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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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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慕容美] 怒馬香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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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2: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初試青龍劍

武揚回頭問道:“呂兄,毒質已完全解除了麼?”

勁裝青年雙手遞還溫香玉,一面恭聲道:“謝謝老人家,已完全好了!這寶貝兒真妙得很!”

此時,枯竹老人正在聽取蔡舒達的報告,碧綠陰森的目光不時掠向這邊的三人。

同時,解笑雅也已看清楚勁裝青年遞還武揚手中的竟然是溫香玉,不由心中一動,向武揚投過一瞥會心的微笑。

枯竹老人向蔡舒達低語了幾句,蔡舒達俯身拾起他手下人被震飛的一支青鋼長劍,緩步向武揚身前走來。

武揚對蔡舒達的走近,視若無睹地徑自目注枯竹老人,微微一哂道:“長孫老人家,你明知他不是我的敵手,還要叫他前來丟人現眼,是想由我的武功路數中來忖測我的來歷麼?”

枯竹老人身軀稍微一震,不自然地一笑道:“你很聰明!”

武揚淡淡地一笑道:“不必多費心機了!還是由我自己告訴你吧!我就是俠魂武揚!”

武揚的話聲方落,蔡舒達駭然退立三大步,目射駭芒,手中青鋼長劍,不自覺地垂了下去。

枯竹老人雙目中碧光連閃,深深地盯著武揚,似乎有點不相信眼前這一點也不起眼的糟老頭兒,就是名震江湖的俠魂武揚似的。

那勁裝青年星目大張,目光炯炯地凝注武揚,俊臉上微微地現出一絲困惑神色。

只有解笑雅一人,因為已事先由溫香玉測知了武揚的來歷,所以她一點也不以為奇地鎮定如恆。

場中沉默了少頃,枯竹老人與那勁裝青年幾乎是同時發問道:“你真的是俠魂武揚?”

武揚一面卸除自己臉上和身上的偽裝,一面向那勁裝青年笑道:“不錯!呂兄,咱們待會兒再詳談。”

說話之間,業已恢復了他那英姿爽颯、儀表堂堂的本來面目。

那勁裝青年但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迸出一句四川話道:“俠魂,好!硬是要得!”

俠魂先向勁裝青年報以會心的微笑,然後,目光移注枯竹老人,淡笑問道:“長孫老人家,還有甚麼疑問麼?”

枯竹老人困惑地道:“你……不是已經護送天忌老兒等人,離開昭化了麼?”

武揚笑道:“離開昭化了難道就不能再回來?”

枯竹老人道:“老夫想不起你有什麼理由,再回昭化來?”

武揚淡笑道:“我有沒有理由再回昭化來,似乎與旁人無關”

微微一頓,正容接道:“長孫老人家,我有幾句逆耳之言,希望你能耐心地聽一聽。”

枯竹老人道:“想向老夫遊說?”

武揚接道:“雖然也可以說是‘遊說’,但說它是‘忠告’,應該比較更恰當一點!”

枯竹老人漠然地道:“說吧!”

武揚侃侃地接道:“你老人家過去頗負俠名,而且息影已久,何苦重出江湖,為虎作悵?”

枯竹老人雙目中碧芒一問道:“你是教訓老夫?”

武揚笑道:“不敢!方才我已聲明在先,這是‘忠告’!”

枯竹老人冷然一哂道:“諒你也不敢!”

武揚微笑接道:“長孫老人家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哩!”

枯付老人道:“燕雀焉知鴻鴿之志!”

武揚還是安詳地一笑道:“長孫老人家,小可幼承庭訓,雖然頗具敬老尊賢的涵養,但對一些妄自尊大,抬舉不起來的人物……”

枯竹老人冷然截口道:“住口!小子還好意思自詡‘幼承庭訓’,老夫卻認為你是父母死得太早,武浩然又沒好好地管教你,才養成你這種狂妄自大的性格!”

好傢伙!這不是明明罵武揚沒有教養麼!

武揚這,本來是天生外柔內剛的性格,最近這一次滅門血案,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只因目前道消魔長,自己孤掌難鳴,為了要湔雪這滅門慘案的血海深仇,他不得不頑強地磨練自己,抑住他那剛強火爆、嫉惡如仇的性格,從事於暗中偵查仇蹤,爭取並團結一切祛魔衛道的力量,以期給予魔幫一個致命的打擊!

所以,自慘案發生後的這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對他個人而言,無形中等於已增加了十年的人生閱歷了,因而性格方面,也比較溫和多了。

可是,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之所以變成比較溫和,並非是根本改變,而不過是受環境所迫,不得不強以理智去抑制自己的感情而已!

事實上,他那復仇的火焰,經常在胸臆中煎熬著,沸騰著,就像是一座暫時閉住的火山,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如果有人去撩撥它,不論這撩撥的人是有心或無意,但一經爆炸開來,就不可收拾了!

因此,枯竹老人的話聲才落,武揚已是眉宇間殺氣沸騰,目射寒芒地,“嗆”然拔出青龍寶劍,戟指著厲聲叱道:“不識抬舉的老混蛋!亮出兵刃來!”

枯竹老人見勢不由暗中一凜,一面由腰間解下一根烏油油的奇異軟鞭,一面陰陰地笑道:“老夫已三十年沒動過這一根蛟筋軟鞭,令宵尊重你是武老兒的獨孫子,不能不破例一下了!”

枯竹老人的這幾句話,平心而論,倒的確是由衷之言,不但不帶諷刺意味,而且,還多少有一點緩和起先那幾句太嫌過火之語的意思。

可是,聽在仇火沸騰的武揚耳中,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尤其是那“武老兒”三個字,更使他腦海中湧起丹碧山莊那一幕屍骸狼藉的慘景,不由更是火上加油地一聲厲叱道:“老賊領死!”

話出招隨,一出手就是左掌右劍,劍演萬流歸宗劍法中的“星河倒瀉”,掌發“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氣流形”,劍氣森森,掌風霍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枯竹老人疾襲而至!

枯竹老人手中軟鞭一揮,以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貫注在軟鞭之上,勁力千鈞,硬行將武揚的劍勢震偏,同時,鞭梢如具靈性似的如蛇飛舞,變幻莫測地纏向武揚的持劍右腕。

左手“撥草尋蛇”,硬接硬架,一股陰寒至極的掌風,向武揚的左掌迎上,口中則冷笑一聲道:“小狗!你也見識一下真正的最高武學!”

武揚心中微凜中,身形微側,沉腕撤劍,故做不敢硬接之狀,但實際上卻是微退復進,劍走輕靈,招演“日月經天”,掌後“雲龍乍現”,以比第一招更凌厲的威勢,揉身而進,同時口中大喝一聲:“老賊!這種不成氣候的三腳貓功夫,也敢自稱最高武學,我都為你覺得臉紅……”

剎那之間,雙方已交換了五招。

雙方的招式,都是不到一半,即撤招換式。

武揚在內家真力方面,無法跟對方硬拚,自不得不如此避重就輕,以期乘機取勝。

枯竹老人的蛟筋軟鞭,雖不畏兵刃,但武揚手中使的是足能斷金切玉的青龍寶劍,使他不能不有所顧忌,所以儘管他在內家真力上佔了便宜,但一時之間,竟也不能搶佔先機。

此時,那勁裝青年卻也與蔡舒達交上了手。

蔡舒達那暗藏機關的寶劍已被武揚毀去,勁裝青年心無顧忌,儘管腿上曾受毒針之傷,但因救治及時,已不礙事,兼以在湔雪那毒針之恥的心情之下,手底下更是奇招迭出,殺得蔡舒達手忙腳亂地已亂了章法。

武揚目光微掃之下,邊打邊揚聲說道:“呂兄,請留下活口,兄弟還有話要問他……”

勁裝青年朗聲答道:“小弟遵命!”

同時,枯竹老人陰惻惻地笑道:“小狗!還是當心你自己吧……”

話未說完,鞭掌齊變。

首先是左掌的陰寒掌勁中,陡地變成既腥且臭,令人難耐的惡劣氣息。

武揚方自心凜駭地騰出左手將溫香玉納入口中,並揚聲急促地道:“解姑娘、呂兄,快搶佔上風位置……”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

枯竹老人竟乘武揚心神微分之瞬間,陡然“嘿”地一聲冷笑:“小狗!給老夫躺下!”

叱聲中,左掌奇腥難耐的勁氣如潮,向武揚兜頭罩下,右手蛟筋軟鞭,猛然一抖,那長達二丈四五的軟鞭,竟如游龍夭嬌似地,留成五道圓圈,將武揚連頭帶腳地一齊圈住。

那五道圓圈,雖未曾將武揚裹緊,但留給他活動的範圍,卻也有限得很,而且,只要枯竹老人乘勢一收軟鞭,那麼武揚就真是非躺下不可了。

也許是枯竹老人高估了自己那歹毒無比的“腐屍五毒掌”的威力,以為武揚吸進那掌風之後,愉無幸理!

同時,也可能是顧忌武揚手中的寶劍,深恐他垂死掙扎時,傷了自己的寶貝兵刃。

因此,枯竹老人那軟鞭所幻成的五道圓圈,竟巧妙地避開了武揚持劍的右手,以致當他志得意滿地高叫“小狗給老夫躺下”,並乘勢一收軟鞭時,卻不料武揚口中因含有專解百毒的溫香玉,根本就沒中毒,反而舌綻春雷地怒叱一聲:“老賊!留你不得!”

剎那之間,但見青虹似靈蛇飛舞!因住武揚身外的蛟筋圓圈,紛紛寸斷,散落於武揚周圍的地面。

枯竹老人驀覺手中一輕,心膽俱寒中,“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完,青虹閃處,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斷。

緊接著,一聲慘嗥,血光迸射,枯竹老人那瘦長的身軀,已被攔腰斬成兩段。

那與勁裝青年惡鬥中的蔡舒達,本就早已處於捱打的狀態中,枯竹老人臨死前的一聲慘嗥,嚇得他亡魂俱冒,心悸神搖中,勁裝青年一聲朗笑:“閣下,你‘哥哥’已經報銷了!

現在該臨到你了哩!”

話出掌隨,一掌印向蔡舒達的前胸。

“砰”地一聲,蔡舒達踉蹌地退出八尺,“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軀也隨著搖搖欲倒。

勁裝青年一個箭步,以手中長劍架住對方那搖搖欲倒的身形,扭頭向武揚笑道:“武兄,幸不辱命了……”

話未說完,武揚陡地一聲大喝:“呂兄快躺!”

勁裝青年聞聲警覺,身軀剛剛往後一仰,一蓬毒針,已由他的身上呼嘯而過。

武揚於發聲示警時,業已飛身撲倒。

勁裝青年自就地一滾,蔡舒達冷笑一聲:“好一個‘懶騾打滾’!……”

但他話聲方落,“拍拍”兩聲脆響,已換了兩記火辣辣的耳光,就當他兩眼金星亂舞中,驀覺周身一麻,已無法動彈了。

勁裝青年挺身站起,向武揚苦笑道:“武兄,兩承援手,大德不敢言謝,這份恩情,小弟只好永銘心底了!”

武揚正容道:“呂兄,閒話少說,我要就這機會提醒你多加註意!”

勁裝青年也正容答道:“小弟洗耳恭聽。”

武揚道:“呂兄久居大漠,習慣於大漠人物之粗獷豪爽性格,對中原武林中人的陰險毒辣,自是陌生得很,今後,希望呂兄時時警惕,處處留心!”

勁裝青年肅容恭聲道:“武尼金玉良言,小弟當永銘肺腑。”

武揚淡笑道:“呂兄太言重了!我不過是有感而發,提你個醒兒而已!”

微頓話鋒,接道:“呂兄且請一旁調息,”我要先問問這賊子幾句話。”一接著,伸手揭去蔡舒達臉上的蒙面紗巾,微微一哂道:“蔡舒達,你也有今天!”

蔡舒達雖然周身不能動彈,但啞穴未受制,本來可以說話。但他卻僅僅冷哼一聲,閉目不語。

武揚向解笑雅招招手道:“解……嗨!大嫂,請過來一下。”

解笑雅姍姍地走近武揚身前,斂衽一札道:“多謝武少俠及時援手!”

武揚笑道:“大嫂怎麼也來這一套!”

勁裝青年張目訝然道:“原來你們也是早就認識的!”

武揚向勁裝青年笑道:“呂兄,這些待會再向你解釋。”

微頓話鋒,目光移註解笑雅接道:“大嫂,有一件事情,我要首先告訴你,大成見是天忌老人羅爺爺的愛孫。”

解笑雅訝問道:“真的?怎麼大成沒向我說過?”

