一面要掙脫。一面嚷道:“你要幹什麼。你不讓我去救我爹?”

何瑤卿見姐姐受制,沉叱道:“放手;”

同時,右手食、中二指雙拼,向七公主腕脈上點去。

武揚在掌一揮,消卸掉對方指勁,然後急促地低聲道:

“二位姑娘且聽我說一句話,那夥人能夠通過莊院,到達後一山,顯然令尊早已……”

二姊妹同時高呼道;”我們要報仇!”

武揚疾聲道:“禁聲!冷靜!我武揚八十歲爺爺遇害,全莊一百餘口被戮,我今天仍冷靜地活著,就是為報仇雪恨。

二姊妹稍微冷靜了一點。但仍齊聲咬道:“冷靜?怎麼冷靜法?就這樣在青石後面躲以”

武場冷靜地道:“聽我說.報仇要找元兇,我們現在衝上去.殺掉幾個就算報仇麼?主謀人你都不得而知,這仇如何報法?”

何瓊卿沉默無語,何瑤卿問道:“那……那該怎麼辦?”

武揚沉吟一陣道:“待機而圖!……咳!據我看,這夥人與冒充令尊之人大有關聯,未必會加害令尊,也許只是綁架…·“何瓊卿神色一振道:“綁架?那是說家父還活著?”

武揚微微頷首道:“也許,這是我的猜測,……”

七公主突地輕叱道:“看,那……”

眾人抬頭看去,一夥青衣人擁著一架軟床走出了莊院,那軟床是臨時用兩根樹杆紮起來的,床上躺著一個人,好像巴經昏迷,但仍有密密麻麻繩子,綁在那人身上,以防其逃脫。

毫無疑問,那人就是“九天俠”何鳳鳴。

何瑤卿失聲呼道:“瓊姊!你瞧!武少俠說得對,爹還活著。”

何瓊卿一咬牙道:“走!去救他老人家!”

武揚忙阻道:”姑娘且慢!”

何瓊卿一回頭,召似兩把尖刀般盯在武揚臉上,聲冷如林地道:“令祖碧血丹心大概只教了你‘臨危不救’四個字,武大俠:那點山路可能還難不倒你們二位,請便吧2”

武揚疾聲道:“冷靜!千萬冷靜!我們現在去有什麼用?只有增加令尊的危險。別說我們只有四個人,就要千軍萬馬又能怎麼樣?只要對方用一把小刀對準分尊喉頭,我們誰敢動手?到時再遇強,還是棄劍就的?何不留下有用之身特機而圖,”

一番話說得姊妹兩人面面相覷,何瑤卿戚聲道;”瓊姐!武少俠的話也有道理…

說著,已暗自飲泣!

何瓊卿個性強烈,沉叱道:“哭!哭有什麼用?都是你這死丫頭!非拖著我去逛逛長安,不然怎會讓那些狗東西有機會下手,”

武揚慰道:“依我看,這倒是不幸中之大幸!”

何瓊卿一瞪眼道:“你是什麼意思?幸災樂禍?”

七公主插口道:“瓊姑娘誤會武少俠的意思了!幸虧你二人高莊,不然,……”

何瓊卿冷哼道:“不然我們早已完了蛋是不是?哼!別以為我們姐妹倆那樣不濟事!”

武揚強笑道:“姑娘冷靜一下,當不難想到箇中道理,令尊人稱‘九天俠’武功自也不弱,如今強敵臨陣,一走了之應無問題。好!就算令尊不願臨陣退卻,那麼,求死之心應該是有的。而現在呢?令尊既未走,也未死,這非常顯然,強敵早有安排,令尊已被其陰謀禁制,令尊尚且如此,你我幾個小輩……

何瓊卿一揮手道:“行了!俠魂!算你能說會道,瓊卿服你了,聽你安排好了!”

武揚一拱手道:”在下不敢…”

何瓊卿一皺眉道:“用不著客套,今天你助我,來日我助你,丹碧山莊的血海深仇。有我何家姊妹一份。”

七公主不由讚道:“痴卿姑娘性情豪爽,不讓鬚眉男兒!”

何瑤卿道:“豪爽是好的,瓊姐豪爽得過了頭,有時教人受不了.幸虧二位並不見怪。”

七公主手指向西邊一指道:“看!他們朝西北邊走了。”

武楊看了看道:“他們當然朝那邊走,賊總歸離不開賊窩”

何瓊卿問城“現在怎麼辦?”

武揚沉聲道:“追蹤!”

終南山五老峰下!

一彎新月如玉環臨空,光耀四射,雖無滿月之輝,卻也差不了多少。

在一塊空曠的草地上,此時魔影幢幢,細語煙煙。或坐、或臥、或站、或巡,總有四五十個青衣漢子。

在這塊空地的南面,二大片鮮豔如火的山石榴,低矮密茂的液枝,應該是連一條蛇也鑽不進去,可是,現在裡面卻躺了四個人,自然是武揚他們那一夥。

趕了幾個時辰的山路,他們倒不覺得累,但是,飢腸轆轆,可真教他們有些兒受不了。

何瓊卿就躺在武揚旁邊,她輕輕地以肘碰了碰他,問道:“餓不餓?”

武揚低迴道:“忍耐點!”

何瓊卿低呼道:“那怎麼行,呆會可能要動手,空著肚子怎能打那些渾小子?”

武揚輕嘆道:“那有什麼辦法?”

何瓊卿道:“我有辦法,我和瑤妹去弄點吃的來。”

說著,就要爬起來。

武揚也不顧那些世俗觀念的嫌疑,用手扼住她的肩頭,狙止道:“別去!讓他們發現了,豈不是前功盡棄。”

何瓊卿頗具信心地道:“不會的,我朝山溝裡走,愈走離他們愈遠.他們不會……”

武揚癌口道:“這裡又無人家,你去上哪找吃的去?”

何瓊卿道:“終南有種晚桃,五月結實,現在正是時候,我和瑤妹去採點來。”

七公主道:“天又黑。又是山路,萬—……”

何瓊卿接口道:“那倒不至於,這裡一年我們總要來個三兩趟”

七公主勸道:“我看還是忍著點吧!”

何瓊卿蠻不情願地道:“我什麼都不怕,就怕餓!”

七公主笑道:“怪不得你那樣胖和和的!”

何瓊卿也笑道:“胖有什麼不好?愈胖愈有力,接起那些渾小子才夠勁,今天為了爹,我實在應該多吃幾隻晚桃。”

武揚笑道:“瓊卿姑娘的道理最多,可是你已說過,一切聽我的安排。”

何瓊卿道:“我沒有說不聽呀!”

武揚聲音一正道:“好!不準去!”

何瓊卿低呼道:“俠魂!那可不行!皇帝不羨餓兵。”

武揚笑道:“你見道理又來了,去吧.小心點!”

何瓊卿喜道:“得令!瑤妹,走!”

二姊妹像兩條蛇似的滑出了石榴樹叢,又順著山溝向南遊走了!

七公主喃喃道:“可愛真可親!”

武揚輕聲道:“依在下看,這二位姊妹可能是何姑娘的.同胞姊妹。”

七公主微微一驚道:“少使有依據?”

武揚語氣肯定地道:“不僅有,而且可靠。

一匕公主道:“願聞其洋。”

武揚侃侃言道:“事實上何鳳鳴並非夭官教教主,為什麼會有人冒他的名號和你見面,並告訴你與何鳳鳴的父女關係。很顯然,這關係一定是真的,血親關係最容易打動你,也最容易控制你。”

七公主問道:“為什麼要控制我?”

武揚答道:“很簡單,天官教與百鳳幫實力懸殊,他們需要一條內線。”

七公主輕籲一口氣道:“那我倒放心了,先前我還懷疑是帝君故意在試驗我的忠誠。”

武揚道:“先前我也有這種懷疑,但現在已可推翻,第一:如果真是帝君在試探你,那夭在行轅你與帝君見面後.帝君就不會讓你離開了。第二:.從今天他們綁架何鳳鳴一事看來,天官教與百鳳幫絕對是各不相干的。”

七公主道:“如此遠奔,天官教教主是病郎中金策易了?”

試揚輕笑道:“非也!”

七公主一驚道:“難道另有其人?”

武揚正色道:“也許就是我那夭見的那個金策易,但這個金策易卻是假的”

七公主又是一驚道:“假的?”

武揚道:“絕不會錯,就是那晚丹碧山莊事發後,我遇見的病郎中也是冒牌貨,真的在三年前就失蹤了。”

七公主猶疑地道:“少俠!空憑玄想.是會誤事的。“武揚肅容道。‘:在昭化城中,我曾面見止水前輩,他老人家曾鐵定不移地說過了病郎中早在三年前就已失蹤的消息。”

七公主道:“正因為他失蹤,才使我們想到他可能就是天官教主。”

武揚道:“何姑娘你的想法是沒有根據的,而我的想法卻是有依據的,病郎中與先祖交情不惡,那日我再三誤解和頂撞他,他只是虛言搪塞,眼光中毫無激動之色。按道理,為先祖之死,他該激動,他與先祖的交情,我不是不知道,我竟然懷疑他在助紂為虐,他更該激動,可是,他絲毫沒有激動,人體上。一雙眼睛是最不善謊言的所在。”

七公主輕嗯了一聲道:“就憑這?”

武場接道:“當然還有,請問:金策易該不會處心積慮來算計我這個小輩吧?”

七公主不假思索地道:“當然不會。”

武揚輕笑道:“可是,這位假病郎中卻在處心積慮地算計我,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送我那匹七想馬嗎?”

七公主哺哺道:“我真不懂,送你一匹寶馬,反說人家在算計你。”

武揚冷笑道:“這就是對方高明的地方,,我武揚擅於易容,他們根本無法掌握我的行蹤一僅有了這匹寶馬可就不同了,他們認馬不認人.馬在哪裡,我一定會在哪裡。所以我不上那個當,寧願花銀子僱馬伕,就放在長安城裡養著。”

七公主道:“乍聽之下。你這些話,似乎都不成為道理,但仔細一想,我真有點佩服你的智珠明朗了。”

武揚岔開話題道;”不談這些,談談你們何家的事,何姑娘,如果我說你們七位公主都是同胞親姊妹,你不會吃驚吧?”

七公主一怔道:“我…·的確有些吃驚,不會吧!有些容貌並不相像,比如說五丫頭……”

武揚接口道:“當然,不能說九姊妹面貌都應該有相似之處,今夭在路上,我已將這個問題仔細思索了好幾遍,我雖不敢說十拿十穩,我卻有九分把握。”

七公主精神一振道:“說說看,我倒真有些相信你的判斷。”

武揚道:“你知道‘九鳳居’的莊名從何而來?…·咳!因為何鳳鳴有九個綵鳳般的女兒。”

七公主輕晤一聲道:“就憑這一樣?”

武揚振振有詞地道:“旁證很多。我曾聽五公主說過,皇娘是帝君的親妹妹,就算姓駱的連禽獸都不如,他也不至於連親妹妹都要加以染指。”

七公主不以為然地道:“那倒不見得。”

武揚道:“你聽我說:因五公主曾告訴我一句話,一個侍嬸曾聽見皇娘對帝君說:“我是你的親妹妹,你敢把我怎麼樣,別讓我發起狠來,先把你廢了!’……”

七公主道:“我也聽說過”

武揚道:“好了,帝君如此跋扈飛揚,但卻受皇孃的鉗制。可見皇娘有使帝君顧忌的陰毒手段。女人對男人最恨的是什麼?那就是討小納妾。而皇娘卻讓帝君一而再,再而三地染指養女。所以如此,只是一種攏絡手段,因為他們只是掛名夫妻。所謂‘帝君’‘皇娘’者也,不過是一種雄心與野心的結合而對外如此稱呼而已。”

七公主沉吟道:“好像是如此……”

武揚接道:“還有,你可曾聽見何氏二姊妹提過她們母親不曾?沒有。我們不妨假設,駱陽鐘的妹妹原是何鳳鳴的妻子;或者由於夫妻失和,或者由於野心所使,而歸附了駱陽鍾,變成了今日百鳳幫的皇娘。”

七公主道:“少俠!你的假設很有道理,但有兩個漏洞……”

武揚槍口道:“何姑娘先別說,我知道漏洞何在。第一:九姊妹為什麼只帶著七個?第二:這可以說是一個秘密,杜絕這個秘密洩漏的唯一方法是將何鳳鳴幹掉,為何還將他留到現在?”

七公主粉首做點道:“不錯,這是兩個很大的漏洞,少俠作何解釋?”

武揚道:“這內中當然有原因存在,不過,在下目前卻無法加以揣測,不然,我就可以將此事十拿十穩了!“七公主道:“現在,只要何大俠脫困,一切疑點即可澄清,現在請問少俠,援救何大俠之策,少俠是否已經成竹在胸了。

武楊思索一陣道:“不知何姑娘是否信得過在下?”

七公主討然道:“當然信得過。”

武揚肅容道:“那在下就實說了。在下根本還沒打算救何大俠脫困。”

七公主驚道:“什麼?你…?”

委實,武揚的打算太令七公主意外了。

武揚緩聲道:“請何姑娘聽在下說……”

七公主搶道:“若是被瓊、瑤二姊妹知道了你的用心,她們可能會非常傷心。”

武揚沉靜地道:“何姑娘!你是解事人,所以我要說給你聽,他們綁架何鳳鳴的用意何在?很簡單的,他們一定會使用藥物使何大俠就範,出面來和你搭線,不但要控制你,甚至進而控制你們七姊妹。所以,救何大俠的機會太多,目前絕不是時候,一來太冒險,二來將寶貴的一條線給切斷了。”

七公主點頭道:“少俠的想法我很贊同,只是那對姊妹恐怕很難說服!”

武揚道:“只要何姑娘不要說破、我倒有辦法。”

七公主道:“你先說說看!”

武揚道:“一個字一拖。”

七公主搖頭道:“我看不妥,不如實說。”

武揚也大搖其頭道:“行不通,那位瓊卿姑娘的性子火爆得像霹靂,”

七公主幽幽地道:“但願少俠不要弄巧反拙才好!”

正說到這裡,瓊、瑤二姊妹已經回來。

何瓊卿喜孜孜地道:“滿載而歸。”

一條汗巾包得滿滿的,倒下來遍地是香噴噴的桃子.”

何瑤卿道:“我倆已經吃飽了,你們吃吧,瓊姐已決定了.等你們吃飽,就開始行動。”

武揚故作驚色道:“現在?怎麼行動法?”

何瑤卿道:“我已經看好了,先幹掉他幾個放哨的,換穿他們的衣服.混進去.”

武楊一面啃桃子.一面僅不經心地道:“真簡單!”

何瓊卿聽出了話音,不由一怔道:“怎麼!不行?”

武揚點頭道:“當然不行,進去容易出來難。”

何瓊卿冷笑道:“我真不知,你這‘俠魂’兩個字的名氣是怎樣闖出來的。怎麼做起事來前門具虎後門怕狼?”

武揚不以為意地笑道:“瓊卿姑娘。因為被困的是令尊,所以我要加倍小心.我曾經許下諾言,要將令尊不傷一根汗毛地救出來。”

瓊卿冷冷地道:“承情!”

何瓊卿說話如此不客氣,只急得何瑤卿連連扯她的衣袖.武揚輕笑道:“我知道二位心急如焚,但是欲速則不達,還是那句老話,信我武揚,那就不妨聽我武揚。”

何瓊卿心裡或許服了,口裡卻沒有服,依舊聲冷如冰地道:“三女一男,唯你稱雄,看樣子不聽也得聽了!”

武揚一拱手道:“現在該我說承情了,……咳!二位姑娘的令堂大人……”

何瓊卿一甩頭,斬釘截鐵地道:“死了!”

武揚和七公主同時一怔,不由齊聲道:“真的?”

何瓊卿學著武揚的口吻道:“信我瓊卿,不妨聽我瓊卿.武揚以試探的語氣道:“只怕還沒有死吧?”

何瓊卿一字一字如破金擊玉般道:“我說死了,就是死了!”

武揚當然聽得出內中大有文章,任何人提及死去的母親不免或有感傷,絕不會像這樣咬牙切齒..但何瓊卿的回答,已經顯示出無法再追問的態度.武揚猶不死心地向何瑤卿問道:“瑤卿姑娘!令姐說的是真話麼?”

何瑤卿幽幽地道:“奧…··的……死……了”

聲音有些發抖,與乃姐的辭色完全不同;這四個字就像是逼出來的。

武場又問道:“寶莊因何取名為‘九鳳居’呢?”

何瑤卿答道:“也許和家父名號有關。”

聽起來也很有道理,如果這個道理成立,那麼武揚所有的假設和判斷,都要被推翻。

武揚沉吟著,喃喃自語地道:“其實應該稱為‘雙鳳居’才對,莊子裡面只有你們這一雙綵鳳。”

何瓊卿冷冷地道:“俠魂用不著讚譽,‘我們是人,不是什麼綵鳳、野雉。”

武揚神色一正道:“二位也許以為我武揚性喜多舌,其實我是為了澄清一樁武林公案。”

何瓊卿冷笑道:“使魂的口氣真大,可惜公案私案都不會牽連到我們何家。”

武揚唱嘆道:“據我所知,令堂並沒有死,做女兒的不應該出語咒她…·”

何瓊卿搶口道:’‘死了!死了!死了!……”

七公立一直在旁傾聽,一聽何瓊卿聲音意說愈高,不由噓了聲道:“輕點!”

何瓊卿稍斂溫色,壓低了聲音道:“死了;聽見沒有了你再不信,我可要嚷了!”

武揚一心要追到底,哪肯就此罷休,繼道:“姑娘這是何苦呢?其實,我武揚對今堂大人的事知之甚詳,我還知道她的姓氏哩.”

何瓊卿低叱道:“你說!”

武揚緩慢地道:’她姓駱!”

二姊妹同聲一呼遣:“你說什麼?”。

武揚一改語氣道:”怎麼樣?我說知道就知道,四維羅對不對?

何瓊卿沒有接口,何瑤卿卻吁了口氣道:“我還以為少使真知道哩!”。

行了!這句話已經洩了底.那意思是一你如說馬各駱就對了,你卻說是四維羅,害得我姊妹倆空緊張一場。

武揚知道就是再問下去也沒有結果,妹妹倆就算隱隱約約知道一點,也未必肯說出來,誰會宣揚家醜呢?

武揚用肘碰了碰七公主,這一碰的意義很大,七公主雖未全部明瞭他的涵義,最少也能夠明白一大半。

沉默片刻,武揚又開口道:“現在我們來談談正事,對方既然在此紮營歇下、那他們的行程一定是長途,據我判斷,目的地可能是在昭化青州一帶,因此我們也要作長途追蹤的打算,要分班睡覺,現在是支初光景,亥、子、醜、寅、卯,到夭亮還有五個時辰,我守前兩個時辰,你們三個各守一個時辰,就這樣決定。”

何瓊卿問道:“就這樣一味地跟蹤下去?”

武揚道:“二位請放心,令尊目下是絕對安全的,一定要等到絕對有利的時候再下手.尤其是瓊卿姑娘,你該格外保重,別忘了你曾經答許過我,丹碧山莊的血海深仇,還有你一份哩!”

何瓊卿驕嗔道:“哼!我簡直是自己搓繩子套自己頸子嘛。”

說著,與何瑤卿相擁著閉目靜寐.

七公主也在她們身邊躺下。

過了一陣,武揚又向七公主傳音道:“何姑娘;你得連夜趕回長安去。目的情勢改變。

我們也應改弦易轍了!解姑娘冒充你的身份,有你在身邊,還不至於出事,你一遠離,可就難說了;這幫傢伙裁判斷必是前往昭化.你也必須儘快趕去昭化,對方一發現你的蹤跡,一定會安排何大俠和你見面,到時我們就可以將被動改為主動了。”

七公主也以傳音問道:“現在就走?”

武揚道:“愈快愈好,解姑娘的傷勢如何?”

七公主道:“還沒有完全恢復。”。

武揚想了想道:“還是麻煩你帶在身邊好了。我們昭們見”

七公主緩緩移動身形,退出了樹叢。

武揚假意問道:“何姑娘!你幹什麼?”

七公主輕聲道:“我到那邊山溝裡去一下、”。

武揚佯作不解地問道:“山溝?為什麼要到山溝去?’”

何瓊卿並沒有睡著。翻身過來,輕化道:“俠魂!姑娘家有姑娘家的事,你連這些都要管?”

武揚雖在暗中,也不由面紅耳熱,這位瓊卿姑娘坦率得也大過分了。

更殘漏盡,斗轉星移!

轉眼三個時辰過去了,現在已經是寅初。

一武揚以肘碰醒了何瓊卿。輕聲問道:“瓊卿姑娘!你們姑娘家的事要多久?”

何瓊卿幾乎想笑,終幹忍住了,白了他一眼道:“俠魂!虧你也問得出口!”

武揚靦腆地道:“好在江湖兒女不拘泥這些!再說,也是逼得我非問不可。那位慧卿啪娘已去了三個時辰了;何瓊卿一驚道:“去了那樣久?

武揚雙手一攤道:“可不是,現在已經是寅初了.”

習武的人本極靈敏,何瑤卿也早醒了,聽他們在說話,不好意思睜開眼睛;現在也不由驚呼道:“糟了!會不會說著,向半里外的那塊草地上膘去。

武揚搖搖頭道:“不會的,我眼睛都不曾霎一下,那邊一絲兒動靜也沒有。”

何瓊卿冷哼一聲到:“我知道了,不耐長途跋涉,開溜了!”

武揚連聲道:“不,不!何姑娘不是那種人。”

何瓊卿冷笑道:“你憑什麼知道她不是那種人?”

武揚肅容正聲道:“何姑娘的為人;我武揚知之甚詳。”

何瓊卿輕哼道:“當然你俠魂知之甚詳但!天涯俠侶。比肩成雙……”

武揚正色道:“別說笑話,何姑娘一定是有所發現,追蹤去了,明夭在路上一定會與我們會合的。“何瓊卿一扭頭道:“不稀罕!有她不多回無她不少,就是你快魂就此掉頭而去,我姊妹倆也不會在乎。”

武揚苦笑道:“瓊卿姑娘!你是我平生見到最難纏的何瓊卿嬌蠻地道:“知道難纏就別纏!”

武揚想起了七公主所說”可愛復可親”那句話,不禁脫口道:“我武揚纏定了!”

說出口後,武揚竟然愣住了,真不懂自己因何會說出這句話.一何瓊卿似乎也怔了一怔。良久,方輕笑道:“記住!這是你自己說的,纏上頸子絞死你,可別怨我啊!”

語氣忽然溫和地接道:“俠魂!你該閉閉眼了,現在該我來守了。”

武揚已經非常困頓,眼也閉上了,可就是睡不著,何瓊卿的一番話倒真像蠶絲似地把他束縛住了。

紫水鎮上這天出奇的熱鬧,一大夥像是行商又不像行商的人湧到了鎮上,鎮頭上一連三家飯館全部客滿。

稍後,又來了三個,一個糟老頭子,一個瘟老婆子,一個拖著鼻涕的十五六歲小黃毛丫頭。

不用說,他們是一家子。

三家飯館,沒一家有座頭,店家真會做買賣,在街簷下搭了個臨時座,三把破竹椅子也就行了。

這一家穿著雖然顯著寒論點,但是店家又沒狗眼看人低,只要他們吩咐下來,端上來的饃饃照樣冒熱氣,牛羊肉照樣將盤子堆得尖尖的。

兩老一個勁低頭哈饃饃夾肉片,那小黃毛丫頭一雙帶著眼屎的小眼可並不安分,東瞟西溜的。

那夥行商少不得也向這一家子瞟上一眼,但誰也不耐煩看第二眼,原因是沒啥好看的,既沒有花不溜丟的大姑娘,也沒有伸出胳臂可以攀槓子的壯小子,只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土蛋。

那老頭一面啃著饃饃,一面從牙齒縫裡進出話聲來道。“令尊的話不錯,易客術是下五門的玩藝。不過。這也不能一概而論,像你我現在來說吧,若不是仗著這點鬼玩藝,憑什麼能在這裡安安穩穩用飯打尖,易容術並非不能用,單看你用來幹什麼。”

老婆子也輕笑道:“實在有意思,我要下工夫學一學,要是我自己來。我就不會裝成一個人見人嫌的老巫婆了。”

老頭子道:一人見人嫌有什麼不好!省得麻煩,免是非,若要人見人愛,都要多瞧你幾眼、那麻煩就來了。”

老婆子吃吃嬌笑起來,簡直就不像個老婆子,老頭子狠狠用筷子在她腕脈上戳了一下,她才皺起了面上的雞皮,止住了笑聲。

這時,從飯館內走出一個佝樓得像只幹蝦的老頭兒.面上繃得緊緊的,沒說話,面上一定有一層假皮。拉開破鑼般的嗓子叫道:“夥計們!都吃飽了不曾?沒吃完的快點,江大爺的病情不輕,得趕著去羅江看大夫哩!”

廊簷底下啃饃饃的老頭兒簡直想笑。何大俠變成了江大爺,這傢伙倒像是做對子,江、河正好對上了。

驀然,官道上傳來一陣如奔雷般的蹄聲。剛才發號施令的那隻幹蝦立即神色一怔,兩隻小老隊眼也放出兩道冷電。

霎眼之間,前行四騎快馬巳到眼前。馬上人兒竟是四個衣著鮮豔的絕色少女,一閃而過.緊接著車聲磷磷。一輛四區位馬蟲著的鳳輦一馳而過。

再後,又是十餘騎快馬,馬上人盡是些勁裝疾職的青衣漢子。

來得快,去得也快,留下了滿天灰塵,以及那些人面上訝異的神色,那隻幹蝦竟突然直起了腰。

廊簷下那家子也起了輕微騷動。

老婆子低聲問道:“你認識,”

老頭子嘴裡塞滿了食物,語音模糊地道:“八成是那位官府的千金。老漢我怎會認識!”

那黃毛丫頭插口道:“官府的千金哪能乘坐鳳輦,分明是哪位王爺的公……”

下面一個字還沒有說出口,那老頭子已經抓起一個饃饃將那黃毛丫頭的嘴堵上了。

那隊行商出發了!

這一家子也動身了!

說他們是行商,一點也沒有錯,他們連一匹馬也沒有,不過。他們的腳程可並不比馬慢。

一出紫水鎮,那隊行商早已不見蹤跡,而這兩老一少還在一搖三晃哩!

那老頭兒向頭朝四下望了望,忽地精神抖擻地道:“現在行了,上山吧!他們走官道,我們走山隘,我們可以瞧見他們,他們就看不見我們。”

說著,一縱五丈,領先登上山道。

那老婆子和黃毛丫頭也不太差,一縱一彈也隨後跟至。

那黃毛丫頭這身輕功,倒真有些出人意料哩!

黃沙漸絕,山峰漸密,顯然已近川境.

終於,昭化到了。

那隊行商此時卻化整為零,三三兩兩地向一片密林中縱去,霎眼間,官道上已不見半個人影。

一盞熱茶工夫過後,道旁一座丘陵之後,一齊縱出三個人來,正是那日在紫水鎮飯館廊簷下加座的一家子。

那老婆子見老頭子站立官道不動,雙目一瞪道:“還不快追進去。密林岔道最多,跟丟了怎麼辦?”

老頭子語氣平靜地道:“不用跟了。”

老婆子麵皮繃得緊緊的、沉叱道:“俠魂!你這是什麼,意思?”

俠魂!這精老頭原來是俠魂,那老婆子必定是何瓊卿,那黃毛丫頭也必定是何瑤卿了。

一點都沒有錯,武揚雖仍是一個老頭子的模樣,此時卻恢復了原來的聲音道:“進城吧!”

何瓊卿冷哼道:“你不去我們去。瑤妹。我們走!”

武揚攔阻道:“他們是天官教的人,我知道他們的地方,用不著追了。”

何瓊卿道:“是不是又要待機而圖?”

武揚簡直不知如何解釋好,只得連連頓足道:“這內中情由並非三言兩語可以道盡,他們綁架令尊的用意我非常清楚,我保證令尊會很安全地回來。”

何瓊卿怔了一怔,終於一點頭道:“好!我父親若有三長兩短,唯你是問,別以為丹碧山莊的事未了,我就不忍宰你,我照樣狠得起心,下得了手,丹碧山莊的血海深仇我替你報。走!進城。”

女孩兒家太過忸怩,又使人覺得不夠爽氣;太爽氣了,又使人覺得近乎橫蠻,武揚真不知到何瓊卿到底是令人可親呢?還是可憎?

武揚早先住過的那家安寓客棧,們口正停著七公主的七鳳香車,不用說,那裡不會再有空房可待客了。

湊巧。對面有一家鴻運客棧,氣派雖比不上對面的安寓客棧,卻正合武揚他們目下的身份。

三人一跨進門,店家早就迎了上來。現在不過未初光景,行商還不到投店的時候,所以格外地巴結道:“裡面坐,裡面坐……”

武楊帶著蒼老的聲音道:“店家!我們要兩間……”

何瓊卿連忙接口道:“一間就夠了,花費那樣多幹啥?”

店家連忙笑哈哈地道:“對,對!出門人,得省點就點!別看小店氣派不比安寓大,卻是鋪大房大,三個人盡睡了,三位這邊來…··店家說著超前領路,何瓊卿落落大方地跟著走,倒是武揚和何瑤卿籌得差點抬不起頭來.進了房;店家送上了菜,掩門自去。

何瓊卿取下假髮面具,板起面孔。一本正經地道:“俠魂!你一路上羅嗦個不休,教我們說話時別忘記易容後的身份,你倒先忘記了。我們三個,讓誰來看,也是老夫婦倆帶著一個小閨大。明明是一家人,卻要兩間房。不是存心露破綻,讓人抓把柄?”

何瑤卿面上紅一陣白一陣地一直拖她姐姐的衣袖,忸怩地道:“瓊姊你……

_何瓊卿輕叱道:“你少羅嗦!喂!俠魂!認不認錯?”

武揚苦笑道:“認錯,認錯!一百二十個錯好不好,你真是太難纏了!”

何瓊卿嬌笑道:“現在說這些話已沒有用了,你已經說過要纏到底啦!”

武揚神色一怔道:“說正經的,方才瓊卿姑娘說得對,江湖兒女也不該太顧忌什麼避諱,這樣吧,今晚二位佔用這張床,我有那張椅子也就夠了。”

何瓊卿雙目一瞪道:“什麼!今晚你還打算睡?”

武揚訝然道:“不睡也該躺躺呀!”

何瓊卿輕哼道:“躺也休想!”

武揚如澆滿頭霧水,叱聲道:“站著?”

何瓊卿輕叱道:“俠魂!你別跟我裝迷糊,今晚就要帶我們去救人。”

武揚不由長嘆一聲道:“方才不是說好的麼?”

何瓊卿搖了搖頭道:“不行!你得給我個限期。”

武揚也大搖其頭道:“那可說不準。”

何瓊卿兩隻鳳眼瞪得溜回,將武揚打量又打量,良久方道:“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俠魂?”

武揚啞然失笑道:“這還能假冒麼?”

何瓊卿皺起眉頭,粉首連搖道:“我看有些不像,家父生平最崇敬的就是令祖碧血丹心,說他老人家豪情萬狀。爽快俐落,怎會有你這種拖泥帶水的孫兒?

武揚幽幽一嘆道:“說來慚傀!我武揚何曾是拖泥帶水的人,只是血仇重任擔在肩頭,未敢掉以輕心,至於令尊被虜原因,追根究底,與丹碧山莊血案也有牽連,因此武揚不得不小心從事

何瑤卿福了一福道:“家姐一向爽直慣了,言語間多有得罪,我這裡代家姐賂罪。”:

武揚忙回禮道:“這是哪裡話!”

何瓊卿嬌笑道:“俠魂!經瑤妹一提醒,我倒覺得真有點得罪你了,從今後都聽你的,絕不再多口了,違者割舌示懲。”

她說的的確是一片肺腑之言。至情流於言表,但聽在武揚耳裡,卻使他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驀然,門外傳來一聲輕鄙的笑聲道:“真不知肉麻!”

房門本是虛掩著的,話聲甫落,房門霍地彈開,一道青影射了進來。

武揚自然認得出來人是七公主身前詩婢小韻,何氏姊妹可就不認識這位身穿青衣的俏女子是什麼來路。

只見何瓊卿粉面凝霜,柳眉倒豎,厲叱道:“好個嘴賤的賤婢,待姑奶奶戳穿你的腮幫子!”

叱聲中,出指如電,疾如出洞靈蛇般向小韻粉面上點去。

小韻能夠被選為七公主的貼身侍婢,也不是沒腳蟹,冷笑一聲,在掌佯切,右掌疾翻,一把向對方腕脈上扣去。

兩人一見面就動上了真章,可急壞了武揚,急忙兩掌連揮,兩股掌勁絞成一股,像一道牆似地硬生生的將兩人隔開。

兩人都被這道氣牆將攻勢遏阻,同時被反彈之力各自震退個步。

武揚籍勢切身而進,橫在二人當中,先朝何瓊卿喝道:“瓊卿姑娘住手!”

這一姿態倒像是在護住小韻,何瓊卿不由勃然大怒道“你憑什麼護著她?”

武揚口不擇言地道:“她是七公主的侍婢,自己人…”

何瓊卿鄙夷地冷笑道:“哼!不過是個侍婢,看來俠魂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武揚主想加以解釋,小韻也感到受委屈地嚷道:“武少俠!這是哪裡來的兩個野女人?

說話怎麼這樣不講理!”

武揚忙叱道:“小韻!不得胡說!公主難道沒有告訴你,這兩位是何家姑娘,公主的好友。”

小的到底是身為侍婢,一見武揚變了臉色說話,立刻噤若寒蟬。

何瓊卿嚷道:“喂,喂!俠魂!別替姑娘我亂攀交情,我可沒有什麼友人是公主身份。”

武揚脫口道:“就是那位何姑娘呀!”

何瓊卿那雙鳳眼真是變化多端,由大眯小,又由小瞪大,哼了一聲道:“原來就是那晚開溜的朋友啊!想不到還是位公主!俠魂!說句老實話,這種朋友我不稀罕!”

武揚道:“這內中還有隱情,容我有暇再向你細說,說著,又向小韻道:“小韻姑娘快向何家二位姑娘賠罪!”

小韻雖有滿肚子的不高興,也只得賠著笑臉,福了福道:“小婢方才言語得罪。尚請二位海涵.”

何瑤卿連忙回禮,何瓊卿卻只揮了揮手道:“得了吧,何必來這套先兵後禮!“說著身子一背,冷笑了一聲,便將小韻窘在那裡。

武揚唯恐小韻再一發作!場面將無法收拾,立即向她便了個眼色,忙問道:“有事吧?”

小韻遲疑地道:“公主說……”

說著突然語氣一頓,瞟了何氏姊妹一限。

這一來,又惹起了平地狂飈,何瓊卿冷笑道:“懊!怪不得俠魂要兩間屋子,原來有體已話要說,走,瑤妹,這城裡的客棧該不會只有這一家吧?”

武揚.忙笑道:“瓊卿姑娘你又誤會了!這是小韻的謹慎……咳!小韻,直說吧!這二位姑娘不是外人。”

何瓊卿還想說鬥氣話,幸虧被何瑤卿暗暗拉住了。

小韻這才緩緩言道:“何大俠確實是落在天官教手中,想不到帝君也知道了,帝君下了一道諭命,一定要將何大俠弄到手,押回總宮。”

武揚驚道:”“那怎麼辦?”。

何瓊卿插口問道:“誰是帝君?為什麼要……?”

武揚皺眉道:“你先別問,這件事非常棘手。”

何瓊卿蠻橫地嚷道:“這樣也不要問,那樣也不要問,在終南五老峰下動手,不就沒有這些麻煩。都是你!”

武揚索性不去理她,轉頭向小韻問道:“七公主的意思怎樣?”

小韻回道:“公主的意思是,何大俠絕不能押回總宮去。”

武揚驚道:“她準備公然反叛?”

小韻粉首微搖道:“公主可能沒有再好的辦法。”

武揚略一思忖,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

何瓊卿叱道:“俠魂!、你是怎麼回事,難得那位開溜的朋友有了點人味,你又不行!”

武揚只向她搖搖手,示意她少說話.復又對小韻道:“回去稟報公主,與何大俠一有接觸,立刻來通知我。”

小韻點頭道:“是!少俠還有無吩咐?”

武揚略一沉思,肅容道:“我的原則上是這樣的,你們公主得手後,我再出面攔劫,這不過是失職而已,“比公然反叛要好得多。

小韻應道:“婢子記下了。

武揚又道:“還有,請你們公主留意一下,你們那帝君詭計多端,也許他另外還派有伏兵,或者有人在監視你們公主。”

小韻點頭道:“婢子省得。”

武揚一揮手道:“你去吧!”

小韻又道:“少俠如有事,可煩此間的丐幫弟子傳遞,小婢會隨時在安寓客棧門口留意,再有,請少俠行動也要謹慎一點。

武揚點點頭道:“知道了。

小韻方要退出,驀然,一人推門而進,連聲冷笑道:“好啊!商量如此機密大事。連門都不曾緊閉,未免太大膽了吧!”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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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18: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峰迴路轉

這不速之客就是五公主駱來卿,話雖然說得嚇人,但她的一張俏臉,卻是柳媚花嬌地笑意盎然。

武揚方自微微一愣,何瓊卿一聲清叱,寒芒電掣,長劍已指向五公主的胸前。

武揚一聲沉喝:“何姑娘不可莽撞!”

五公主一聲脆笑:“喲!小妹,姊姊我可吃不消啦!”

笑聲中,右手疾伸,以拇、食二指挾住何瓊卿的劍葉,同時嬌軀微側,轉到武揚身邊,左手迅疾無比地反手向武揚手中塞過一個紙團。

動作乾淨利落,快速而又自然,不但何氏姊妹沒察覺她向武揚手中塞了一個紙團,即使與武揚並肩站立著的小韻,也沒有注意到。何瓊卿一支長劍被兩個指頭挾住,推不出,抽不回,不由羞憤地一聲怒“呸”道:“不要臉,你是誰的姊姊!”

五公主媚然一笑,輕聲道:“小妹,你這火爆性子,對救助令尊出險來說,可沒有什麼好處!”

對這位似真似假,若即若離的五公主,武揚對其真正意圖,一直是在暗中摸索中,此刻,既有何瓊卿出頭,他也樂得在一旁裝迷糊,靜觀變化。

何瓊卿訝問道:“你怎會知道這些?”

五公主笑道:“我知道的事情要多哩!小妹。”

何瓊卿沉聲道:“你究竟是甚麼人?”

五公主神秘地笑道:“那麼,對你們四位來說,非友非敵,亦敵亦友。”

目光向武揚一瞟,鬆開挾住何瓊卿劍葉的手指,正容接道:“不過,我可以坦白告訴諸位,此來完全是一番好意,諸位也都明白,目前的昭化城中,龍蛇雜處,情況無比複雜,像諸位方才所商量的那種機密大事,不但該慎防隔牆有耳,而且……”

一雙妙目,再度向武揚一閃,意味深長地接道:“更須隨時當心,敵方的奸細就在你身邊!好了!恕我打擾諸位。”

話落身飄,已閃出室外而去。

何瑤卿訝然自語道:“非敵非友,亦友亦敵,那她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何瓊卿注目武揚道:“俠魂,你認識那女人?”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她是魔幫中的五公主……”

何瓊卿冷哼截口道:“哼!她呀她的,叫得多親熱!”

武揚方自苦笑一聲,何瓊卿卻側目接道:“交情一定很不錯吧?”

武揚正容答道:“對這位五公主,確如她自己所說‘非友非敵,亦敵亦友’,總之,她這人就是有點令人莫測高深。”

何瓊卿俏臉上掠過一絲奇異的神色,櫻唇微啟道:“幸虧你只認識魔宮的兩俠公主,如果七位公主都纏上你的話,看你俠魂如何應付得了!”

這時,小韻目注武揚問道:“武少俠還有什麼吩咐麼?”

武揚劍微蹙地道:“沒有了,暫時就照方才所說,看情況演變如何,再作決定。”

小韻道:“那麼婢子告辭。”

分別向三人斂衽一禮,轉身走出室外。

武揚目光在何氏姊妹臉上一掃道:“兩位姑娘餓了麼?”

何瓊卿賭氣地道:“我的肚子飽得很!”

武揚微微一笑道:“有時候,酸的吃多了會影響健康……”

何瓊卿白了他一眼道:“哼!臭美!”

武揚聳聳肩笑道:“我去叫點東西來,先填飽肚子,晚上說不定還有情況哩!”

說著,不再理會那刁蠻妮子的反應,徑行舉步向室外走去。

武揚走出室外之後,首先將手中的紙團打開,匆匆一瞥,只見上面用眉筆寫著:

為了你的血海深仇,也為了七丫頭的清白和生命,天黑時,在城東半里外官道旁的黃樹桷上等我!切切!

武揚心頭一震,暗忖道:“這丫頭搞的什麼名堂?……她的語氣說得那麼嚴重,當非無的放矢……唔!寧可信其有,看來這約會非赴不可……”

沉思間,那一張素箋,已在他掌中化成一片飛灰,隨風飄散。

他,唸完之後,匆匆叫來店夥點了一份簡單的晚餐,要店夥送進房中。

當他在客店門口略一瞻顧之後,重回房中時,店夥也剛好將飯菜送來。

這晚餐真夠簡單,一盤白飯,三菜一湯,不見一絲葷腥。

武揚首先將飯盛好,向何氏姊妹笑道:“兩位姑娘請吧!在下吃飯之後,還得立刻出去一趟。”

何瑤卿問道:“武少俠,你要去哪兒?”

武揚道:“去看一個朋友,最多一個時辰就可回來喂!兩位請呀!”

說著,已端起飯碗,大口地吃將起來。

何瑤卿道:“我也要去。”

武揚口中含著一大口飯,搖頭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

何瓊卿白了乃妹一眼道:“人家‘人約黃昏後’,妹妹,你怎可如此不識相哩!”

武揚嚥下口中的飯菜,尷尬地一笑道:“何姑娘別誤會,在下是去丐幫分舵,那種地方,對兩位姑娘來說……”

何瓊卿淡然一笑道:“俠魂,看你急成什麼樣子了!放心吧……”

武揚恐對方說出更使他難堪的話來,急忙截口道:“那麼兩位姑娘請用飯。”

何瓊卿目光向菜盤中一掃,披唇微哂道:“這種飯菜虧你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武揚笑道:“姑娘,請別忘了咱們目前的身份,是一對鄉下老年夫婦和一個黃毛丫頭,明白點……”

夜幕業已低垂。

昭化城東門外,約半里之遙的官道旁,矗立著一株枝葉茂密的黃桷樹,亭亭如華蓋的足足有半畝周圍。

蒼茫夜色中,一道頎長的人影,徐徐踱進黃桷樹的陰影中。

適時,一個嬌甜的語聲來樹頂道:“俠魂,我以為你不敢來了哩!”

武揚低聲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此情此景,多少人馨香頂禮都求不到……”

嬌甜的語聲道:“少油嘴滑舌,快上來!”

武揚循聲騰拔,剛好在五公主對面三尺處一根橫枝上坐下來。

此刻的五公主,青布包頭,一身村婦打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是五公主,在這種黝黑的環境中,真還認不出來哩!

五公主媚然一笑道:“瞧你這一身土裡土氣的糟老頭,還說什麼‘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真會教人笑掉大牙……”

武揚側目截口道:“目前你也別笑我,咱們算是彼此彼此!”

微頓話鋒,正容接問道:“請問姑娘,何事見召?”

五公主也正容道:“自然是緊急事情,少俠,你我談話之間,咱們各自注意對方背後的官道上,明白麼?”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請說吧!”

五公主沉思道:“少俠,目前在你身邊的那兩個丫頭,你以為真的叫何瓊卿、何瑤卿麼?”

武揚身軀一震道:“難道不是?”

五公主神色凝重地道:“如果我的情報沒錯,那極可能是本幫中的三公主迎卿和六公主仲卿。”

武揚心頭一稟道:“有這種事?”腦際靈光一閃,注目接問道:“姑娘,根據目前的情況判斷,你應該業已見過她們易容以前的面目了,是麼?”

五公主道:“不錯!”

武揚道:“那麼,那兩個丫頭是否系你的三姊和六姊,難道你當時竟沒有瞧出來?”

五公主苦笑一聲道:“少俠問得好!但當我說明原因之後,你就不會有這種疑問的了?”

話鋒略頓,輕輕一嘆道:“咱們帝君的七個公主中,除了大公主鳳卿升三皇娘,三公主明卿升四皇娘,四公主皓卿升五皇娘,以及我這五公主和七丫頭分任雕鑄、巡察兩之外,三公主迎卿主持親政司和六公主仲卿任總招計,可是,這位三公主和六公主在本幫中卻是最神秘的人物,除了帝君和皇娘之外,恐怕還沒有第三人見過她們的廬山真面目。”

武揚眉峰微蹙地道:“所以姑娘你也不能確定她們是不是三公主和六公主?”

五公主道:“是的,不過,我卻有九成把握斷定那兩個丫頭就是三公主和六公主?”

武揚目光深注地道:“姑娘此語,想必是有可靠的根據了?”

五公主道:“當然!”

話鋒微頓,突接以驚人之語道:“少俠,三天之內,七丫可能即將內調,三公主也極可能是接七丫頭的職務來的,至於內調以後七丫頭的命運,那就……”

武揚將信將疑地截口道:“姑娘這些消息是從何處得來?怎麼七公主一點也不知情?”

五公主悽然一笑道:“這些消息,你以為我得來容易麼?唉!此中所付的代價是沒有辦法可補償的……”

武揚一時之間,摸不清對方的話意,當下慨然地答道:“姑娘,只要消息正確,你所付的代價,我將竭盡一切力量給你補償!”

五公主目光一亮,但旋即幽幽地一嘆道:“少俠,希望你永遠記住這句話!”

武揚正容答道:“姑娘儘管放心,我武揚決非輕諾寡言之輩,現在,請說出消息來源吧!”

五公主悽然一笑道:“說起來簡單,因為我主持雕鑄司,本幫一般中級以下人員,大都受過我的薰陶,而我因避免帝君的染指,故意造成淫賤的名氣,平時放縱侍婢與彼輩親近……所以,只要幫中有什麼行動,我所獲得的消息,總比別人快而確實。”

微微一頓,目光晶然地接道:“像這種消息來源,冰清玉潔的七公主,又怎能得到,少俠,你說是麼?”

武揚方自心頭一震,五公主又接道:“少俠,你說我對這消息所付的代價,算不算大呢?”

武揚心中暗道一聲:“糟了……”

五公主媚然一笑道:“少俠,是對方才的承諾懊悔了麼?”

武揚訥訥地道:“姑娘……你將我武揚看成什麼人了?”

五公主笑道:“請原諒我失言,不過,我為你藉著代籌,要實踐你的諾言,可容易哩!”

武揚強定心神,正容答道:“姑娘,濁者自濁,請者自清,姑娘真能出汙泥而不染,我將首先盡一切力量,為姑娘洗刷汙名。”

五公主道:“然後呢?”

武揚沉思著道:“然後麼……”

五公主嬌笑接著道:“少俠,我不會有更重要的消息沒說出來,男子漢,大丈夫,出手可不能太寒酸了,明白?”

武揚俊臉一熱,囁嚅地道:“姑娘,不要再賣關子了,先把你的消息一古腦兒說出來吧!”

五公主道:“世界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少俠,我冒著生命的危險,將本幫的重要消息透露給你,所為何來?”

武揚道:“姑娘,有什麼話,請不妨直截了當說出來……”

五公主嬌軀一閃,坐在武揚面前不足尺遠的一枝樹枝上,幽幽地一嘆道:“少俠,如果你對我的清白有所懷疑,我可以原諒你,但你要故意裝痴作呆的話,那就未免太使人寒心了!”

話聲中,“嘶”地一聲,五公主左臂衣袖盡裂,武揚但覺眼前一花,一條欺霜賽雲似的玉臂,已橫陳在他面前。

五公主指著左上臂外側的一粒豔麗的“守宮砂”,嬌聲說道:“冤家,憑這個,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了麼?”

此時,兩人相距密爾,五公主談話之間,口中吹氣如蘭,混合著淡淡的脂粉幽香和處女向香,頓使血氣方剛的武揚,周身百脈賁張,心頭狂跳不已。

他,心神微凜中,猛吸一口清氣,強行抑平激動的情緒,正容道:“姑娘,我武揚相信你也是冰清玉潔就是了,何苦要……”

五公主一面將左袖紮好,一面幽幽地嘆道:“少俠,我知道你心目中只有一個七公主,但我所求不奢,只希望在你心中佔一方寸之地就行了!”

武揚心中一陣激動道:“姑娘,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我武揚不是木頭人,對姑娘的一片深情,於深感榮幸中更感無限惶恐,因為我一身血海深仇,尚未湔雪,目前一身如寄,未來禍福難測,你教我怎樣對你做任何承諾呢?”

五公主溫馨地一笑道:“少俠,有你這幾句話,我也足以自慰了!我明瞭你的處境與苦衷,目前不要你做什麼承諾,但一待恩仇了了之後,你可不能把我忘了!”

武揚正容道:“那時,只要我武揚還活著,總會對你五公主有個合情合理的安排。”

五公主笑道:“你一定會活著的,不過,目前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武揚道:“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同時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一定答應,清說吧!”

五公主神色一黯道:“如果帝君是我的親父親,少俠,到時候,希望你能對他網開一面。”

武揚沉思著道:“姑娘,這問題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請原諒我不能答應你!”

略為一頓,正容注目接道:“駱陽鍾這人,不但是我武揚殺祖毀家的元兇,同時也是七公主和四川唐門的仇人,和武林各名門正派的公敵,僅僅是這種,已經是死有餘辜的了!再加上他逆倫犯上,毒弒授業恩師天忌老人夫婦,毀滅倫常,收養女為妾侍,可說天人共憤,百死不足以蔽其辜!姑娘,請想想看,我武揚能夠團兒女私情而放過他麼?”

五公主悽然地道:“少俠,那我現在幫著你對付他,不也等於逆倫弒父麼?”

武揚正容道:“姑娘,我不鼓勵你去對付自己的父親,但我也不能不提醒你‘大義滅親’這四個字,而且我由七公主口中聽到過,你們七位公主,極可能都是養女……”

五公主截口輕嘆道:“是的!我也曾這麼懷疑過……但願是如此,我也可以減少一些內心的負疚。”

武揚道:“姑娘,別往牛角尖中去鑽了!縱然駱陽鍾是你的親生父親,今天你的作法,在大義滅親的大前提下,也不會有人將逆倫的罪名加在你身上的。”

五公主深深一嘆道:“現在,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妙目中無限幽怨地凝注武揚,幽幽地接道:“誰教我作繭自縛,情不由己哩!”

此刻,武揚的內心是非常矛盾的,儘管他並未勾引這位五公主,也沒有煽動她反叛自己的父親,但他的內心深處卻總覺得由駱陽鐘的女兒身上獲取情報,對他的“俠魂”盛譽,難免有愧疚之感。

另一方面,為了自己的血海深仇,為了消弭這一場武林浩劫,又不能不借重這一條線索,所以,一時之間,他沉思著沒有吭氣。

五公主目光深注地道:“少俠,我可以想象到,你目前心中一定很矛盾,是麼?現在,咱們暫時拋開未來的煩惱,先談目前一些急待解決的問題吧!”

武揚心中一凜,暗忖道:“該死!我怎麼還不及一個姑娘家的可以拿得起,放得下……”

心念電轉,口中答道:“是的!請姑娘先說重要的消息吧!”

五公主道:“所謂更重要的消息,還是跟那所謂何瓊卿兩姊妹有連帶關係,那就是說,什麼天官教的,九天俠何鳳鳴,九風居……等等,都是本幫為了混亂敵人耳目所故意玩的花樣兒,少俠,明白了麼?”

武揚沉思著道:“那病郎中金策易,也就是金重山所喬裝的了?”

五公主道:“是的!而且我可以告訴你,金重山與金策易是一對孿生兄弟。”

武揚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麼,病郎中金策易的神秘失蹤,也可能是金重山所謀殺或軟禁住了?”

五公主道:“這個,我倒沒聽說過。”

武揚微一沉吟道:”姑娘,有關於天官教即駱陽鍾所故意玩的花樣一節,我也曾經忖測過有這種可能,現在,再經姑娘證實,那自是更足以深信了。”

五公主道:“少俠,你是怎麼推測到的?”

武揚道:“說起來也很簡單,因為你們那位皇娘既然是駱陽鐘的胞妹,自然也就是七公主的生母,原來毒風幫幫主何天應的夫人,江湖上固然早已傳言何天應夫婦不在人世,但以駱陽鍾為人的精明,對那本來是敵人的骨肉,而經常在江湖上走動的七公主,決不會完全放心,而不能不防備她可能已獲知一部分自己的身世。”

“所以,才故意弄出一個什麼九鳳居,九天俠來,使七公主走入歧途,而聯想到自己可能本來是九姊妹,只因母親變心,攜帶七個大女孩出,於是她的父親傷心之餘攜帶兩個幼女遁居九鳳居中。

“而且,為了使七公主深信不疑,更由那位憑空捏造出來的九天俠何鳳鳴口中,指出你們大公主背上的暗記,並使擅長表演工夫的三公主和六公主分飾何家的兩個幼女,這些,由表面上看來,可說是天衣無縫,而極易使七公主的思想走入歧途,姑娘你說是麼?”

五公主微笑地道:“不錯!分析得有條有理,只是,你是如何看出此中的詐的呢?”

武揚道:“最大的破綻,出在你們九姊妹的年齡上,試想:假設你們九姊妹是一個一個出生的,則你們的大姊鳳卿,最少也該比最小的‘何瑤卿’大上十歲,對不?”

五公主點點頭道:“有理……”

武揚接著道:“那麼,當你們母親帶著你們七姊妹出走時,老大鳳卿應該是十歲以上的人了,一個十歲以上的女孩子,決不會不明白自己的身世,而且魔宮的控制再嚴,也決不可能沒有機會透露一點消息給她的六個妹妹知道!”

“姑娘,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很大的破綻?至於那位‘九天俠何鳳鳴’能指出你大姊鳳卿身上的暗記一節,當你們大姊業已升為三皇娘之後,這一點秘密也就不值識者一笑了!”

五公主粉首連點道:“佩服佩服!看來我們那位平時自詡精明勇士的七丫頭,意是糊塗得太可憐了喲!”

武揚道:“姑娘,話不是這行說,這也不過是所謂當局者迷而已!”

話峰一頓,眉峰微蹙地接道:“不過,對於方才你竟能用兩個手指挾住‘何瓊卿’的劍葉的這一點,我還有點不解……”

五公主笑道:“這正是那丫頭的高明之處呀!少俠你真是聰明一世,懵懂一時了!”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我明白了,因為她認識你。”

五公主沉思著道:“還有,唐天鵠那廝,本已由七丫頭交玉一世訊明罪當斬首,但帝君不但沒有辦他,最近並已恢復原職,理由是命他戴罪立功,所以,如果最近這三天內,七丫頭不曾內調,則唐天鵠必然仍行撥歸七”[頭麾下差遣,設果然如我所料,則個中情況,就更值得玩味了!”

武揚眉峰緊蹙,默然沉思。

五公主忽有所憶地道:“少俠,還有一件最緊要的消息,我幾乎忘啦!”

這片刻之間,武揚的腦子裡,已被一連的難題弄得無所適從,聞言之後不由得悚然一驚地脫口問道:“難道還有更壞的消息?”

五公主嫣然地笑道:“少俠,別緊張,這應該算是好消息。”

武揚輕籲一聲道:“姑娘,好消息就快點說!”

五公主媚然笑道:“皇帝不差餓兵,我要先討賞。”

武揚苦笑道:“姑娘,我身上除了一些明珠和地子等俗物之外,一無長物,你要我賞些什麼呢?”

五公主道:“身外之物,我不稀罕,我要的是”

“是”字拖得很長,久久沒有下文。

武揚笑接道:“難道是要我的心?”

五公主迷茫地自語道:“閱人多矣!為什麼獨對他如此魂縈夢牽,意亂情迷……”

武揚方自暗中一嘆,五公主卻無限柔情地接道:“是的!我要的是你的心,冤家,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她嬌軀微向前傾,那新菱似的紅唇幾乎要碰上武揚的俊臉蛋,幽幽地接道:“冤家,撇開你對我的諾言不談,看在我即將告訴你一樁消息的份上,先給我一些溫存,可能麼?”

此情此景,武揚實在不好意思也不忍再加以峻拒,只好在對方的紅唇上輕柔地吻了一下。

五公主不勝幽怨地道:“少俠,是你由來如此小氣,還是怕我的嘴唇上有毒?”

武揚為了改變氣氛,故意俏皮地道:“美人櫻唇,縱然是塗有穿腸毒藥,我也將甘之如飴。”

五公主白了他一眼道:“那你為何避之若浼地一碰就離開了?”

武揚笑道:“放量大嚼,自不若淺即止的回味無窮,你說是麼?而且,方才不過是預付‘定金’而已,通常‘定金’的支付是隻有一成或二成的……”

五公主忍俊不住地“噗嗤”一笑道:“可是你方才連半成‘定金’也沒有付夠呀!”

武揚道:“以後一次補足如何?”

五公主嫣然一笑道:“好!記著!以後連本帶利,利上加利,一次加倍支付!”

武揚微笑地道:“碰上你這種債主,我還能有什麼話說哩!”

微頓話鋒,正容接道:“姑娘,現在可以說出你的好消息了吧?”

五公主也神色一正道:“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兩位前輩,據傳說已由‘天涯樵子’救走,同行的還有生死手唐光宗和另一位不知名的年輕人。”

對武揚來說,這的確是一個莫大的好消息,當時,他目睜得大大地促聲問道:“姑娘,他們現在去了哪裡?”

五公主道:“前天,據說在昭華以南的永寧鋪出現過,但最近卻已失去蹤跡,極可能已乘船循嘉陵江南下了。”

武揚忖道:“不錯!帶著兩個身上有特殊臭味的人,要想擺脫敵人,自然是走水路比較安全了……”

心念電轉中,口中卻問道:“姑娘,這消息可靠麼?”

五公主不勝幽怨地道:“少俠,人家對你披肝瀝膽,知無不言,你卻直到現在,還不肯相信人家所說……”

武揚歉然一笑道:“姑娘,請原諒我失言,實在因這消息關係太大,不能不特別慎重一點。”

五公主道:“目前,帝君已出動大批高手,沿嘉陵江兩岸追蹤中,少俠你準備如何打算呢?”

武揚沉思著道:“有天涯樵子前輩在,自不致有多大問題……”

五公主截口道:“少俠,別忘了好漢敵不過人多,何況還得照顧兩個形同半死的老人哩!”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所以我也準備即行沿江南下,以便伺機接應,只是……此間……”五公主道:“我看,就這樣吧!你只管沿江南下,這兒由我跟七丫頭相機應付,原則上,還是由七丫頭故裝一切不覺地遵命向天官教中去劫取何鳳鳴,至於以後的步驟,目前殊難預定,好在我跟七丫頭都無牽無掛,必要時,也就只好公然脫離他們了!”

武揚神色凝重地道:“現在也只好步一步算一步了。”

五公主道:“少俠,情況太急迫,你跟七丫頭聯絡一下之後,就立刻起程吧!”

武揚目光深注地道:“姑娘珍重,武揚就此告辭……”

話聲中,身形疾瀉樹下,向城中疾馳而去。當他將要達城門時,一箇中年花子閃身走向城外左邊城牆的陰影中,向他招手低聲道:“少俠,請跟我來。”

武揚微微一愣,目光向四周一掃,並未發現有人注意他,乃疾步跟了上去。

中年花子回頭向他以左手指向唇邊一豎,示意他不要開口說話。

兩人默默地走約箭遠,中年花子停身在一株矮而枝葉紛披的雜樹邊,向武揚微微一躬道:“少俠,七公主在這兒等你。”

說完,匆匆離去。

原來武揚在離城赴五公主之約前,已交待下丐幫弟子隨時為他與七公主擔任聯絡工作,所以那中年花子的行動,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這時,已化裝成一個老乞婆,坐在雜樹陰影中的七公主嬌聲喚道:“少俠,坐下來,我有重大消息告訴你。”

武揚一面坐下一面低聲道:“不!何姑娘,我的消息更重要,還是讓我先說吧!”

何慧卿微微一怔道:“我真有點不太相信……”

武揚正容截口道:“何姑娘,先聽過以後,再下斷語吧!”

接著,將適才由五公主口中所獲得的消息擇要地說了一遍。

何慧卿聽過之後,目光中異彩連間地道:“想不到她居然也會……”

也會怎樣呢?她沒有接下去,只是目間奇光地深注著武揚,微笑地道:“少俠,這丫頭不至於不索取報酬吧?”

武揚的俊臉已是一片通紅,幸虧他化了裝,又是在黑夜,不怕對方看到,但儘管如此,他還是禁不住心中微感愧疚地尷尬一笑道:“何姑娘,據我的觀察,五公主的向善之心,是不容懷疑的……”

何慧卿低聲笑道:“誰懷疑她了!我不過是問問她……”

武揚故意截斷對方的話道:“不懷疑,那你也相信她了?”

何慧卿粉首微點道:“是的……”

武揚為了避免對方提到五公主索取報酬之事,再度截口道:“何姑娘,你怎能知道五公主的話中沒有假呢?”

何慧卿漫應道:“因為我所要告訴你的重要消息,也正是這些。”

這回可輪到武揚發愣了。

何慧卿白了他一眼道:“怎麼,你不相信?”

武揚道:“當然相信,何姑娘,這消息是止水前輩……”

何慧卿堆截口道:“不錯!而且唐天鵠那廝業已復職,方才並已向我報到了。”

武揚道:“如此說來,一時之間,你還不致內調,只是目前,你打算如何應付呢?”

何慧卿道:“方才我已經熟思過了,你只管前往接應天涯樵子前輩,這邊由我相機應付,有止水前輩暗中協助,再加上一個五公主,我想不至於有甚問題。”

武揚輕聲笑道:“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了……”

何慧卿道:“你也是這麼打算?”

武揚道:“不!我是說五公主的意見跟你完全相同,至於我,不過是人云亦云,因人成事而已!”

何慧卿淡然笑道:“想不到俠魂還如此謙虛!”

武揚道:“面對兩位女諸葛,我能不謙虛麼?”

何慧卿道:“好啦!別貧嘴了!救兵如救火,你該立刻起程才是!”