武揚道:“這秘密,大成只恐怕也是最近才知道,所以你不能怪他。”

解笑雅道:“武少俠,大成現在何處?”

武揚道:“大成見正與他爺爺奶奶在一起,這些,等一會再行詳談,現在……”

伸手一指蔡舒達,接道:“我想由此人身上追查你公公羅希西前輩遇害的情形。”

解笑雅困惑地道:“這人是誰?他會知道麼?”

武揚道:“此人是百鳳幫中的鷹隊隊長,也就是青城派的現任掌門人蔡舒達。”

解笑雅與蔡舒達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啊”!

勁裝青年並接著以訝異的語氣道:“堂堂一派掌門人,竟只能在百鳳幫中任一名鷹隊隊長,那麼,這百鳳幫中,倒真算得上是人才濟濟了!”

武揚僅僅向勁裝青年笑了笑,接著向解笑雅道:“‘流雲劍客’羅希西前輩,是青城派的上一代掌門人,其秘密遇害的詳情,如果不能由蔡舒達口中問出一些端倪,那就將冤沉海底了!”

解笑雅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武揚向蔡舒達沉聲問道:“姓蔡的,我們的談話,你該已全部聽到了!”

蔡舒達依然是冷冷一哼,閉目未語。

武揚沉聲喝道:“蔡舒達,貴派上一代的羅掌門人,是不是你謀害的?”

蔡舒達冷然答道:“無可奉告!”

武揚方自劍眉一揚,解笑雅卻沉思著接道:“武少俠,聽說我公公,是青城派開派以來三大傑出劍手之一,以蔡舒達的武功,似乎最多隻能做一個幫兇而已!”

武揚點點頭道:“大嫂所言甚是!總之,這廝至少曾參與謀害羅前輩的陰謀!”

頓住話鋒,目注蔡舒達震聲喝道:“姓蔡的,你如果想在死前少吃苦頭,最好是據實答我所問!”

蔡舒達張目厲聲道:“大爺已經答覆過了,無可奉告!”

武揚冷笑一聲道:“看情形,你是非嚐嚐逆血攻心的滋味,才肯回答的了!”

蔡舒達冷哼一聲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什麼可怕的!”

武揚披唇冷哂道:“好!有種!那就讓你先嚐嘗生死兩難的滋味!……”

說著,已揚指凌空點下。

說來也怪,但見蔡舒達身軀一顫,竟哼都沒有哼一聲。

武揚微微一愣,解笑雅卻俯身略一端詳,苦笑道:“已經死了!”

武揚怒呸一聲道:“便宜了這東西!”

接著,又輕輕一嘆道:“真是百密一疏,竟沒想到這廝竟事先裝有內含劇毒的假牙。”

解笑雅目光一掠地面道:“這兩具屍體……”

武揚截口接道:“叫他的手下人帶走。”

頓住話鋒,向那六個逃又不敢,待著卻是心驚膽戰的黑衣武士招招手道:“你們過來!

將這兩具屍體就地掩埋也好,帶回去也好,快!”

那六個黑衣武士互一商量,立即分出三人,扶起蔡舒達和枯竹老人的兩段屍體,疾奔而去。

解笑雅目送那六個黑衣武士的背影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後,才幽幽地一嘆道:“武少俠,此行準備前往何處?”

武揚一面仰觀星斗位置,一面答道:“此事說起來,一言難盡,現在,距天亮已不遠了,咱們還是找一個靜僻所在,慢慢談吧!”

略頓話鋒,目注那勁裝青年道:“呂兄是否尚另有要事待理!”

勁裝青年道:“小弟並沒什麼要事。”

武揚道:“那就一起走吧!令師弟司徒傑也跟我在一起哩!”

勁裝青年既驚喜又詫訝地道:“真的……怪不得……”

武揚含笑接道:“怪不得,我能認識你,而你卻不認識我,是麼?”

原來這勁裝青年,就是司徒傑那位擅長劍法和掌法的師兄呂大年。

呂大年笑道:“武兄,我這人性急得很,我看不必跑遠了,就在這松林中談談吧!”

武揚道:“也好!”

說著,三人相偕走入松林中,在一塊較為清潔的空地上席地坐下,然後由武揚將自與解笑雅別後所發生的種種一切,擇要地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解笑雅方自微微一笑地輕啟櫻唇,呂大年卻搶著笑嚷道:“武兄,你好壞!

原來你早就到了這兒,卻躲在暗中偷看我……”

武揚笑接道:“你又不是千金小姐!還怕人家偷看不成!”

呂大年道:“我不管這些,現在,你得給我一個公平的交待!”

武揚淡笑道:“呂兄我哪一點不公平了?”

呂大年笑道:“你想想看,我的師弟已成為你的盟弟了,而你對我,卻是呂兄長,呂兄短的,這能算公平麼?”

武揚悠悠地道:“你這話,才是有欠公平哩!試想當你對我左一聲老人家,右一聲老人家的時候,我好意思真的倚老賣老,叫你小老弟麼?”

呂大年道:“現在哩!”

武揚談笑道:“現在,我可沒再叫你‘呂兄’啊!”

呂大年有點啼笑皆非地道:“我不是這意思……”

武揚截口笑問道:“不是這意思,那又是什麼意思呢?”

呂大年頓足道:“你……你怎可厚彼而薄此!”

武揚一本正經地道:“此話怎講?”

呂大年道:“我那師弟已成為你的盟弟了,此刻,你將怎樣安排我呢?”

武揚笑道:“你希望我怎樣的‘安排’你呢?”

解笑雅一旁接口笑道:“武少俠,別逗他了,我看……”

武揚微笑地截口道:“大嫂有話儘管吩咐。”

解笑雅接道:“這位呂少俠,顯然是有意授他師弟的例……。”

武揚目注呂大年笑問道:“是麼?”

呂大年向他翻了翻白眼,賭氣沒答腔。

武揚接道:“按年齡順序,羅大成比我大,我是老二,賢師兄弟只好委屈一點做老三和老四了!現在,大哥雖然不在面前,但有大嫂在也是一樣,底下該怎麼做,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呂大年含笑起身,向武揚和解笑雅下拜道:“小弟拜見大嫂和二哥。”

武揚和解笑雅雙雙還禮,對拜了八拜。

然後,武揚向呂大年正容說道:“三弟,我與大哥,都有一身血海深仇,而目前,敵焰囂張,麻煩有增無減,你與四弟,本來是閒雲野鶴之身的局外人,加入我們這圈子之後,有些事情,可不許強自出頭……”

呂大年朗目神光一閃,截口沉聲道:“二哥,這幾句話,算是你做二哥的給我這盟弟的見面禮麼?”

武揚微顯激動地道:“三弟,你得諒解二哥一點。”

呂大年道:“我知道二哥是為了我好,可是,如果二哥方才所言,那還要盟兄弟幹啥!”

武揚伸手握住呂大年的健腕,搖撼著道:“三弟,你這一份情意,二哥除了生受這後,已不便再說什麼了!”

呂大年正容道:“你不再說什麼了,可是我還有話要說哩!”

武揚道:“三弟有話請儘管說。”

呂大年神色略弛地道:“二哥,你可知道,方才你故意逗弄我,已經是嚴重地得罪你的三弟了,知道嗎?”

一旁的解笑雅忍不住“噗嘖”一聲嬌笑。武揚微笑地道:“天亮後,罰我做東,怎麼樣?”

呂大年微微一哂道:“由你做東,是天經地義的事,怎能算罰!”

武揚涎臉笑道:“饒了我吧!三弟,只此一遭,下次不敢了!”

呂大年漫應道:“我是可以饒你;不過”

側臉向解笑雅道:”大嫂,我那準二嫂,現在芳蹤何處?”

解笑雅抿唇微笑道:“呂少俠,你的準二嫂可不止一二位哩,你說的是哪一位準二嫂?”

呂大年一愣道:“這個……隨便找一位就行了,只要她能給我這三弟主持公道就行。”

解笑雅道:“想告狀麼?那好辦得很,此番前去,準可見到一位就是……”

武揚乘機岔開話題道:“大嫂,方才你那‘呂少俠’的稱呼,是否也該修正一下?”

解笑雅淡淡一笑道:“武……二弟教訓的很有道理,我該叫他三弟才對。”

武揚笑道:“大嫂,有道是,大嫂當娘,是‘教訓’二字,小弟可擔當不起。”

呂大年接道:“二哥,你可不能‘顧左右而言他’!小弟與大嫂的話還沒說完哩!”

武揚神色一整道:“三弟,別頑皮了,該說正經的了!”

略頓話鋒,目註解笑雅道:“大嫂,你是幾時離開何姑娘的?”

解笑雅正經中仍不忘俏皮,先向呂大年微笑地道:“三弟,請注意,你二哥口中的‘何姑娘’,就是百鳳幫中的七公主,也就是你的準二嫂中的一位……”

武揚方自苦笑著眉峰一蹙,解笑雅卻斂笑正容接道:“二弟,我是今天午後才離開河姑娘的。”

武揚一愣道:“那麼,目前何姑娘的情況和行蹤,你都不知道了?”

解笑雅嬌軀一震,訝問道:“難道說,這半天之中,又發生過什麼事故了麼?”

武揚輕輕一嘆道:“豈僅是發生了事故,而且這事故還非常嚴重哩!”

接著,將獲自三皇娘駱鳳卿口中,駱陽鍾要收七公主為六皇孃的消息簡略地說了一遍,當然其中略過了與駱鳳卿且自風流莫下流的旖旎風光。

解笑雅聽完之後,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道:“怪不得何姑娘那麼匆促地把我打發走……”

武揚問道:“大嫂,何姑娘打發你走時,沒說過任何原因?”

解笑雅道:“當時,她只匆匆地說:‘你必須立刻離開我,越快越好……’”

呂大年截口道:“二哥,那位三皇孃的話,是不是可靠,咱們要不要立刻去看看何姑娘?”

武揚沉思道:“二哥,那位三皇孃的消息,應該不會假,本來,我此行就是準備前往一探究竟的,可是,現在業已天亮,如果三皇娘消息不可靠,此刻,木已成舟,縱然咱們趕去,也是回天乏術了!”

解笑雅道:“二弟,那位三皇孃的話,大概不會假,因為其中有一部分,我也可以證實,所以,那何姑娘諒還不致有什麼危險。”

武揚注目問道:“大嫂能夠證實的,是哪一部分?”

解笑雅道:“就是那三公主與七公主,互調職務的部分。”

微微一頓,沉思著接道:“不過,為慎重計,咱們還是有暗中一查的必要。”

武揚蹙眉問道:“大嫂,你還記得那柳員外住宅的位置麼?”

解笑雅道:“當然記得,就在昭化城東,靠近城牆邊的一所宏偉的住宅。”

武揚點點頭道:“是了!昨晚我經過那兒時,那宅中還有燈光……”

解笑雅歉意地笑道:“你本來是打算去一探究竟的,結果卻被我這邊的打鬥之聲,將你引來了,是麼?”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解笑雅面含重憂地道:“那我真希望何姑娘不致有什麼問題,否則,我這大嫂勢將負疚終生了!”

此時,天時業已大明,惟濃霧瀰漫,三丈之外,難辨人面目。

呂大年插口接道:“大嫂、二哥,小弟之見,咱們不如趁這晨霧未消前,立即往城中一探。”

解笑雅道:“我同意。”

但武揚卻沉思著道:“原則上我也同意,不過,那僅僅是我一個人前往。”

解笑雅和呂大年幾乎是同時一怔道:“為什麼?”

武揚道:“此行僅系暗中踩探情況,並非打鬥,人多了反而不好。”

解笑雅道:“那麼,我跟三弟呢?”

武揚道:“兩位暫時在這兒稍待,最多一個時辰,我就回來。”

解笑雅道:“方才,他們已有人回去報信,萬一有強敵來此,教我跟三弟兩個人如何應付?”

武揚道:“駱陽鍾那廝,最愛自作聰明,我斷定他必然認定,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我們既然惹下大禍,決不會再在這兒逗留的了!”

呂大年接道:“二哥話是不錯,小弟也自信不致怕事,但咱們力量分散,對彼此都不太好。”

武揚方自蹙眉沉思,陡然,劍眉一揚,沉聲喝道:“什麼人?”

十丈外的霧影中,人影一閃,響起一個怯生生的語聲道:“是武少俠麼?”

武揚一愣道:“你是誰?”

霧中人笑道:“我是小韻。”

武揚與解笑雅同時一“啊”,解笑雅並促聲接道:“有什麼事嗎?”

人影逐漸走近,這位七公主何慧卿身邊的俏丫頭,此刻竟是一身材童打扮,面色黝黑,鄉土氣味十足,要不是她報姓名,真還沒人能認出來哩!

她,先向武揚、解笑雅躬身道:“婢子見過武少俠、解姑娘。”

一身男裝,行著男人的禮,卻口稱婢子,想想也真夠滑稽!

武揚沉聲道:“小韻不必多札!請先說要緊的事。”

小韻目光一掠呂大年道:“這位少俠是?”

武揚接道:“這是我的盟弟呂大年。”

小韻向呂大年躬身為禮道:“小韻見過呂少俠……”

武揚一蹙眉頭,暗道:“這丫頭的禮,可真多……”

解笑雅微笑地道:“小韻,坐下來談吧!”

小韻道:“婢子還是站著說的好,我還得立刻趕回去哩!”

武揚接道:“有什麼話,請快點說吧?”

小韻囁嚅地道:“小姐要我告訴武少俠……她……她說……”

武揚身軀一震,促聲道:“她怎麼了?”

小韻接道:“她說:帝君已獲悉天忌老人等由嘉陵江東下,昨夜已親率大批高手,前往追截,所以小姐特別派婢子來向武少俠傳活,請立刻趕往支援。”

武揚劍眉一挑道:“駱陽鍾是幾時動身?”

小韻道:“是快近四更時動的身。”

武揚沉思著道:“小姐沒有事麼?”

小韻道:“小姐沒有什麼事,她說,三皇娘跟少俠說的,都是實情……”

武揚截口問道:“三皇娘也跟小姐在一起?”

小韻道:“是的,帝君跟正官皇娘走後,三皇娘就到小姐這邊來了。”

武揚臉色微微一變道:“那正宮皇娘也去追趕天忌老人……”

小韻答道:“不是的,正官皇娘是回總宮去了!”

武揚注目問道:“那正官皇娘是幾時來的?”

小韻訥訥地道:“武少俠,有關帝君對小姐……意圖染指的事,其中詳情,三皇娘已向您說過了,是麼?”

武揚道:“不錯!”

小韻嫣然一笑道:“少俠,一切如三皇娘所預期,帝君不但心願未遂,而且被正宮皇娘訓了一頓……”

武揚與解笑雅同時如釋重負地長吁了一聲,此刻,他們兩人心中所懸著的一塊石頭,才總算放下了。

武揚自然不便說什麼,但解笑雅卻忍不住地喃喃自語道:“真是謝天謝地……”

武揚沉思著道:“那麼,小姐跟三皇娘她們現在還沒走?”

小韻道:“是的,他們準備正午起程,聯袂回總宮。”

武揚問道:“小韻,你是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的?”

小韻微笑地道:“還不是由蔡舒達那些個手下人口中所來的。”

略微一頓,興奮地接道:“少俠,小姐聽說天忌老前輩脫險的消息,是多麼高興,尤其是由三皇娘口中說到你一招奪去她的寶劍,以及殺唐天鵠,和方才殺死了蔡舒達、枯竹老人等的消息時,更是目射異彩,嚮往不已。”

武揚微微一笑道:“小韻,謝謝你!”

小韻沉思著道:“小姐說,三公主已接替她總巡察的職位,並且就在附近,此人心狠手辣,陰險得很,如果遇上時,請你不要手軟,最低限度也要廢去她的武功。”

武揚點點頭:“好的,我記下了!”

小韻想了想,注目武揚問道:“少俠有什麼吩咐麼?”

武揚略一沉思道:“沒什麼了!啊!小韻,請上覆何姑娘,請她時時警惕,處處小心……”

小韻抿唇笑道:“婢子記下了!真巧!小姐也是這麼吩咐過,婢子還沒有說出來哩!”

呂大年忍不住咧嘴笑道:“這叫做心心相印呀!”

武揚俊臉微微一紅,小韻卻笑著向解笑雅道:“解姑娘有什麼吩咐麼?”

解笑雅笑道:“我所要說的話,方才武少俠已代我說過了。”

小韻道:“那麼,婢子要告辭了。”

武揚、解笑雅同聲說道:“好!沿途多加小心!”

小韻恭聲道:“多謝關注!婢子省得。”

向三人分別一札,轉身疾奔而去,剎那之間,消失於沉沉霧色之中。

林中沉寂了少頃,還是呂大年首先發話道:“大嫂、二哥,現在好了,二哥已不必去探望何姑娘,咱們取回七怒馬之後,就可追上那什麼帝君,好好鬥他一斗了!”

解笑雅向武揚問道:“二弟,你那七怒馬的藏處,離這兒還有多遠?”

武揚漫應道:“就在離此約十七八里的一處隱密山谷中。”

呂大年笑問道:“二哥,你是交給什麼人看管的?”

武揚微笑地道:“山神土地。”

呂大年一愣道:“那不怕別人偷走麼?”

武揚笑道:“如果能輕易給人偷去,那還能算是罕見的龍駒寶馬麼?”

略頓話鋒,眉飛色舞地接道:“那七怒馬不但深具靈性,能懂人言,而且,一般普通的武林一流高手,也根本近不了它,我跟它相處的時間雖不算長,但雙方交情卻很融洽。前次,當我將它送到山谷之時,曾特別交待過它晝伏夜出,不可讓生人看到,萬一給人發現時,不妨另找隱密地點潛出,等風頭過後再回來。”他話音一頓,又道:“當時,它挨著我親熱時,連連低鳴,表示惜別之意,經我一再地開導,它才怏怏地離去。”

呂大年禁不住悠然神往道:“世間竟有此等通靈寶馬!我真想立刻見到它,二哥,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時間雖已快近辰末,但漫天濃霧仍然末消散,而且,越近山區,霧氣也更濃。

武揚等三人,在迷霧中奔馳了約炊許工夫,已進入一個深幽而十分隱密的山谷。

呂大年舉目四顧,不由脫口讚道:“好一個隱密的所在!”

武揚微微一笑,仰首發出一聲清朗,卻略嫌低沉的清嘯。

嘯聲雖然低沉,但遠近群峰,仍然發出同樣的回聲。

可是,除了武揚自己的清嘯和回聲之外,寂寂空山,竟聽不到別的反應。

武揚微蹙眉峰,自語道:“難道出了什麼事麼……”

就當他自語的同時,一陣“唏聿聿”的馬嘶之聲,隱約地傳來。

嘶聲微弱而暗啞,似乎是由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武揚不由地神色略霽道:“原來它是跑到遠處玩兒去了。”

接著,他再度發出一聲清嘯,然後注意傾聽著。

這回,他聽得十分仔細,那馬嘶聲奇異得很,比第一次更為低弱喑啞了,不但予人以更為遙遠的感覺,也似乎是由地底發出似的。

武揚不由臉色一變,沉思著道:“看來是真的出了事故了!”

扭頭向解笑雅、呂大年二人道:“大嫂、三弟兩位聽清楚了那馬嘶聲的地方麼?”

解笑雅首先答道:“好像是來自谷底。”

呂大年道:“不錯!小弟也是有此感覺。”

武揚接道:“那就不會錯了!咱們且向谷底一探究竟。”

於是,三個人戒備著,由武揚開道,解笑雅居中,呂大年殿後,向谷中蹚進。

這山谷縱深約有五里,外窄內寬,出口處僅有三十丈左右,但谷中面積卻廣達百畝,成了一個葫蘆形。

谷中,滿布高達數十丈的雜木,濃廕庇天,清幽中,另有一種陰森恐怖之感。

尤其是目前濃霧未消,走在這根本無路徑可循的原始森林中,黑黝黝的有如黑夜。

三人摸索著前進間,呂大年低聲問道:“二哥,你前番來此時,是否曾經搜索過,這山谷中有沒有什麼猛獸,和凶神惡煞?”

武揚也低聲答道:“前次來時,天氣很晴朗,我曾費了足有一個時辰的工夫,詳察四周,並未發覺什麼異樣情形。”

微頓話鋒,低聲接道:“已快接進谷底,為防萬一,從此刻起,咱們不要再說話了!”

三人悄悄地蹚進半里之遙。

驀地,谷底傳來一聲淒厲的叱聲:“賊子!你乾脆殺了我吧!”

武揚神色一變,回首向後隨的兩人打了一個手勢,摒息著加速向前蹚進……

另一個陰沉的語聲也同時傳來:“別大呼小叫,縱然你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那淒厲的語聲道:“萬惡賊子!我看你橫行到幾時……”

那陰沉的語聲道:“我能橫行多久,與你一點也不相於!嘿嘿……目前最要緊的是,多多為你自己著想,少受點皮肉之苦才是正經。”

這回,武揚聽清楚了,那淒厲的語聲,是出自一個女人之口,而那陰沉的語聲,卻顯然就是百鳳幫中的總護法金重山。

於是,他心中戒竟憑添地向後隨的兩人傳音道:“大嫂,三弟,請加強戒備!裡面的二人中,有一個是魔幫總護法金重山老賊!”

這時,三人業已到達谷的盡頭,但見峭壁排雲,佈滿青苔,可是卻一無跡象可尋,因為那峭壁上平整如削,除了青苔和水漬之外,既不見有甚門戶,更無什麼天然石洞。

那麼,方才那對話中的兩人是在什麼地方呢?

武揚方目向解笑雅、呂大年二人分別投過詢問的一瞥。

就在他們箭遠處的高空,再度傳出金重山的陰沉語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再仔細考慮一下,我待會再來。”

武揚向解笑雅、呂大年二人一打手勢,三個人立即分別藉林木掩護,悄悄地向發聲處趨近。

“格”地一聲,一株足有十人合抱的參天高的古樹的半腰,現出一個人工的窗口。

武揚心中一喜,一面掩蔽身形,一面不由暗忖道:“這等藏身所在,倒真是匪夷所思……”

他的忖思未畢,一條人影,捷如飛鳥地由樹腰縱落。

暗中窺探的武揚,不由目光為之一直。

因為此人哪裡是什麼金重山,那不赫然就是武揚遭滅門慘禍之後,曾經兩度相遇過的病郎中金策易麼?

武揚忍不住心中熱血沸騰,一面心念電轉:“這老賊顯然是因為不放心我方才所發出的嘯聲,而意欲前往察看,可是他此行所為何來?這樹腹之中藏的又是什麼人呢……”

金策易目光向下一掃,業已探手懷中,取出一片灰紗,準備向臉上蒙去。

武揚閃身而出,冷笑一聲道:“不必再用這玩意兒了!金大俠!”

病郎中金策易驚喜交迸地道:“啊!老弟,原來是你……”

武揚冷然截口道:“不錯!是我,來得太不是時候了,是麼?”

病郎中神色微變地道:“老弟,這是什麼話?”

武揚微微一哂道:“我的話雖然有點不太好聽,但自信卻是道道地地的人話,嘿嘿……

你聽懂了麼?”

病郎中苦笑著道:“老弟,你是怎麼啦……”

武揚劍眉一揚,沉聲叱道:“住口!”

微微一頓,目射煞芒地朗聲接道:“武某人雖不敢自詡為頂天立地的奇男子、大丈夫,但憑你這種人面獸心的東西,實在不配跟我稱兄道弟!”

病郎中那本來是滿布病容的老臉上,居然也掠過一片紅潮,雙目中神光一閃,但終於強行地忍了下去,勉強地一笑道:“武老弟,我原諒你因家門不幸而性格大變,但你對我的誤解也未免太過份了!”

武揚冷笑一聲道:“誤解?”

病郎中飛快地接道:“是啊!你總認為我就是百鳳幫中的總護法金重山……”

武揚強忍心頭憤怒,漫應道:“難道冤枉你了?”

疾郎中苦笑道:“那真是天大的冤枉!”

武揚冷然一哂道:“那金重山的本來面目,我雖然沒看到過,但其身材、口音卻與你毫無二致,這一點,你作何解釋?”

病郎中道:“老弟,記得我以前好像跟你解釋過,那可能是我的那位孿生兄弟。”

武揚道:“好!姑且算是吧!那麼,我再問你,你平常穿的是青色長衫,藥箱從不離身,而今天,卻為何穿著與金重山一樣的灰衫?為何沒帶藥箱?為何準備蒙上紗巾?這些,你能有合理的解釋麼?”

病郎中微微一得道:“這……”

武揚披唇微哂道:“‘這’什麼呢?金總護法。”

病郎中微慍地道:“武老弟,你太無理取鬧了!難道老夫一輩子只能穿青衫!一輩子都不能離開藥箱麼?”

武揚冷笑一聲道:“好!姑且算你有理!現在,我再請教,當丹碧山莊發生滅門血案之後,你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莊中,為的是啥?前此,你捏造什麼九天快何鳳鳴的把戲,又是所為何來?神秘失蹤三年,又作何解釋?”

病郎中神色微變地道:“這些,我不是當時就向你解釋過了麼!”

武揚淡然一笑道:“我這人很好說話,就算你當時那些牽強的理由也是理由吧!”