武揚沉思著道:“那兩位‘何姑娘’處,怎樣交待呢?”

何慧卿道:“你是說那憑空捏造出來的‘何瓊卿、何瑤卿’兩姊妹?”

武揚眉峰微蹙地道:“是的!”

何慧卿道:“那兩個丫頭,本是衝著我而來,你只管走你的,此間一切由我來應付……”

川境多山,其北部岷山與大巴山諸脈,均作西北東南走向,也就是舊日年稱的北嶺,所以,嘉陵江就在兩岸高峰聳峙中,蜿蜒流向東南,一直到重慶才與長江匯合,其沿岸風景固然絕佳,但形勢卻也險峻無比。

永寧鋪距昭化僅約百十來裡,是嘉陵江東岸的一個小鎮甸。

這天薄暮時分。武揚滿面風塵地走進永寧鋪唯一的一家招商客棧中。

現在,他也是一位黑臉膛的中藥材商人,操一口流利的四川官話,可是,當他與客棧中的小二密談一陣之後,卻又滿臉失望地重行踏上征途。

很顯然地,帶著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的天涯樵子等一行人,並未在這客棧中住過,否則的話,從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身上所特具的臭氣,決不致問不出一絲線索來的。

當他離開永寧鋪,進入山區,沿著沿江的羊腸山徑,一人踽踽獨行時,夜幕業已深垂了。

肩頭的責任,是無比的艱鉅,更是險阻重重,此刻,武揚的心情,是夠沉重的,沉重到使他應該展開輕功,急趕一程的念頭也忘去了。

遠處,一陣衣袂破風的聲音打斷了武揚的沉思,他本能地身形一閃,隱於山徑旁的一座嗟峨巨石之後,凝神向來路上窺視著。

眼前黑影一閃,像浮光掠影似的,一閃而逝。

“驚鴻客!”

武揚的腦海中方自掠過“驚鴻客”三個字,人影再閃,一道白影,以比驚鴻客更快的身法向前追去,併發出一聲爽朗的笑聲道:“樑上燕,你還想跑麼?”

武揚心頭一震,暗忖道:“這是什麼人?一身輕功居然還超過自以‘輕功天下無敵’的驚鴻客之上?……他,為什麼要追驚鴻客?……難道說……”

他,念轉未畢,一串刺耳“噓”聲劃破夜空,三顆銀星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灑下一蓬銀雨,有如火樹銀花,壯觀之極!

武揚喃喃自語著:“三顆銀星,看來此間主持追索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的是三皇娘駱鳳卿……”

他估了一銀星出現的位置,約莫五里之遙,當下毫不猶豫地展開輕功,疾馳而去。

越過一座高峰,眼前是一個臨江的斜谷,谷地中央,亮著三盞銀色宮燈,宮燈周圍,有十來個勁裝大漢,紋風不動地肅立著,宮燈下,一乘軟轎,轎中端坐著一位雲髻高盤,障面絲巾的粉紅宮裝少婦,八個綠衣佩劍侍婢,雁翅般分立左右。

此時,由谷地四周,陸續地有衣著不同、年齡不一的夜行人,一個個自報姓名走進谷地。

武揚以強敵近在咫尺,一點也不敢大意地,藉著山石林木的掩護,悄悄地向谷中欺近。

當他越過谷左高峰時,一個蒼勁的語聲沉喝道:“來人通名!”

武揚暗中一凜,但時間已不容許他多作考慮,匆促中,只好壓低嗓音信口答道:“密鷹一號蔡。”

那蒼勁的語聲訝問道:“蔡令主你也……”

另一個陰沉聲接道:“交驗令牌。”

話聲中,已由一叢雜樹林的暗影中走出兩個年約四旬的勁裝大漢。

武揚神態安詳地迎了上去,探手懷中一摸,裝作用取令牌模樣,此時雙方距離已不足八尺。

那陰沉的語聲一聲沉叱:“站住!令牌拋過來。”

武揚並未停止前進,邊走邊答道:“兄弟有緊急事須立刻面呈三皇娘,請兩位老兄多多擔待。”

兩句話的工夫,人已欺近兩個勁裝大漢身前。

武揚雙手捧著令牌向前一伸道:“兩位老兄請查驗。”

話沒說完,雙手驀地一分,以快速無比的手法點了兩人的五處大穴,那兩位老兄,不但沒見到武揚交過的“令牌”,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變成木頭人了。

武揚以最快的動作,將兩個勁裝大漢提到雜樹的陰影中,剝下那語聲陰沉者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當然,佩劍、號牌也一併接收,他就著星光,向號牌略一端詳,低聲念著:“密虎第十二號……”

然後,他就著另一人的耳邊低聲道:“朋友,請注意聽好,現在,我是密虎第十二號,咱們還是老搭檔,照常執行任務,同時請你回答我幾個小問題,事後,我放你逃生,你如果同意,就點點頭!”

那勁裝大漢無奈地點了點頭。

武揚輕聲笑道:“這才是識時務的俊傑……”

順手解開對方的啞穴,一面沉聲道:“現在,咱們照常執行任務,但你可得據實回答我的問題,明白麼?”

勁裝壯漢道:“尊駕能否請先說明來歷?”

武揚道:“俠魂武揚!”

勁裝壯漢道:“哦!你就是俠魂?看來今宵我這斤斗栽得不算冤,好,你問吧!不過,我行先行聲明,不知道的事,你縱然殺了我也沒辦法!”

武揚目光深注地問道:“你們此行目的何在?”

勁裝壯漢道:“奉命搜索天忌老人和巫山無慾叟。”

武揚道:“已經找到沒有?”

勁裝壯漢道:“就我所知,到目前為止,還沒消息,不過,待會等各方負責人應召會齊之後,是否會有新的消息,卻還很難說。”

武揚如釋重負地籲一聲道:“好!你答得很實在,現在,我再問你,你們此行,除了三皇娘外,還有些什麼人?”

勁裝壯漢道:“除了虎隊全體同仁之外,還有本教的兩位供奉。”

武揚微微一愣道:“供奉?姓甚名誰?”

勁裝壯漢道:“這一點,請特別原諒,在下職位卑微,可沒法回答。”

武揚“唔”了一聲道:“虎隊令主呢?總該知道吧?”

勁裝壯漢沉著道:“咱們今主可能會知道……”

武揚眉峰一蹙道:“我的意思是問虎隊令主是誰?”

勁裝壯漢尷尬一笑道:“咱們令主是苑天鵬……”

武揚截口冷笑道:“就是那武當掌教的份家師弟苑天鵬麼?哼!好一個名門正派的高弟!”

一陣雜沓的步履聲逐漸逼近。

武揚沉聲道:“朋友,別忘了執行任務……”

勁裝壯漢道:“來人止步通名!”

三個高矮不一的勁裝壯漢,停步於丈遠外,由其中最矮的一個發話道:“密虎二一,二二,二三號,老王,要不要交驗令牌?”

同時,武揚以傳音吩咐道:“令牌免驗,問問他們的收穫!”

“老王”順口答道:“令牌免驗……”

矮個子笑道:“老王,‘官架子’搭得十足,蠻像回事嘛!”

“老王”苦笑道:“老兄,彼此都是上命所差,你又何必取笑呢!嗨!我說三位老兄,此行收穫如何?”

矮個子輕嘆一聲道:“收穫?老王,你沒看到我們三個六隻空手麼?”

“老王”道:“還有其它方面呢?”

矮個子道:“其它方面我怎能知道,不過,咱們今主倒建了一次大功……”

武揚聽得心往下一沉,幾乎要脫口發出問話。

“老王”問道:“咱們今主已逮住那個老兒了?”

矮個子道:“不是的,不過,據說此人的份量,決不比那兩個老兒輕。”

一旁的武揚暗忖中沉思著:“份量不比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差的人,莫非是天涯樵子麼……”心念電轉中,一面向“老王”傳音道:“問問那人的姓名!”

“老王”乾笑一聲道:“分量不輕於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的人,來頭必定不小,請問……”

矮個子截口答道:“我也只知道這一點,至於那人姓甚名誰,到目前為止,恐怕還只有咱們今主知道。”

武揚心中方微感失望,那矮個子又接道:“老王,咱們今主也可能是走的這條路,待會你老兄可別忘了向令主道喜!”

“老王”接道:“謝老兄提示,小弟記下了……”

武揚傳音道:“叫他們下去!”

“老王”話鋒一轉道:“三位老兄請!”

武揚目送那“三位老兄”走向谷地中去,低聲問道:“老王,貴幫同仁不要多久才能到齊?”

“老王”答道:“大概半個時辰之內,都可到齊了。”

武揚於沉思中,心念電轉著:“待會如果那苑天鵬果然由這兒來,我是放他過去呢?還是不顧一切地先救人?”

“看情形,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不可能未陷入魔掌,但如果苑天鵬所擒的重要人質就是天涯樵子的話,那後果就嚴重了……”

“唔!天涯樵子既與天忌老人等在一起,則天涯樵子既已就擒,那麼,天忌老人等決難倖免,可是,目前苑天鵬只擒住一個人,那是什麼原因呢?”

“難道天涯樵子是自投虎穴,而讓唐光宗與羅大成二人帶著兩位老人逃跑了麼?……”

武揚心中沒想出一個所以然來,那“老王”已以顫抖的語聲道:“武少俠,咱們今主來了……”

武揚心中一凜,暗忖道:“目前不能顧慮太多,只好救一個算一個了……”

心念電轉中,摸了摸肩頭長劍,低聲道:“老王,這回由我來應付。”

“老王”身軀顫抖道:“是……少俠,待會請……請……”

武揚目注迅疾奔來的兩條人影,漫應道:“待會是要我點住你的昏穴麼?”

“老王”道:“不……那還是死路一條……”

武揚道:“那麼,待我解決苑天鵬之後,解開你的穴道,放你逃生。”

“老王”顫聲道:“謝謝武少俠……”

武揚沉聲喝道:“來人通名!”

來人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灰衫中年人和一箇中等身材的勁裝壯漢,那勁裝壯漢的脅下,挾著一個用被單裹著的長形包裹。

那灰衫中年人宏聲道:“密虎一令苑!你是誰?”

武揚躬身道:“稟令主,屬下密虎十二號……方才三皇娘有令,為防奸細搶入,任何人都得交驗令牌。”

苑天鵬點點頭道:“好!唔!吳忠,你的嗓音怎麼有點沙啞?”

武揚心頭一凜,戒意憑添地道:“稟令主,這幾天屬下因露宿山間,不慎偶感傷風……”

苑天鵬掏出令牌,截口道:“好,你過來查驗令牌吧!”

武揚心中一聲暗哼:“苑天鵬,對不起,此刻我武揚只好來一次偷襲了!”

心念電轉中,跨前一大步,裝成接取令牌的架勢,右掌疾揚,以四成真力印向苑天鵬的胸前,右手屈指輕彈,已同時點中那勁裝漢的三處要穴。

這是武揚之所以稱為俠魂的可貴之處,儘管面前時值非常,也儘管他心中恥苑天鵬之為人,但他卻不願在迫不得已的偷襲行動下而一舉取對方的生命,而只用了四成真力。

但以武揚目前的成就而言,四成真力的一擊可不好消受,何況苑天鵬又是處在毫無警覺的狀態之下完全實受哩!

只見他一聲悶哼,連退五大步,一屁股坐落在地上,“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武揚進步欺身,揚指點了苑天鵬的昏穴。

武揚的動作還略嫌慢了一點,就當他揚指點中苑天鵬昏穴的同時,苑天鵬右袖一甩,一枚紅色火箭業已衝宵而起。

此時的武揚,已沒工夫多作考慮,身影門處,順手奪過勁裝漢脅下的長形包裹,左手一揮,解開“老王”被制的穴道,低聲沉喝道:“老王,快點逃命去吧!”

話聲未落,人卻已到了十丈之外。

迎面兩個勁裝壯漢疾奔而來,人未到,震聲喝問道:“誰?”

武揚於奔馳間,已將劫過的長形包裹捆在背上,並已亮出了肩頭長劍,此刻一見有攔路查問,毫不猶豫地疾衝而前,口中笑道:“密虎十二號……”

來人中發出一聲“咦”道:“老吳,你背上是什麼,這兒發生了什麼……”

話沒說完,武揚長劍一式“分花拂柳”,兩個人已變成了四段。

他頭也不回,展開腳程,向山下疾衝。

此時,左、右、後,三面都有人追了下來,叱喝之聲,此落彼起,情況顯得非常緊張,右邊發出一聲沉喝:“嗨!左邊是誰?揹著什麼東西?”

武揚壓著嗓音道:“密虎十二號,背上是令主交代的重要的物件……”

左邊的語聲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武揚道:“有奸細擊傷本隊暗卡,已向山下逸去……”

左邊又發出一個尖銳語聲道:“奸細逃向何方?”

武揚順手一指道:“方才我看到由此筆直下山……”

右邊的語聲道:“老吳,我看你不必追了,還是早點將令主交代的物件呈現三皇娘吧!”

這真是天大的好事,豈有不遵命之理!

武揚心中一喜道:“是的,既然諸位都已追來,我也好回去交差了,只是有勞諸位啦!”

右邊的語聲道:“好說,好說,自己兄弟嘛,你老吳怎麼居然也客氣起來……”

此時,武揚已由右邊向山上回奔,目光環掃,見附近再沒有人注意他,身旁一側,縱人一條幹涸的溪澗中,藉著溪澗兩旁林木的掩蔽,迅疾地向山下奔去。

他,一面盡展腳程奔馳,一面不由啞然失笑道:“該死!放著一位大好幫手不請出來,卻反而揹著他增加自己的負擔……”

遊目四顧,溪澗左岸,有一株枝葉茂密的雜樹,足以暫時藏身,於是,立即鑽人雜木萌影中,解下背上的長形包裹,打開外層的被單,就著旁邊透進來的微弱星光一瞧,卻原來是一個鶉衣面結,白蕭蕭的老乞婆。

這一下,武揚可傻眼了!

在他的下意識中,本來認為這包裹中九成九是天涯樵子,只要解開天涯樵子的穴道,憑他們兩人的功力,硬闖了也可以殺出重圍,可是,目前呈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個老乞婆,這是誰呢?

根據那“老王”的朋友矮個子所說,此人的分量,決不遜於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難道是丐幫中輩分高於現任幫主的什麼長老麼?可是,並沒聽說過丐幫中有什麼女長老啊……

困惑莫名中,他已解開了老乞婆的穴道,和聲問道:“老前輩,您是……”

老乞婆張著失神的雙目,訝問道:“年輕人,是你救了我麼?”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老乞婆道:“年輕人,你師父是誰?”

武揚道:“小可武揚,先祖碧血丹心……”

老乞婆目光一亮,截口道:“哦!你就是武老兒的獨孫子!”

話鋒微頓,訝問道:“怎麼?武老兒難道已作古了?”

武揚黯然地道:“是的!再晚還沒請教老人家的名號?”

老乞婆幽幽一嘆道:“孩子,你聽說天忌老人麼?”

武揚心中一震道:“羅老前輩是先祖生前摯友,再晚曾經拜識過,而且再晚今宵本是為了營救羅老前輩而來……”

老乞婆似乎悚然一驚道:“怎麼?難道我那老伴也落入奸徒之手……”

武揚聞言一驚道:“老人家就是天忌老人的夫人唐老前輩?”

老乞婆長嘆一聲道:“是的!孩於,這老前輩三個字似乎太生分了些,你不是叫我一聲姥姥吧!”

武揚驚喜交併地道:“謝天謝地!姥姥居然還健在,總算蒼天有……”

一陣由遠而近的步履聲打斷了武揚未說完的話,立即改以傳音道:“姥姥禁聲,敵人正在搜索咱們哩……”

還好,步履聲像一陣風,由溪邊疾馳而過。

唐羽儀老乞婆激動地道:“孩子,今宵你就是一個人?”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唐羽儀輕嘆一聲道:“孩子,雖然此刻你我都有許多話要問,但萬事不如保命急,還是讓姥姥先教你幾招劍法吧!”

武揚搖搖頭道:“不,姥姥,羅爺爺的萬流歸宗劍法,揚兒已學會了三十六式……”

唐羽儀截口道:“孩子,萬流歸宗劍法早已不能算是羅家的獨門絕藝了,姥姥教你的是你羅爺爺為了剋制那八十一式的萬流歸宗劍法所特別研創,一共二十七式,名稱也還叫萬流歸宗劍法,與以前的八十一式共為一百零八式。”

“所可惜的,姥姥只學會其中九式,不過,只要你將這九式完全心領神會了之後,也就可受用無窮了。”

“孩子,時間已不多,姥姥一身功夫已失,所能幫助你的也只有這九式劍法,你可要排除一切雜念,專心一志地研練,咱們兩人才有活命的機會,懂了麼?”

武揚恭聲問道:“姥姥,駱陽鍾那賊子,千方百計要謀害羅爺爺,以及今宵劫持姥姥您,就是為了這二十七式劍法麼?”

唐羽儀道:“不錯,萬流歸宗劍法,你羅爺爺自詡為無敵劍法,而這最後二十七式,卻是剋制無敵劍法的劍法,其份量也就可以想見了。”

武揚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道:“怪不得那矮個子說……份量決不遜於天忌老人……”

唐羽儀道:“孩子,別胡思亂想了!好好注意我的手勢,希望上天保佑,在天亮之前,賊子們不要前來打擾……”

一個時辰過去了。

武揚對這九式劍法已有了概略的印象。

也僥倖在這一個時辰中,沒有受到太多的干擾,雖然也有幾批敵人經過溪邊,但都是匆匆過去,可說是有驚無險。

不過,由對方的叱喝聲中,似乎還有自己的同道在這附近不時現身,將敵人引得逐漸遠去。

至於這一位同道是誰,武揚自然不得而知,而且,目前他也無暇多想。

星移斗轉,東方已出魚肚白色。

經過一夜工夫的潛練,武揚對那九式絕招劍法,已得心應手了。

唐羽儀不勝感慨地道:“孩子,你的穎悟力之強,真是姥姥生平所僅見,當初姥姥學習這九式劍法足足花了一個月的工夫,還不及你目前的熟練哩!”

武揚謙虛地一笑道:“姥姥謬獎了!”

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接道:“姥姥,咱們走吧。”

唐羽儀道:“不!孩子,你折騰了一夜,必須調息一下才行。”

武揚道:“不必了,揚兒還不累……”

唐羽儀道:“孩子,聽姥姥的話,不然,待會遇上了敵人,你將有真力不繼不虞好好坐下調息吧,姥姥暫時給你護法,一有警兆,立刻喚醒你。”

武揚堅持著搖搖頭道:“姥姥,現在我們必須爭取時間。”

不由分說,將唐羽儀搭在背上,重行捆紮好。

唐羽儀長嘆一聲道:“孩子,姥姥拗不過你,但你必須接受姥姥一個要求……”

武揚恭聲道:“姥姥請吩咐。”

說著,已悄悄沿溪澗向上遊奔去。

在武揚的下意識中,下游是通往江邊,那是一條死路,敵人也可能正等在那兒,惟有向上蹚,利用荒山窮谷的掩護,才有擺脫敵人搜索的可能。

唐羽儀道:“孩子,在姥姥說出要求之前,首先姥姥要提醒你,你是武家的獨孫,延續武家香火,光大武家門楣,都是你的責任,明白麼?”

武揚邊走邊恭聲道:“是的!姥姥,揚兒明白,揚兒還負有湔洗先祖血仇滅門血恨的責任。”

唐羽儀身軀一震道:“孩子,此刻姥姥沒工夫問你的血仇詳情,但你既然更多此一項艱鉅責任,那就更應該珍惜此身,是麼?”

武揚道:“姥姥,揚兒會自保重的。”

唐羽儀道:“還有,我那老伴近況雖然不知道,也沒時間問你,但姥姥可以猜想到,他的遭遇也決不比姥姥好。”

武揚沉默著沒答腔,其實,他目前能夠說些什麼呢?

唐羽儀幽幽地接道:“孩子,目前,你已接受了你羅爺爺的九式無敵劍法,所以,替你羅爺爺清理門戶,以及整個武林掃除在氛的責任,也無形中落在你的雙肩上。”

武揚答道:“姥姥,揚兒省得。”

唐羽儀道:“省得就好,那麼,姥姥要說出對你的要求了,孩子,你可得聽話!”

武揚恭聲答道:“揚兒會聽姥姥的吩咐的……”

唐羽儀威嚴地道:“聽著:待會如果遭遇強敵攔截,無法突圍時,不許考慮我的安全,必然盡一切力量突圍!”

武揚心頭一顫,囁嚅地道:“這……”

唐羽儀厲聲道:“這是命令!”

武揚哀聲道:“姥姥,您這命令,揚兒不能服從……”

唐羽儀道:“孩子,是你肩頭的責任重要?還是姥姥這業已半死的生命重要?”

武揚無限痛苦地道:“姥姥,但願前途並無厲害攔截……這命令請您收回吧!”

唐羽儀幽幽一嘆道:“孩子,斧孝心深感安慰,但世間事,不如意者常八九,所以,姥姥不能不在事先做最壞的打算,讓你在心理上有一個承受打擊的準備。”

微微一頓,接道:“孩子,如果你不聽話,迫不得已時,姥姥只好自求了斷了……”

武揚陡地一聲沉喝:“站住!”

一個箭步,揮劍疾衝而前。

暗影中傳出一個顫抖的低呼道:“武少俠……是我……”

武揚長劍一收,險煞人地在劍尖業已觸及對方胸前時撤了回來,訝問道:“老王,你怎麼還沒走脫呢?”

原來暗影中竟是曾經於上半夜與武揚在山頂上“合作”過一陣子的“老王”。

此時,天色已經漸明,晨光曦微中,但見“老王”哭喪著一張臉道:“少俠,四周都是人,怎能走得了……”

武揚沉思著道:“山上呢?”

“老王”道:“山上是三皇娘在坐鎮。”

武揚道:“三皇娘身邊有些什麼人?”

“老王”道:“三皇娘身邊還有四名侍婢和四位衛士。”

武揚道:“老王,聽到天忌老人的消息麼?”

“老王”道:“少俠,有的……”

武揚心頭一凜道:“怎麼說?”

“老王”道:“約莫半個時辰之前,似乎是兩位供奉經過我藏身處的附近,聽他們的談話,似乎還並沒發現天忌老人的蹤跡……”

武揚懸心略放地長吁一聲道:“那兩位供奉去哪兒了?”

“老王”道:“好像一左一右,分頭搜索去了。”

唐羽儀低聲問道:“孩子,是你有把握先擒那三皇娘麼?”

武揚心中一動,暗忖道:“對呀!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先擒住駱鳳卿,還怕不能安全突出圍困麼……”

心念電轉,口中恭應道:“姥姥,目前也只冒險一試了。”

微頓話鋒,轉向“老王”道:“老王,你還是暫時躲在這兒,我出去之後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你就可以伺機出圍了。”

“老王”一躬身道:“謝謝少俠……”

武揚已沿溪澗疾步向上游奔去。

此時,天光雖已大亮,但濃霧瀰漫,不遠之外,難辨人面目。

武揚不由暗喜道:“這該是老天爺幫我的忙了……”

溪澗已快到盡尖,武揚略一窺視,見面臨自己的斜坡上,靜立著九條模糊的人影,距離二十丈左右。

他暗中判斷,那九條人影,可能就是三皇娘駱鳳卿和她的八名隨從人員,目前擺在他面前的問題,是如何渡過這二十丈的距離,和一舉消滅那八名隨從人員,而不驚動其餘的人……

儘管他現在還是那“密虎第十二號”的裝束,利用這濃霧,還可以暫時混一下,但要想完全盡如理想,恐怕不可能……

沉思中,他鋼牙一挫,暗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能顧慮太多了,上吧!”

身影猛然一拔,縱出溪澗,一面向斜坡上疾奔,一面朗聲道:“啟稟三皇娘,有緊急軍情呈報……”

兩條人影疾迎而上,沉聲喝道:“止步通名!”

武揚朗答道:“密虎十二號……”

口中說著,腳下不但未停,反而加速前衝

霧影中一聲厲叱:“站住!”

寒芒一閃,“咚咚”兩聲,那兩位仁兄,連敵人的面目也沒看清,已屍橫當地。

好武揚,一劍殺掉兩個敵人,前衝的身形一點也沒受影響,依然全速急衝。

霧影中厲叱震耳,又兩道人影和兩道寒芒,交剪截來。

武揚一聲沉叱:“擋我者死!”

叱聲中,傳出半聲慘號,剎那之間,駱鳳卿身前的四名衛士全部了賬。

一片清叱聲中,四個侍女,振劍攔在她們的三皇娘身前。

駱鳳卿擺了擺手道:“你們閃開!”

徐徐拔山腰間寶劍,障面絲巾一陣波動,向著嶽峙淵停地卓立她面前八尺處的武揚冷笑一聲道:“武揚,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噓……”

“噓……”

三枚火箭和三顆銀星,已由侍女手中同時發出。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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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19: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浴血奮戰

駱鳳卿眼見三枚火箭如銀星般射向天空,向四侍女怒叱道:“誰教你們發出火箭!”

四個侍女默然垂首,駱鳳卿卻又轉向武揚道:“武揚,駱鳳卿不會倚多為勝,只要你能接完我七十二式‘萬流歸宗劍法’而不死不傷,本宮當恭送你出圍。”

武揚微微一哂道:“尊駕所言,雖然是空頭人情,但我武揚還是得先行謝你一聲……”

駱鳳卿障面絲巾一甩,沉聲道:“劍來!”

站在她身邊最近的一個待女,應聲拔出腰間長劍,已送到駱鳳卿手中。

武揚禁不住脫口讚道:“好劍,但願你能好好地保有它……”

伏在他背上的唐羽儀,就著他的耳邊低聲道:“孩子,這是你羅爺爺的朱雀、青龍兩支前古仙兵之一,此係青龍劍,今天機會難得,你可莫錯過收回他的機……”

唐羽儀話未說完,駱鳳卿一擺手中青龍寶劍道:“武揚,本宮使的是一支削鐵如泥的寶劍,希望你不怯場才好。”

唐羽儀低聲道:“孩子,用言語擊怒她先出手……”

武揚淡然一笑道:“善用劍者,雖枯枝亦可當寶劍使用,何況我武揚還有一支青鋼長劍哩!……”

此時,散佈外圍的魔宮高手,已紛紛趕到,在十丈外圍成一道人牆。

武揚微頓話鋒,披唇一哂,接道:“謝謝你的關注,不過,俠魂武揚自出道以來,還不曾有過怯場的經驗,但我心中有點不平,倒是真的。”

駱鳳卿談笑道:“你既然自詡枯枝可當寶劍,那還有什麼不平的呢?”

武揚笑道:“尊駕誤解我的話意了!”

駱鳳卿道:“誤解你的話意了?”

武揚道:“不錯,我不是為我自己以一支青鋼長劍對你的青龍寶劍而不平,而是為那青龍寶劍淪人邪魔外道之手而不平,試想,如果青龍寶劍具有性靈的話,也會為它的不幸遭遇而叫屈哩……”

晨光微曦中,一道灰影疾射場中,身形未落,一隻巨靈之掌已向武揚兜頭抓來。

好武揚,冷哼聲中,塌肩旋身避過對方那雷霆萬鈞的一抓,左手一招“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氣流形”,罡風潮湧而出,右手青鋼長劍一“萬流歸宗劍法”中的“星河倒瀉”,電旋而出,左掌右劍,勁力萬鈞,逼得那暗施偷襲的灰衣人連退八尺之外,駭然驚呼道:“小子,你也會本宮的萬流歸宗劍法?!”

此時,武揚才算正式看清對方的尊容,只見他身材瘦長,亂髮蓬飛,雙目骨碌碌地有如兩個銅鈴,一襲灰衫,就像是掛在竹竿上似的,看來極不順眼。

唐羽儀在武揚耳邊低聲道:“這是枯竹老人長孫哲,小心他一對鬼爪……”

武揚朗聲笑道:“萬流歸宗劍法,是你們魔宮的不傳絕藝麼?哈哈哈……‘皮厚而中空’,閣下真不愧那‘枯竹老人’的雅號啊!”

枯竹老人一襲灰衫,無風自鼓地怒聲叱道:“小子找死……”

駱鳳卿適時柔聲喚道:“長孫老人家,請退過一邊。”

枯竹老人威態一斂,回身訝問道:“三皇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駱鳳卿道:“本宮要親自鬥鬥他……”

枯竹老人正容道:“三皇娘千金之體,怎可親冒鋒鏑之險!”

駱鳳卿道:“這狂徒太混賬了!本宮必須親手處治他……”

枯竹老人固執地道:“不可以!三皇娘,這事情如果給帝君知道了,我老頭子可擔待不起。”

駱鳳卿怒聲道:“長孫供奉,這兒究竟是本宮做主,還是你長孫供奉做主?!”

枯竹老人垂首訥訥地道:“這……三皇娘……”

駱鳳卿一擺手,沉聲喝道:“不必說了!帝君面前,一切由本宮擔待,現在,請退到旁邊去!”

枯竹老人無可奈何地退過一旁,但口中仍自嘮叨道:“三皇娘,可不能大意……”

駱鳳卿障面絲巾一揚,口齒啟動,卻終於忍了下去,沒再吭聲。

這時,武揚突然揚聲問道:“兩位究竟如何決定呀?”

駱鳳卿障面絲巾一陣波動,冷然截口道:“這種下流話,居然由你口中說出來,不怕辱你沒你‘俠魂’的名號麼?”

武揚淡笑接道:“這年頭豺狼當道,狐鼠橫行,俠魂本來就不值錢了!倒不如自動將價貶低一點,以符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宗旨。”

駱鳳卿嬌軀微顫,恨聲道:“好!罵得好!待會得付出雙倍的代價!”

武場漫應道:“只聞雷聲不見雨,本俠早等得不耐煩了,請吧!”

駱鳳卿道:“閻王爺並沒限定你報到的時間,本宮還得先問你幾句話,然後再超渡你!”

武揚淡笑道:“本俠洗耳恭聽!”

駱鳳卿道:“方才,你說過:‘如果青龍寶劍具有靈性的話,也會為它的不幸遭遇而叫屈’,說,這是什麼意思?”

武揚笑道:“這意思麼…”

駱鳳卿沉聲截口道:“本宮再提醒你,待會你死前所受的痛苦的多少,決定於你現在的答話中,你酌量著說吧!”

武揚披唇微哂道:“謝謝你一再提示,待會我也必有以報答!現在請聽好!”

略為一頓,朗聲侃侃地接道:“青龍寶劍,本系天忌老人兩支前古仙兵之一,過去,有著輝煌的歷史與豐偉的功績,如今,不但不幸淪入殺師逆徒之手,而且更不幸地,被那逆徒轉賜於另一個以色相媚人亦女亦妾的妖女手中,用它來屠殺正義之士,此種情形,怎能叫它不為自己的不幸遭遇而叫屈……”

武揚話未說完,駱鳳卿一聲厲叱道:“罵得好!狂徒接招!”話出招隨,青虹閃處,一式“銀河飛星”已電掣而來

此時,一輪旭日,剛自東方湧出,初升的朝陽射在青龍寶劍所變幻成的青虹上,放射著萬縷精芒,令人目眩神搖,加上那劍尖所吐的尺許寒芒,與森森劍氣,配合著破空銳凜,聲勢端的不同凡響!