目光向村腹中一掠,接道:“那麼,這樹腹中藏的是什麼人?你今天到這兒又是所為何來?”

病郎中臉色大變地冷笑一聲道:“小輩,你管的閒事太多了!”

武揚扭頭喝道:“三弟,請上樹上去瞧瞧!”

呂大年應聲飛身縱登那大樹上,由那窗口鑽了進去,詎料病郎中陡地一聲獰笑,乘武揚注目樹上,心神微分的當口,猛然右掌一揚,一蓬細如牛毛的淬毒鋼針,已向武揚兜頭射來。

雙方距離不及八尺,又當武揚心神不屬之情況下,按理,武揚應該是絕難倖免。

可是,武揚面對此陰險毒辣的老魔,戒備之心,卻是並未鬆懈!因此,病郎中手中的淬毒鋼針才一出手,武揚陡地一聲冷哼,手中青龍寶劍微揚,那些淬毒鋼針,已全部被青龍寶劍的磁力吸住。

病郎中方自暗喜自己得手之際,見狀不由心中一凜,但武揚卻已不容對方再有所行動,怒叱一聲:“老賊!留你不得!”

叱聲中,劍勢一順,一招“斗轉星移”,揮灑而出。一病郎中冷哼一聲:“區區萬流歸宗劍法,也敢在老夫面前賣弄!”

身形微側,避過劍勢的銳鋒,右掌橫切,左手五指箕張,徑行扣向武揚的持劍右腕,居然硬接硬架,避招還攻,有如一氣呵成。

武揚沉喝一聲:“來得好!”

左手“雲龍乍現”,硬接對方橫切而來的右腕,右手劍勢微沉,冷不防地來上一招極平常的“笑指南天”,勁削對方左手。

病郎中冷笑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撒手!”

冷笑聲中,左手屈指輕彈,五縷勁風,破空生嘯地彈向武揚的劍葉。

武揚一聲朗笑:“未必見得!”

但他話未說完,驀覺手中劍勢向旁邊一蕩,整條右臂被震得痠麻難耐,手中寶劍幾乎要脫手飛去。

匆促中,不由心頭一凜。

“這老賊好渾雄的指力……”

心念電轉中,病郎中已怒吼一聲,雙掌齊施地再度撲入上來,一面惻惻地笑道:“小狗!老夫成全你跟武浩然去團聚吧!”

武揚鋼牙一挫,就著長劍一蕩之勢,巧妙而自然地演出了唐羽儀所授的九式絕招之一“紫氣東來”,同時怒叱一聲道:“老賊!你也嚐嚐這個!”

病郎中金策易方自擬以一身不為人所知的奇異武學,一舉將武揚擊斃,驀覺眼前青虹耀目,劍氣侵肌,竟然好像四面八方都被劍氣包圍住似地。

不由心神巨震地大喝一聲:“小狗給老夫躺……”

“躺下”的“下”字尚未說出,陡地發出一聲慘嗥,一隻右手已被齊腕削斷,左小腿也被劍劃破一道長達五寸的血槽。

不過,武揚也被對方那強勁絕倫的掌力,震得氣血翻騰,雙目中金星亂舞,踉蹌地連退五大步,才勉強拿樁站穩。

一旁暗中掠陣的解笑雅,飛身而出,一面向病郎中打出一把淬毒鋼針,一面搭扶著武揚,關切地問道:“三弟,不要緊麼?”

同時,呂大年也於樹腹中飛身而下,人在半空中,卻揚聲說道:“二哥,這老賊讓我來收拾……”

病郎中金策易似乎因自己已受重創,不敢逗留,當下左手一揮,震飛解笑雅所發出的淬毒鋼針,同時飛身而起,口中冷笑一聲道:“小狗!今天便宜了你!”

這病郎中的一身功力,的確驚人,在身受重創之情況下居然還能縱跳如飛,話聲未落,人已到了二十丈之外了。

呂大年身形甫落,大喝一聲:“老賊你走不了!”

叱聲中,已彈身而起。

正在調息中的武揚,忽然張目沉聲道:“三弟,窮寇莫追!”

呂大年硬行剎住業已縱起的身形,回身問道:“二哥,不礙事麼?”

武揚目光向解笑雅和呂大年二人一掃,淡然一笑道:“謝謝兩位!沒什麼要緊,我頂多再調息頓飯工夫就可以好了!”

微微一頓,接道:“三弟,你不妨暗中跟蹤一下,別讓老賊將寶馬帶走了!”

呂大年探手懷中,取出一個小型玉瓶,撥開瓶塞,倒出兩粒黃豆大小的藥丸,送給武揚道:“二哥,這是家師親自煉製的療傷聖藥,請趕快服下,可以使內傷加速痊癒。”

武揚接過藥丸,納入口中道:“謝謝三弟!”

呂大年道:“小弟這就去跟蹤一下。”

武揚道:“記著,只要那老賊沒有帶走寶馬,不必追截他,並且一到谷口就折回來。”

呂大年道:“小弟記下了!”

說著,已匆匆追了下去。

武揚也徐徐地坐下,運氣調息,解笑雅則仗劍立在一旁,小心地警戒著。

此刻的武揚,心無雜念,盤膝趺坐,垂簾內視,運氣導引藥力行開,以使所受內傷加速痊癒。

但一旁的解笑雅,可就不同了。

她深知此刻自己的責任重大之至!稍一疏忽,後果即不堪設想,所以,她一手仗劍,一手則扣住一把淬毒鋼針,全神貫注地戒備著。

那淬毒鋼針,還是七公主何慧卿於臨別時,特別送給她以防萬一的,那本來是源出於解笑雅本門的店門化魂針,也不知是什麼原因,百鳳幫中的化魂針,忽然來源中斷,魔幫中人乃以此淬毒的追魂針代用,此針的歹毒,雖不及化魂針,但其毒性之烈,卻也是武林所罕見。

想不到此刻,這追魂針卻成了解笑雅對魔幫中人防身壯膽之用,實在是駱陽鍾所始料不及的滑稽事!

約莫頓飯工夫過後,林中霧氣漸消,一陣快速的衣袂破風之聲,遙遙傳來。

解笑雅神情一聚,方待喝問間,武揚已含笑而起,平靜地道:“可能是三弟回來了。”

解笑雅如釋重負地注目問道:“二弟,你完全好了麼?”

武揚笑道:“我本來只受了點輕微震盪,略一調息,就可復元,如今服過三弟所贈的靈藥之後,不但已提前復元,而且精神方面,反而更見充沛了。”

一個清朗的語聲接道:二哥,是真的麼?”

英姿爽颯的呂大年業已含笑站立兩人面前。

武揚笑道:“當然是真的!三弟,謝謝你了!那老賊是否已離谷逸去?”

呂大年點點頭道:“是的!我暗中監視他出谷,沿著山徑逃去之後,才折回來。”

武揚注目問道:“那樹上是什麼人?”

呂大年道:“那裡面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右肩琵琶骨被鐵鏈穿著,而且被點了穴道,我想盡辦法都解不開。”

武揚沉思著道:“這女人既然被金策易這老賊鎖在這兒而不加殺害,極可能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金老賊此去不但不甘心,也決不會放心讓我們將此人帶走,短時間內,必然會率領他的黨羽前來。”

頓住話鋒,略一沉吟道:“眼前,咱們當務之急,是立刻帶著此人離開此地,我看,三弟持我的寶劍上去。”說著,將青龍寶劍弟給呂大年,自己則仰首發出一聲龍吟清嘯。

呂大年接過寶劍,一式“一鶴沖天”,縱登樹腹。

解笑雅則找來一些結實的山藤,把它接連起來,以備將那女人吊下來之用。

武揚的嘯聲方落,一陣洪烈的馬嘶聲立即傳了過來。

武揚神色一喜,循聲辨位,這馬嘶聲似乎來自百丈的山腹中,因為距離已近,所以嘶聲也覺得洪烈多了。

武揚根據自己所忖測的位置,循聲找去。

在約一百五十丈外的一處懸崖下面,他發現了一個天然石洞,而那馬嘶之聲,就發自此石洞中,此時,另一陣洪烈的嘶聲也同時發出。

武揚不由心中更喜道:“好傢伙,他還找到了一個伴兒哩!”

那洞口藤蔓垂遮,所以他前次匆匆巡視時,竟不曾發現此一天然石洞。

他,撥開洞口藤蔓,搬走堵洞巨石,眼前黑影一閃,那七怒馬已向他撲了過來,挨著他不住地低嘶。

武揚一面撫慰著,一面溫聲道:“老朋友,這些日子來,太委屈你了,現在,你又自由啦……”

口中說著,目光卻在打量另一匹毛色純白的駿馬。

那白馬鞍轡俱全,全身純白,不見一根雜毛,而且是一匹雌馬,其雄駿程度雖然趕不上七怒馬,但卻也是千中選一的良駒。

與那七怒馬並立一起,一黑一白,相映成趣,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由那鞍轡俱全一點上判斷,那顯然是病郎中金策易的坐騎,自然,七怒馬的被拘於此,也就是病郎中金策易所做的了。

武揚心念電轉中,一面心花怒放地拍著七怒馬的頸項,笑道:“老朋友,恭喜你找到一位‘如花美眷’啦!”

那七怒馬也似乎感到無限興奮地低聲嘶鳴著。

武揚溫聲接道:“老朋友招呼你的‘新夫人’一齊走吧!咱們還得立刻起程哩!”

當這一人二騎相偕著走回原地時,呂大年已與解笑雅合作著將那可憐的女人吊了下來。

武揚略一注視,只見那女人約莫五十來歲年紀,儘管頭髮蓬亂,衣衫既髒且破,而且右肩琵琶骨的穿孔處腕血狼藉,但一張面孔,卻還相當紅潤。

以此推測,如果此人是武林中人的話,則顯然其一身功力並未完全失去,否則,在此種慘無人道的折磨情況之下,不會有如此紅潤的臉色。

最令武揚感到困惑的是,這女人那一張端莊而清秀的面部輪廓,竟有一絲似曾相識之感,但仔細想想,卻又實在想不起來曾經在哪兒見過。

就當武揚向那女人端詳著的同時,呂大年一聲歡呼道:“啊!好一對神駿的馬兒!”

微微一頓,忽有所悟地道:“咦!怎會多出一匹來了?”

武揚笑道:“三弟,這白馬是金老賊留下來送給你們的,也是我這七怒馬的‘新夫人’。”

呂大年興奮地道:“啊!那真好極了!”

武揚向解笑雅正容道:“大嫂,你與這老人家共乘白馬,我與三弟騎黑馬,現在,請你將老人家好好地綁在馬背上,我這就去將馬鞍取出來,然後,咱們立刻起程。”

解笑雅道:“二弟,你那馬鞍在什麼地方?”

武揚邊走邊答道:“就在離此約半里的一個小山洞中……”

一個時辰之後。

這是距原來那山谷約百里之遙的另一個隱密的山谷中。

武揚、解笑雅、呂大年,還有那位遭遇奇慘的半老婦人,一齊圍坐在一株大樹濃蔭之下。

三個年輕人正在吃著自己攜帶的乾糧,目光不時瞥向那半老婦人。

那半老婦人被制的穴道已解開,顯然已經經過梳洗和包紮傷口,並換上了解笑雅所隨身換洗的衣衫,正在趺坐調息著。

這女人經過梳洗和換上衣衫之後,顯得更加清秀而端莊了!儘管解笑雅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實在不合適,但這一點也無損於她那淡雅而高貴的無形氣質!

一黑一白兩匹神駒,則在一旁啃著青草,不時發出歡愉的低嘶,“小兩口兒”顯得非常恩愛。

短短一個時辰不到,馱著兩個人奔馳百十里山路,這對七怒馬來說,不算一回事,但那白馬兒竟也能辦到,那就很難得了!

當三個年青人吃完乾糧時,那半老婦人發出一聲幽幽長嘆,徐徐張開了雙目。

武揚恭聲問道:“前輩,現在精神好了些麼?”

半老婦人淡淡地笑道:“謝謝你!現在好多了!”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老身還沒請教諸位尊姓大名和師承來歷?”

武揚也正容答道:“這位解笑雅,是川南唐門,唐光宗前輩之愛女;這位呂大年,是‘大漠游龍’帥百川大俠的高足;小可武揚,先祖‘碧血丹心’……”

半老婦人悚然一驚,失聲截口道:“怎麼,‘碧血丹心’,武老競已做古了……唉!真想不到……”

微微一頓,困惑地接問道:“三位少俠都是名門高弟,只是此番怎會聚在一起,將老身救出來的?”

武揚輕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請恕小可放肆,能否請前輩先行示知名號?”