此情此景,饒是武揚藝高人膽大,並早就胸有成竹,但睹狀之下,亦不由心頭微凜地吸氣飄身,橫移八尺,口中卻朗朗地一笑道:“好劍法,本俠先讓你三招!”

他的話聲未落,駱鳳卿一聲冷哼,如影隨形,跟蹤而到,“刷刷刷”,銳嘯驚魂中,第二招“星移斗轉”,又已揮灑而出。

劍是前古仙兵,招是曠代絕學,人是頂尖高手,這三者柔和在一起,豈是等閒!

武揚雖然熟悉這一套劍法的前三十六式,知道如何問避,但身上揹著一個唐羽儀多少會影響他身法的靈活,所以,他雖然險煞人地避過這更為凌厲的第二招,但右袖上卻被削去手掌大的一塊。

但他卻是豁達得很,驚險絕倫中,居然朗聲中發話道:“三皇娘,只剩下一招啦!”

說來真怪,駱鳳卿居然沒再追擊,她,靜立原地,面巾微微地波動著,口中冷冷地道:

“武揚,你能再避過我這第三招,本宮立刻橫劍自刎!”

武揚心頭暗忖道:“這女人羞恥心可不敢恭維,但好勝心卻強得很哩!……”

心念電轉,口中卻笑嚷道:“那可不行,你說過要恭送我出圍的,難道堂堂三皇娘,也要食言背諾麼?”

駱鳳卿冷笑一聲道:“只要你真有本事避過我這第三招,此間已沒你的敵手了,難道還怕不能出圍麼?”

武揚笑接道:“好漢敵不過人多呀!”

駱鳳卿道:“那很抱歉!本宮自己的生死信用,都不再計較,也就沒法顧慮你能不能出圍了。”

武揚故作沉思地道:“你我本身之間,無怨無仇,萬一我避過了你的第三招之後,逼得你羞刀難以入鞘,而橫劍自刎,那實在是一件傷感情的事……”

微頓話鋒,注目接道:“我看……還是本俠讓一步吧!這第三招不再讓你了,咱們放手一搏如何?”

駱鳳卿冷然一哂道:“聽你這口氣,好像十拿九穩能避過我這第三招似的。”

武揚笑道:“本俠的自信,一如你能自信於第三招之內置我於死地一樣!不過,這些都不必說了,現在請答我所問,行不行?”

駱鳳卿毅然點頭道:“行,請進招吧!”

武揚神色一整道:“好,那麼,本俠有僭了!”

話聲中,手中青鋼長劍一順,幻出點點精芒,直射駱鳳卿胸前五大穴,使的竟是駱鳳卿方才所施的第二招“斗轉星移”。

駱鳳卿一聲冷哼道:“江邊賣水!”

手中青龍寶劍一撩,一式普通的“攔江截鬥”竟想一下子將武揚的青鋼長劍削斷。

武揚一聲怒叱:“駱鳳卿,你欺人太甚!”

劍勢一沉,旋身橫掃,招演“雲破月來”,一團徑丈青芒,向駱鳳卿兜頭罩落,威力之強與勁氣之盛,竟使駱鳳卿脫口讚道:“能將本門劍法練得如此程度,也怪不得你……”

她口中說著,手中的青龍寶劍也是一式“雲破月來”,仍然想利用自己兵刃上的優勢,硬接硬架,並乘機毀去對方的兵刃。不料武揚於雙方的那團青芒即將接觸的瞬間,陡然劍式一變,施展出剛剛練成的一式絕招“金針度厄”,劍化一線精芒,貼著對方的劍葉,平削而下。

所以,駱鳳卿口中那“也怪不得你狂”的“狂”字,不得不硬生生地嚥下,心膽俱寒中,迅即沉腕後縱,以避斷腕之危。

但武揚得理不饒人,身形如影隨形地進步欺身,原式不變地貼劍下削。

此情此景,只要武揚心腸一狠,駱鳳卿那一隻欺霜賽雪的玉腕,縱然她肯棄去手中的寶劍,也難以保全了!

一旁的枯竹老人,睹狀之下,一聲厲叱,飛身搶救。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武揚那青鋼長劍的劍鋒即將觸及駱鳳卿玉腕的瞬間,陡地一翻,以劍葉平拍在駱鳳卿腕脈之上。

駱鳳卿但覺右腕一麻,一支青龍寶劍以到了武揚左手中。

同時,武揚右手的青鋼長劍脫手一甩,射向疾撲而來的枯竹老人之後,出手如電,已點中了驚魂未定的駱鳳卿的雙“肩井”穴和“腹結”穴。

破招、奪劍、制敵、甩劍,可說是於一瞬間一氣呵成,此情此景,不但看得旁觀的魔宮中高手瞠目結舌,噤若寒蟬,即當事人的駱鳳卿亦不由地忘去自己所受的難堪,而暗中欽佩不已。

至於那飛身搶救的枯竹老人,於險煞人地避過武揚以甩手箭法射出的青鋼長劍,並在抓住劍柄之後,一見三皇娘已受制於對方,也不由得傻了眼了。

此時,武揚既獲人質,又得寶劍,更喜新近學成的劍法,確具有剋制對方劍法的神奇妙用,不由心花怒放地爽朗一笑道:“三皇娘,該你履行諾言了……”

唐羽儀低聲道:“孩子,還有劍鞘沒收回。”

駱鳳卿喟然一嘆道:“你走吧!”

武揚道:情將劍路交出,我自然會走的。”

駱鳳卿向一旁的侍婢道:“將劍鞘給他!”

侍婢解下劍鞘,拋給武揚,武揚從容地繫好劍鞘,淡然笑道:“三皇娘,謝謝你!但本俠還得勞駕你護送一程。”

駱鳳卿冷然地道:“本宮穴道被制,如何能護送你?”

武揚道:“穴道被制,對走路並沒影響啊!三皇娘,走吧!”

不由分說,也不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禮,拉著駱鳳卿的右手,舉步向山下奔去。

但他們走沒幾步,枯竹老人陡地一聲斷喝:“站住!”

枯竹老人怒哼一聲,縱身攔往去路道:“叫你站住,難道沒聽到!”

武揚側顧駱鳳卿道:“現在,看你的了。”

駱鳳卿道:“本幫供奉,系客卿性質,縱然帝君本人,也不能硬性命令他,他如果不尊重本宮的約束,本宮也無可奈何。”

武揚冷哼一聲,目光如炬地凝視著枯竹老人道:“尊駕意欲何為?”

枯竹老人道:“放開三皇娘,本應做主,放你走路!”

武揚冷然地道:“不行,但本使保證,到達安全地帶之後,毫髮無損地放她回來。”

枯竹老人蹙眉沉思間,駱鳳卿毅然地道:“長孫老人家,不必為本宮擔心……”

枯竹老人苦笑道:“三皇娘,老朽職責所在,怎能不擔心。”

武揚披唇冷哂道:“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家臣!供奉大人,本俠為了成全你對主人的忠心,破例通融一次,你也跟本俠一起走吧!到達安全地帶之後,也好護送你的主母回來。”

枯竹老人沉聲道:“武揚,挾持婦人女子,作為人質,你好意思麼?”

武揚淡笑道:“事急從權,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略頓話鋒,沉臉震聲接道:“長孫哲,要跟我走,就在前面帶路,否則,你就給我滾開!”

枯竹老人默然少頃,長嘆一聲,轉身當先向山下走去,武揚拉著駱鳳卿的手,亦步亦趨地跟蹤而下。

就當此時,一聲厲嘯,劃空傳來。

刺斜裡一道灰影疾射而來,停在枯竹老人身前,沉身問道:“長孫兄,怎麼回事?”

駱鳳卿低聲道:“這老頭趕來,可能有麻煩了……”

武揚正在舉目打量那及時趕來的老頭,只見那人矮而胖,頭上牛山濯濯,面團團如富家翁,卻是細眉小眼,與枯竹老人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成為強烈的對比,顯得極調和!當下聽到駱鳳卿的自語似的話音後,也低聲問道:“這矮冬瓜是誰?”

駱鳳卿道:“是本幫的另一位供奉‘雪山矮叟’牛無忌。”

這時,枯竹老人已將情況簡略地向雪山矮叟加以說明,只見雪山矮叟光頭一晃過:“不行!長孫兄,帝君已另有密旨下達,對天忌老人和武揚這幾個人,不受任何要挾,不計一切犧牲,必須徹底加以剷除!”

枯竹老人眉峰緊蹙道:“可是,目前,咱們三皇娘落在人家的手中,投鼠忌器,為之奈何?”

雪山矮叟道:“長孫兄,你真是老糊塗了!難道那‘不受任何要挾,不計一切犧牲’,這簡單的話意你都不明白麼?”

枯竹老人道:“可是,三皇娘是帝君最寵愛的人啊!”

雪山矮叟笑道:“你的話固然不錯,可是,你卻忘了咱們帝君是‘江山情重美人輕’的大英雄、大豪傑啦!”

枯竹老人眉峰緊蹙注目道:“牛兄,此事非同兒戲,咱們最好還是多加考慮……”

駱鳳卿那被武揚握住的左臂微微一掙,傳音道:“武揚,挾持我已經沒有用了!看在方才你保全我一條手臂的情分上,我指示你一條明路,枯竹老人還好說話,但那矮冬瓜卻是頑固得很,不會有轉圜餘地的,目前,你要想脫困,除非先制住他,或殺了他……”

武揚微微一愣,也傳音答道:“你呢,是不是要我先放過你?”

駱鳳卿輕輕一嘆,傳音道:“想不到我駱鳳卿一片好心,反而換來一頓奚落……”

武揚歉然一笑道:“對不起,算我失言!”

駱鳳卿促聲傳音道:“事急矣,你得當機立斷……”

這時,只聽那雪山矮叟道:“犧牲一個愛姬,而剷除一個武林霸業上的強敵,你說帝君會對你我降罰,而是嘉勉呢?”

枯竹老人不以為然地道:“如能想出兩全的辦法,豈不更好……”

武揚星目中神光一閃,舌綻春雷,一聲斷喝:“閃開!”

喝聲中,青龍寶劍一揮,一道寒光硬行將阻路的枯竹老人與雪山矮叟逼退八尺,拉著駱鳳卿疾衝而過。

雪山矮叟一面飛身攔截,一面震聲喝道:“本幫兄弟注意,帝君有旨,不計任何犧牲,決不能讓武揚生離此地!”

一聲令下,人影交錯,那原先不知所措的虎隊群豪們,立即紛紛採取合圍之勢,並將包圍圈逐漸縮小。

雪山矮叟懾於武揚手中寶劍的威力,不敢過於逼近,只好以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發出劈空掌遙遙阻截,並“哇哇”怪叫道:“武揚,今天你插翅難飛!”

武揚揹著一個唐羽儀,又拉住一個駱鳳卿,行動之間,自然大大地打了折扣,而且也騰不出手來硬接雪山矮叟那足能開碑裂石的劈空掌力。

因此,一時之間,顯得捉襟見肘,手忙腳亂地,只好閃避地向左側衝去,一面口中大喝道:“擋我者死!”

寒芒門處,擋路的三個虎隊高手,業已身首異處。

雪山矮叟一面飛身攔截,一面怒叱道:“大家注意,以暗青子招呼!”

武揚於奔馳間,方自心頭一凜,“嘶嘶”連響,白虎釘、金錢鏢、梅花針……等暗器,已似飛蝗般射來。

匆促中,他不及多想,回身面對密集射來的暗器,青龍寶劍揮舞得密不透風,一陣“叮叮咚咚”的連續脆響聲中,所有暗器,都在身前三尺之外紛紛墜地……

唐羽儀顫聲說道:“孩子,事急矣!快點放下姥姥,你一個人突圍去吧……”

同時,雪山矮叟一記劈空掌由側擊來,口中並怒聲喝道:“長孫兄,你……是怎麼啦?”

原來枯竹老人還呆立原地發愣哩!

武揚一面揮舞著寶劍,一面拉著駱鳳卿疾退八尺,避過雪山矮叟的劈空掌,一面低聲道:“姥姥放心,目前還不到山窮水盡之境地!”

略頓話鋒,震聲喝道:“姓牛的老賊聽好!本俠決定放回你們的三皇娘,請下令暫時停發暗器!”一駱鳳卿訝問道:“你真的要放我回去?”

武揚道:“帶著你既不能發生作用,倒不如丟下這包袱還比較輕鬆!”

雪山矮叟哈哈大笑道:“哪怕你不放人!”

揚手一揮道:“暗器暫停!”

駱鳳卿幽幽地一嘆道:“不忍以我的身軀作盾牌並加維護……此正邪之所以有別,俠魂之所以稱為俠魂……”

暗器業已停止,武揚拍開駱鳳卿被制的穴道,正容沉聲道:“你可以走了!”

駱鳳卿障面絲巾劇烈地波動著,傳音道:“武少俠,駱鳳卿已算是兩世為人,如能幸保殘考,今後必……”

武揚神態凜然地截口道:“不必說了!今天,雖屬事急而一時從權,但挾持一個婦人女子,我已深感愧疚,所以維護你,釋放你,都不能算什麼恩惠,而是本於我的良知和平常做人的準則……現在,你走吧!”

也許是無心,也許是有意,駱鳳卿長吁一聲,障面絲巾隨之一揚,現出一張宜嗔宜喜,柳媚花嬌的俏臉,向著武揚悽然一笑。

儘管那揚起的紅巾,只那麼匆匆一揚隨即下垂,給予武揚的僅僅是驚鴻一瞥,但那一瞬間的印象,卻至為深刻,尤其是那一雙深邃而水波盈盈的美目所流露著的款款深情,更使他不由地心神一震……

駱鳳卿已向她的本陣中走去,武揚卻遲遲沒有行動。

唐羽儀低聲道:“孩子,你還不乘機脫身……”

武揚悚然一驚地彈身而起

但他不該與駱鳳卿多說了幾句話,更不該發愣,那脫身的大好良機,業已失去了。

就當他彈身而起的時候,雪山矮叟大袖一揮,那飛蝗似的暗器,已再度集中向他射來。

他,為了背上唐羽儀的安全,不能不再度回身,以手中的寶劍抵擋暗器,倒退著向山下退去。

這種走法,自然是事半功倍,但勢迫人,除此之外,他能有什麼辦法呢?

武揚又退一步,他的敵人跟著進一步,始陷於敵人暗器的有效距離之中,此情此景,不由不令他暗中心焦了!

他背上的唐羽儀長嘆一聲道:“孩子,昨夜,姥姥跟你說的話不記得麼?”

武揚恭道:“揚兒記得很清楚……”

唐羽儀威嚴地沉聲道:“那麼,不許考慮我的生死!轉過身去,全力脫圍!”

武揚痛苦地道:“姥姥!”

唐羽儀厲聲道:“這是命令!”

雪山矮叟“嘖嘖”怪笑道:“小子,識相一點,棄劍投降吧,老夫還有長弓硬弩不曾使用哩……”

雪山矮叟的話,觸動了武揚的靈機,駱鳳卿方才說的話似乎又在他耳際響起:“要想脫困,除非是制住他,或者殺了他……”

他,心念電轉中,鋼牙一挫,提足十成真力,劍化一團晶幕,逆著密集射來的暗器,大喝一聲,踴身向雪山矮叟撲去。

雪山矮叟一陣狂笑道:“小子,老夫才不跟你拼命哩!”

話聲中,已橫飛三丈同時厲聲喝道:“弓箭手聽令!”

武揚一撲成空,不由恨得鋼牙”格格”作響。

唐羽儀悲聲道:“孩子,姥姥這一把老骨頭,一能替你擋住暗器,讓你脫險,可說蠅死猶榮,你竟如此固執,難道你要姥姥死不瞑目麼……”

武揚急怒交進之下,不由吭聲道:“姥姥,現在不是談死的時候……”

雪山矮叟震聲喝道:“弓箭手集中射擊!”

“咻咻咻”!一陣密集的箭雨雜在飛蝗似的暗器中,集中射來。

情況更加嚴重,脫困的希望也更加渺茫了!

此時的武揚,已橫定了心,殺機驟湧中,腦際靈光一閃,一面揮舞寶劍一面暗忖:

“對!先拔掉你的爪牙,看你還有什麼咒念……”

心念電轉中,一聲龍吟虎嘯,一道青虹,冒著密集的箭雨和暗器,直向那些虎隊隊員們集中之處射去。

雪山矮叟心中一聲“不好”,口中大喝道:“大家散開!”

但他招呼得太晚了一點,青虹過去,慘嗥連連,鮮血狂噴,人與殘肢斷臂紛飛,四五十個虎隊隊員已於剎那之間傷亡過半,那些幸逃不死的,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沒命地狂奔,自然,箭雨與暗器也停止啦!

可是,武揚殺紅了眼,他已忘去乘此機會突圍,卻仍在揮劍追殺之中。

雪山矮叟與枯竹老人已雙雙仗劍追來,將形同瘋虎的武揚截住。

經過這一陣折騰,再加上昨夜研練劍法,未稍休息,縱然是鐵打的金鋼,也會感到後力不繼了。

目前,他獨鬥兩個頂尖高手,儘管因仗著寶劍之利,差堪自保,但是要想出困,可更是難上加難的啦!

唐羽儀長嘆一聲,溫聲道:“孩子,你估量著還能支撐多久?”

武揚強自振作道:“姥姥放心,揚兒至少還有千合之戰力……”

唐羽儀何嘗不明白武揚是在虛言安慰她,但環境如此,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只好苦笑著低聲道:“那麼,你該速戰速決才對啊!”

武揚道:“揚兒知道了……”

“知道”有什麼用哩!他已成了強弩之末啦!

雪山矮叟“嘖嘖”怪笑道:“小狗,看你還能支持多久!”

武揚嗔目怒叱道:“老賊看劍!”

“刷”地一聲,已削去了雪山矮叟半截衣袖。

雪山矮叟心中一凜,但旋即大喝一聲,劍勢一順,已貼住武揚的劍葉,以“粘”字訣將武揚的寶劍粘住面較上了內力。

本已內力消耗過份的武揚,心中一驚,奮力一掙,沒有爭脫,而枯竹老人的長劍又已斜削而來。

危急中,驚險中,武揚鋼牙一挫,左手反手一招“浩然大八式”中的“魚龍曼行”,急拍而出。

“轟”地一聲,雖然震退了枯竹老人,但他自己也身影一搖,右手的青龍寶劍幾乎要被雪山矮叟的長劍吸得脫手飛去。

枯竹老人一聲冷笑,再度揮劍而刺來,而且刺的又是他勢在必救的唐羽儀。

此時的武揚,心中的驚急,非筆墨所能形容。

一旁迄未有所表示的駱鳳卿,陡地嬌軀一顫,障而絲巾一揚,似乎正待出聲說點什麼—



就當此危機一發的瞬間,一聲斷喝遙遙傳來:“住手!”

聲到人到,眼前人影一閃,已多出一個青色勁裝的年輕人來,赫然竟是驚鴻客樑上燕。

同時,武揚在急、怒、驚、憤交迸之下,卻激發了他內在的潛力,奮力一掙,掙脫了雪山矮叟劍上的粘力,青虹閃閃處,雪山矮叟饒他躲得快,右手的五個手指頭已經分了家,痛得他一聲慘呼,抱腕退出丈外。

枯竹老人一支青鋼長劍,也被齊柄削斷。

這些,說嫌囉嗦,但實際上從枯竹老人振劍向武揚背上的唐羽儀起,一直到雪山矮叟斷指,枯竹老人斷劍,幾乎是於同一瞬間發生的事。

枯竹老人驚魂乍定,目注樑上燕怒喝道:“驚鴻客,你鬼叫些什麼?咦!你不是驚鴻客混賬東西!你是誰?……”

武揚於微微一愣中,耳中同時傳來兩句不同真氣傳音道:“武少俠,快走……”

“武少俠,你先走,小弟給你擋一陣……”

前一句是出自駱鳳卿口中,後一句則似乎是出自那冒充驚鴻客的年輕人之口。

武揚不及多想,騰身向山下疾奔而去。

雪山矮叟怒喝道:“放箭!”

那些方才死裡逃生的殘兵敗將,尚未準備好,武揚已奔出百丈之外了。

雪山矮叟強忍著斷指之痛,騰身被追。

那青衣勁裝青年一聲沉喝:“站住!”

青影一閃,已越過雪山矮叟上空,將去路阻住。

雪山矮叟一怒叱:“小狗找死!”

左手閃電擊出,兜胸一拳,擊向那青衣勁裝青年。

青衣勁裝青年朗朗一笑,身形電閃,已到了雪山矮叟背後,猿臂伸處,“嘶”地一聲,雪山矮叟那負傷的右手衣袖已被撕去半截。

枯竹老人“嘿”地一聲,一隻巨靈之掌已抓向青衣勁裝青年的右肩。

同時,雪山矮叟厲笑連連中,身形似陀螺車轉,左手一招“倒打金鐘”,擊向了青衣勁裝青年的腹部。

青衣勁裝青年在兩個強敵夾攻之下,心頭微凜,於間不容髮的瞬間,一式“一鶴沖天”,騰拔五丈有餘,匆促中目光一掃,只見武揚已到了半里外一處山坳拐角處,正在回身觀望,不由寬心大放地一聲朗笑道:“兩個老小子免送,小爺少陪啦!”

話聲中,一式“平沙落雁”,輕靈美妙地飄降十丈之外,像急矢離弦般疾奔而去。

枯竹老人似乎沒聽到對方那刻薄的話聲,只是呆視著對方奔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

“這小子好俊的輕功……看來比驚鴻客還要高明一倍以上哩……”

雪山矮叟冷哼一聲道:“管他是誰!”

揚手一揮,震聲喝道:“大家追!”

說來也可憐!所謂“大家”,連他自己和那些負傷的人在內,也不過十七八人而已!

就當這十七八人起步追趕同時,一陣“砰砰砰……”的噪響過去,在他們前面不遠處,一字橫排,冒起一朵朵的白色煙柱,剎那之間,瀰漫成一道高達百丈的煙牆,將他們的視線遮斷了。

枯竹老人等人弄不清這煙幕是否有毒,不敢貿然前進,方自面面相視間,煙幕那邊卻響起一串哈哈朗笑道:“魔崽們,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那青衣勁裝青年迅疾地追上武揚,向他招手道:“武少俠,快跟我來。”

說著,轉回身向山上奔走。

武揚訝問道:“老兄,這不是又走進敵人的包圍圈中去了麼?”

青衣勁裝青年笑道:“這叫做虛虛實實,給他一個高深莫測,武少俠,快跟我來,保證有藏身之妙處。”

話聲中,已到一個高僅五尺的岩石背後。

武揚走近一瞧,只見那岩石緊貼著一片高約五十丈的峭壁,當中空隙,僅能容一人,側身進入,而那青衣勁裝青年正俯身撥開峭壁下一個石洞口的藤蔓,鑽了進去。

武揚方自一皺眉鋒,石洞中卻傳來清朗的語聲道:“武少俠,此處別有洞天,快點將唐老前輩解下來,由我來接著,快!”

此刻的武揚,也實在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略為調息,當下不及多想,立即將唐羽儀由背上解下來,遞進石洞中,自己也俯身鑽入,並將洞口的藤蔓重新遮好。

適時,石洞外一陣步履雜沓聲與叫囂聲,疾馳而過。

武揚方自心中暗道一聲:“好險!”青衣勁裝青年卻朝著他神秘地一笑,低聲道:“怎麼樣!武少俠,這般魔崽決不會想到咱們竟有膽量仍在這附近逗留,所以,惟有這兒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武揚一面打量這石洞,只見這石洞洞口雖小,裡面卻相當寬敞,而且涼風習習,絕無一絲黴腐氣悶之感,顯然,這石洞的另一端,必有通路……一面卻正容問道:“老兄,今天,我武揚已受惠良多,現在,請先行告知名號,可好?”

青衣勁裝青年道:“我的姓名來歷,自然會告訴武少俠,不過,可不是現在……”

武揚蹙眉截口道:“那要等什麼呢?”

青衣勁裝青年由行囊中取出一隻竹筒,一些饅頭、臘肉等乾糧,一面笑道:“武少俠和唐老前輩首先該填飽肚皮,然後好好調息一下,養足精神,以備萬二敵人找到這兒來財,有力量應付。”

微頓話鋒,赧笑著接道:“不瞞武少俠說。小弟輕功固不敢妄自菲薄,還算過得去,但武功方面,卻沒法給你幫忙……嗨!武少俠,唐老前輩,請先用乾糧,咱們可得爭取時間哩!”

武揚目光中充滿激動神色,口齒啟動間,唐羽儀搶先溫聲道:“小哥兒,我已經想出你的來歷啦!”

頓住話鋒,目注武揚正容接道:“孩子,這位小哥兒說得對,你該先填飽肚皮,好好調息一會,一切待會再說吧!”

說完,首先揀起一片臘肉,向口中送去。

青衣勁裝青年慰然一笑道:“兩位請慢慢用,並放心調息,我在洞口為二位護法……”

時間在寂靜中悄悄地過去。”

當武揚調息迴轉之後,已經是紅日銜山的時分了,他這一調息,竟足有四個時辰哩!

唐羽儀首先慈祥地一笑,向洞口揚聲道:“小哥兒,你可以進來了。”

青衣勁裝青年匆匆走進,唐羽儀溫聲道:“小哥兒,你也該調息一下,咱們再談……”

青衣勁裝青年赧然笑道:“不瞞您老人家說,因為外面平靜沒事,方才我已睡了足有一個時辰……所以,不需要再調息了。”

唐羽儀笑道:“那麼,坐下來吧!”

略頓話鋒,正容接過:“小哥兒,令師是‘大漠游龍’帥百川大俠麼?”

青衣勁裝青年於午前冒充驚鴻客,協助武揚脫困時,曾略予易容,此刻卻已恢復他那英挺而面色黝黑的本來面目,聞言之後,挺腰肅容答道:“正是!”

唐羽儀道:“令師可好?”

青衣勁裝青年道:“託老人家洪福,家師很健朗。”

唐羽儀道:“小哥兒,你貴姓?”

青衣勁裝青年欠身答道:“晚輩複姓司徒,單名一個傑字。”

武揚一直在心中忖想著:“大漠游龍帥百川,怎麼祖父他老人家沒向我提過呢?……”

唐羽儀幽幽一嘆道:“令師一身成就,與我那老伴羅不為本在伯仲之間,只是好勝心太強,個性略嫌偏激而已!”

略頓話鋒,沉思著接道:“大概是三十年前,令師與羅不為邂逅於蘇州虎丘,雙方印證功力,結果羅不為在掌法與劍法上各勝今師一招,但輕功卻遠遜於令師……一聽到這裡,武揚心中恍然大悟地暗忖道:“哦!是了!原來大漠游龍帥百川,就是傳說中那位曾受挫於中原的一位奇人,而發誓永不……”

唐羽儀接道:“但令師以自己有兩次敗於對方,而引為奇恥大辱,併發誓如果自己不能在劍法與掌法上勝過對方時,永遠不再進入中原一步。”

微微一頓,長嘆一聲,接道:“如今,個性偏激的人,倒是樂享林泉,健朗如昔,而老身夫婦,卻只因收徒不慎。落得如今生死兩能……前塵舊夢想來徒增悵惘……唉……”

司徒傑正容道:“老人家且莫傷感,此事經晚輩碰上了,晚輩也理當盡一點力量。”

唐羽儀“哦”了一聲,道:“對了!老身還沒請教小哥兒此行任務哩!”

司徒傑道:“家師對當年與羅老前輩較技而賭氣的事,如今已感到非常可笑,本擬重來中原,與羅老前輩重行歡敘一番,催他老人家上了年紀,不想動步,乃責成晚輩師兄弟進入中原,代表他老人家向羅前輩問候起居,並致歉意……”

一直沒吭聲的武揚,突然截口道:“司徒兄,你還有一位師兄同來?”

司徒傑道:“是的,小弟師兄姓呂,名大年,他練的是劍法和掌法。”

唐羽儀笑道:“小哥兒,由你那卓越絕倫的輕功上,可以想見令師兄的劍法與掌法,也必然是不同凡響了!”

司徒傑謙虛地笑道:“晚輩那師兄的劍法和掌法,我這做師弟的固然不便批評,但無可諱言,比起武少俠,恐怕還差上一段距離—…

唐羽儀笑道:“小哥兒,謙虛固然是一種美德,但過份的謙虛,卻變成虛偽了,是麼?”

司徒傑方自赧然一笑,唐羽儀卻含笑接道:“有道是,名師出高徒,以令師的一身絕世武功,所調教出來的徒弟,縱然算是比揚兒稍遜一籌,也決不至於‘差上一大段’呀!”

司徒傑正容道:“不!唐老人家,晚輩昨宵已在暗中見識過武少俠的劍法……”

唐羽儀蹙眉說道:“小哥兒,聽你們一個叫‘司徒兄’,一個叫‘武少俠’,實在太彆扭的,老身託大,給你們做主,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司徒傑大喜地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唐羽儀注目武揚道:“你呢?”

武揚正容道:“揚兒已是孑然一身,能有此兄弟,自是求之不得。”

司徒傑含笑起身,向武揚下拜道:“小弟拜見大哥!”

武揚連忙跪倒對拜了八拜,然後起身笑道:“我比你痴長几歲,只好委屈你做弟弟了。”

唐羽儀目注司徒傑,慈祥地笑道:“孩子、你大哥叫我姥姥,現在,你該怎麼說呢?”

司徒傑稚氣地一笑,向唐羽儀拜倒道:“傑兒拜見姥姥。”

唐羽儀慰然一笑道:“姥姥生受你的了!”

目光移注武揚道:“揚兒,將你昨宵所練成的九式劍法,傳給傑兒,作為姥姥給他的見面禮!”

武揚恭聲答道:“揚兒遵命。”

司徒傑向武揚笑道:“大哥,姥姥所賜的九式劍法,是否包括你今晨制服那什麼三皇孃的那把劍法在內?”

武揚道:“正是。”

司徒傑大喜過望地重行向唐羽儀拜倒道:“謝謝姥姥!謝謝姥姥!”

武揚笑道:“只謝姥姥,而不謝我這代師傳藝的大哥,不怕我傳藝時私自留下一手麼?”

司徒傑一伸舌頭,向唐羽儀笑道:“姥姥,大哥欺負傑兒,您可得主持公道……”

武揚笑接道:“還有,聽你方才所說,今晨,你早就到達山頭。卻一直躲在一旁,眼看大哥孤身苦戰,不聞不問,簡直該打屁股!”

司徒傑扮了一個鬼臉道:“大哥,我要是出場太早了,你怎能享受那三皇孃的款款深情……”

武揚俊臉一紅,佯嗔截口道:“想討打!”

司徒傑故裝可憐兮兮地道:”大哥你可冤枉人了!其實,小弟除輕功之外,其餘的玩藝上不上檯盤,今天午前冒冒失失地給你解圍,現在想起來,還不知是哪兒來的勇氣哩!”

唐羽儀拉過司徒傑的手,撫摩著笑道:“孩子,難為你了!說說看,你臨走時那些冒煙的玩藝,究竟是些什麼呢?”

司徒傑啞然失笑道:“姥姥見過海中的烏賊和山上的黃鼠狼麼?”