半老婦人微微一笑道:“少俠太言重了!老身理當先行說明來歷的。”

沉略少頃,幽幽一嘆道:“老身駱雙城,諸位可能沒聽說過,但那毒鳳幫的末代幫主何天應,總該有過耳聞的了?”

武揚神色一動道:“是的!聽說過。”

駱雙城(半老婦人)接過:“老身不是何天應的元配……”

武揚神色大驚地截口問道:“駱陽鍾是前輩的什麼人?”

駱雙城道:“那是老身的胞兄。”

武揚困惑地,囁嚅著道:“駱前輩,請恕小可說句不應該問的話……”

駱雙城悽然一笑道:“少俠是老身的救命恩人,縱然問得不得體,老身也不敢見責的,請就儘管問吧!”

武揚神色一整,注目問道:“聽說駱陽鍾現在的什麼正宮皇娘,也是他的胞妹,這些,駱前輩知道麼?”

駱雙城目光中掠過一絲無比怨毒的神色,幽幽地道:“是的!那是我的孿生妹妹,名叫駱雙文,也是使我家毀幫滅的罪魁禍首。”

武揚身軀一震道:“那麼,那慧卿姑娘,就是前輩的愛女了?”

駱雙城道:“不錯!怎麼?少俠見過我那慧兒?”

武揚喃喃自語道:“怪不得……當我初見到您時,有一點似曾相識之感……”

駱雙城突有所憶地神色一變道:“少俠,方才當你救醒我時,曾說過金策易那老賊已負傷逸去,這一來,我那慧兒可就糟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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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3: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往事不堪回首

武揚聽駱雙城說心上人慧卿要糟之語,不由身軀一震,低聲問道:“前輩此話怎講?”

駱雙城道:“金策易那老賊對慧兒本就垂涎已久,他這一鎩羽歸去,並知道我必然會被諸位救出,他為了先發制人之計,勢必對我那慧兒採取卑劣手段的了!”

武揚沉思著道:“慧卿姑娘目下是魔幫中的七公主了,而且有正官皇娘撐腰,諒那金老賊也不敢有什麼行動!”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少俠,如果你知道金老賊與那正宮皇孃的關係之後,就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武揚愕然問道:“難道那金老賊與正宮皇娘之間,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麼?”

駱雙城道:“不錯!”

武揚道:“這情形,駱陽鍾知不知道?”

駱雙城淒涼地一笑道:“那畜生當然知道,可是知道也有什麼用呢!他們彼此之間,已有協議,表面上各行其是,互不干涉,但骨子裡卻是句心鬥角,互爭領導權,苦的只是一些武林中的俠義道上人物而已!”

武揚沉思著道:“看來,那正宮皇娘,必然另有所恃,以控制駱陽鐘的了?”

駱雙城道:“武林人物,講究的是力量,駱雙文那賊人控制駱陽鐘的最可靠辦法,自然是實力啦!”

武揚注目問道:“前輩之意,是認為駱雙文的武功高過駱陽鍾?”

駱雙城道:“不是認為,而是事實,試想,駱陽鍾那畜生是何許人,他會輕易向一個人屈服麼?”

駱雙城訝問道:“前輩被幽禁已有多久了?”

駱雙城幽幽地一嘆道:“不算太久,才不過十八寒暑。”

武揚接問道:“那麼,前輩對駱陽鐘的情況,怎會如此清楚。”

駱雙城道:“少俠,這些,待會我會源源本本地告訴你的,現在我想先知道令祖遇害的詳情,和目前武林中的情況。”

提到武浩然遇害的事,武揚禁不住心頭酸楚地神色一黯,沉思少頃,才長嘆一聲,道:

“駱前輩,此事說來話長……”

接著,他將乃祖遇害的詳情,以及自他隻身單劍追索仇蹤以來,所經所歷,和所發現的一切,不厭其詳的娓娓地說了一遍。

駱雙城直聽得銀牙一挫,恨聲自語道:“好一對卑鄙面狠毒的狗男女!”

微微一頓,幽幽地接道:“武少俠,寒門不幸,竟生出如此一對禽獸不如的兄妹來,本來當我最初遇害被囚禁時,即深感駱氏門中有如此一對狗男女為羞,並有改名換姓之企圖。

可是,自被四日久之後,我又改了主意,並暗中許下心願:那就是一旦皇天有眼,保佑我脫離苦海,重見天B時,我必須以有生之年,竭盡一切力量,手刃這一對狗男女,以慰駱氏門中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

武揚連忙截口道:“駱前輩,那駱陽鍾您可得交給我來手刃。”

駱雙城苦笑著道:“武少俠,方才我所說的,那是以前的心願,如今既然知道那音生已成為武林中的公敵,並且是你武少俠的殺祖毀家的仇人,自然理當將那畜生交由你手刀為是。”

武揚改容拱手道:“謝謝前輩……”

駱雙城淒涼一笑道:“武少俠怎麼跟我客氣起來了!真要談謝的話,你對我的救命之恩,又如何謝法呢?”

武揚正容道:“駱前輩,話不能這麼說。”

駱雙城幽幽道:“那該怎麼說呢?少俠。”

武揚訥訥地道:“因為……因為晚輩對前輩之救助,是機緣巧合,也是作為一個俠義道上人物應盡的本分,根本不該言謝!而前輩與駱陽鍾之間,雖屬同胞兄妹,但其仇,其恨,卻絕不低於晚輩之與駱陽鍾,此刻,能承慨允將他讓給晚輩親自來手刃,這一份情意,是何等隆重,又豈是空口言謝所能表達晚輩的感激之忱!”

駱雙城禁不住展顏一笑道:“有理!有理!想不到你的口才卻也跟你的武功一樣的棒!”

武揚謙然笑道:“前輩謬獎了!”

駱雙城神色一整道:“這些都是將來的事,目前不談也罷!現在,咱們還說正經的吧!”

解笑雅插口接道:“是啊!駱前輩,您方才還認為慧卿站娘回去之後,可能有危險,咱們現在應該設法加以挽救才是。”

解笑雅與何慧卿之間,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這種感情,決非基於單純的因為何慧卿曾經幫助她恢復武功的一點上,而完全是基於彼此之間的投緣,在那一段不算太短的相處日子中,所積聚起來的,所以,她第一個提出了挽救何慧卿免於危險的提議。

解笑雅的話,也使武揚暗道一聲“慚愧”!當下抬頭看看天色道:“對了!目前才午末之交,何姑娘剛離開昭化不久,咱們不如立刻前往將她請過來……”

駱雙城截口笑道:“武少俠,以這兩匹寶馬的腳程,前往昭化,需要多久?”

武揚道:“百十里路程,快馬加鞭,半個時辰足矣!”

駱雙城道:“可是,等你趕到昭化時,他們已離昭化百里之外了。”

微頓話鋒,沉思著接道:“當然,以寶馬的腳程,追上他們是沒有問題,可是,能否不將路線追錯是一回事,而寶馬的目標太以顯著,容易使敵方提高警覺,縱然追上了,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廣眾之間的,也不便詳談,所以,我的意思,還是立即趕往支援天忌老人等一行人比較重要。”

武揚蹙眉答道:“支援羅爺爺固然重要而急迫,可是,何姑娘那邊也……他不能不趁早著手。”

解笑雅接道:“是啊!萬一何姑娘有個三長兩短,豈非令人抱恨終身!”

呂大年提議道:“大嫂,二哥,咱們兵分兩路,同時進行支援,怎麼樣?”

駱雙城笑道:“呂少俠所提辦法固然不錯,但目前咱們的實力太單薄了!老身之意,與其兵分兩路,而可能弄成兩面都不能發揮效力,倒不如集中力量支持天忌老人為佳。”

武揚猶豫地說:“可是,我這位大嫂說的情況,也委實令人擔憂。”

駱雙城毅然地道:“武少俠,別猶豫不決了,咱們決定先支援天忌老人!至於慧兒,咱們縱然做最壞的打算,也不過失去清白而不致有生命之虞……”

解笑雅截口道:“駱前輩,慧卿姑娘的個性,晚輩知之甚深,假如不幸而失去清白,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駱雙城輕嘆一聲道:“真要有那麼一天,那也只好委諸於天意了,不過,據武少俠方才所說情況,魔宮中有止水老人在暗中潛伏,當不致坐視不救,而金老賊傷勢不輕,三兩個月內,諒他不敢胡來。”她頓了頓,接說道:“所以,嚴格說來,慧兒目前的危機並不深,但天忌老人的情況卻不同,不但危機迫在眉睫,而且嚴格說來,此行支援之能否成功,影響今後武林正邪之消長,至巨且深,少俠以為然否呢?”

武揚悚然動容道:“駱前輩所言甚是,咱們立刻起程就是!”

駱雙城道:“少俠,該立刻起程的不是咱們全夥,而是你跟呂少俠等三人。”

武揚一愣道:“那麼前輩您……”

駱雙城淒涼一笑道:“救兵救火,你們如果帶著我這麼一個形同廢人的老婆子前去,豈非等於自縛手足!”

武揚蹙眉接道:“話是不錯!可是,總不能丟下前輩您一個人在這兒呀!”

駱雙城道:“十八年的非人生活,我都熬過來了,如今我已重獲自由,再見天日,這兒不但是十分隱密,環境也不壞,對我來說,應該算是洞天福地了,少俠別為我擔心,只請為我準備一個月的食用之物就行了!”

武揚仍是期期然以為不可,解笑雅接道:“二弟,將我留在這兒服侍何伯母吧!”

這妮子福至心靈,不但放棄與夫婿相見的機會,且自告奮勇,獨任艱鉅,更妙的是連稱呼都套近了呢!

武揚點點頭道:“這倒算是一個辦法……”

駱雙城慈祥地一笑,目註解笑雅道:“孩子,你的好意,我很感激,而且對我來說,更是求之不得的事,不過,你們支援天忌老人的力量卻因你的留下也減低了,我會感到不安。”

解笑雅笑道:“侄女武功有限得很,也幫不了什麼大忙,倒不如留下來服侍您為佳。”

駱雙城道:“這樣也好,孩子,服侍我是不敢當!留在這兒給我做一個伴兒,順便我也可以傳你一點女兒家專用而且能速成的玩藝兒。

解笑雅大喜過望地道:“那侄女先謝謝伯母啦!”

駱雙城目注武揚微笑地道:“少俠,尊意如何?”

武揚正容道:“羅大嫂能獲伯母垂青,加以指點,這是她的造化,侄兒自是同感高興之至!”

好傢伙!真是打蛇隨棒上,他也套近了,叫起伯母來了!

駱雙城臉上肌肉一陣抽搐,目蘊淚光,但卻慰然一笑道:“孩子,按你們跟慧兒的交情而論,我也只好倚老賣老,做你們的伯母了……”

呂大年含笑截口道:“何伯母,侄兒雖然跟何姑娘還沒有見過面,但您可不能將我撇開啊!”

駱雙城開朗地笑道:“伯母當然不會撇開你,只是……孩子們,目前,我這伯母只好生受你們的了啊!”

話鋒一頓,正容接道:“好了!事情就這麼決定,現在,你們分出一個人去辦妥食用之物後,就可起程了!”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這事情由侄兒去辦吧!”

呂大年接道:“不!二哥,還是由我去較為妥當,因為魔幫中認識你的人太多了,容易惹出麻煩。”

武揚沉思著道:“也好!可是你得多加小心!”

呂大年道:“小弟理會得。”

說著,已向他那白馬跟前走去。

武揚問道:“二弟,身邊帶有銀兩麼?”

呂大年一面飛上坐騎,一面答道:“足夠用啦!”

韁繩一帶,已疾馳而去。

武揚揚聲道:“進城前要改裝一下,記好快去快回!”

“是”

這一聲“是”字傳來,人已到了百丈之外了。

沉默了少頃,武場破後說道:“伯母,侄兒認為何姑娘……”

駱雙城微笑截口道:“孩子,現在應該稱她為卿妹才對啊!”

武揚俊臉一紅道:“是……是……是的!卿妹那兒,咱們總得想個法子通知她,讓她提高警覺才對的。”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孩子,慧兒是我的親骨肉,我怎能對她不關心。”

解笑雅道:“伯母是否已胸有成竹了?”

駱雙城苦笑著道:“‘胸有成竹’是談不上,但我卻也有一個打算,雖然打算還得賭點運氣,但在目前情況下,也只好如此打算了!”

武揚關切地問道:“伯母能否將心中的打算說出來?”

駱雙城點了點頭,神色一整道:“方才,我之所以阻止你們前往追趕慧兒,主要固然是我不願為了我母女之間的私事,影響武林正邪之消長,而成為天下罪人,但那暗中維護的止水老人,和金老賊的受重創,以及我心中的這一個打算,也同時佔了不太輕的份量。”

頓了頓話鋒,幽幽地接道:“我雖於被囚禁之前,被點閉了三處大穴,而使功力消失十之七八……”

武揚訝然截口道:“金老賊為何未廢去伯母的全部功力?”