唐羽儀微微一拐,武揚卻忍不住“噗哧”一聲輕笑,搶先道:“哦!原來並非毒煙,而只是矇騙人的障眼法。”

唐羽儀也恍然大悟地笑道:“雖然是障眼法,卻也獨具匠心。”

司徒傑赧然笑道:“事情是這樣的,家師因我只擅長輕功,而缺少自保的技能,所以想出了這一記妙招,“以便作為必要時逃命之用,想不到今天第一次使用就建了大功。”

略頓話鋒,笑接道:“不過,等我練成了姥姥所賜的絕代劍法之後,就不用這丟人的玩意兒了!”

唐羽儀正容道:“孩子,你錯了!你那能冒煙的玩藝兒,決不能算是丟人的玩藝兒,明白了麼?”

司徒傑赧然垂首道:“姥姥,傑兒知錯了。”。

唐羽儀溫聲道:“以後說話要多加搶點!孩子,你那師兄呢?”

司徒傑道:“姥姥,傑兒這次到中原來,除了代表恩師向羅爺爺問候起居之外,還順便負有替本門清理門戶的責任,所以,是與師兄分道追查,目前師兄究竟在哪兒,卻不清楚。”

唐羽儀道:“那你與你師只是怎樣聯絡呢?”

司徒傑道:“傑兒已與師兄約定,每十天見一次面、下次晤見的地點是昭化城,時間還有七天。”

武揚接著問道:“傑弟,方才你說的清理門戶,是怎麼回事?”

司徒傑道:“大哥,驚鴻客樑上燕,大概不陌生吧?”

武揚訝問道:“難道樑上燕是你師門的叛徒?”

司徒傑笑道:“‘叛徒’還不夠資格!只能算是‘叛僮’而已!”

武揚道:“此話怎樣?”

司徒傑道:“樑上燕那廝,本是家師的一個侍童,為人很機警,也頗伶俐而善解人意,因此頗獲家師歡心,曾經指點他一兩手,想不到那廝心懷叵測,竟暗中將家師的輕功秘訣偷偷抄錄之後,伺機逃回了中原。

“此次,小弟師兄臨行時,家師曾特別叮囑,如果樑上燕那廝並示仗技為惡,只要稍加告誡也就算了,但如果有什麼惡跡時,卻務必破除情面,為本門清理門戶而為江湖除害!”

武揚突有所憶地問道:“昨宵,你是否已追上那廝了?”

司徒傑道:“不錯!而且那廝的武功已被廢去了!”

微微一頓,接道:“噫!大哥是怎樣知道的?”

武揚笑道:“大哥有未卜先知的本領,想學麼?”。

司徒傑扮了一個鬼臉道:“屁!”

接著,武揚含笑將昨宵來此山頭之前,看到兩個輕功特佳的人由身邊掠過之事說了出來。

司徒傑披唇微哂道:“大哥,你這‘未卜先知’的本領,也算是武林一絕呀……”

唐羽儀含笑截口道:“傑兒,你是怎麼知道姥姥和你大哥的事情的?”

司徒傑道:“姥姥,這問題又得回頭說起才行了!”

含笑向著武揚,接道:“大哥,小弟這也算是‘未卜先知’,而且比你的‘未卜先知’要高明一點了,想不想討教一番?”

武揚笑道:“六月的債,還得真快啊!”

司徒傑側目微哂道:“君子報仇,三年未為晚,大哥是否覺得我這個人太不夠君子了一點?”

武揚淡然一笑道:“難道你還自知之明嗨!老弟台!該說正經事啦,天已經黑了,咱們還得趕路哩!”

司徒傑笑容一斂道:“事情是這樣的,當我與師兄一進入中原,就聽到了丹碧山莊被毀,和大哥您隻身孤劍追索仇人的消息,但羅爺爺的行蹤卻根本沒有人知道。嗣後,又聽說一個輕功號稱天下第一的驚鴻客常在川陝邊境一帶活動,我跟師兄都忖測此人十九就是樑上燕那廝,於是就和師兄分兩路追蹤到四川來了”

唐羽儀接問道:“那麼你對姥姥和你大哥的一切詳情,都是由魔宮中人的口暗中竊聽到的。”

唐羽儀輕輕一嘆,沒再發問。

司徒傑也默然沉思著,在洞外透進的微弱日光反映之下,但見他一雙精圖在唐羽儀與武揚二人臉上,來回掃視著。

沉寂了半晌,一武揚首先發話道:“姥姥,現在能否請將當年的遭遇說明一下?”

司徒傑也接著附和地道:“是啊!姥姥,以羅爺爺那麼大名氣的人,江湖上竟沒人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蹤和生死下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唐羽儀幽幽地一嘆道:“孩子們,百鳳幫的那位什麼帝君,就是你們羅爺爺當年逐出門牆的棄徒駱陽鍾,想必你們已有所聞了?”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司徒傑道:“姥姥,傑兒沒聽說過。”

武揚接問道:“那麼,姥姥是怎麼中那叛徒的暗算的呢?”

唐羽儀沉思有頃,道:“事情是這樣的……唉!被那孽徒幽禁這些年,也不知究竟是多少年以前所發生的事了。”

微微一頓,輕嘆著接道:“有一天深夜,當時的毒風幫主何天應,派一個老頭抱著一個女嬰和一面百鳳旗前來託孤說:‘本幫突遭強敵擊襲,幫主夫婦恐已凶多吉少,幫主於危機四伏中,將愛女和本幫令旗交付老朽冒死突圍前來,敬請夫人以悲天們人之胸懷為何家保存一根幼苗……’”她頓了頓,接道:“何天應與你們羅爺爺,交非泛泛,當時,雖然你們羅爺爺訪友未歸,姥姥我還是毅然地接受了這一副千斤重擔……唉!如今,我自己弄得成了一個廢人,何家的那根幼苗,恐怕也是……”

武揚含笑截道:“好教姥姥放心,何家的那一根幼苗,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唐羽儀訝問道:“你?……”

接著,武揚將與魔宮中七公主何慧卿結識的經過和目前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

唐羽儀長吁一聲,喃喃自語道:“謝天謝地,總算何家祖宗有德……”武揚截口問道:

“姥姥,據說何天應前輩的夫人就是駱陽鐘的親妹妹是麼?”

唐羽儀道:“不錯!”

武揚道:“姥姥,那何夫人並沒有死去,而且,目前已成了百鳳幫的副幫主,也是駱陽鐘的‘正宮皇后’。”“唐羽儀身軀一震,恨聲道:“好一對禽獸不如的狗男女!”

微微一頓,接道:“孩子,那何家姑娘,已知道她自己的親孃是誰了麼?”

武揚道:“據何姑娘所說,似乎華山派的那位止水前輩還沒有告訴過她這一點,揚兒想,也許是止水前輩有所顧忌而不敢告訴她……”

唐羽儀點了點頭道:“唔!有此可能。”

武揚接問道:“姥姥,您當時是怎樣被暗算的呢?”

唐羽儀輕輕一嘆道:“當時,那送何姑娘來舍間的老頭,千恩萬謝地辭離去,姥姥正在感慨萬千地凝視那天真爛漫的嬰孩。

陡地,室外傳來一聲慘號,姥姥循聲趕出時,何幫主派來的那老頭業已慘死,當時,在刺鼻的血腥氣中,似有一絲異樣的香氣瀰漫著,姥姥方自心頭一凜,無奈為時已晚,但覺一陣天族地轉,人已昏倒過去。

醒來時,發覺自己被幽禁在一間石室中,一身功力已完全消失,駱陽鍾那畜生,正面含詭笑,向我通問你們羅爺爺最近研創的武功心得……”

武揚恨聲道:“該死的東西,他已獲得了羅爺爺的全部真傳,竟如此不知足……”

唐羽儀長嘆接道:“孩子,站在那畜生的立場上來說,卻也難怪他,知師莫若徒,他深知你們羅爺爺嗜武如命,並富有創造天才,經常有新奇的招式研製出來。尤其當他被逐出門牆之後,儘管你們羅爺爺並沒追回他的武,但他卻深知你們羅爺爺必然另創奇招,以剋制他那足以傲視武林的八十一式萬流歸宗劍法,所以,才甘冒大不韙,做出弒師犯上的勾當,以期能確保他的武林霸業。”

司徒傑輕輕一嘆道:“世界竟有此種毫無人性的人!”

武揚輕呼聲接道:“這年頭,人性還能值幾文錢一斤!”

司徒傑接問道:“姥姥,以後呢?”。

唐羽儀道:“自然那畜生在姥姥口中問不出什麼來,可是,這些年來,姥姥所受的各種非刑,如今想來,仍有餘悸。”

武揚接著問道:“姥姥,您是怎樣脫險的呢?”

唐羽儀長嘆一聲:“那是半個月之前,我那石牢的看守人換班,新來的是一個頗負義名的俠盜,若干年以前,姥姥曾經救過他的命。

“當他認出姥姥的身份之後,乃費盡心機,冒險將姥姥救了出來,之後,兩人改裝易容,混在乞丐之中,過了半個月提心吊膽的生活,想不到終於在兩天之前,又落入魔掌,可憐那位救助我的人,竟當場慘遭格斃……”

武揚咬牙恨聲道:“好人竟沒好報,天道何存,天道何存!”

略頓話鋒,斂態問道:“姥姥,您被幽禁的地點知道是在什麼地方麼?”

唐羽儀幽幽地嘆道:“一個失去自由的人,怎還知道自己是被關在甚麼地方嗎!而且,我被幽禁的地點是經常變換,每一處地點,從沒超過一年以上。”

略為一頓,沉思著接道:“至於我這次脫險時所被禁之處,可能離昭化不會太遠孩子,你這一問,不會是沒有目的的吧?”

武揚苦笑著道:“目的是有,只是姥姥不知自己囚禁的地點,那也只好徒喚奈何了!”

唐羽儀道:“是什麼目的呢?孩子!”

武揚道:“據傳說,病郎中金策易前輩於三年之前即已失蹤,揚兒專想,金前輩如果還在人間的話,也可能是被駱陽鍾那廝所幽禁住了……”

唐羽儀道:“所以,你想查出魔幫禁人的地點而加以搭救?”

武揚道:“是的!因為羅爺爺與巫山無慾叟古前輩都中毒甚深,如果找不到病郎中,縱然把羅爺爺與古前輩救出來,咱們也是束手無策。”

唐羽儀身軀一震,促聲問道:“孩子,你羅爺爺是怎樣中毒的,目前在何處?”

武揚訝問道:“姥姥,難道您也不知道羅爺爺中毒的經過?”

唐羽儀苦笑道:“孩子,方才姥姥已經說過了!當我遭逆徒暗算時,你羅爺爺正訪友未歸,以後所發生的事,我怎會知道呢?”

武揚輕籲一聲,於略整思路之後,乃將自他選經奉祖父之命赴長安送信起,一直到目前據傳說天忌老人等在這附近出現過的經過,源源本本,娓娓地詳說了一遍。

這一篇由血淚所交織成的真實故事,自然使唐羽儀和司徒傑二人感慨萬千,唏籲不已。

不過,唐羽儀於悲傷憤慨之中,卻也有一絲安慰,那就是獲悉自己的愛孫羅大成的消息。

當武揚說完之後,唐羽儀老淚縱橫地咽聲說道:“孩子,你目前的責任實在太艱鉅了!

而且……到目前為止,你……的力量還嫌太單薄!今後……你必須多多珍重此身,並多多聯絡同道,才能湔雪你的血海深仇……替你羅爺爺清理門戶,也為武林……除此公敵!”

武揚肅聲恭聲道:“姥姥請放寬心,揚兒會知道怎麼做的。”

司徒傑毅然地道:“大哥,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現在,家師所交待清理門戶的任務業已完成,今後,我將把師兄找來,共同營救羅爺爺和幫你湔雪血海深仇……”

武揚緊緊握住司徒傑的健腕,搖憾著,嘴唇翕張著,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是的!肝膽相照的道義之交,一落言詮,反而不夠真誠了!

世間有甚話能比彼此間真情的默默交流,更能感動人的呢?

唐羽儀慰然一笑道:“孩子們!這世界是你們的了……現在,時間已不早,你們該準備起程了!”

武揚訝問道:“我們?”

唐羽儀道:“是的,孩子,方才姥姥已仔細地想過,目前到處是魔幫的勢力,你們兩人如果帶著一個毫無自衛能力的人在身邊,不但容易惹上麻煩,也沒法進行工作,對姥姥來說,更是一種負咎和痛苦,所以姥姥已決定暫時待在這兒,以便你們可以放手去工作。”

武揚搖搖頭道:“不行!姥姥,這種地方怎麼可以住哩,而且不但沒人保護您的安全,也沒人可服侍……”

唐羽儀苦笑道:“孩子,你想錯了!安全根本不成問題,你要知道,你能這樣想,敵人也會這樣想的,他們怎會想到我還會呆在這兒,又怎會想到你們會放心讓我一個人呆在這兒,退一步說,縱然萬一讓他們發覺了,充其量再把我幽禁起來而已,是麼?……至於設服侍的問題,對目前的姥姥來說,更是可笑之至,孩子,你知道這些年來,姥姥過的是什麼日子麼?唉!比較起來,我覺得這兒已算是天堂了!”

武揚仍在蹙眉沉思中,未曾點首。

唐羽儀決然地道:“孩子,除非你能有最安全可靠的去處,否則,姥姥是寧可死在這兒也不會離開的了!”

是的!站在唐羽儀的立場來說,她為了不使自己妨礙兩個年輕人的行動,以促使他們發揮更大的力量,也只好忍痛做這樣的決定了。

司徒傑目注武揚道:“大哥,姥姥說的,也確是至理,好在這天然石洞甚為寬敞,洞中有幾個小石洞,足可當做居室之用,我看就這樣決定吧!”

略微一頓,沉思著接道:“我的腳程較快,現在,由我出去看看情形,如果附近沒有敵人窺伺,我就去鎮上帶些被褥、衣衫和食用之物回來,以後,隔三五天,仍由我送食物來,你看這辦法可好?”

武揚長嘆一聲道:“目前,也似乎只有如此做了,只是我總覺得衷心不安……”

唐羽儀笑道:“孩子,別說傻話了!傑兒,你就先走吧!記著,東西越簡單越好,以免引起別人懷疑。”

司徒傑恭聲應是,已站起身來。

武揚卻心中一動道:“傑弟來,我給你改裝一下。”

說著,即著手將司徒傑改裝成一個土裡土氣的中年人,並塞過一張金葉子道:“好了!

行動小心一點,快去快回……”

夜深沉。

永寧鋪的江邊,泊著一艘華麗的畫舫,畫舫的官艙中,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四周,靜悄悄地,只有畫舫前後的艙面上,那兩條幽靈似的人影,在來回踱蹀著,所發出的輕微步履聲,和江水拍打船舷的“嘩啦”之聲,劃破這寂靜的夜空。

不!另外還有一種聲音,那聲音雖輕微而只是斷斷續續的,不成規則,可是,卻具有撼人心絃,和令人色授魂予,意蕩神馳的力量。

瞧!那兩條徘徊著的幽靈似的人影,不是被那奇異的聲音吸引得靜止了麼!

那是發自還透著微弱燈光的官艙中的一種奇異的聲音。

有點像傷心已極的啜泣,也有點像有著極端痛苦似的呻吟,同時,還夾雜著一聲聲沉濁而急促的牛喘……

難道說,那官艙中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故麼?

如果是的話,那前後艙面上兩個分明是什麼保鏢之類的人,又為何不採取行動,反而呆若木雞呢?

噫!那兩人敢情是喝醉了酒哩!靜立著的身子,竟搖晃起來了。

不!不是那兩人喝醉了酒,原來是那畫妨在波動著哩!……

那奇異的聲音愈來愈響愈急促,而畫舫的波動也越發厲害了……

約莫在半個時辰之後,一切都靜止了。

官艙中傳出一聲如釋重負假裝的嬌籲,接著,一個清朗的語聲道:“鳳卿,方才你好像哭了……”

“鳳卿”?原來三皇娘駱鳳卿在這兒,那麼這男人就是那自稱清城帝君的駱陽鍾了?

一個嬌慵無限的口音幽幽地道:“你還好笑哩!人家……人家……”

不錯!果然是駱鳳卿的口音。

駱陽鍾笑問道:“‘人家’怎麼樣呀?”

駱鳳卿嬌嗔地道:“哼!不理你!”

駱陽鍾“嘿嘿嘿”淫笑道:“現在不理我,待會再要求……嘿嘿,看我給不給……”

駱鳳卿道:“我不要聽!”

駱陽鍾道:“你不要聽,我才要聽哩!孤家最喜歡你那好像是哭的聲音……嘻嘻……所以,孤家這麼些後宮佳麗中,獨獨最寵愛你……”

駱鳳卿道:“哼!最寵愛我,鬼才相信!今天早晨,我差點沒給亂箭射死……”

駱陽鍾道:“鳳卿又來了!方才,我不是已經解釋過了麼!那是牛無忌那老頭腦筋太死,不能體會我對你的寵愛……我看……這樣吧!明晨,我立即重下諭旨,將那‘不顧任何要挾,不計一切犧牲’的令諭中加上一句,‘如三皇娘被挾持時例外’,好麼!”

駱鳳卿“啐”了一聲道:“我才不管哩!”

她頓了頓,接道:“奇怪,那一個老廢物和早晨那兩個小子,既然沒有人看到他們離開,怎會平空不見了呢?難道他們還會土遁之術不成?”

駱陽鍾道:“據孤家判斷,這幾個人,多半是乘夜沿著山區已向嘉陵江下游逃去,孤家已撒下天羅地網,他們逃不了的……來!乖乖!孤家又要欣賞你那好像是在哭的聲音了……”

一條人影,疾射岸邊。

艙面上發出一聲斷喝:“什麼人?站住!”

那人影沉聲道:“請傳稟帝君!密獅一令刁,有天忌老人的消息奉稟!”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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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0: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暗度陳倉

艙面上的衛士沉聲道:“刁令主請稍待!”

適時,官艙中傳出駱陽鐘的威嚴語道:“什麼事?”

那衛士向窗口遙遙躬身道:“啟稟帝君,刁令主有緊急軍情奏稟!”

駱陽鍾沉聲道:“傳刁令主窗前回話!”

“是!”

微頓話鋒,轉身向岸邊揚身道:“帝君有旨,請刁令主窗前回話。”

隨著一聲恭諾,一道灰影飛射畫舫的官艙前,現出一個紅光滿面、身材高大的灰衫老者。

此人鬚髮如銀,年紀至少在六旬以上,髯長及腹,但一頭白髮卻是長不過三寸,顯得極不調和!

他,向著窗口躬身道:“密獅一令刁子英,參見帝君。”

“呀”地一聲,前窗已啟,現出駱陽鍾蒙著面紗的頭部,沉聲問道:“刁令主有何緊急軍情!”

刁子英躬身答道:“啟稟帝君,屬下已發現天忌老人的蹤跡。”

駱陽鐘點點頭道:“好!詳細報來!”

接著,刁子英跨前一步,弓著身子,低聲密談了一陣之後,才恭敬地一禮,轉身飛射而去。

這是距永寧鋪下游約五里的江邊,天光雖已大亮,但濃霧瀰漫,五丈之外,難辨人面目。

迷霧朦朧中,一艘中型貨船,靜悄悄地泊在江邊的蘆葦叢中,好像是在等什麼人似的。

這時,距岸邊約五里的一個山坳中,由一盧獵戶人家,走出一個奇怪的行列。

這一個奇異的行列,為首是一副型狀特大的白木棺材!抬棺材的是兩個獵裝的精壯青年人,棺材後面是一對全身重孝的男女,和一個戴著草帽的獵裝老者,一行人向著江邊埋首疾行著。

令人奇怪的是,這一行人所經之處,卻留下一片濃濃的檀香香氣,而檀香香氣之中,更夾雜著一絲令人難耐的奇異腥臭。

難道說,是棺材中屍體業已腐爛,特地用檀香的香氣來加以沖淡麼?

有濃霧的天氣,自然是沒有風,所以,這一片既香又臭的奇異怪味,就一直瀰漫在這一行人所經的路上,久久不散。

這奇異的行列過去的約袋煙工夫,由永寧鋪方面,疾逾奔馬地馳來五個人,為首一人,競赫然是那百鳳幫的獅隊隊長刁子英,後面則是四個勁裝佩劍的黑衣武士。

刁子英一嗅到路旁那怪異的氣味,立即揮手止住四個手下人,沉聲道:“是了,點子已去江邊,咱們遲來了片刻。”

略頓話鋒,回首問道:“十三號,四號他們是幾時去江邊的?”

十三號武士躬身答道:“稟令主,四號他們是四鼓以後動身。”

刁子英沉哼一聲道:“諒他們還沒走遠,咱們快追,這現成的功勞,可不能讓別人捷足先得!”

說著,一行人沿著江邊的山徑,風馳電掣地追了下去。

這一行人剛剛走過,霧影中一條快速絕倫的人影疾馳而來,那人影快得令人無法分辨他的身材和麵目,但聽他一聲驚“咦”,身形折轉,跟蹤追上江邊而去。

黃雀、螳螂、蟬,一撥綴著一撥,這倒好,有熱鬧可瞧啦!

那抬著一副棺材的奇異行列,堪堪地走近江邊,靜悄悄地泊在蘆葦叢中的中型貨船,在霧影中已是隱約可見了,走在最後面的獵裝老者,突然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長吁道:“謝天謝地!一上船就好辦了!”

“一上船就好辦了”?敢情這批人還是扶樞回籍去安葬的哩!

但那獵裝老者的話聲才落,一陣“嗖嗖”連響,由江邊的蘆葦叢中,縱出四個勁裝佩劍的黑衣武士,一字橫排,將去路阻斷。

那兩個抬棺的人,幾曾見過此等陣仗,當下被嚇得一個哆嗦,几几乎雙腿一軟,蹲了下去。

那獵裝老者一聲“咦”,緩步走向前面,張目訝問道:“諸位哥子攔住我這老伴的靈樞,意欲為何?”

四個黑衣武士中,一個瘦高個子冷笑一聲道:“朋友!別打哈哈了!快將棺材打開,讓太爺們瞧瞧是死人還是活人?”

獵裝老者勃然大怒道:“這是什麼話!世間哪有裝活人的棺材!”

瘦高個子笑道:“如此說來,朋友是希望他是死人的了,那麼,大爺就成全他吧……”

話未說完,手中長劍一探,已迅疾地向棺材刺來。

那兩個抬棺材的年輕人,嚇得一聲驚呼,“轟”地一聲,棺材已被摔落地面。

同時,獵裝老者怒聲喝道:“混賬!世間竟有跟死人過不去的強盜……”

那棺材被摔落地面,很自然地避過了一劍之危。

但瘦高個子一劍刺空,冷哼聲中,劍勢一沉,改刺為砍,向棺材上攔腰斬。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就當瘦高個子手中的青鋼長劍,即將接觸棺材蓋上時,忽然一聲慘呼,仰身栽倒。

獵裝老者冷笑一聲道:“我那老伴陰靈不泯,你已獲得應有的報應了……”

就這同時,另三個黑衣武士臉色大變地一齊向前逼近,其中一箇中等身材者俯身向那瘦高個子仔細探視一下,直起身來,獰笑一聲道:“老狗!你好狠毒的手段!”

獵裝老者笑道:“難道說,比你們那想破棺毀屍的手段還要狠毒麼?”

中等身材武士回頭向其餘兩個同伴道:“四號是死於淬毒鋼針之下!”

鋼牙一挫,恨聲接道:“咱們一齊上,先毀了這副棺材!”

獵裝老者橫身一攔,振振有詞地道:“朋友,你們未免太不知進退了!剛才那位明明是遭了我老伴顯靈報應,難道你們也還想送死不成!”

中等身材武士怒聲叱道:“放你媽的臭狗屁!方才我那同伴,明明是死在淬毒鋼針之下,你還要鬼話連篇!”

獵裝老者側目漫應道:“朋友!方才你看到我們有人動過手麼?”

另一個武士接著恨聲叱道:“老狗!發射淬毒鋼針的手法,是不容易看出來的,何況你們又是蓄意暗箭傷人!”

獵裝老者冷笑一聲道:“如此說來,你們三位是自信比方才那一位強了,不怕我老頭子暗箭傷人的了!”

一語提醒夢中人,三個黑衣武士,不自禁地機靈一顫,駭然退後三大步。

獵裝老者沉聲叱道:“不長眼的東西!剪徑居然剪到死人身上來,哼!老實告訴你們,老夫是一個窮打獵的,我這老伴的靈櫃中,絕不會有什麼金銀珠寶殉葬,你們三個如果不想步那同伴的後塵,就乖乖的給我滾到一旁去!”

適時,一條人影疾掠而來,人未到,厲叱先傳:“吳伯泉!你好威風!”

話聲落時,那三個正進退維谷的黑衣武士前面,已多出一個人來,那正是隨後趕來的魔宮獅隊隊長刁子英,緊跟著,四個黑衣武士也陸續趕到,分立外圍。

獵裝老者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刁子英,微微一愣道:“知道我天涯樵子真實姓名的,想必不是無名之輩,怎麼我竟對尊駕感到陌生得很?”

原來此人竟是天涯樵子所喬裝,那麼,那棺材中倒真的不是裝的死人,而必然是已中劇毒的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了,刁子英方自冷笑一聲,天涯樵子卻一拍額角,啞然失笑道:“對了!原來閣下就是少林派的長老悟因大師,不!現在,該叫你刁……什麼的……嘻嘻……很抱歉!吳某人還沒請教閣下在魔幫中‘官拜何職’?”

刁子英一點也不以為件地,冷笑一聲道:“本座密獅一令今主!”

天涯樵子道:“這官銜很響亮!也很神氣!”

刁子英披唇微道:“尊駕如果眼紅,刁某人可以代在帝君面前推薦,少不了也能給你一個令主過過瘤!”

天涯樵子淡笑道:“刁令主盛意心領,只是我吳某人閒散已慣,而且天生的踐命,沒福氣做這個‘官’!”

刁子英沉聲道:“既然不吃敬酒,那你就乖乖給我將這兩個廢物留下來!”

頓住話鋒,回頭向中等身材的武士道:“四號是誰下的手?”

中等身材的武士躬身道:“稟令主,屬下……沒……沒看出。”

刁子英怒叱道:“蠢材!”

中等身材的武士惶恐道:“是!令主!”

天涯樵子笑道:“蠢材怎會當令主!朋友你真該打屁股!”

同時,“拍”地一聲,那中等身材武士已捱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天涯樵子笑接道:“如何?我老人家言出必隨,立刻兌現,只是你這位令主也真有點‘蠢材’,難道說‘屁股’與‘臉’的位置都分不清了麼!”

刁子英一張紅潤的臉,氣得鐵青,怒聲叱道:“姓吳的,少說風涼話!本座問你,這人是不是你下的手?”

天涯樵子笑道:“不是我下的手,難道還是你下的手不成!”

略頓話鋒,披唇冷哂道:“令主大人,你不是說過要留下什麼‘老廢物’的麼?‘老廢物’就在棺材中!有本事儘管留下就是!”

刁子英獰笑道:“老廢物固然要留下,一命還一命,你的老命也得留下!”

回頭一聲沉喝:“一齊上,一個也不許漏網!”

喝聲中,但見人影閃動,刁子英手下的七個黑衣武士,三個奔向棺材,四個卻向那身戴重孝的年輕人身邊逼來,其中一人並嘿嘿冷笑道:“相好的,不必再裝佯了!脫下這勞什麼中吧!”

長劍一挑,徑行刺向那少女的酥胸。

隨著一聲怒叱:“狂徒找死!”

寒亡問處,那首先發動的黑衣武士,一聲慘嗥,已抱腕而退,一隻持劍的右手已齊腕分了家。

這剎那之間,那少女已抖脫周身的重孝,現出面罩寒霜、風華絕代的“龍鳳劍”冷秋華來。

這就難怪啦!龍鳳劍冷秋華身為華山一派掌門人,一身功力,當與魔幫的四位令主在伯仲之間,小小一個獅隊的武士怎會是她的敵手!此情此景,能夠僅僅斷去一腕而全身而退,還得算是他功力不錯,應變神速哩!

此時,另一個戴重孝的年輕人也已現出本來面目,與向她挑戰的兩個黑衣武士,惡鬥不休,她是誰?原來竟是華山派後起之秀,金龍首創的弟子甘蘭芬,也就是武揚初上華山時,幾乎與其鬧出一點小誤會的蘭芬姑娘。

別瞧她年紀僅十六七歲,此時應付兩個獅隊武士,一支長劍有攻有守,揮灑自如,一點也不肯示弱!

刁子英一聲冷笑道:“堂堂華山派的掌門人,居然給兩個半死的老廢物戴起重孝來!這倒是一段武林佳話!只可惜戲已拆穿,嘿……嘿哩!……”

刁子英的笑聲未落,慘嗥連傳,那欺身向棺材的三個黑衣武士已屍橫就地,也死得跟第一個黑衣武士一樣,周身皮膚青中帶黑,顯然也是中的淬有劇毒的暗器。

片刻之間,八個黑衣武士,四死一傷,刁子英這人可算是丟到家了!

只見他臉色鐵青地注視著棺材,默然半晌,精目中厲芒一閃,向天涯樵子怒聲問道:

“吳伯泉,這棺材中是什麼人?”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兩個老廢物,你大和尚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刁子英冷笑一聲道:“你既不肯說,老夫自己去瞧瞧,管他是什麼東西,老夫先毀了他再說!”

手中長劍一探,跨步欺身,直向棺材前衝去。

天涯樵子冷然沉喝:“慢著!”

身形微閃,已攔在刁子英身前,微微一哂道:“大和尚!咱們也算是多年老友了,難得碰頭一次,如果不先行親近一下,就讓你去送死,人家會編排我姓吳的不夠朋友哩!”

刁子英早就還了俗,他這裡卻還是一口一聲“大和尚”,撇開了那帶刺的語言不論,光是那“大和尚”三個字,也夠刁子英受的啦!

一旁的冷秋華忍俊不住“噗嘖”一聲嬌笑,卻是別過頭去,向那兩個重行抬起棺材的獵裝青年人,笑叱道:“笨蛋!還不將棺材放下,準備應戰!”

同時刁子英精目一瞪道:“姓吳的,你以為老夫怕了你不成!”

天涯樵子笑道:“大和尚連佛祖都不怕,當然不到於怕我這個糟老頭子啦!不過,你大和尚想要留下這兩個老廢物,就必須先通過我這一關……”

這時,那獨戰兩個黑衣武士的甘蘭芬,已現出後力不繼之狀。

龍鳳劍冷秋華沉喝一聲道:“蘭芬!退下去!讓我來!”

甘蘭芬奮力攻出一招,逼開對方兩支長劍,躍身縱出戰圈。

龍鳳劍冷秋華雙劍一揮,接下兩個黑衣武士。

此妹不愧龍鳳劍之綽號,雙劍翻飛,如龍飛鳳舞,一上場就將兩個黑衣武士逼得連連後退,根本失去還手之力,另一個黑衣武士連忙增援上去之後,情況雖略見好轉,但還是僅僅算勉強有招架之力而已啦!

另一方面天涯樵子與刁子英二人也已動上了手。

刁子英劍勢如虹,奇詭莫測,使的正是“萬流歸宗劍法”中的前十八招。

一根鋼精旱菸杯,掃、點、挑、撥,著著勢沉力猛,不離對方的要害。

這兩人一個以劍法詭奇取勝,一個以內力雄渾,化腐朽為神奇的招式稱強,雖然是各有千秋,但嚴格說來,刁子英卻是處於貓戲鼠的劣勢情況之下,內心的焦灼,真是不可言喻,因為,很顯然地,天涯樵子勝券在握,至少還保留三成真力沒施展出來哩!

雙方酣戰中,天涯樵子哈哈笑道:“嗨,令主大人,打來打去怎麼老是那十八招!究竟是你令主大人認為我糟老頭子不堪承教,還是你那主子認為你建的功太少,只傳給你這十八招呢?”

刁子英怒聲叱道:“姓吳的,少逞口音之利,老夫不用帝君所傳的劍法,一樣地能超渡你!”

天涯樵子笑道:“令主大人畢竟未曾忘本,這‘超渡’兩字居然還能記得……哈哈哈……我看,還是叫你一聲‘大和尚’比較合適一點。”

刁子英氣得一聲厲笑,呼地一聲,左手冷不防地搗出一拳,勢沉勁猛,一股如潮拳風,擊向天涯樵子的“丹田”重穴。

天涯樵子一面左袖一拂,震散對方擊來的拳風,一面震聲狂笑道:“大和尚,連少林派的百步神拳也使出來了,難道真的要超渡我這糟老頭子麼?”

刁子英厲聲連連地道:“吳伯泉,你,你,你欺人太甚!”

天涯樵子道:“沉著一點吧!大和尚!活了一大把年紀,難道不知道臨陣生氣,是兵家之忌嗎?”

一聲慘呼,圍攻冷秋華的三個黑衣武士中,已有一個被一劍貫胸,屍身被甩丟丈外,另兩個已是心膽俱寒,格拒著連連後退陡然,一聲如雷沉喝,遙遙傳來:“通通住手!”

聲到人到,霧影中,但見一條身材高大的人影,像天馬行空似地飄降鬥場之中,現出一個面蒙黑紗的藍衫文士來。

惡鬥中的人,都已聞聲各自縱退丈外。

刁子英向藍衫蒙面人恭敬一禮道:“屬下參見帝君。”

“帝君”?原來此人就是自封青城帝君的駱陽鍾。

“嗖、嗖、嗖……”人影連晃,八個銀衫武士也跟蹤而到;自動分佈四周,將鬥場包圍住了。

剎那之間,主賓異勢,本已勝券在握的天涯樵子等一行人,此刻卻已變成了絕對劣勢。

天涯樵子正自暗中懊悔方才太地大意,不曾速戰速決,他雖然自信有脫身的能力,但卻無餘力再去保護冷秋華等晚一輩的安全……駱陽鍾卻向著他抱拳一拱道:“吳前輩!您好!”

天涯樵子正值心煩意亂之際,不由沒好氣地側目笑哂道:“我老頭子一天不打架,三餐就沒有著落了,有甚麼好的,更那有你稱孤道寡,一呼百諾的愜意!”

微微一頓,訝然問道:“咦!怪了!我這龍鳳劍冷秋華,幾時有過像你一樣大富大貴的晚輩?”

駱陽鍾乾笑一聲道:“吳前輩,您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天涯樵子冷哼一聲道:“既然我已知道你是誰了,又還戴著這勞什麼騙誰?難道你也會感到不好意思見人麼?”

駱陽鍾道:“吳前輩責備得甚是,晚輩這就摘下這紗巾!”

隨著話聲,蒙面紗巾已被摘下,現出一張長眉人髯,目似朗星,堂堂一表的英俊面孔來。

天涯樵子注目說道:“大幫主!老頭子問你幾句話,你肯誠心答覆我麼?”

駱陽鍾正容道:“吳前輩有話儘管問,晚輩自當誠心答覆。”

天涯樵子道:“那麼!請問你大幫主,前此在昭化酒樓上相逢時,你為什麼要藏頭露尾鬼話連篇?更為什麼對我這位‘吳前輩’和華山冷掌門人等暗中下毒?”

駱陽鍾尷尬地一笑道:“這個麼……吳前輩請原諒,實在是因為當時彼此立場不同……”

天涯樵子冷然截口道:“難道現在,咱們的立場就相同了麼!”

駱陽鍾笑接道:“正是!正是!”

天涯樵子眉峰緊蹙地道:“怪不得我老頭子不能稱孤道寡,而只夠資格打打柴,前此在昭化和目前相比,咱們之間的立場,究竟有些什麼不同,我就是想不出來。”

駱陽鍾冷笑著月光向四周一掃道:“吳前輩多想一想,自然就會明白了!”

天涯樵子也是目光向四周一掃,好像才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

前此在昭化你是孤身一人,不能不暗中施展手段,現在哩!我老頭子已成甕中之鱉,時移勢易,自然彼此間的立場也異於以前,而你也就樂得個敬老尊賢的美名,是麼?”

駱陽鍾笑道:“吳前輩說得一點也不錯!”

天涯樵子注目問道:“那麼!你打算將我這位吳前輩怎樣處置呢?”

駱陽鍾道:“準備以本幫首席供奉之職位界予前輩。”

天涯樵子似乎殊感興趣地說道:“‘供奉’而稱‘首席’,那自然是地位僅次於幫主的最高職位了是嗎?”

駱陽鍾笑道:“吳前輩只說對了一半,首席供奉為本幫中的‘最高職位’倒是不錯,不過,他的地位不是‘僅次於幫主’,而是與幫主平行的。”

天涯樵子目光一亮道:“這倒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差使!”

微微一頓,側目接問道:“不過,如果我老頭答應‘屈就’此一美差的話,彼此之間的地位既然是平行,那麼,將來是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呢?”

駱陽鍾沉思著道:“原則上供奉應該接受幫主的領導,不過,幫主也不能硬行命令供奉做自己所不願意做的事宜,同時,對幫中重大決策,以及應興應革事項,幫主有接受供奉所提供的建議的義務,這樣解釋,吳前輩認為還滿意麼?”

這兩人真怪,本來是火辣熱烈的場面,如今竟然心平氣和地窮蘑菇起來了!

這在駱陽鍾這時說來,可能是認為天涯樵子等人已成甕中之鱉,所謂煮熟了的鴨子,不怕它飛上天去,同時,對天涯樵子這等人物,也可以是誠心加以籠絡而期收為己用,所以也就不惜多費點後舌。

但是,對於天涯樵子來說,就未免太令人費解了!

此情此景,時間愈久,愈對自己不利,除非他是有大援在後,故意拖延時間以等待幫手的來到,但仔細想想,有誰能給他解圍呢?

而且,原先,他的神色之間還有一絲令人難以覺察的不安之色,如今,連那一絲不安的神色也消失了,完全是一副泰然自若,有恃無恐的神情。

這情形,不但龍鳳劍冷秋華等人心中不解,就連詭詐多智的駱陽鍾,也不由暗中納悶不已……

天涯樵子點點頭道:“這解釋很公平,而且四平八穩,我當然滿意。”

駱陽鍾長眉一掀道:“那麼,吳前輩已經答應屈就了?”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衝著你這一番敬老尊賢的誠意,依理,我老頭子應該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才是,不過;茲事重大,我不能不慎重地考慮一番。”

微微一頓,注目接道:“我看就這樣吧,先答覆我一個問題,怎麼樣?”

駱陽鍾道:“吳前輩有話請儘管說。”

天涯樵子目光如炬地沉聲問道:“老頭子問你,你苦苦追索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兩人,究竟是何居心?”

駱陽鍾平靜地道:“晚輩聽說兩位老人家中毒甚深,想找著他們兩位,加以解救。”

天涯樵子道:“此舉為的又是什麼?”

駱陽鍾苦笑道:“晚輩過去的遭遇,吳前輩是知道的,不管怎麼樣,兩位老人家中,一位曾經是我的授業恩師,一位是師門長輩,就此而論,除非不知道兩位老人家的情況而已,既然知道了,我這做晚輩的,能忍心不加以解救麼?”

天涯樵子冷笑一聲披唇微哂道:“說的話,倒還有幾分人味,不過,我老頭子還得問你一聲,當初毒害兩個老人的,難道不是你自己麼?”

駱陽鍾坦然自承道:“不錯!是我自己……”

天涯樵子冷然截口道:“那你又如何自圓其說?”

駱陽鍾道:“那是晚輩一時糊塗,受了惡徒的蠱惑,如今悔恨已返,所以才有現在的行動,希望對兩位老人家解救之後,奉養終生,以略贖前愆。”

天涯樵子臉色一馳,略現笑容道:“說得合理合情,吳老頭子不得不被你感動了,現在,請聽好,我老頭子已決定接受你那‘首席供奉’之職了……”

駱陽鍾含笑截口道:“真的?”

天涯樵子一本正經地道:“當然!”

駱陽鍾抱拳一躬道:“晚輩謹代表本幫同仁,向吳老前輩敬致十二分的歡迎誠意。”

天涯樵子坦然受禮,微微一笑道:“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這首席供奉上任伊始,首先向你提供第一項建議,希望你給我一點老面子,不打折扣地加以接受。”

駱陽鍾道:“吳前輩的建議想必對晚輩和本幫都是有利的了?”

天涯樵子道:“不錯!我的建議,不但是對貴幫有利,尤其是對我和整個武林之同仁,更是利莫大焉!”

駱陽鍾淡然一笑道:“那麼,晚輩洗耳恭聽著了!”

天涯樵子正容朗聲道:“我這建議就是要你在這沙灘上自己先行挖一個坑,然後一頭撞死在這個大石頭上。”

說著,用手向身邊的一個斗大石頭一指。

駱陽鍾平靜地道:“然後呢?”

天涯樵子道:“然後,我老人家看在你方才一番敬老尊賢的份上,將你的屍體扔到你自己所挖的沙坑中去,給你掩埋起來。”

駱陽鍾臉色微沉,冷笑一聲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以待外援……”

天涯樵子仰首發出一串洪烈的狂笑道:“駱陽鍾,別臭美了!對付你這種逆倫犯上,禽獸不如的東西,還用得著外援!”

駱陽鍾陰陰地一笑道:“姓吳的!你既然知道我過去的歷史,也該知道我對付敵人的手段!”

扭頭向刁子英喝道:“刁令主,先毀了那棺材!”

天涯樵子朗聲笑道:“小子,你也舒服夠了,該出來啦!”

“轟”地一聲,那棺材的木板,四散飛射,一蓬毒針,徑然!向大步欺近的刁子英兜頭射來!

饒是刁子英早已有備。也是長劍急揮,鬥了個手忙腳亂,才算堪堪避過,但駱陽鍾所帶來的八個銀衫武士中,卻有兩個做了他的替死鬼。

原來那棺材中潛伏著,竟赫然是全身勁裝的羅大成!

駱陽鍾強抑心中憤怒,冷然問道:“你將那兩個老廢物藏在什麼地方?”

天涯樵子道:“藏在什麼地方?真是笑話!告訴你,駱陽鍾,此刻,他們至少也已到了百里之外啦!”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我不相信!我也不妨老實告訴你,這周圍百里之內,到處都有我的人手,你們任何行動,決難逃過我那手下人的監視!”

天涯樵子淡笑道:“說了這半天,總算聽到了你一句真話!”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這情形,我也清楚,不過,事實勝於雄辯,你相信不相信,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天涯樵子神態自若地笑道:“駱陽鍾,你早該動手啦……”

天涯樵子的話聲未落,一串震天狂笑,起自十丈外的一個士匠背後,笑聲未斂,霧影中,但見人影飛閃,像天蛛倒掛般降落兩個人來。

來人是一老一少,年老的一個身材頎長,鬚髮如銀、雙目精光如電,令人不敢逼視,配上那一襲青色儒衫,更顯得飄飄然,有出塵脫俗之概!

年輕的一個,一身青色勁裝,看上去年約二十上下。竟赫然是那以輕功傲視江湖的司徒傑。

場中無論敵我雙方,都沒有人認識這兩位不速之客,同時,因這兩人偕笑聲所顯示的內家真力,以及進場時所表現的至上輕功,也不由不令人刮目相看!而更令人不安的,是誰也不知道這兩位莫測高深的不速之客,對自己是敵還是友?

因此,一時之間,場中顯得雅雀無聲,各人都在不安的心情中暗自提高警惕。

那青衫老人冷電似的目光環掃一匝,最後停注在天涯樵子臉上,默然端詳了一陣子,才色然而喜地問道:“嗨,閣下是天涯樵子吳兄麼?”

青衫老人話才說完,駱陽鐘不由心中往下一沉。

可不是麼!既然此人認識天涯樵子,並與其稱兄道弟,那當然是對方的朋友無疑,反過來說,也就是自己又增加兩個強敵……

天涯樵子似乎微微一愣道:“不錯!只是我吳某人卻想不起來,究竟在何時何地見過閣下?”

青衫老人淡然笑道:“吳兄為何如此健忘,才不過一二十年的往事,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略頓話鋒,微微一哂道:“你們中原有過那麼一句話:在恥近乎勇,難道閣下就那麼沒出息,對於二十年前在黃山所受的一掌之恨,竟不想……”

天涯樵子恍然大悟地接道:“哦!我想起來了!閣下就是二十年前,那位打遍天下無敵手,卻以一劍之恨,發誓永不進入中原的‘大漠游龍’帥百川。”

帥百川(青衫老人)笑道:“真難為你還記得那麼清楚。”

天涯樵子心念電轉著:要怎樣措辭才能挑起帥百川與駱陽鍾來一場火拼!自己這一方面才好乘機脫困。一面卻側目漫應道:“閣下此來,有何貴幹?”

帥百川仰臉悠悠地道:“自然是給吳兄你一個雪前恥的機會嘛!”

這一來,駱陽鍾那廝不但放下了心,而且更是樂了!有這老怪物出頭,他自己不是可坐山觀虎鬥,而消掉一番精力麼!

天涯樵子心中微微一凜,但表面上卻鎮靜如恆地披唇冷哂道:“閣下奈何只知責人,而忘了檢討自己一下!”

帥百川訝問道:“吳兄此話怎講?”

天涯樵子道:“閣下對我吳某人的一掌之恨,倒記得清清楚楚,難道說你自己所受的一劍之羞,竟反而忘記了麼?”

帥百川臉色一沉道:“這是我帥百川生平的奇恥大辱,怎會忘記!”

天涯樵子道:“那你為何不先將自己的奇恥大辱洗刷乾淨呢?”

帥百川道:“誰說不是!要不然,我萬里迢迢,巴巴地跑來中原,所為何來!”

略頓話鋒,輕嘆著接道:“只是那羅不為,早已銷聲匿跡,我一直找了他一年,就是沒法找到。”

天涯樵子淡淡笑道:“閣下已自信能洗刷那一劍之恥了?”

帥百川斬釘截鐵地道:“這還用問,沒有十分把握,我會再跑來中原,接受另一次的挫折麼?”

天涯樵子道:“既然你真有這一份把握,我倒可以放心給你指示一條湔雪奇恥的明路了。”

駱陽鍾已然瞭解天涯樵子是在給他找麻煩了,可是在話還沒說明白之前,他自己又不便插口,只好長眉微揚地冷哼了一聲。

帥百川色然而喜道:“真的?”

天涯樵子道:“誰有工夫跟你開玩笑!”

帥百川抱拳一拱道:“那我先行謝過了!”

“那倒不必!”

“不!你們中原人最講究什麼禮尚往來、和禮多人不怪,所以我這一謝,自然是有此必要。”

“那就由你吧!”

“不但要謝,而且我也不再逼你洗刷那一掌之恨了。”

天涯樵子道:“那是兩回事,待會你不逼我,我還要逼一逼你哩!”

帥百川一翹拇指道:“好!這才是我帥某人最敬重的血性朋友!”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現在,該吳兄指示明路了!”

天涯樵子臉色一整道:“天忌老人羅不為早就被奸人暗中陷害,目前已形同一個廢人……”

帥百川臉色大變地截口怒叱道:“吳伯泉,你敢尋老夫開心!”

天涯樵子泰然地接道:“吳某人說的,可是正經話。”

帥百川怒哼一聲道:“正經話!?你要我向一個形同廢人的人去尋仇,把我帥百川看成什麼人!”

天涯樵子笑道:“閣下,請讓我把話說完,再發脾氣。行麼?”

帥百川道:“好!你說下去!”

天涯樵子道:“羅不為雖然已形同廢人,但他卻曾經調教過一個好徒弟,目前已算是中原武林中第一位高手,所以,你找他的徒弟也是一樣。”

帥百川目光一亮道:“此人在哪兒?”

天涯樵子漫應道:“此人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下巴一抬,向駱陽鍾努了努嘴,接道:“喏!就是他!我再詳細介紹一下,他過去是無忌老人羅不為的得意門生,現在是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百鳳幫幫主!青城帝君駱陽鍾。”

帥百川目閃奇光地向駱陽鍾端詳著。

駱陽鍾卻向天涯樵子披唇冷哂道:“姓吳的,拐了那麼大一個彎子,總算達到目的了,可是我要提醒你,不論你施展什麼手段,今天,你是插翅難逃!”

天涯樵子冷哼一聲道:“我是就事論事,何曾使什麼手段!”

微頓話鋒,淡笑接道:“如果我真要使什麼心機和手段的話,方才我就不會如此介紹了,想想看,你與那……老人之間的種種一切……”

駱陽鍾厲聲叱道:“住口!”

天涯樵子笑道:“不可吹鬍瞪眼,我不說就是,姓吳的別的長處沒有,但對於隱惡揚善,卻自信並不後於他人。”

帥百川似乎並未注意他們兩人的言外之意,這時,他目中神光一閃,沉聲問道:“駱幫主,你果真是天忌老人羅不為的弟子麼?”

駱陽鍾冷然地道:“過去是的,現在卻沒有師徒的名分了!”

帥百川道:“那與我不相干,我只要知道你的一身所學,是否全部由羅不為所傳授就行了。”

駱陽鍾道:“不錯!我的一身藝業,完全是由羅不為所傳。”

帥百川長吁一聲道:“謝天謝地,那我總算不虛此行……”

駱陽鍾冷然截口道:“尊駕且慢點高興,我還不一定能使你如願哩!”

帥百川訝問道:“難道你自信能使我再受挫一次?”

駱陽鍾道:“那倒不是,駱某人雖不敢妄自菲薄,卻也不致狂妄到藐視天下無人!”

帥百川惑然地道:“那你?”

駱陽鍾談笑接道:“我的意思是:原則上我接受你的挑戰,不過不是現在。而須另訂日期和地點。”

帥百川搖搖頭道:“不必那麼費事了?有道是:擇日不如撞日,何況你我之間,僅僅是一招之爭,一句話的工夫,就可決定勝負,不會影響你跟別人的正事。”

駱陽鍾微微一愣道:“這麼簡單麼?”

“誰說不是!”

“那麼,咱們如何比法呢?”

帥百川沉思著自語道:“過去,我是敗在他的師傅手中,如果由他的徒弟手中贏回來,那並不很光彩……”

聲調微揚地注目接道:“我看,就這樣吧!你既然算是羅不為的徒弟,那麼,我也派我的徒弟來向你討教一番,怎麼樣?”

駱陽鍾長眉一挑道:“我不反對!”

目光向司徒傑一掃,接道:“就是他麼?”

“不錯!”

“你不以為不太公平麼?”

“此話怎講?”

“我是說今高足年紀太輕了!”

帥百川仰首狂笑道:“閣下不愧是羅不為的傳人!衝著你這一句話,我帥百川縱然再受一次挫折,也是心服口服的了!”

微頓話鋒,正容接道:“不錯!以我這徒弟的年紀和修為來說,我是的確吃了虧、何況我那專練劍法和武功的徒弟又不在身邊,目前的這一個,擅長的僅是輕功,比較起來,更是太不但以平,不過,閣下儘管放心,人不為自己,天誅地滅,我會在比鬥辦法當中,將這缺點彌補過來的。”

駱陽鍾似乎並未將帥百川的話聽進耳中,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視司徒傑道:“老弟,昨宵……”。

帥百川一拍自己的額角,含笑截口道:“對了!我竟忘了給你們先行介紹一番,喲!這是小徒司徒傑,昨宵掩護武揚撤退的就是他,想必你那三皇娘已經告訴過你的了。”

駱陽鍾眉峰微蹙地道:“廢除樑上燕武功的也是他?”

“不錯!”

“那麼,他跟武揚是什麼關係?”

帥百川淡笑答道:“他們兩是金蘭兄弟,也是師兄弟。”

駱陽鍾討問道:“師兄弟?”

帥百川道:“是呀!武揚那小子,是我的記名徒弟啊!不然,他哪來那麼大的本事,一下子制住你那位擅長萬流歸宗劍法的三皇娘呢?”

駱陽鍾道:“武揚使的就是你所傳給他的劍法?”

帥百川道:“不錯,怎麼!難道你心中害怕了?”

駱陽鍾長眉一揚道:“笑話!……”

帥百川長吁一聲,截口道:“不怕就好了!那我就開始說明比斗的方法啦!”

駱陽鍾搖手製止道:“慢著!我先問你一件事情。”

帥百川道:“可以!請說。”

駱陽鍾道:“閣下為何要毀去樑上燕的武功?”

帥百川正容道:“那是我帥某人清理自己的門戶,因為樑上燕那廝,偷竊本問武功,不做好事。”

駱陽鍾沉聲道:“你知道他是我的手下麼?”

帥百川道:“很抱歉!正因為那廝是你的手下,所以我才不得不清理門戶,不過,有一點我得特別聲明,事先,我只知道他是什麼百鳳幫的走狗,卻不知道百鳳幫就是由閣下你所領導。”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你是存心跟我作對?”

帥百川道:“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你一定要誤解,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微微一頓,正容接道:“不過,承你大幫主看得起本門的武功,帥某人心中感到非常榮幸,有道是貨賣識家,只要你能贏得眼前這一場比鬥,我這小徒,就借給你用上三年,不知尊意如何?”

駱陽鍾一愣道:“說話可得算數!”

帥百川毅然地道:“當然!丈夫一言,快馬一鞭!不過萬一你輸了呢?”

駱陽鍾微微一哂道:“由你說吧!”

帥百川道:“好!請聽著:萬一你輸了,你與天涯樵子之間的事,就暫行揭過,以後再說……”

天涯樵子含笑截口道:“閣下,我的事,用不著多管。”

帥百川笑道:“我這人,就是這麼一個怪脾氣,人家求我的事,我倒不一定會管,但我自動要管的事,如經人家拒絕,那就算管定了!”

目光移注駱陽鍾,接問道:“怎麼樣?閣下。”

駱陽鍾猶自遲疑地道:“這個……”

帥百川大笑道:“怎麼?難道閣下已失去必勝的信念了麼?”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駱某人不是三歲孩兒,激將法不管用!現在,請先將比鬥辦法說明,也許我會答應這條件。”

帥百川道:“對!這年頭,坑人的事兒太多,凡事慎重一點,總是好的。”

駱陽鐘不耐煩地道:“少說點廢話吧!閣下。”

帥百川笑道:“對不起,年紀大一點的人,總有這毛病,好!這就說到正題了:比鬥辦法,很簡單的,就是由你閣下的萬流歸宗劍法中,擇最精妙的一招使出來,由我這徒兒以一招劍法來破解,破解得了是你輸,反之是你贏,行麼?”

駱陽鍾沉思道:“令徒只有一招劍法?”

帥百川道:“不錯!閣下可不要看輕了這一招劍法,須知它卻花費了我足足二十年的工夫。”

駱陽鍾訝問道:“二十年工夫,就只研創這一招劍法?”

帥百川點點頭道:“是的!這叫做兵在精而不在多,所以我給它取名為‘空前一式’,意思是說,也許以後還有人能研創出更精奇的招式來,但以前卻是不曾有過的。”

駱陽鍾長週一挑道:“好!衝著你這幾句豪語,我接受你的條件!”

帥百川道:“另外還有一點說明,那就是雙方點到為止,不許使用內家真力,這是閣下先前自行提出的公平不公平的問題,想必不至於反對吧?”

駱陽鍾淡然一笑道:“我同意,請今徒上場吧!”

帥百川回首向司徒傑道:“乖徒兒,上去吧!”。

司徒傑恭聲應是,一大踏步走進場中,在駱陽鐘面前八尺處,嶽峙淵停地卓立著。

帥百川揚聲說道:“傑兒,沉著一點,不要太緊張,也不要將勝敗看得太嚴重!要知道縱然敗了,也不過犧牲為師的一點虛名和你自己今後三年的自由而已。”

司徒傑道:“傑兒知道了。”

帥百川接道:“知道就好,不過,為師還是希望你能贏得這一場。”

駱陽鍾似乎對帥百川的囉嗦勁兒非常頭痛,不由眉峰微蹙地向司徒傑問道:“老弟,準備好了沒有呀?”

司徒傑掂了掂手中長劍道:“早就準備好了,請發招吧!”

駱陽鍾道:“好!老弟接招!”

話聲中,手中朱雀寶劍一揮,一道赤紅光華,電掣而出

適時,帥百川一聲斷喝:“停!”

駱陽鍾撤招訝問道:“閣下還有什麼花樣?”

帥百川道:“劣徒以凡鐵對你的朱雀寶劍,難道閣下不怕授人以語柄麼?”

駱陽鍾淡笑地道:“這好辦得很,換過一支就是。”

納劍入鞘,由手下銀杉武士手中要過一支青鋼長劍,注目接問道:“現在,沒問題了麼?”

帥百川點點頭道:“好!開始!”

駱陽鍾“嘿”地一聲,長劍揮灑,使出萬流歸宗劍法中的一招“斗轉星移”,但見精芒流轉,遮天蓋地地向司徒傑身前罩下。

司徒傑目射精光,手中長劍揮處,周身湧起一幢青色晶幕,將整個身軀遮蔽得密不透風。

駱陽鐘的劍勢,本已逼近司徒傑胸前,但觀察之下,竟不知由何處進攻才對,雙方事先已經協議,不準使用內家真功,眾目睽睽之下,又不便食言背信,方自心中微微一凜。

司徒傑周身晶幕陡地收斂,化做三線精芒。疾射而前。

駱陽鍾心中暗道一聲“不妙”,方待撤劍飄身,但覺手腕一涼,司徒傑的劍尖已抵住他握劍的左手腕脈間,朗聲笑道:“駱幫主,承讓了!”

話落、撤劍、飄身,依然嶽峙淵停地卓立八盡之外。

駱陽鍾老臉一紅,尷尬地笑道:“高明!高明!”

神色一整,振劍欺身,第二式精妙絕招“紫氣東來”又疾襲而來。

這一招,劍式之奇詭,與威力之熾盛,較方才的那招“斗轉星移”更能懾人心魂。

一旁靜觀的龍鳳劍冷秋華,身為華山一派掌門人,又是劍術名家,自然識貨,觀察之下,亦不由駭然變色,更暗中為身歷其境的司徒傑捏一把冷汗。

但司徒傑一招奏功之後,似已信心更增!

這回,他竟連上半招的守式都懶得用,不等對方劍式迫近,朗笑一聲,身劍合一,疾愈電掣地,但見一道精芒一閃而至。

雙方都是勢急勁猛,說驚險,可真是險到萬分。

但聽“當”地一聲金鐵交鳴,精虹人影齊放,司徒傑依然是劍尖指著對方的右手腕脈間,且淡然笑道:“第二招又承讓了……”

司徒傑說話之同時,一雙星目,卻有如兩支利箭似地在對方臉上掃視著。

此時,他見駱陽鐘的臉上陡地掠過一絲難以覺察的殺機,同時雙目中兇光大熾,不由暗中一凜,話沒說完。立即迅如脫免地撤劍飛縱二丈之外。

適時。帥百川也發覺駱陽鍾已動殺心,深恐愛徒涉險,當司徒傑縱身後退之同時,已手握劍柄,縱落司徒傑身旁。

駱陽鍾似乎為自己的失態而暴露弱點微顯不安,尷尬地一笑道:“果然不愧‘空前一式’的招名!”

帥百川淡然一笑道:“還有一招!”

駱陽鍾苦笑著將青鋼長劍還給他的手下道:“這一招不用比了!”

帥百川一怔道:“為何不比了?”

駱陽鍾正容接過:“我何必再多丟一次人哩!”

帥百川沉聲道:“那你是甘心論輸了?”

駱陽鍾苦笑道:“事實如此,我能不認輸麼?”

帥百川仰著臉狂笑道:“二十年屈辱,今天總算如願以償了,哈哈哈哈……”

駱陽鍾冷然地道:“今天,我雖然是輸了,但輸的是羅不為的劍法,並不是我駱陽鐘的。”

帥百川訝問道:“難道閣下自己還有最精妙的劍法麼?”

駱陽鍾毅然地道:“目前是沒有,但快則半年,遲則一載,我必然另創新招,與你重新較量一番!”

帥百川正容答道:“好!老夫所敬重的,就是像你這種有志氣的朋友,老夫隨時等著你來較量就是了。”

駱陽鍾轉註天涯樵子冷然地道:“吳伯泉,今天算你運氣好,脫過一劫,但錯過今天,我隨時都會再……”

天涯樵子仰首狂笑道:“好小子!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哼!你想借機一走了之,我老人家還沒答應哩!”

帥百川蹙睚接口道:“吳兄,你是存心跟我為難?”

天涯樵子雙目一翻道:“這是中原武林正邪之爭,與你有何相干?”

帥百川苦笑道:“我可不管什麼正邪之爭的事,但方才我已經跟人家協議過了。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吳兄,請看在我萬里迢迢,遠來是客的情分上,給一次老面子吧!”

天涯樵子勉強點了點頭道:“看來我不能不領你這一次交情了!”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吳伯泉,該是趁風轉舵的時候了……”

大袖一揮,率領著他的手下人,疾馳而去。

天涯樵子目視駱陽鍾等一行人的背影消失於濃霧之中,默然少頃,才向帥百川苦笑一聲道:“帥兄方才你為什麼不留下那魔崽仔?”

帥百川一聲朗笑,語音忽變地接道:“我也想這麼做,可是還沒有十分把握,同時……”

天涯樵子張目訝然地道:“你……你小子就是武揚!”

武揚低聲截口道:“禁聲,提防那魔崽仔去而復返!”

天涯樵子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道:“好險!”

武揚笑道:“老人家,別長他人志氣。真要硬拼的話,他駱陽鍾未必能佔便宜,方才,您不是已經看到了麼,一招‘空前一式’,已使他不能不……”

冷秋華截口問道:“武少俠,這位少俠是”

說著,美目向司徒傑瞟了一眼。

武揚淡然笑道:“他的來歷,方才已經向駱陽鍾那廝介紹過了”

羅大成接問道:“武兄,這位司徒老弟,真是帥前輩的徒弟……?”

同時,天涯樵子也問道:“小子,那‘空前一式’果然是帥老兒的絕藝麼?”

你一句,我一句,問得武揚搖頭苦笑道:“諸位,我只有一張嘴巴,可沒法同時回答諸位的問題。”

目光一掠過江邊泊著的木船,接道:“吳前輩,這船是你租下的?”

天涯樵子道:“不錯!”

武揚道:“這兒遍地死屍,看著令人噁心,咱們去船上詳談一切,可好?”