駱雙城苦笑答道:“那金老賊留下我三成功力,固然是因為已經穿透我的琵琶骨,不能再發揮什麼作用,同時也是怕我功力全廢之後,身體太弱,禁不住那種非人生活,而使他的希望落空。”

解笑雅問道:“那金老賊幽禁伯母,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

駱雙城道:“此事說來話長,留著待會再說吧!現在,還是先說我心中的打算。”

武揚注目接問道:“伯母,如果侄兒判斷不錯,目前您至少已恢復了五成以上的功力,這情形,又是怎能瞞過那精明、狡猾而多疑的金老賊呢?”

駱雙城淡笑道:“孩子,請聽我慢慢道來。”

頓住話鋒,沉思著接道:“當時,金老賊留下我三成功力,而穿透我的琵琶骨,在普通情況之下,這措施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了!可是他忽略了本門中有一種可以自動解穴和閉穴的功力,這真是應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的諺語了!”

武揚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於是伯母等金老賊走了之後,自己將點閉的穴道衝開,金老賊再來時,又自行將穴道封閉。”

駱雙城淒涼一笑道:“孩子,你說的固然不錯!可是在功力廢去十之七八,又被穿透琵琶骨的情況下,做起來哪有如此簡單!”

武揚慨然地道:“那麼,伯母是怎麼樣做的呢?”

駱雙城道:“一直熬了三年,我才算勉強將被點閉的穴道衝開,可是因為琵琶骨被穿透,真氣不能運行全身經脈,所以,這些年來,事倍而功半,直到目前,我才僅僅恢復原有功力的六成還不足。”

武揚與解笑雅幾乎是同時發出一聲輕“哦”!

駱雙城臉上掠過一抹堅毅的神色,接著說道:“不過,現在沾你們幾位孩子的光,我可以安靜地養傷和恢復功力了,如果不再發生意外,我這琵琶骨的傷口,一個月之內當可痊癒,功力也可以恢復到八成,那時候我就可以和那一對狗男女放手一搏了!”

武揚誠懇地道:“伯母,我希望您多休養一段時間,等功力完全恢復之後,再……”

駱雙城輕嘆著截口道:“孩子,時機緊迫,完全恢復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我也不能等得太久,必然儘早趕往魔宮去將慧兒救出來。”

武揚正客接道:“也好!侄兒等此去,將羅爺爺等人安置好後,也將盡快趕回來,所以,我想請伯母等人到齊之後,再採取行動。”

駱雙城點點頭道:“我會知道謹慎的,孩子,伯母已經是兩世為人了,還能不珍惜這劫後餘生麼!”

頓了頓話鋒,目註解笑雅道:“我想,一個月之後,你這位大嫂,也可以成為我的一位得力助手了!”

武揚笑接道:“侄兒恭祝伯母早日完成心願!”

駱雙城慈祥地一笑,解笑雅接著道:“伯母,三弟可能還得好一陣才能回來,這一段時間,能不能請您說一說當年被金老賊暗算的經過?”

駱雙城點點頭道:“好的,孩子,你不問,我也會說到這話題上來了!”

沉思少頃,才幽幽地一嘆道:“孩子們!聽說過毒鳳幫的開山幫主‘瀟湘鳳女’這個人麼?”

武揚、解笑雅同聲答道:“聽說過。”

駱雙城道:“‘瀟湘鳳女’雖然是當時黑道上第一大幫的幫主,但她的一身無敵武功和凜然正氣,卻使黑白兩道群相翕服,由衷地生敬,儼然為黑白兩道的霸主,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

話鋒一頓,目光在武揚和解笑雅二人臉上一掃,微笑著接道:“可是,你們聽說過‘瀟湘鳳女’的武功來歷麼?”

武揚答道:“沒聽說過。”

駱雙城道:“這是武林中一項鮮有人知的秘密,當然你們沒聽說過。”

解笑雅問道:“伯母,那‘瀟湘鳳女’前輩的武功,究竟是什麼來歷呢?”

駱雙城道:“那是源出於‘九陰真解’之中的‘九陰罡煞’。”

略為一頓,正容接道:“這是一種只能由女人修煉的功夫,而且必須那女人的體質能相配合,否則最多隻能達到七八成火候的境界。”

武揚若有所悟地道:“哦!我明白了!因為毒鳳幫的第二三兩代幫主都是男人,不能修煉‘九陰罡煞’,所以武功不及第一任幫主,而毒鳳幫的聲望也隨之而式微。”

駱雙城點點頭道:“不錯!而且這‘九陰罡煞’還有一個特點,可以速成,但卻只能達到七八成火候,不論修煉的人的體質如何,如果走的是速成的路子,則以後就永遠不能達到最高境界了!”

解笑雅注目問道:“伯母,您是否也準備以速成的方法恢復功力,所以才有方才那隻能恢復七八成火候的話?”

駱雙城道:“是的!不但我準備這麼做,而且你也要走速成的路子。”

解笑雅不由脫口問道:“那麼,侄女的修為,也最多隻能達到七八成火候的了!”

駱雙城方自微微點首,武揚卻爽朗地一笑道:“大嫂,這是可遇難求的福緣,你可別要太不知足,小弟我可恨不得變成女兒身哩!”

解笑雅白了武揚一眼道:“好意思!”

武揚延臉笑道:“在自己的伯母和大嫂跟前,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駱雙城微笑著接道:“‘九陰罡煞’最好是童身修煉,孩子,我要掃你的興,你以已婚之身而走速成的路子,恐怕最多隻有五六成境界的希望。”

解笑雅俏臉一紅,訕訕地問道:“伯母,那駱雙文是否也練的是‘九陰罡煞’?”

駱雙城神色一變道:“是的!”

解笑雅道:“那麼,她可能有幾成火候呢?”

駱雙城道:“那殘人荒淫過度,我想,她目前最多也只能達到七八成火候而已!”

武揚接問道:“伯母,那駱雙文的‘九陰罡煞’口訣,是由您身邊偷去的麼?”

駱雙城神色一黯,長嘆一聲,閉目沉思少頃,才幽幽地接道:“不錯!‘九陰罡煞’就是這次禍亂之源,方才我已經說過,本幫自開山幫主‘瀟湘鳳女’之後,接連兩任幫主都是男人,不能修煉‘九陰罡煞’,到先夫這一代,偏巧我的體質與‘九陰真解’上所記載者相近似,而且我有一身不俗的武功為基礎,於是徵得先夫的同意,由我一個人閉關潛修‘九陰真解’上的武功,經過五年的苦修潛煉,我總算已小有成就,正當我暗自慶幸,準備協同先夫重振毒鳳幫昔日聲威之際,不料卻已劫難臨頭而不自知呢……”

解笑雅截口道:“是那金老賊對您實施暗算?”

駱雙城搖搖頭道:“不!當時的金老賊,還是披著俠醫外衣的正派人物,而且,說句不怕你們兩位見笑的話,當時我對九陰武學的修為,雖不能與開山幫主‘瀟湘鳳女’媲美,但自信放眼當時武林,能夠與我一較雄長者,卻也寥寥可數,所以,憑金老賊那點道行,還不夠資格對我施行暗算!”

武揚接問道:“那麼,是那駱雙文……”

駱雙城點頭截口道:“是的!就是那賤人!”略為一頓,神色黯然地接道:“自己的同胞姊妹,久別重逢,自然免不了一番親熱,而在極端興奮情況之下,我情不自禁地將修練九陰武學已小有成就的事也告訴了她。”

解笑雅道:“於是,她就乘伯母不備之際,對您施下了殺手?”

駱雙城淒涼一笑道:“是的!”她仰首遙注天際浮雲,幽幽地一嘆道:“想不到這賤人,在關外混了七八年,不但練成了一身奇異的武學,而且早就與金老賊姘上了!這麼一對狗男女,一個是水性楊花的天生淫賤,一個卻是表面上道貌岸然,而暗地裡卻是嗜色如命,一肚子男盜女娼,以這樣一對狗男女,自然是臭氣相投,一拍即合,而成為武林中狼狽為奸的禍源了!”

解笑雅注目問道:“伯母,那兩人暗算您之後,就一直將您回在那株大樹之中?”

駱雙城道:“不是的,這些待會再談原來這一對狗男女,本就是包藏禍心,企圖借毒鳳幫的基業加以擴充,而遂其獨霸武林的野心!如今既然再加上‘九陰真解’的誘惑,那自然更加加速其發難的行動了!”

頓住話鋒,閉目沉思少頃,輕嘆著接道:“當時,我遭受暗算被囚禁之後,這一對狗男女如何吞併毒鳳幫,並如何與駱陽鍾結合,共同茶毒武林,我已無法知道,至於目前我之所以能知道魔幫中的一部分隱情,還是金老賊對我施行威逼利誘之餘,認為我已不能逃脫其魔掌而告訴我的。”

武揚蹙眉問道:“伯母,請恕我打岔……”

駱雙城悽然一笑地截口道:“孩子,幹嗎跟伯母客氣起來了?有什麼話就儘管問吧!”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據侄兒所知,病郎中金策易於江湖上的神秘失蹤,還是三年以前的事,可是據伯母所說,那老賊陷害伯母的行動卻早在十八年之前,這其間,是否還有什麼文章呢?”

駱雙城道:“箇中原委,我也不清楚,不過,以常情忖測,最初那十幾年,那金老賊還是以偽善者的面孔在武林中鬼混,以後可能覺得已無繼續鬼混下去之必要,才讓他自己神秘地失蹤的。”

武揚點點頭道:“伯母這分析很有可能。”

解笑雅道:“伯母,侄女對那駱雙文與駱陽鍾結合的原因,也想出一點眉目來了。”

駱雙城微笑著道:“孩子,說出來試試看。”

解笑雅道:“侄女拙見,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駱陽鐘的武功高於金老賊,而同時又有龐大的實力做後盾,於是,金老賊乃想利用他打下基礎之後,再乘機將其剷除。”

駱雙城道:“孩子,據目前的跡象顯示,和金老賊向我所吐露的口風中來證實,你的判斷是很正確的。”頓了頓話鋒,接道:“還有一點,據我的推斷,自我被囚禁之後,使毒鳳幫徹底瓦解的,也是駱陽鍾,而且這一點也經由金老賊口中證實過了。”

武揚接問道:“伯母,那金老賊囚禁伯母,究竟是想由你口中獲得些什麼呢?”

駱雙城長嘆一聲道:“說來說去,還是那一部‘九陰真解’!”

武揚訝問道:“‘九陰真解’既然還未失去,那麼,駱雙文的‘九陰罡煞’又是怎樣練成的呢?”

駱雙城道:“‘九陰罡煞’是‘九陰真解’中的一章,剛好我遭受暗算時,那‘九陰罡煞’的口訣帶在身上,所以被那殘人搜了去,而‘九陰真解’的全文卻被我藏在另一個秘密的地方。”

武揚“哦”了一聲道:“那‘九陰真解’上其餘的武功,想必也都是一些曠世絕學了?”

駱雙城苦笑道:“那‘九陰真解’上的其餘武學,雖不及‘九陰罡煞’,卻可以當得‘曠世絕學’這四字,而且那些武學也不僅限於女人修練,否則的話,我也不至於為了它遭受十八年的非人生活了的!”

解笑雅不勝嚮往地問道:“伯母,那些武功,您都學會了麼?”

駱雙城道:“當時伯母集中全力修練尋‘九陰罡煞’,其餘武學雖也曾涉獵,但限於天賦,只不過學會一套‘飛花掌法’而已!”略頓話鋒,長嘆一聲道:“如今,那一部‘九陰真解’,恐怕十九已被化成一片劫灰了!”

解笑雅道:“伯母是說那‘九陰真解’已被焚燬了?”

駱雙城苦笑道:“整個毒鳳幫所有的房舍,都已付之一炬,那‘九陰真解’還能倖存麼?”

沉思了少頃之後,才輕輕一嘆,回憶著接道:“據金老賊說:我被囚禁,本來是他和駱陽鍾、駱雙文等三人所共同協議,逼出‘九陰真解’之後,由三個人分享。可是,半年之後,金老賊卻暗中支使他的手下將我換了一個秘密場所,卻向駱陽鍾兄妹詭稱已被人救走了。此後,就由金老賊一個人來逼問我,每隔一年半載,必將我換一個秘密場所,一直到今天被你們救出來為止,十八年來,所受的非刑痛苦固已無法統計,即連所住過的秘密場所,也記不清有多少處了!”