天涯樵子沒吭氣,當先向船上縱去。

大夥兒進入船中,首先由武揚將司徒傑向天涯樵子,冷秋華、羅大成、甘蘭芬等人互相引見,另兩個原先抬棺材的華山男弟子仍在岸邊擔任警戒,暫時沒介紹。

然後,將自與天涯樵子、冷秋華等一行人別後的種種一切,詳細地重述了一遍。

原來方才在通江邊山徑上,那黃雀、螳螂、蟬中的黃雀,就是司徒傑,他發覺江邊的情況有異之後,又立刻回身將武揚找了來。

兩個人潛伏鬥場附近的蘆葦叢中,準備伺機支援已方的人,可是當最後魔帝駱陽鍾趕到時。可的確使武揚難為了一陣子。

因為,按當時的情況而論,應該立即出面,協助已方的人及早突圍才是,可是,那樣一來,不但難免傷亡,同時也將使唐羽儀傳給他劍法的秘密過早被駱陽鍾知道,而使自己更增加困擾。

所以,他幾經考慮,才想出那冒充司徒傑師傅‘大漠游龍’帥百川的辦法來,並以傳音入密功夫暗中通知天涯樵子,請其寬心待援。

好在駱陽鍾並未見過帥百川,但卻知道帥百川與天忌老人之間的交往經過,只要措詞得當,不怕被他揭穿,而同時,司徒傑對武揚所代傳的那九式絕招,也剛好練會了一招,於是現買現賣,兩個人演出了一出雙簧。

雖然事後想來,仍覺得當時此舉太冒險,但總算僥倖圓滿完成了任務。

當然,這一段經過說完之後,在座群豪都感到非常興奮,尤其是羅大成,獲知自己的祖母仍然健在時,恨不得立刻飛在唐羽儀身邊,以解孺慕之情。

接著,天涯樵子也將自己的經過簡略地說出。

原來天涯樵子自與駱陽鍾在昭化分手之後,不久即於青城邂逅唐光宗與羅大成二人,同時,本已回返華山的冷秋華也偕同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折返青城,原因是冷秋華已暗中發覺了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的行蹤。

於是,大夥兒在青城城中的巴蜀賓館演出了一幕偷龍換鳳的妙戲,由於巴蜀賓館的掌櫃本是武林中人,並曾受過天涯樵子的救命之恩,目前則是川北一帶坐地分贓的老大,所以,他的賓館中築有地道,這對於天忌老人等的脫險,自然發揮了莫大的功效。

這些人救出兩位老人之後,一面由冷秋華暗中召集逗留附近的華山弟子,一面晝伏夜行,抄山徑向嘉陵江下游偷偷地蹚道。

可是,當他們到達永寧鋪附近之後,行蹤已被魔幫發現,只好暫時隱藏在一個山洞中。

這期間,大夥兒一面研商脫困之計,一面卻由唐光宗暗中派人收集材料,煉製大批毒粉、毒針,以便突圍時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最後,他們想出了個也算是“金蟬脫殼”和“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

那就是由天涯樵子、冷秋華等人方才所扮演的“大出喪”的鬧劇。

當然,他們此舉的目的,僅求混淆敵人耳目,使敵人誤以為他們是使“金蟬脫殼”之計,而天忌老人等卻已由另一路偷偷溜走了。

但實際上,天忌老人等卻由唐光宗與百里良二人陪同,仍然在山洞中藏身,只等這“金蟬脫殼”之計收到預期的效果,使監視他們的敵人撤離之後,再行設法循水路出川……

這一段經緯說完之後,武揚立即提出自己的意見:“吳前輩,我想:乘目前咱們實力集中,而且駱陽鍾那廝誤認兩位老人已由另路撤走,防範略疏之際,立即將三位老人家一齊請來,就著現成的船,揚帆東下,怎麼樣?”

冷秋華首先開口接道:“對!尤其就著你這位‘帥百川’大俠在這兒,縱然給駱陽鍾那廝發覺了,也可以收嚇阻之效。”

天涯樵子點點頭道:“不錯!這辦法咱們應該立即著手進行,但另一件事情卻也刻不容緩。”

武揚注目問道:“那是一件什麼事?”

天涯樵子蹙眉長嘆道:“天忌老兒與古老兒兩人,病況已日趨嚴重,目前是昏迷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而普天之下,能解救他們兩人所中的劇毒的,除了駱陽鍾那兔崽仔之外,只有病郎中金策易和蓑笠翁冷老兒。”他歇了歇,接道:“但病郎中失蹤已有多年,蓑笠前更早已仙逝,而天忌老人的劇毒不解,憑目前咱們的實力與你我這點玩藝兒,要想消滅百鳳幫,實在是難上加難。所以,前天,我曾趁天忌老人略為清醒之際,舉此以問,據天忌老人說,蓑笠前冷老兒雖然沒收過徒弟,但卻有一位忘年之交的年輕人很合他的脾胃,曾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彼此之間,雖無師徒名分,但那年輕人事實上卻算是冷老兒的新傳弟子。”

武揚神色一動道:“前輩之意,是想派人去把那位……”

天涯樵子截口答道:“是的!那年輕人……哦!不!現在說來,那人至少也在四旬以上了!他姓林,名致中,住在廬山羅漢池附近,我想,這事情必須由你去跑一趟。”

武揚沉思著道:“好的!魔宮的金總護法為了便於監視我的行蹤,曾藉機送我一匹罕見龍駒‘龍怒馬’,我識破他的陰謀之後,將寶馬寄存在昭化附近的一個秘密所在,待會等三位老人家安全上船之後,立即騎那寶馬去廬山,前輩認為可否?”

天涯樵子點點頭道:“好!就決定這麼辦!”

武揚接問道:“前輩準備將三位老人護送往何處?”

天涯樵子道:“這個……你附耳邊來!”

兩人附耳密談了少頃之後,除了留下兩個華山弟子守船之外,大夥兒一齊登岸,向山區疾奔而去。

當日黃昏時分。

俠魂武揚裝成一個江湖郎中,獨個兒向昭化進發,當他到達距昭化城約五里的一座松林旁邊時,暮色朦朧中,斜刺裡一隊人馬揚塵疾馳而來,顯然地,那一隊人馬也是趕往昭化城中去投宿的。

武揚一注目,不由心中暗道一聲:“好啊!這真是冤家路窄……”

原來那為首一人,竟是魔幫的豹隊隊長唐天鵠,隨在唐天鵠後面的是八個黑衣武士,四個佩劍侍婢簇擁著三皇娘駱鳳卿,風馳電掣而來。

當時的武揚,本還沒拿定主意是否要將唐天鵠宰掉,但唐天鵠是黴星照命,胯下坐騎疾駛如飛,遠遠地一聲斷喝道:“咦!那小子還不讓路!”

武揚心中一動,置若罔聞地,依然在官道中央,安詳地緩步前行。

唐天鵠怒叱一聲:“小子找死!”

叱聲中,韁繩一帶,疾弛中的奔馬已騰空而起,超越武揚的頭頂上空,同時,“忽”地一聲,那馬鞭也向武揚身上抽來。

武揚臉上殺機驟湧,冷哼聲中,雙臂一振,抓住奔馬的兩條後腿,順勢一甩,“叭”地一聲,唐天鵠連人帶馬被扔到路旁五丈外的稻田中。一幸虧那稻田裡沒有水,也幸虧唐天鵠身手奇高,應變神速,在即將著地的剎那,已於馬背上騰身而起了,所以雖然弄了個灰頭土臉,人卻並未被甩倒,但那匹神駛的健馬,卻已四肢一伸,完蛋啦!

意外的情況,使後隨時大隊人馬一齊勒馬收韁,停於官道上,那些黑衣武士,並紛紛叱喝著拔出了肩頭長劍。

唐天鵠一個箭步,縱落武揚面前,目光炯炯地向武揚周身上下一掃,冷哼了一聲道:

“看不出來,閣下還是一位練家子!”

武揚淡然一笑道:“不敢當!在下不過是略懂一點防身功夫而已!”一唐天鵠沉聲道:

“少裝蒜!朋友,先報個萬兒!”

武揚側目漫應道:“閣下的涵養真是到了家,不先為自己找回場面,卻還有心情去問人家的萬兒。”

唐天鵠冷笑一聲道:“我要先知道你是什麼東西變的,看看值不值得我自己動手!”

武揚笑道:“如此說來,我是非將名兒告訴你才行了,不過,我這名兒可粗俗得很,說出來你可不能見笑。”

略微一頓,一字一字地接道:“在下姓專名屠豹,專屠豹,意思就是專門殺豹子的人。”唐天鵠不是笨蛋,自然想到面前這人不好惹,目前一聽對方話中帶刺,不由更是心中一凜,但表面上卻是怒叱一聲,色厲內在地喝道:“三號、五號,兩人一齊上,剁了這匹夫!”

武揚仰首狂笑道:“唐天鵠,今天是你的末日到了,何苦教別人來替死!”

雙掌一揮,兩個應聲趕來的黑衣武士,已跌跌撞撞地倒退二丈之外。

三皇娘駱鳳卿已策馬走向前來,向唐天鵠嬌聲問道:“唐令主,是怎麼回事?”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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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1: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柔情似水

唐天鵠訥訥地道:“是……是……這小子……他……”

武揚含笑代答道:“啟稟三皇娘,貴幫唐令主狗仗人勢,任意馳馬傷人……”

駱鳳卿訝然截口道:“你……究竟是誰?”

武揚淡然笑道:“在下俠魂武揚。”

“俠魂武揚”這四個字,像一聲焦雷,震得在場諸人,一齊臉色大變,尤其是唐天鵠,竟情不自禁地駭然連退三大步。

駱鳳卿障面紗巾一陣波動道:“武……你……意欲何為?”

武揚仰臉悠悠地道:“本俠無意惹事,但既然有人惹上我了,也就只好樂得將就一下……”

駱鳳卿平靜地道:“既然是一點小誤會,話一說明,也就算了,目前,咱們雙方都有要事待辦,我看,就此揭過了吧!”

武揚微微一哂道:“三皇娘說得多輕鬆!試問,方才如果我武揚是一個不諸武功的普通人,不死也得脫層皮,那種冤屈,有誰能給我去伸呢?”

目光一掠唐天鵠,冷哼一聲道:“像唐天鵠這種人,多活一天,就多做一天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我認為沒有再讓他活下去的理由了!”

唐天鵠怒聲叱道:“姓武的,你以為大爺怕了你不成?”

武揚霍然轉身,面向唐天鵠,目凝冷電,凜若天神地瞪著對方,口中喃喃自語道:“是時候了!……您老人家和數十位殉難的英靈默佑,今天,我……”

唐天鵠駭然向後挪著,雙手一揮,八個黑衣武士一齊圍了上來。

武揚雙目中寒芒一閃,眉籠殺氣地怒叱一聲:“今天,本俠無意多殺無辜,唐天鵠,你還是乖乖地向前領死吧!”

唐天鵠沉喝一聲:“一齊上,剁了這小子!”

喝聲中,八支長劍,幻成數十道寒光,挾雷霆萬鈞之勢,分四面八方,向武揚襲來。

一串龍吟長笑聲中,只見一道青虹,像游龍天嬌似地問了一閃,“錚錚”連響,慘呼陣陣,八個黑衣武士,已一齊棄劍,抱腕而退。

地面上,零亂散落著十六段斷劍,八個黑衣武士的持劍右手,一齊被削去拇指,鮮血涔涔而下,目射駭芒地瞪著氣定神閒岸然卓立原地的武揚,呆若木雞。

駱鳳卿障面紗巾,簌簌地波動著。

唐天鵠嚇得勝無人色,逡巡著似乎想腳底揩油,但才退後一步,卻又強自鎮定地站住,右手握住劍柄,左手探入懷中。

武揚逼近三步,冷冷一笑道:“唐天鵠,你也算一號人物,希望你臨死之前,表現出一點丈夫氣概來!”

唐天鵠目光溜轉。怒聲道:“小狗!你以為大爺怕了你!”

武揚淡淡地笑道:“這不是緊要的問題,眼前,最緊要的是,你必須將所有壓箱底的本事,通通抖出來……”

唐天鵠冷然截口道:“用不著那麼費事!唐大爺成全你與武浩然去團聚就是!”

武揚星目中寒芒一閃,沉聲道:”有一點,我要特別提醒你:丹碧山莊數十條人命的血債,你唐天鵠雖然不是主兇,但卻是主要幫兇之一,嚴格說來,你所出的力,比任何一個幫兇都要多,我不是駱陽鍾,來便越俎代庖,特別提拔,但卻可以成全你,作為我復仇行動中第一個祭劍的人,你應該感到很光榮才是!”

唐天鵠精目兇芒一閃,厲聲叱道:“小子,你死運臨頭,還在吹大氣!”

喝聲中,左手一揚,一蓬細如牛毛的淬毒鋼針,徑朝武揚周身激射而來。

武揚冷哼一聲,青龍寶劍一揮,“嘶嘶”連聲,那些數百計的淬毒鋼針,竟一齊被吸於劍葉之上。

原來那青龍寶劍系以鋼母與北海元磁所混合煉成,除了削鐵如泥之功用外,還兼有對金屬物品吸力,尤其是對敵之際,敵方的劍勢,會受元磁吸力的影響而運轉不靈,所以,較普通一般寶劍更具威力。

唐天鵠偷襲無功,方自心頭一沉,硬著頭皮,振劍欺身之際,但覺眼前青虹電掣,武揚的青龍寶劍,業已抵住他的心窩,不由心膽俱寒地頹然一嘆,閉目等死。

武揚冷笑一聲道:“別裝孫子,唐天鵠睜開眼來!”

事到臨頭,唐天鵠已豁出去了,不由張目厲叱道:“姓武的,唐大爺藝不如人,有死而已,你還有什麼神氣的!”

武揚微微一哂道:“這回倒蠻像一個男子漢嘛!”

話鋒微頓,淡笑著接道:“唐天鵠,你知不知道我方才為何不毀去你的兵刃,並且不殺死你?”

唐天鵠冷笑一聲道:“唐大爺命都不要了,又何在乎多受一點侮辱!”

武揚笑道:“錯了!唐天鵠,俠魂武揚之為人,你也該有點耳聞,乾脆、利落,決不拖泥帶水,要麼,一劍超渡你,或者是饒你一條狗命!所以,你猜不出我的用意,還是由我自己告訴你吧!”

寶劍一撤,淡笑地接道:“留你一命,是有一句話要問你,不毀你的兵刃,是讓你待會有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懂了麼?”

唐天鵠臉色陰晴不定地冷笑一聲,沒接腔。

武揚朗聲問道:“唐天鵠,你是幾時調到三皇娘麾下來的?”

唐天鵠披唇冷哂道:“小狗!你想探聽七公主的消息,為何不直截了當地問?”

武揚笑道:“唐天鵠,別再顧左右而言他,快點答我所問!”

唐天鵠道:“武揚,難道你心中不是想知道七公主的消息麼?試問我唐大爺幾時調到三皇娘麾下來與你有何相干?”

武揚方自頗為窘迫地一愣,唐天鵠卻陰著接道:“告訴你!小子,咱們的七公主已成為六皇娘了,你小子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七公主已成為六皇娘”這一句話,像一聲焦雷,轟得武揚心神巨震地厲聲叱道:“唐天鵠,此話可真?”

唐天鵠嘿嘿冷笑道:“你認為我唐大爺有騙你的必要麼……”

同時,一絲細如蚊蚋的語聲傳入武揚耳中道:“武揚,七公主目前還是清白之身,可是你得趕快去救,唐天鵠這廝可乘早除去,但‘七煞劍’之所以揚名,那寶劍本身的特殊機關也佔了一半的功勞,所以,你不可冒險毀他的兵刃……”

這暗中傳音,分明是出自駱鳳卿之口中,武揚當然可以分辨出來。

可是,駱鳳卿為什麼要向著他呢?

但匆促中,武揚已無暇多想,向駱鳳卿投過會心的一瞥之後,接著向唐天鵠震聲喝道:

“唐天鵠,看在你給我這一個寶貴的消息份上,我也給你一個痛快,進招吧!只要你能接下本俠三招,可以饒你不死!”

唐天鵠披唇一哂道:“晚風夠勁,當心問了舌頭!”

話沒說完,手中長劍一揮“笑指南天”,徑行刺向武揚的心窩。

武揚目光如炬,凝視對方劍勢,心念電轉著:“這奸徒不用萬流歸宗劍法,也不用他自己的七煞劍法,偏偏使出一招最平凡的‘笑指南天’,莫非此中還另有作用……”

心念電轉,警覺憑添,不等對方劍勢用足,青龍寶劍一式“春雲乍展”,幻成一道綿密無比的晶幕護住自己的身軀,一個急旋,斜飄八尺之外。

但就當武揚的身軀斜飄向分之同時,唐天鵠的長劍上,“錚錚”、“嘶嘶”之聲大作,青煙、毒汁、毒針,一齊激射而出,威力面積足有徑丈周圍。

此情此景,不但迫得武揚暗中連道好險,並不得不再度斜飛丈外,而且連駱鳳卿等一行人,也被嚇得紛紛退避,搶佔上風位置。

唐天鵠一擊未能成功,不由仰首一串狂笑道:“小子,七煞劍的滋味如何?”

略頓話鋒,震聲喝道:“武揚,唐大爺也借用你說過的一句話,只要你能接過我三招,我即饒你不死……”

這位仁兄,話說得蠻響亮,可是他的行動卻是背道而馳,話沒說完,陡地一個倒縱,竟向旁邊不遠處的一片白楊林中疾奔而去。

武揚實在沒想到唐天鵠竟如此無恥,方才,他為了躲避唐天鵠劍上的毒氣和毒汁,曾一退再退,雙方的距離本就拉長三丈以上。

目前,唐天鵠這一意外的行動,不由使武揚愣了一愣,等到他想要採取行動時,唐天鵠已到了十五丈之外,距那白楊林已不過十來丈遠了。

似此情形,武揚要想追,已是不及,而唐天鵠一進入白楊林中,那就等於放了生。

武揚急怒交加,目毗欲裂地一聲斷喝:“唐天鵠,你走不了!”

話才出口,人已追出八丈開外,但此時的唐天鵠卻已到達那白楊林的邊緣了。

追,無論如何都已不及,難道就此罷了不成?

匆促中,他鋼牙一挫,振臂一甩,將手中的青龍寶劍當做甩手箭擲出,劍已出手,才一聲斷喝道:“唐天鵠,你的報應到了……”

武揚的這一著殺手,不但唐天鵠沒料到,就是一旁的駱鳳卿,甚至是武揚自己事先也沒想到。

此時唐天鵠原以為已經撿回一條命的了,可是,就當武揚的話聲傳到時,驀覺背後金風刺耳,寒氣侵肌,心頭大駭中,還以為是武揚雙劍追來。

他無暇回頭察看,本能地身形一側,企圖閃避到一株白楊樹的背後去。

可是,就當他身形一側的同時,“奪”地一聲,青龍寶劍已由他的右肩穿過,釘在白楊樹上,那劍身,不但穿過他的右肩,也穿過了那直徑兩尺的白楊樹幹。

此情此景,煞像一隻被釘在樹幹上的螳螂,饒他再狠,再毒,也沒甚麼咒唸的了!

武揚自寶劍甩出之後,已銜尾疾追而到。他,凜若天神地卓立唐天鵠身旁,沉聲叱道:

“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唐天鵠,如果你自己不逃,我是打算給你一個痛快的,可能是因為你一生之中,作惡太多,冥冥之中,罰你必須在死時多受一點痛苦,才有目前這被釘於樹幹上的報應!”

話鋒略頓,俊臉上殺機驟湧地接道:“本俠言出必踐,說過要給你一個痛快的,決不食言!”

伸手從唐天鵠的肩頭拔出血淋淋的青龍寶劍,順勢一揮,唐天鵠的人頭已滾落在一旁,但那無頭屍體,卻依然緊偎著樹幹不曾倒下。

武揚抬腿一踢,將唐天鵠的屍體踢飛二丈開外,仰首一聲悲呼道:“爺爺……揚兒已替您殺掉一個仇人了……”

此時,駱鳳卿和她手下的四個侍婢,以及那八個黑衣武士,既沒有乘機離去,也沒有向武揚追過來,依然呆立在官道旁邊,不言不動。

武揚強仰心頭悲痛,向那一行人揚聲說道:“駱鳳卿,你們可以走了。”

駱鳳卿也揚聲答道:“武揚,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武揚略一沉吟之後,快步走近駱鳳卿身前,冷然問道:“三皇娘有何見教?”

駱鳳卿道:“閣下此行,意欲何往?”

武揚坦然地道:“我認為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駱鳳卿障面絲巾一陣波動,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卻是沒有接腔。

武揚方自準備轉身離去之際,耳邊卻傳來駱鳳卿的真氣傳音道:“武揚,別由門縫裡瞧人,將所有的人都看扁了!世間固然多的是自甘下賤的人,但卻並非每一個墮落的人都是自甘下賤的,懂麼?”

武揚微微一愣間,駱鳳卿又傳音接道:“對營救七丫頭和解除天忌老人所中奇毒,我自信可以給你貢獻一點意見,如果你能信得過我,今夜三更,請到昭化城中鴻運客棧中一敘。

屆時我會派人接你。”

傳音微微一頓,接道:“如果你同意,就請微微點首示意。”

駱鳳卿這幾句話,對武揚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試想:此時此地,有什麼事情比解除天忌老人所中奇毒,和營救七公主何慧卿的事更急迫的哩!

在所謂病急亂投醫情況之下,武揚縱然明知駱鳳卿這一約會是一個脂粉陷阱,甚至是刀山油鍋,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於是,他在眉峰緊蹙中,絲毫不著痕跡地,輕輕點了一下頭。

駱鳳卿對這剎那之間的期待,不但感覺上可能比一天、一月長,甚至於比一年還要悠遠。

這,只要看她看到武揚的反應之後,那庫面絲巾微微一揚的動作,就可以想見一斑了!

無可懷疑的,她那障面絲巾的微微一揚,必然是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因為她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已經放下來了……

接著,駱鳳卿揚聲叱道:“姓武的,你說不說都無關緊要,諒你也逃不出帝君的手掌!”

武揚冷笑一聲道:“駱鳳卿,我早就說過,今宵我無意為難你,現在,你該走了!至於以後的一切咱們不妨走著瞧吧!”

駱鳳卿一聲冷哼,嬌叱一聲道:“咱們走!”

馬韁一拎,當先疾馳而去。

四個侍婢與八個黑衣武士魚貫相隨,頃刻間,一齊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一度熱鬧過一陣子的官道旁,此刻,卻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武揚,仰首夜空,默然沉思。

良久,良久,才發出一聲幽幽長嘆,打開隨身的小行囊,將自己化裝成一個雙鬢斑白的半百多下老者,踽踽地向昭化城中走去。

昭化城中,景物依舊,人事全非。

原來住在安寓客棧中的七公主,固然已風去樓空,而五公主與那化名為何瓊卿、何瑤卿的神秘姊妹花,也已鴻飛冥冥。

今宵,可以由表面上看得出來的魔幫人物,似乎只有三皇娘駱鳳卿等一行人,住在鴻運客棧中。

化裝成鄉下老頭兒的武揚,在安寓客棧中要了一間清靜的上房,略進飲食之後,即掩上房門和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約摸半個時辰過後,房門上起了一陣輕微的剝啄聲。

武揚微微一愣,問道:“誰?”

門外低聲答道:“我!”

這答話,等於是沒有回答。

武揚沉聲問道:“你是誰?”

門外人還是低聲答道:“打開門不就知道了麼!”

是呀!這話頗有道理!

武揚無可奈何地起身打開房門,但他剛剛將門拉開一點點,一個青色勁裝,面障青紗的夜行任客,已像泥鰍似地滑了進來。

不特此也,那位仁見進門之後,腳跟還沒站穩,立即反客為主地返身將房門闔死,並還加上了閂。

此刻的武揚,真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似的,張目問道:“你到底是誰?”

蒙面勁裝怪客啞聲笑道:“我知道你就是俠魂武揚,你竟一點也看不出我的來頭!”

武揚怔怔地答道:“很抱歉……”

蒙面夜行怪客忽然改以嬌甜的語聲“格格”地脆笑道:“你……你真笨得可以!”

武揚恍然大悟地道:“你是三皇娘……”

駱鳳卿嬌笑著自己除下面紗,露出那張宜嗔宜喜,千嬌百媚的俏臉兒,媚笑著截口道:

“幹什麼老是叫人家三皇娘!”

武揚漫應道:“你本來就是三皇娘嘛!”

駱鳳卿白了他一眼道:“不許你再叫‘三皇娘’這三個字?”

武揚眉峰一蹙道:“好!我不叫就是。”

頓住話鋒,正容接道:“三……哦!駱……駱姑娘此來有何見教?”

駱鳳卿幽幽地道:“沒什麼‘見教’,我就不能來?”

武揚蹙眉接道:“夜靜更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道你就不怕人言可畏?”

駱鳳卿媚然一笑道:“如此說來。如果我此行是有所‘見教’的話,那麼,夜靜更深,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就不致有什麼‘人言可畏’的顧慮了,是麼?”

武揚自蹙眉苦笑一聲,駱鳳卿卻偎上嬌軀,仰臉嬌聲問道:“武揚,還記得方才在郊外時,我用真氣傳音向你所說的話麼?”

武揚的身子一面後退,一面答道:“不為了你那真氣傳音所說的話,我才不會呆在這兒哩!”

駱鳳卿依然一步步地逼近著:“記得就好喲!我又不是老虎,難道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此時的武揚,業已退到床邊,駱鳳卿嬌軀向前一迫,他已再無退步餘地,只好坐在床沿,伸手將駱鳳卿的嬌軀一撐,苦笑道:“駱姑娘,有話坐下來說。”

駱鳳卿素腕一揚,熄了案頭燭火,一頭鑽進武揚懷中,媚笑道:“武揚,你越是一本正經,對我避之若浼,我卻偏要纏住你,我看你還是放輕鬆一點吧!”

軟玉溫香抱滿懷!加上那吹氣如蘭的嬌語,和一股似蘭似麝的幽香,饒是武揚定力高強,也不由他不感到心頭微微一蕩。

他,猛吸一口清氣,抑平心頭的激動,平靜地道:“駱姑娘,請放尊重點,讓我把蠟燭點燃。”

駱鳳卿依然膩在他胸前媚笑道:“武揚,如果你自信是一個頂天立地,不欺暗室的大丈夫,奇男子,同時具有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定力,像這樣又有何不可,又何必點燃蠟燭,裝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呢?”

黑暗中,武揚伸手向對方一推,不料無巧不巧地剛好碰在對方那溫軟而富有彈性的酥胸之上,不由他心頭狂跳,如遇蛇蠍似地連忙縮豐。

駱鳳卿“格格”媚笑著,貼近他的臉頰呢聲道:“武揚,我不是沒見過男人的人,雖然我委實很喜歡你,但如果你自己不同意,不動心,我決不勉強你,所以,我勸你還是放輕鬆一點,就這樣,咱們先談正經事,怎麼樣?”

武揚壓低嗓音,沉聲道:“先坐到旁邊去,再慢慢談!”

駱鳳卿笑道:“武揚,那樣並不能表示你的正派,只不過表示你經不起考驗吧!”

武揚冷然地道:“笑話!”

駱鳳卿道:“不是經不起考驗,那就再好不過了!”

右臂一圈,勾住他的脖子,媚笑接道:“武揚,只要你問心無愧,在形式上親熱一點又何妨,有道是,只管風流莫下流,在彼此生命的畫頁上,增添一撇足以回憶的彩筆,不也是蠻有意思麼?”

武揚無奈地說道:“好!你說吧!”

“嘖”地一聲,駱鳳卿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道:“這才乖!”

接著,嬌聲接道:“本來,我是要你三更正,到我那邊去的,可是我那邊人多眼雜,難免會出亂子的,所以,我只好。”移碼頭靠船’自己向這邊來了。”

武揚問道:“駱姑娘,七公主現在怎樣了?”

駱鳳卿幽幽地道:“我還以為你是木頭人哩!原來你卻是情有獨鍾的多情種子!”

武揚暗中一皺眉頭道:“駱姑娘,話題別扯得太遠了!”

駱鳳卿道:“別那麼急,也別太緊張,我此來既是為了實踐以往對你所說‘為了你奪劍而不願傷及我的手腕,此情將有以報答”的諾言而來,自然會提供你所急於知道的一切情況。”

武揚苦笑著道:“那我先行道謝了……”

駱鳳卿道:“武揚,你打算怎樣謝我呢?”

武揚道:“這個麼,那就得看你所提供的消息的價值而定了!”

駱鳳卿道:“想不到你竟然是現實得很!好!這謝禮我也同意待會再說,現在,你聽好!”

話鋒微頓,輕輕一嘆道:“你那心上人七丫頭,的確已於前天被帝君收為六皇娘……”

武揚身軀一震,脫口驚呼道:“怎麼!你不是說過她還是清白之身麼?”

駱鳳卿幽幽地接道:“看你緊張成什麼樣子了!我都可以聽到你心跳加速的聲音哩!武揚!別打岔了,聽我慢慢說。”

急驚風偏遇著慢郎中,真是急煞人也!

武揚強忍著長吁一口大氣,駱鳳卿嬌聲接道:“武揚,有一句話,我必須先告訴你,但我說出來之後你可不能罵我,連在心中暗地罵我也不可以,你能答應麼?”

武揚啞然失笑道:“只要你不存心欺騙我,我憑什麼要罵你哩!說吧!我決不罵你就是!”

駱鳳卿埋首在他那健壯的胸脯中,媚笑著道:“在帝君所有後宮佳麗之中,也許因為我在……在……某一方面有特殊的功夫,所以,我是最受寵愛的一個,所以,一些別人得不到的消息,而我卻可以優先知道。”

武揚忍不住心中暗哼一聲道:“真是一頭騷狐狸!”

駱鳳卿仰首媚聲道:“武揚,你一定在暗中罵我是狐狸精了,是麼?”

武揚一愣道:“沒有呀!”

駱鳳卿嬌哼一聲道:“有沒有你自己心中明白,其實,如果沒有我這狐狸精首先得到消息,你那心愛的七公主,此刻早已成了殘花敗柳了哩!”

武揚身軀一震道:“此話怎講?”

駱鳳卿道:“怎講?我得到帝君決定要收七丫頭為六皇孃的消息後,立即暗中以飛鴿傳書,通知副幫主,也就是正宮皇娘。”

武揚道:“那有什麼用,你們那位正宮皇娘,平常根本不過問這些混賬事情……”

駱鳳卿截口接道:“武揚,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們那位正宮皇娘,就是帝君的胞妹,這一點想必你已經聽說過了?”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

駱鳳卿道:“正宮皇娘對帝君的其他混賬事可以不過問,可是,如果帝君想動七丫頭的腦筋,她就非過問不可了!”

武揚道:“為什麼?”

駱鳳卿道:“因為正宮皇娘對七丫頭特別寵愛,曾經說過,要給七丫頭招一位武功人品都是天下第一的駙馬爺。”

她“格格”地一陣嬌笑,接道:“武揚,你猜,當時帝君是怎麼說的?”

武揚搖搖頭道:“我怎能猜得著呢?”

駱鳳卿媚笑道:“當時,帝君誕臉笑道:‘別的長處我不敢吹,要說武功人品天下第一,那就不必捨近求遠了!’……”

武揚恨聲叱道:“真是無恥之極!”

駱鳳卿道:“當時,正宮皇娘怒叱道:‘我特別警告你,你如果想動七丫頭的腦筋,當心我會廢了你!”

“正官皇娘也知道我有擅寵專房的特技,容易獲得消息,所以特別暗中交待我,如果有什麼特殊消息,得立刻暗中報告給她。”

微微一頓,媚笑著道:“武揚,知道麼?今宵,正是帝君跟七丫頭大喜的日子……”

武揚一把扣住對方的香肩,促聲道:“這……你……你為何不早說!”

駱鳳卿笑道:“叫你別緊張,又忘了!”

徐伸纖掌,輕柔地撫摩著武揚的臉頰,接道:“當我先你一步進城時,正官皇娘已派人與我聯絡過,她也到了。”

武揚緊繃著的心絃一弛道:“這情形,駱陽鐘不知道麼?”

駱鳳卿道:“目前,自然不知道,但當好戲上場時,就免不了要知道啦!”

武揚道:“他那臨時行宮就在昭化城中?”

駱鳳卿道:“不錯!他是臨時借用本城富紳柳員外的住宅。”

武揚道:“那柳員外的住宅在哪兒?”

駱鳳卿道:“怎麼?你想趕去?”

“是的!”

“那你先殺了我吧!”

“這……”

“既然不忍心殺我,那你就耐心聽我說下去。”

武揚喟然一嘆道:“好!你說吧!”

駱鳳卿幽幽地道:“武揚,你想想看,今宵這事情,一經鬧開之後,帝君首先就會想到是我在正官皇娘處告的密……”

“當然,這情形難免給我惹上煩惱,但我倚恃平日的寵愛,必要時以吃醋的理由去搪塞他,他還不致於不相信,麻煩固然免不了,卻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可是,如果你要跑去,那我就有了通敵的嫌疑,問題可就大了!所以,你不如先殺了我為妙。”

武揚道:“你會以為我傻到會說出是受你的指點而去麼?”

駱鳳卿道:“武揚,別太固執,你去的目的是想救七丫頭的清白,現在,毋須你自己去,七丫頭的清白照樣可以保全,同時也可以保全我的生命,為你繼續提供有利的消息,你又何樂而不為呢?”

武揚沉思著道:“你那正宮皇娘,真能保障七公主的清白麼?”

駱鳳卿道:“七丫頭是咱們正宮皇孃的親生女兒,你想想看,他會不會保障七丫頭的清白?”

武揚故意訝問道:“駱陽鍾竟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要……”

駱鳳卿道:“不!你錯了!七丫頭是正宮皇娘前任丈夫所生。”

武揚雖然早已知道七公主何慧卿是以前毒鳳幫幫主何天應的女兒,也知道那正宮皇娘是駱陽鐘的胞妹,卻沒法證實此一胞妹是否就是嫁給何天應的那一位胞妹。

如今,總算證實了這位正宮皇娘就是何天應的夫人,也就是七公主何慧卿的生母。

不過,他心中還不無懷疑:因為這些秘密,連七公主何慧卿本人都不知道那正宮皇娘是她的生母,駱鳳卿又是怎樣獲知的呢?

於是,他在“哦”了一聲之後,接問道:“駱姑娘,這些秘密,你是怎樣知道的?”

駱鳳卿媚笑道:“好人,你還用問,這些,還不都是憑我那一套……無堅不摧的功夫,由帝君口中聽來。”

武揚輕輕一嘆道:“如此一來,那我只好暫時不去了,只是……萬一那駱陽鍾要堅持到底的話……”

駱鳳卿道:“放心吧!帝君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在正宮皇娘面前,他可是乖得很,叫他往東,決不敢往西邊去。”

武揚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難道說,那正宮皇孃的武功,還高過駱陽鍾麼?”

駱鳳卿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總之,帝君在正宮皇娘面前百依百順,這是絕對真實的。”

武揚沉思著道:“七公主的職務也解除了,是麼?”

駱鳳卿道:“不錯,七丫頭的職務與三丫頭迎卿對調,七丫頭主親政司,三丫頭任總巡察。還有五丫頭也已內調,雖然還是主持雕鑄司,但卻禁止她三個月之內不準外出。”

武揚低聲自語道:“想不到這短短几天當中,竟有眾多的變化……”

駱鳳卿媚笑道:“武揚,我所提供的這些消息,和對七丫頭清白的維護,是否該好好地謝一謝我?”

武揚未經思索地脫口答道:“應該!”

他的話聲才落,冷不防被駱鳳卿一聲媚笑,將他推倒在床上,像扭股糖似地纏住他,一面呢聲道:“好人……現在……該是你……實踐諾言的時候了……”

武揚一面撐拒著,一面沉聲說道:“駱姑娘,不可以!”

駱鳳卿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媚笑道:“可以!可以!我說可以嘛!”

武揚道:“你方才說過‘只管風流不下流’的,是麼?”

武揚的口中,儘管說得義正詞嚴,但暗中卻禁不住全身血流加速,心房狂跳不已。

是嘛!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處於此種情況之下,要說他一點都不動心,那是不近情理的!

駱鳳卿輕輕一嘆道:“對!我沒忘記自己所說的話,現在不勉強你就是,不過,皇帝不差餓兵,你多少總得打發一點嘛!”

說著順手拉過被子,將兩人的身子蓋住,媚聲接道:“冤家,你為什麼不說話?”

武揚正自抑著心中的振盪,掙了掙被對方束縛住的雙臂,可是,他不掙還好,這一掙,駱鳳卿可將他纏得更緊了!

此情此景,他既不便使用真力掙脫束縛。使對方太難堪,卻又受不了這種“飛來豔福”,只好以商量的語氣低聲道:“駱姑娘,鬆開我,我不跑就是。”

駱鳳卿道:“可以!先付保證金!”

武揚一愣道:“保證金?”

駱鳳卿笑道:“傻瓜!就這樣,懂麼?”

說著,“嘖”地一聲,在武揚的俊臉上,不!目前說來,應該說是在武揚的“老臉”上親了一下。

武揚莫可奈何地只好在對方的香腮上親了一下,道:“可以了麼?”

駱鳳卿笑道:“總算聊勝於無,武揚你未免太小氣了!”

鬆開環住武揚的雙臂,側過嬌軀,小鳥依人似地偎在他的胸前,接道:“小氣到使我那更重要的事情,都不願告訴你了哩!”

武揚微微一怔道:“對了!駱姑娘,方才在郊外,你曾傳音說過有關解救天忌老人所中奇毒的話,現……”

駱鳳卿嬌哼一聲道:“真難為你,這些事倒還記得蠻清楚!”

武揚苦笑道:“駱姑娘,如果你真有辦法解除天忌老人所中之奇毒,那就等於是天下正道武林同仁的大恩人,我武揚不是忘恩負義之輩……”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武揚,嘴巴倒真說得不錯,可是我不敢相信你。”

武揚道:“要怎樣才能相信呢?”

駱鳳卿道:“這個麼,你自己該心中有數才對。”

微微一頓,輕嘆著接道:“想想看,眼前,我投懷送抱地偎在你的懷中,你都視若無睹,怎不教人傷心透頂,我……我還能奢望將來麼?”

武揚歉然地道:“並非我無視於你的存在,駱姑娘,你我環境不同,不能不剋制一點。”

駱鳳卿幽幽地道:“這一點,我明白,駱鳳卿殘花敗柳之身,自不能與七丫頭相比,當然我也不會奢望有什麼未來的幸福!我所追求的只是眼前,能夠分沾你一些光和熱,也就心滿意足了!”

武揚心頭一陣激動,猿臂一伸,將駱鳳卿的嬌軀擁入懷中,柔聲道:“駱姑娘,你不該如此消沉……”

駱鳳卿淒涼一笑道:“在我的周圍,沒有溫暖,在我的前面,沒有光明,我過的是醉生夢死,行屍走向的生活,武揚,你說,我怎能不消沉?”

武揚方自輕輕一嘆,駱鳳卿又幽幽地接道:“表面看來,我養尊處優,一呼百應,生活非常愜意,可是,誰又能知道我內心的痛苦!”

“而且,自古邪不勝正,不論駱陽鍾目前多狠,多強,總有一天會……那時候……

唉!”

武揚緊了緊猿臂道:“駱姑娘,如果你有棄暗投明之心,我歡迎你投入正派陣容中來。”

駱鳳卿苦笑道:“目前,你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再說,棄暗投明,說來輕鬆,但做起來又談何容易!”

武揚道:“只要你有決心,困難是應該可以克服的。”

駱鳳卿道:“這些暫時不談,目前,我只問你一句話,將來,當你有力量掃蕩百鳳幫時,準備如何處置我?”

武揚沉思著道:“你還年輕,到時候我會給你物色一位……”

駱鳳卿長嘆截口道:“謝謝你!你所提的辦法,雖然我並不滿意,但我還是很感激你!

我想,到時候,如果我幸而不死的話,我會安排我自己的。”

略頓話鋒,幽幽一嘆道:“這些煩人的事,不要談,還是說正經的吧!”

武揚心中百感交集地輕輕一嘆。

駱鳳卿柔聲接道:“武揚,請將蠟燭點燃。”

武揚殊感意外地脫口問道:“為什麼?”

駱鳳卿道:“我要在這有限的時光中,多多看一看你。”

武揚苦笑起身,點燃案頭蠟燭。

駱鳳卿接道:“除下偽裝,我要看你的本來面目。”

武揚笑道:“好!我一切遵命!”

當武揚除下面部的偽裝後,駱鳳卿又接道:“脫下衣服,躺到我身邊來!”

武揚搖頭苦笑道:“這……”

駱鳳卿嬌笑道:“穿著衣服與脫下衣服,互相擁抱著,也不過是等於五十步與百步之差而已,你的定力,我已經見識過了,有什麼可怕的呢?”

武揚無可奈何地道:“脫下外衣,可以了吧?”

駱鳳卿抿唇笑道:“馬馬虎虎,總比不脫好。”

可是,當武揚脫下外衣,重行鑽人被中時,卻幾乎驚呼出聲。

原來他所摟著的,竟是一個身無寸縷,溫、軟、滑、膩,充滿著無限誘惑的胭體。

駱鳳卿像靈蛇似地纏住他,媚笑道:“武揚,別怕,我不會吃人,並且,方才所說那‘只管風流不下流’的君子協定,也依然有效。”

武揚訥訥地道:“那……你又何必要……脫光衣服呢?”

駱鳳卿笑道:“這樣,可以便於吸收你的光和熱。”

武揚苦笑道:“簡直是胡鬧!”

駱鳳卿把一個赤裸的嬌軀,緊緊地偎在武揚懷中,呢聲道:“武揚,想不想聽有關天忌老人所中奇毒的解救辦法?”

武揚幾乎是以懇求的語氣道:“快點說吧!別吊胃口了!”

駱鳳卿道:“可以,不過,你得像先前那樣摟著我。”

為了想獲得解救天忌老人所中奇毒的辦法,武揚只好伸手輕輕擁住對方的纖腰。

但他觸手所及,但覺軟綿綿、滑膩膩……一股電流即傳遍他的周身……

駱鳳卿似乎尚未滿足地嚶嚀一聲道:“好人,摟緊一點不行麼,奴家身上又沒有毒。”

武揚暗中鋼牙一咬,用另一隻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擰了一把,一陣劇痛,使他逐漸熾烈的欲焰平息下去,猿臂一緊,問道:“這樣,可以了麼?”

駱鳳卿嬌慵無限地道:“嗯……好!正好……好人,再摟緊一點……”

武揚的臂彎中又加了一點力量,接問道:“現在,該說正經的了吧?”

駱鳳卿似乎正在默默地享受那強有力的擁抱,半晌之後,才仰起臉來,正容道:“從前,毒鳳幫幫主何天應,曾經遺下一面百鳳旗,你聽說過麼?”

武揚一愣道:“百鳳旗?”

駱鳳卿道:“是的!不過,我所指的是原來毒風幫的百鳳旗,不是本幫仿製的百鳳旗。”

武揚忍不住心中狂跳地暗忖:“那真正的百鳳旗,目前正在羅大成身上,難道說那百鳳旗上還另有秘密不成……”

心念電轉,口中卻慢應道:“我聽懂了!”

駱鳳卿道:“你只要找到那面真正的百鳳旗,天忌老人所中的奇毒就可以解除了。”

武揚心中忍不住狂喜,摟住駱鳳卿嬌軀的手臂不自覺地一緊,剛好他的手指接觸到那滑膩無比有如雞頭肉的酥胸之上,脫口問道:“就這麼簡單?”

武揚這動作,純出於無心,而且他自己因心中另有專注之故,對自己的手指業已侵入對方的禁地之舉,似乎並沒察覺。

但駱鳳卿的感覺可就不同了,但覺一股電流,灼得她四肢百骸,無比的舒暢,也好像是醍醐灌頂,周身輕飄飄地,發出一串令人蝕骨消魂的媚笑道:“簡單?你以為那百鳳旗那麼容易找到?”

武揚自然不便說出,那真正的百鳳旗就在羅大成的手中,只好故意輕輕一嘆道:“如此說來,那還不是等於鏡花水月……”

駱鳳卿截口道:“我知道一個辦法,總比沒有強呀!你可以慢慢去找。”

武揚道:“如果幸而找到了那面真正的百鳳旗,又如何使用法呢?”

駱鳳卿道:“那百鳳旗的旗杆中,藏有一粒專解百毒的千年天蜈丹,與武林瑰寶溫香玉有異曲同工之妙……”

真是一語提醒夢中人!武揚禁不住暗罵自己糊塗,百鳳旗在羅大成手中,固然事先不知道那百鳳旗中有專解百毒的千年天蜈丹,但那溫香玉卻在自己手中,並且由以往那溫香玉能祛除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所遺留的惡臭一節上,可以知道溫香玉對兩位老人所中之奇毒,必有解除之功效,為什麼自己竟想不起來,而要捨近求遠,準備千里迢迢地跑到廬山去,找那並不可靠的蓑笠翁的傳人呢!

他,一經想通之後,不由立即截口問道:“這秘密,你是怎樣知道的?”

駱鳳卿道:“我是由帝君口中知道,而帝君卻是由正宮皇娘口中聽來的。”

此時的武揚,本來是沒話可問的了,但卻不能不再行故意地接問道:“除了那真正的百鳳旗和溫香玉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駱鳳卿道:“有!”

武揚接問道:“那是什麼辦法呢?”

駱鳳卿道:“由帝君手中盜出解藥。”

武揚苦笑道:“這……恐怕比找那真正的百鳳旗,還要困難得多哩?”

駱鳳卿忽地一聲“咦”道:“你怎麼把手拿開了?”

原來這一段時間中,武揚的一雙手,已不自覺地握住駱鳳卿的乳峰,揉揉捏捏地。

這情形,對武揚來說,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行動,因為他的心中另有更重要的事情佔住了,其所以如此,不過覺得那玩意兒,滑不留秋,酥軟溫柔,頗為好玩而已,其實,他心中並無一絲雜念。

可是,駱鳳卿這方面,情形就不同了。

這好比是含在口中的牛皮糖,正當嚼得津津有味之際,猛然被人搶走了,那是多彆扭哩!所以,她不由地嚷嚷出聲了!

她這一嚷,卻把武揚由夢中驚醒了,心知再纏下去,自己一個把持不住,後果可不堪設想,如今,正經事都已辦好,所謂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當下,他故裝猛然想起,“哦”道:“駱姑娘,你實在該走了!”

駱鳳卿不勝幽怨地道:“今宵同繾綣,明日各天涯,今後,像目前這種單獨相處,放蕩形骸的機會可能不會再有了!”

微微一頓,長嘆一聲道:“武揚,撇開我提供你的消息不論,此情此景,你忍心趕我走!”

武揚歉意一嘆道:“非上上人,無了了心,人非草木,誰能遣此!駱姑娘,並非我故意矯情,但你必須要走了才行。”

駱鳳卿道:“為什麼?”

武揚道:“當你們那正宮皇娘破壞了駱陽鐘的好事之後,那淫魔極可能會到你這兒來……”

駱鳳卿悚然一驚,截口自語道:“對!看來我是的確該走了!”

匆匆起身,穿上衣衫之後,雙手捧住武揚的面頰,深深注視著。

良久,良久,美目中滾落兩顆晶瑩的淚珠,無限悽婉地道:“我走了!今後,相見無期……冤家你……你主動親我一親吧!”

此情此景,任是百鍊成鋼也會被化成繞指柔!

武揚心頭一陣激動,情不自禁地擁住駱鳳卿溫柔地一吻。

駱鳳卿淒涼一笑道:“武揚,臨別我不能不說一句老實話,說來,我對你並沒動感情的,可是,想不到這短時間的相處,我卻作繭自縛……唉!”

武揚方自苦笑著輕輕一嘆,駱鳳卿又幽幽地接道:“但願我還能為你效力,也但願咱們還有再見之期。”

說著,一揚素腕熄滅蠟燭,自己打開窗門,閃身穿窗而出。

武揚仰首遙注窗外的夜空,心中百感交集地,有如波濤洶湧著。

他,頗想去探查一下七公主的情況,可是卻不知那位柳員外的住宅究竟在甚麼位置。

繼想那柳員外住處,既然被駱陽鍾選為臨時行宮,必然是昭化城中最豪華,也是最宏偉的住宅,昭化城的範圍並不大,根據上述的原則,也許可以找到。

於是,他又恢復了那鄉下老頭的偽裝,並取出一塊碎銀,放在床頭,作為客棧的食宿費用之後,也穿宙飛上屋頂,漫無目的地徑行奔向正東方向。

少頃之後,眼看前面一幢宏偉的住宅,居然還亮著疏落的燈光,不由心中暗忖:“三更已過,這巨宅中竟然還亮著燈光,莫非就是那柳員外的住宅麼?”

他,正想前往一探究竟之間。

陡地,一陣金鐵相擊之聲,隱約地隨風傳來。

武揚不由心中一動,但當他凝神傾聽時,那金鐵相擊之聲又消失了。

他方自微微一愣,卻又隱約地聽到一聲蒼勁的喝聲。

這回,他聽清楚了,聲音來自正東,距離極可能是在二三里以外。

本來他此行主要是探聽七公主的情況,無暇多管閒事,可是,目前這可能就是柳員外住宅的巨宅中靜悄悄地毫無動靜的原因,而那遠處的鬥毆,極可能是與他有關的人,於是他略一沉思之後,立即展開腳程,循聲奔向正東的城郊而去。

不錯!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有兵刃相擊之聲,也有叱喝謾罵之聲,由這些聲音上判斷,那鬥毆的人,可能還不止一二人哩!

一聲沉喝,清晰地傳來:“這丫頭會使本幫的萬流歸宗劍法,準是本幫中的叛逆!注意,要活的才可……”

武揚心中一動,腳底下也更形加速了。

前面,有一片黑黝黝的松林,松林之旁,有兩個魔幫中的黑衣武士,正向一位鄉下女郎裝束的少女圍攻著。

那鄉下女郎,青布包頭,遮去了大半個面孔,又是正在免起鵑落地惡鬥不休,而武揚與鬥場的距離又遠,所以,一時之間,竟無法辨別那鄉下女郎究竟是不是他所認識的人。

一個蒼勁的語聲起自一旁道:“丫頭,棄劍受縛可以少吃點苦頭!”

對了!原來松林旁的樹蔭下,還有四個黑衣武士和一個灰衫蒙面的中年人在掠陣哩!

武揚悄悄地由松林右側繞入林中,屏息向鬥場邊悄悄地迫近。

當他距鬥場約莫五丈距離時,這回他看清楚了。

看雖然是看清楚了,可是卻幾乎驚叫出聲。

原來,那被兩個黑衣武士夾攻著的鄉下女郎,竟是羅大成的新婚妻子解笑雅。

解笑雅怎麼會在這兒被魔幫武士圍攻呢?

瞧她目前的情況,能夠獨鬥兩個黑衣武士,自然一身功力是已經恢復了,她的一身功力的恢復,也竟然是七公主何慧卿的傑作,可是,七公主何慧卿怎會讓她一個人冒險離開的呢?

難道說,何慧卿已經遇險了麼……?

是不是方才那駱鳳卿所說的話,不真實呢?

還有,瞧那林邊負手卓立著的灰衣衫人的背影,顯然就是魔幫的鷹隊隊長,也就是現任青城派的掌門人蔡舒達,這魔崽仔怎會在這兒出現?

一連串的疑問,使武揚心中好像塞了一團亂絲,無從清理。

疑雲重重中,他再度向鬥場中瞧去。

只見解笑雅一支青鋼長劍,上下翻飛奇招迭出,間或還使出一二招萬流歸宗劍法中的絕招。

那兩個黑衣武士,儘管論個別功力,都還不遜於解笑雅,但因受了灰衫蒙面人那“要活的”的命令的限制,似乎不敢放手搶攻。

所以,解笑雅雖然是處於劣勢的孤軍奮戰中,一時之間卻還不致有危險。

灰衫蒙面人似不耐煩了。

他,脫口一聲沉叱道:“蠢材!為何不放手搶攻,本座只說要活的,並沒有不許傷她的命令呀!”

不錯!聽說話聲是蔡舒達已是毫無疑問的了。

那兩個黑衣武士齊聲恭應道:“屬下遵命!”

話聲中手上劍勢一緊,解笑雅立即陷於捉襟見肘的窘態中。

武揚方待飛身搶救

陡然一聲沉喝,聲震全場:“住手!”

聲到人到,由松林中飛出一位身著玄色勁裝,外套英雄氅的英俊少年。

他,身形一落,向那突自搶攻不已的兩個黑衣武士嗔目怒叱道:“教你們住手,沒聽到!”

叱聲中,左掌右劍,奮力一揮,兩個黑衣武士,一個悶哼一聲,被震退八尺,一個長劍被震脫手,泥塑木雕似地任立當場。

解笑雅抹去滿頭香汗,向勁裝青年斂衽一禮道:“大德不敢言謝,請問兄台尊姓大名?”

勁裝青年間身避過解笑雅的敬禮,淡然一笑道:“姑娘,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武林人物的本分,些許微勞,請姑娘不必掛齒!”

此時,武揚才看清楚那勁裝青年的儀表和麵目。

只見他,目似朗星,眉長入鬢,臉色黝黑,襯托上那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越發顯得黑白分明。

至於年紀,約莫二十一二,猿臂蜂腰,儀表堂堂,論氣派。論風度,與他武揚,可說是一時之瑜亮了!不由看得他暗中心儀不已……

蔡舒達緩步上前,目注勁裝青年泛然問道:“尊駕是不是俠魂武揚?”

武揚暗中笑道:“錯把馮京當馬涼,真妙極了!”

勁裝青年仰首豪笑道:“聽說中原武林中,有這麼一位俠魂武揚,在下欽慕已久,可惜無緣識荊!”

蔡舒達似乎一愣道:“如此說來,尊駕不是武揚了?”

勁裝青年冷然答:“廢話!”

那被勁裝青年震飛手中長劍的黑衣劍士,向蔡舒達囁嚅地道:“報告令主,武揚那小子精於易容術,經常化身千萬……眼前……這……小子,極可能就是武揚……”

蔡舒達冷然叱道:“少廢話!”

那黑衣武士馬屁拍在馬腿上,一個哆嗦,默然而退。

勁裝青年自我解嘲地笑道:“諸位既然認定我是俠魂武揚,我就不妨暫時冒充一下吧!

請問有何見教?”

蔡舒達沉聲道:“尊駕既然不是武揚,何苦替人家背黑鍋!”

勁裝青年笑道:“那麼,依閣下之見呢?”

蔡舒達道:“聽尊駕方才的口氣,似乎不是中原人氏?”

勁裝青年道:“這,也很重要麼?”

蔡舒達沉聲道:“既然不是中原人氏,自然不明瞭中原武林中的動態,所以,尊駕如非蓄意架樑,我可以原諒你,請立即離開此地!”

勁裝青年仰首大笑道:“中原人物,畢竟有泱泱大國臣民的度量!”

微微一頓,披唇微哂道:“可是,你知道我會原諒你麼?”

蔡舒達怒聲道:“尊駕怎可如此不講理!”

勁裝青年劍眉一挑,朗聲侃侃地道:“你們堂堂男子漢,卻倚眾凌寡欺負一個弱女子,我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怎能算是不講理!”

蔡舒達冷笑一聲道:“這年頭好人真難做,看情形你是認為我怕了你了?”

勁裝青年沉聲道:“在真理與正義之前,不怕你不低頭!”

蔡舒達面紗一揚,震聲道:“我再鄭重警告你一聲,現在走還來得及!”

解笑雅輕輕一拉勁裝青年的衣袖,低聲道:“這位兄台,犯不著跟這班人鬥氣,咱們走吧!”

蔡舒達冷笑一聲道:“你也想走!丫頭,別做千秋大夢!”

勁裝青年挑眉怒叱道:“有我在這兒,看誰敢動她一根汗毛!”

蔡舒達沉哼一聲道:“好!本座且先伸量伸量你,看你究竟有多少斤兩,膽敢如此猖狂!”

話聲中,已拔下肩頭長劍。回首一聲斷喝:“先擒下那丫頭!”

站在樹林邊的四個黑衣武士,應聲拔劍,蜂擁而出,一齊奔向解笑雅。

此情此景,武揚已不能再做壁上觀了!

但就當他準備飛身而出,身形將動未動之瞬間

陡然,清叱震耳,悶哼與慘號連傳。

勁裝青年凜若天神地卓立解笑雅身前。

那四個聞令向前的黑衣武士,卻有兩個被震跌丈外,兩人手中的長劍已不翼而飛,那握劍的手腕上一道血痕,正沁出殷紅的血漬。

這情形,不但使蔡舒達震得面紗波動著默然無語,解笑雅情不自禁地芳心一寬,認為自己逃生有望了,即使暗中旁觀的武揚,亦不由心中巨震,星目大張地腦際靈光一閃,暗忖道:“哦!對了!準是他……”

蔡舒達強自鎮定著冷笑一聲道:“怪不得你那麼狂,看來還真有兩下子!”

勁裝青年淡然一笑道:“閣下謬獎了!”

蔡舒達泛然地道!“不過,像你這種身手,本幫中多的是,沒什麼值得自豪的!”

勁裝青年道:“像我這種身手,本就不足以自豪,而貴幫中再‘多的是’一點,也嚇不住人,是麼?”

略頓話鋒,披唇冷哂地接道:“閣下,我正等著你‘伸量’哩!”

蔡舒達色厲內荏地沉聲叱道:“要教訓你不爭這一時半刻!……”

勁裝青年冷笑截口道:“難道還有幫手沒到?”

蔡舒達怒聲道:“小子休逞口舌之利,本座在問你,你知不知道本座的來歷?”

勁裝青年仰首發出一聲龍吟長笑,裂石穿雲,歷久不絕。

蔡舒達面紗波動著,怒叱道:“小子死到臨頭,還有什麼好笑的!”

勁裝青年笑意盎然地接道:“閣下,我突然想起中原武林中的一個笑話,有興趣聽麼?”

蔡舒達鎮靜地道:“沒人禁止你說話!”

勁裝青年淡淡地笑道:“為了給你保留一點面子,還是不說為妙,不過,我要奉勸閣下,不要隨便亮出招牌來嚇人,因為那最容易使人誤解……”

蔡舒達冷然截口道:“有什麼值得誤解?”

勁裝青年漫應道:“這個麼,好有一比:那情形就像是一個沒出息的紈絝子弟,自己打不過人家,卻死要面子地向人家說:‘你知道我有兩個哥哥麼?好!小子有種你就等著,我去叫我大哥來’……”

解笑雅忍不住“噗喳”一聲嬌笑。

蔡舒達面紗一陣波動,顯然已氣憤至極地厲聲叱道:“小子!拿命來!”

叱聲中,長劍一揮,一開始就是萬流歸宗劍法中的“星河倒瀉”、“斗轉星移”、“日月經天”,三絕招連環使出,劍勢綿密,風雨不透,剎時之間,將勁裝青年圈入漫天劍幕之中。

在勁風呼呼,“錚錚”連響,與火星四濺聲中,爆出勁裝青年的清朗語聲道:“好劍法!你也接小爺三招!”

話聲中,青紅暴漲,劍氣侵肌,掌風厲嘯,接連三招,竟將本已取得一時優勢的蔡舒達,迫得連退八尺。

原來那勁裝青年的劍法,雖並不比萬流歸宗劍法高明,卻以強勁的內力為輔,硬碰接架,可憐那蔡舒達枉為一派掌門,內家真力竟還不及一個年輕小夥子,那握劍的右手,被震得痠麻難耐地,幾乎把持不住。

而勁裝青年的左掌,更是勢沉勁猛,招勢怪異,神出鬼沒地與右手長劍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情形,如果不是蔡舒達在劍法上佔了便宜的話,恐怕他連十招也撐不過哩!

勁裝青年得理不饒人,劍掌兼施,將蔡舒達迫得連連後退,沒有喘息的機會。

剎時之間,雙方已交換十二招。

勁裝青年朗聲笑道:“閣下,看情形你‘大哥’不會來了。還是棄劍認輸吧!”

蔡舒達奮力攻出一招,厲笑道:“小子,你得意得太早了!”

右手一揚,一蓬淬毒鋼針,疾射而出。

暗中旁觀的武揚,心頭一震,同時脫口大喝:“呂兄快退!”

喝聲中,人已電射而出,一式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氣流形”,右掌擊向兩人的當中,左掌卻將蔡舒達震得連退五大步才拿樁站穩。

當蔡舒達發出暗器,與武揚脫口大喝,飛身搶救之時候,那勁裝青年也於心中暗凜中,一面飛身後退,一面劍掌兼施地,將那淬毒鋼針,大部分震飛和格落地面之上。

可是,黑夜中,距離太近,更是冷不防的情況之下,自難免百密一疏,而有兩枝淬毒鋼針,釘在他的左小腿上。

勁裝青年雖覺左小腿上微微一麻,卻並不在意,只是怔怔地望著武揚道:“老人家怎會知道我姓呂呢?”

此時的武揚,還是鄉下老頭的裝束,勁裝青年尊稱他一聲老人家,也就不足為怪了。

武揚促聲道:“這些待會再說,先說遭了暗算沒有?”

勁裝青年道:“僅僅小腿上中了兩支,不礙事。”

武揚心頭一震,截口道:“那是魔幫的獨門暗器‘追魂針’,怎可說不礙事!”

伸手懷中,取出溫香玉,遞給勁裝青年道:“呂兄,把這個含在口中,運氣由傷口逼出毒質。”

側臉向一旁的解笑雅道:“解姑娘,請替呂兄取出左小腿上的毒針,快!”

勁裝青年接過溫香玉,納入口中,尷尬地笑道:“老人家,取針之事,不敢有勞這位姑娘,還是我自己來吧!”

武揚沉聲道:“不可以!你必須運氣迫毒……”

此時,解笑雅已恭應一聲,蹲下嬌軀,劃開勁裝青年左小腿上的褲管……

武揚陡地一聲怒叱:“蔡舒達,你找死!”

叱聲中寒芒一閃,反手一劍,將企圖偷襲的蔡舒達的長劍削成兩段。

蔡舒達偷襲不成,反而賠上一支長劍,並且幾乎連手腕也被削斷,不由心底生寒地疾退丈外,怔徵地望著武揚問道:“尊駕是誰?”

武揚冷哼一聲道:“我是誰,你不配問!不過,待會我代表青城派清理門戶時,我會自動地告訴你的!”

此時,解笑雅已替勁裝青年取出毒針,並敷上藥,以她自己的手帕包紮好了,姍姍地向武揚這邊走來。

就當此時,一道瘦長人影,像天馬行空地疾降場中,赫然竟是枯竹老人長孫哲。

武揚向解笑雅促聲叱道:“解姑娘快退!”

同時,那勁裝青年已吐出口中的溫香玉,安詳地走過來向蔡舒達齜牙一笑道:“你‘大哥’果然來了,現在你可以安心啦……”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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