武揚長嘆一聲,默然不語,但神情間卻隱含著無限的殺機。

解笑雅幽幽一嘆道:“這真是一樁慘絕人寰的悲劇……”

駱雙城淒涼地一笑道:“金老賊曾告訴過我,駱雙文對他已愛到元以復加的地步了,為了籠絡他,曾答應將慧兒給……給他……唉!所以,我方才才說,月前慧兒的處境,已是非常危險了!”

武揚鋼牙一挫,恨聲道:“真是該死的狗男女!”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金老賊也曾向我說過,只要我肯將‘九陰真解’交出來,他可以將慧兒完整無損地交還給我,讓我們骨肉團圓。”頓住話鋒,自我解嘲地笑道:“這老賊真把我當成三歲小孩了。”

說到這裡,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打斷了她的話鋒。

呂大年還帶著大包小包的物品,策馬疾馳而來,人未到,笑聲先傳:“二哥,這馬兒去的時候還有點鬧彆扭,但回程中可跑得真快,現在我才想清楚,它是捨不得它的新婚夫婿哩!”

解笑雅搶著白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真是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來……”

呂大年飛身下馬,一面卸下大包小包裹,一面拍拍那白馬道:“馬兒馬兒,我家的冬烘大嫂嫌你太過熱情,以後你可得收斂一點哩!”

駱雙城忍不住展顏一笑。

解笑雅不依地道:“伯母,您還好笑哩!也不管教管教這不知尊卑長幼的頑童。”

呂大年向解笑雅含笑長揖道:“大嫂請莫見怪,小弟這廂有禮了……”

西風蕭瑟,黃葉紛飛!

南國的深秋,到處呈現一片肅殺景色。

暮靄蒼茫中,一黑一白兩騎健馬,沿著嘉陵江左岸,絕塵疾馳,奔向下游。

這兩騎人馬,正是兼程趕往支援天忌老人等一行人的武揚和呂大年二人。

可是,寶馬雖快,卻趕不上兩個翅膀飛的。

他們兩人剛剛穿過昭化以南的永寧鋪,守在江邊蘆葦中的一個黑衣漢子卻已放出了一隻長程健鴿,展翅向下遊飛去。

由此可見這昭化附近,仍然到處是百鳳幫中的明樁暗卡,而武揚與呂大年二人的行蹤,也仍在魔幫中人的監視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武揚與呂大年二人,已馳出永寧鋪下游百里之外,堪堪進入南部縣境。

此時,夜幕深垂,四野一片沉寂,只有那聞到馬蹄聲和狂吠的鄉村犬吠之聲,劃破這悽寂的夜空。

前端已展開一條隘道,兩旁荒草,高可及人。

那隘道沿著山環劃成一道弧線,長達半里,形勢頗為險峻。

武揚與呂大年二人正策馬疾馳間,眼見前面形勢太以險峻,不由暗生警覺地戒備回頭向呂大年道:“三弟,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暗算!”

話聲才落,快馬已進入隘道中。

武揚和呂大年二人一面撥出寶劍,一面揚鞭一揮,胯下寶馬一聲長嘶,箭疾馳地向前激射。

那隘道的長度僅約半里,本來以寶馬的腳程,也是頃刻間即可渡過,如今在兩人加鞭疾馳之下,當更可縮短飛渡的時間了!

可是,就當兩匹寶馬加速向前衝之瞬間,“嗦嗦”連響,隘道兩旁的荒草中,長弓、硬弩、飛鏢、袖箭、以及鵝卵石、金錢鏢、白虎釘、追魂針……等暗器,紛紛發動,一齊向兩騎人馬集中射來。

武揚與呂大年二人幸虧早已凝勸戒備,一聞驚兆,一面清叱一聲,揮動長劍,連人帶馬一齊護住,一面雙腿一夾,寶馬負痛之下,一聲怒嘶,雙雙騰空而起,竟拔高三丈有奇,箭疾地射向十丈之外。

這一來,所有瞄準他們的弓箭和暗器,已不用他們的長劍掩護而告全部落空,等那第二撥的弓箭和暗器再度射來時,兩騎人馬,早已馳出隘道之外了。

武揚驚定思緒,不由脫口說道:“好險!”

呂大年笑道:“二哥,這還得歸功於金老賊哩!”

武揚訝問道:“為什麼?”

呂大年道:“因為他送了我們兩匹寶馬呀!”

頓了頓話鋒,立即恨聲接道:“可是那些賊子卻是饒他們不得!二哥,咱們轉回去給他們點苦頭嚐嚐!”

武揚笑道:“算了吧!趕路要緊。”

呂大年道:“這樣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武揚道:“手癢了,是麼?不要緊,前面有的是過癮的機會!”

呂大年恨聲道:“這些王八羔子,只會暗箭傷人,卻不敢追上來!”

武揚笑道:“追上來送死,世間哪有這種傻瓜。”

頓住話鋒,低聲接道:“三弟,生意來啦!”

呂大年凝目向前面掃視,只見箭遠外的官道上,人影幢幢,為數竟有七八名之多。

武揚沉聲道:“敵人意圖,顯然在遲滯我等之行程,三弟,可以放手幹,卻不能戀戰……”

說話之間,業已馳近那阻道魔黨之前。

不錯,魔徒們一共是八名,一律黑色勁裝,手持大砍刀,兩人一組,距離尋丈,虎視眈眈地分立官道兩旁,一見武揚的人馬馳近,齊聲吆喝,刀光霍霍地,一齊俯身向馬腿斬來。

武揚和呂大年二人雙雙一聲朗笑,八隻馬蹄一齊騰空而起,如乘雲,似御風,由那八人的上空飛閃而過。

雷閃電掣,掌風呼嘯,慘嚎悶哼交織聲中,傳出武揚的清朗豪笑道:“這才真叫‘天馬行空’哩!”

同時,呂大年卻不勝惋惜地道:“唉!可惜!一共才宰了兩雙。”

武揚笑道:“三弟,要宰多少才算過癮呢?”

呂大年道:“多多益善……”

武揚截口笑道:“送死的又來了!”

呂大年道:“二哥,由我走前面。”

武揚道:“來不及啦……”

弓弦連響,一排賽如飛蝗的急矢,激射而來。

武揚、呂大年二人劍拔掌震,方自將那急矢消滅,弓弦之聲又起。

呂大年震聲道:“二哥,請護住寶馬!”

話出身飄,已由馬背上騰身而起,一聲龍吟清嘯,迎著那密集的箭雨,劍掌兼施,徑朝發箭之處,激射而去。

武揚一面剎住奔馬,一面沉聲喝道:“三弟不可戀戰!”

慘嗥連連聲中,箭雨已隨之靜止。

武揚搖頭苦笑聲中,陡然傳出一聲震頭厲叱:“小輩,好毒辣的手段!”

呂大年的語聲笑道:“閣下謬獎了!比起你們的手段來,區區真是慚愧得很!”

“小輩給老夫躺下!”

“未必見得!”

一陣震天金鐵交嗚聲中,武揚已護著兩匹寶馬趕達鬥場旁邊。

只見遍地屍骸狼藉,為數竟在十五具以上。

“雪山矮叟”牛無忌雙掌翻飛,與一個身著青衫,手使長劍的中年文士,將呂大年圈入一片如山掌影與綿密劍幕之中。

呂大年劍掌兼施,形同瘋虎,在敵方兩大高手夾攻之下,雖然顯得運轉維艱,左右支拙,但看情形,百招之內,敵方仍沒法奈何他。

武揚目光如炬,環掃四周,並凝神默察,周圍百丈之內,已無敵蹤,於是拍了拍兩匹寶馬道:“你們兩位站在這兒別動,好好的互相照應,提防敵人暗算。”

兩匹寶馬真是靈巧得很,竟一齊低嘶著點了點頭。

武揚朗笑喝道:“三弟,別太自私,分一個給我!”

青龍寶劍一揮,向鬥場中撲去。

呂大年震聲道:“二哥,你幾時能變得大方一點哩……”

呂大年話沒說完,武揚已將“雪山矮叟”牛無忌接了下來,朗笑答道:“等你娶媳婦時,二哥我決不敢眼紅就是!”

劍掌兼施中,接著向牛無忌笑道:“矮老頭,咱們是第二次見面了,應該多親近親近。”

“雪山矮叟”牛無忌方才與青衫文士兩人聯手,二十招內,竟不曾將呂大年拿下,心中已經是羞怒交迸,此刻,換上一個更為棘手的武揚,不由更增加了幾分驚凜地厲聲叱道:

“小輩!休逞口舌之利的!今宵你已插翅難逃。”

武揚朗朗一笑道:“矮老頭,我真有點替你難為情。”

話聲中,一式“星河倒瀉”,青龍寶劍幻出一蓬銀雨,激射而出。

“雪山矮叟”牛無忌儘管一身內家真力強過武揚,但吃虧的卻是一雙空手,雖然他也深知“萬流歸宗劍法”中前半部招式的變化,但面對武揚手中那足能斷金削玉的青龍寶劍,卻不能不深懷凜駭地,被迫得連退三大步,才算避過這一招。

但他乍退倏進,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急勁罡風潮湧而來,一面厲聲叱道:“小輩!你也嚐嚐這個!”

武揚閃身避過銳鋒,立即還以顏色,並朗聲笑道:“矮老頭,你這點玩藝並不比枯竹老兒高明!”

“哇”

一聲慘嗥,使兩人一齊都一驚。

原來是那青衫文士已被呂大年一劍透胸而過,慘死當場。

呂大年怔了徵,“呸”地一聲道:“怎麼盡是一些不中用的廢料!”

一個箭步,衝向武揚身前笑道:“二哥,分點給我,好麼?”

武揚笑道:“不行!你還是去照顧寶馬吧!”

牛無忌心中又急又驚又氣,迫得他大喝一聲道:“小輩!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呂大年飛快地接道:“準是你!”

牛無忌鬚髮皆張,左掌右抓,抓射五道黑氣,掌吐刺骨寒罡,猙獰似厲鬼地向武揚和身飛撲。

武揚心中一凜,身形電掣,讓過對方銳鋒、劍掌並進地沉聲喝道:“牛無忌,本俠雖有敬老尊賢之心,同時卻也有嫉惡如仇的個性,枯竹老人是怎麼死的,難道……”

牛無忌厲聲截口道:“小輩!老夫今宵正要替枯竹老人向你索還血債!”

依然是左掌右抓,和身飛撲,完全是一副與敵偕亡的拚命打法。

一旁的呂大年震聲喝道:“二哥趕路要緊,快點送他回姥姥家去!”

武揚沉聲喝道:“牛老頭,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牛無忌厲笑連連道:“別假慈悲,小狗,有什麼本事……”

一聲“小狗”,激發了武揚心中的殺機,劍演唐羽儀所傳的一式“鵬搏九宵”,寒芒似網中,一聲清叱:“老賊!本俠就成全你吧!”

牛無忌話沒說完,忽然慘號一聲,騰聲飛射而出,半空間灑下一蓬血雨,地面上卻留下一隻齊腕而斷的左掌,猶在蠕蠕而動。

武揚納劍入鞘,喃喃自語道:“這老兒比枯竹老人高明多了……”

呂大年訝問道:“二哥,方才你不是故意放他走的?”

武揚飛身上馬,一面答道:“你想我會放他走麼?”

呂大年也跨上坐騎,一面繼續向前疾馳,一面問道:“那麼,方才又是怎麼回事呢?”

武揚苦笑道:“我低估了他的功力。”

呂大年道:“你認為他也跟枯竹老兒一樣的好打發,所以沒使出全力?”

武揚道:“不錯!”

呂大年笑道:“看在這兩匹寶馬的份上,給他們留下一個活口也好,免得他們編排我兩兄弟太沒有人情味。”

武揚沉思著道:“三弟!魔崽仔們旨在阻滯我倆支援羅爺爺的行程,前途不但必然有埋伏,而且可能還是一撥比一撥厲害!”

呂大年爽朗地笑道:“但願如此,那才過癮哩!”

武揚回頭正容沉聲道:“三弟不可過輕敵!”

呂大年卻向他扮一個鬼臉截口道:“方才就是因為我輕敵,才將那矮冬瓜給放走了,是麼?”

武揚含笑叱道:“你敢諷刺二哥!”

呂大年笑道:“待會罰我多殺幾個魔崽仔,怎麼樣?”

武揚蹙眉道:“你怎麼比我還嗜殺?”

呂大年道:“那是恩師告訴我的‘殺惡即所以行善’!”

武揚道:“三弟,話是不錯,但對於一些不足輕重的小嘍囉,還是手下留點情吧!”

呂大年笑道:“小弟遵命就是!”

沉沉夜色中,傳來一陣車輪疾轉的轆轆之聲。

呂大年接道:“二哥,可能是那話兒又來了?”

武揚一面向前凝神注視,一面沉聲說道:“三弟,記住方才的話,不可大意!”

一輛金碧輝煌,簾幕低垂的油壁香車,迎面疾駛而來,車前車後,各有四名乘馬的勁裝佩劍侍婢護衛著。

呂大年咦了一聲道:“是雌的。”

武揚道:“是魔幫中的三公主。”

說話間,雙方人馬業已接近,各自停了下來。

呂大年訝問道:“二哥,人沒有見到,你怎能知道這人是什麼三公主呢?”

武揚漫應道:“你瞧那車頂。”

呂大年注目車頂,淡淡地一笑道:“那三面金線藍底繡風三角小旗,就是代表三公主麼?”

武揚道:“正是。”

那油壁香車的珠簾一掀,探出三公主的上半身,向武揚嫣然一笑道:“武少俠,你是否覺得你我之間,天地似乎太小了一點?”

武揚方自微微一哂,呂大年卻搶先代答道:“不!不才的意思,卻恰恰相反!”

三公主注目問道:“尊駕是誰?”

呂大年道:“不才乃散播相思的五瘟使者。”

三公主神色一變道:“你方才的話,作何解釋?”

呂大年道:“不才的話意,簡單得很!試想:曠男怨女,天各一方,不知要多少日子才能偶然碰一次頭,讓春花、秋月等閒虛度,如果天地能縮小一點,不是就……”

三公主沉聲截口道:“狂徒住口!”

呂大年笑道:“難道不才說錯了麼?”

三公主目注武揚冷冷一哂道:“俠魂武揚,竟與這般輕薄狂徒為伍,武揚,看來你也不過是……”

呂大年朗笑截口道:“三公主,說話的是我,你可不能把這筆賬記到我二哥頭上去!”

三公主悄臉一寒道:“好!待會本宮有賞!”

呂大年笑道:“是否賞我做駙馬爺?”

三公主閃身而出,怒叱一聲道:“狂徒找死!”

呂大年連人馬門退丈外,雙手連搖道:“慢來慢來,君子動口不動手……”

三公主俏立車轅,冷然一哂道:“怎麼?你的本事就在嘴皮子上?”

呂大年朗笑道:“非也!”

“那你為何不敢接招?”

“也另有解釋?”

“正是!”

“說!”

呂大年淡然一笑道:“好男不與女鬥,此其一。”

三公主冷哼一聲道:“還有呢?”

呂大年側目悠悠地道:“同你這種天仙化人的姑娘說話,如果態度太嚴肅了,那對你的美麗是一種輕蔑。”

三公主目光炯炯地盯著呂大年,默然不語,臉上的寒霜也逐漸消退。

高帽子人人愛戴!尤其是在一個女人面前,讚美她的美麗,儘管她表面上還有所矜持,但內心中那一份受用卻是無法形容的!

“三姊,今宵你怎會有如此好的耐性?”

隨著這嬌甜的話聲,車廂中又鑽出來一位淡掃蛾眉,薄施脂粉的女郎,那就是曾經一度與三公主以何瑤卿身份出現過的六公主駱仲卿。

一直沉默著的武揚欠身朗聲道:“兩位姑娘請了!”

六公主嬌笑一聲道:“俠魂畢竟是俠魂,兩軍對壘,仍不忘禮數!”

武揚淡笑道:“在下該稱兩位何姑娘呢?還是稱駱姑娘?”

三公主冷然地道:“悉聽尊便!”

武揚道:“那麼,在下就暫時稱兩俠‘官銜’了!”

三公主道:“沒有人阻止你!”

武揚道:“多謝兩位公主!那麼,在下就此告辭!”

三公主冷哼一聲道:“想走?”

武揚故作訝然地道:“三公主不是說過不阻止我麼?”

六公主嬌笑接道:“要走也未嘗不可以,不過得留下兩匹寶馬。”

呂大年笑道:“有沒有商量的餘地?”

三公主沉聲接道:“有!連人帶馬一齊留下!”

呂大年道:“就憑你們這兩個妞兒?”

三公主道:“不信你就先行試試!”

武揚蹙眉接道:“看來兩位公主是有所為而來的了?”

三公主沉哼一聲道:“廢話!”

六公主正容注目道:“武揚,叫你們留下馬兒,還是看在咱們之間曾經相處過一段日子的情份上的,你可不能自誤!”

武揚劍眉一揚道:“謝謝六公主的美意!但武某人卻是不識抬舉得很,情願連人帶馬一齊給你們留下來!”

呂大年笑道:“對啊!先過一過駙馬爺的癮……”

三公主截口怒叱道:“六妹,先擒下這狂徒!”

六公主飄身而去,向呂大年道:“下馬來吧!在未分出勝負之前,本宮保證沒人動這寶馬就是!”

這當口,武揚心中卻在電旋著:“魔幫中的幾位公主,六。五、七三位公主我都已見識過,武功並不怎麼出色,而眼前這兩人,以前所表現的更是差勁,就算她們以前是故意偽裝而有所保留吧,諒她也不至於強過那我曾經見識過的三人。”他繼而又想:“可是,眼前這兩個丫頭,怎會如此鎮定而自信?尤其當我們兩人連闖三關,挾戰勝餘威的銳鋒而來,這兩人更沒理由能如此驕狂!”

那麼,此中難道還另有陰謀不成……

呂大年飄身下馬,朗朗一笑道:“六公主,衝著你這一份美意,我也相信你的保證就是!”

武揚傳音說道:“三弟當心暗算!”

呂大年向武揚投過會心的一瞥,卻沒答話。

六公主冷然地道:“還不亮劍!”

呂大年笑道:“正等著你先亮兵刃哩!”

六公主微微一哂道:“本宮就以一雙向掌教訓你!”

呂大年道:“好!不才也以肉掌奉陪!”

六公主道:“舍長取短,你可別後悔!”

呂大年道:“多謝關注!不才還不致如此不成器……”

武揚沉聲接口道:“在下還有話說!”

三公主怒聲道:“哪來恁多廢話!”

六公主接道:“三姊,讓他說吧!”

武揚道:“咱們是點到為止,還是……”

三公主披唇冷哂道:“俠魂,你們一路闖來,都是點到為止麼?”

武揚眉峰一蹙道:“那麼……”

三公主冷然截口道:“兩軍對壘,自然是強存弱亡!”

武揚劍眉一揚,朗聲道:“三公主,你錯了!武某人並非怕事,而是自出道以來,還未曾殺傷過女人,更不願在你們兩位惡跡並不顯著的女人身上破例!”

呂大年笑道:“二哥,憐香惜玉,也得看看對方是什麼人啊!”

武揚接道:“現在,既然話已說明,那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略頓話聲,震聲接道:“三弟,不必禮讓,亮兵刃!”

呂大年道:“小弟遵命!”

“嗆”的一聲,已拔出了肩頭長劍,轉向六公主淡然一笑道:“不才以兵刃對肉掌,未便搶先,六公主請進招!”

六公主新菱似的唇角一彎,纖掌一揚道:“狂徒接掌!”

話出招出,踏中宮,走洪門,一式“單掌開碑”,徑行擊向呂大年的胸部。

踏中宮,走洪門,用在起手第一招上,那是最瞧不起人的打法。

此情此景,不但使旁觀的武揚看得蹙眉搖頭,暗中心念電轉:“這丫頭外表比三公主文靜得多,卻是怎會如此江傲……”

當事人的呂大年,更是氣得雙眉斜挑,朗目中神光爆射地震聲怒叱道:“好丫頭!不給你點厲害嚐嚐,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口中說著,行動上卻是快若飄風,左手“推窗閉月”,硬接對方的右掌,右手劍出如電,徑行削向對方的左肩。

呂大年藝出“大漠游龍”帥百川門下,而且練的又正是劍法和掌法。

想當年“大漠游龍”帥百川一身成就,僅較一代天驕的天忌老人羅不為略遜一籌,其所調教出來的徒弟,又豈是等閒!

衡情按理,在呂大年劍掌兼施的情況之下,六公主縱然不被迫而後退,也絕不可能再進行迫進的了!

可是,事實上,卻是大謬不然。

雙方掌未接實,也並沒發出什麼勁氣相接的“蓬”然大震之聲,但呂大年卻有如曾受重擊似地連退三大步,目射駭芒,默然不語。

六公主冷笑一聲道:“原來閣下是三百斤的野豬,只靠一張硬嘴!”

武揚瞧得大惑不解地蹙眉注目間,呂大年卻仍然不忘嘲諷地朗朗一笑道:“不才還有比嘴更硬的哩啊!”

六公主俏臉一寒道:“狂徒找死!”

叱聲中,依然是右手單掌一揚,進步欺身,疾襲而來。

呂大年口中說得輕鬆,但行動上卻不敢大意,左手凝足八成功力,遙遙擊出,右手劍演“笑指南天門”刺向對方的左肩。

但他的招式才遞出一半,身軀猛震,噔噔噔連退五大步,才拿樁站穩,而六公主卻僅僅退了兩步。

六公主冷哼一聲道:“能接本宮八成真力的一掌,總算還有點門道!”

武揚的眉峰蹙得更緊了。

但呂大年一聽對方也僅僅使出八成真力,不由寬心略放地朗笑一聲道:“丫頭!怪不得你狂,敢情還真有兩下子!”

六公主身隨掌進,披唇冷哂道:“再接本宮一掌!”

呂大年傲然一笑道:“再接一百掌也不在乎!”

大笑聲中,依然是左掌右劍,飛身迎上。

但他這回可學乖了!招式遞出不到一半,猛然一個急旋,已到了六公主的背後,冷笑一聲道:“丫頭!你也接不才一招!”

話聲中,已劍掌兼施地疾擊而出。

六公主嬌軀前縱,雙掌“倒打金鐘”,冷笑一聲道:“不過爾爾!”

呂大年慌不迭地撤招後退,六公主卻於前縱八尺之後,足尖做點地面,電疾地倒射而回,雙掌翻飛了,將呂大年因人一片有如瑞雪紛飛的掌影之中。

六公主的掌法,真是邪門得很!

由外表看來,不但招式平庸,盡是一些最平凡的俗招,而且也沒有一點破空的勁氣,就像是初習掌法的人在獨自練招似的。

可是身臨其境的呂大年的感受,卻不同了!

他的外圍,不但是壓力重如山嶽,而且陰寒刺骨,一陣緊似一陣,那滋味真是好不難受!

所以;他除了咬牙拚命苦撐之外,已完全失去了反擊的能力。

此情此景,使一旁掠陣的武揚,不但心中凜駭地戒意加深,同時也不由自主的蹙眉暗忖道:“難道這丫頭的功力還遠超‘雪山矮叟’牛無忌麼?真是不可思議……”

他的忖想未畢,六公主已冷笑連連地道:“狂徒!跪下來向本宮磕三個響頭,本宮可以饒你不死!”

呂大年強忍心中憤怒,震聲狂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丫頭!有什麼絕招,儘管使將出來,不才決不皺一下眉頭就是……”

“刷刷刷”,一連三劍,居然將六公主迫得連退八尺之外。

武揚看得出來,這是與敵偕亡的拼命打法,不由心中一凜,揚聲喝道:“三弟,沉住氣,我來幫你的……”

身形飛閃,直向鬥場撲去。

香風輕指,眼前人影一閃,三公主已將武揚截住,嬌笑一聲道:“手癢麼?本宮陪你玩玩!”

口說得輕鬆,但一股既陰寒,而又壓力千鈞的無形罡力卻將武揚的身形逼退三大步。

武揚心中一驚,暗忖道:“真是邪門!怪不得三弟……”

他,付念未已,三公主已嬌笑連連道:“武少俠既吝於賜教,本宮只好自行獻醜了!”

話聲中,又輕描淡寫地攻出一招“天外流雲”。

武揚神色肅穆地右手劍藏財後,左手卻以浩然大八式中的一招“魚龍曼衍”以八成真力遙遙擊出的。

可是他那奇幻的招式與足能開碑裂石的掌力,不但如泥牛人海,古無音訊,而且一股重如山嶽的陰寒柔勁,又將他硬行逼退了三大步。

他,凜駭莫名中,腦際靈光一閃,不由脫口問道:“你這是‘九陰罡煞’?”

三公主淡然一笑道:“不錯!見聞倒蠻淵博呀!”

微微一頓,悠悠地接道:“就憑這一手,能留下你們兩人麼?”

武揚劍眉一挑道:“現在還言之過早!”

三公主道:“武揚,你幾時見識過這‘九陰罡煞’的?”

武揚道:“就是剛才。”

三公主注目問道:“你怎會知道這‘九陰罡煞’的名稱?”

武揚不答反問道:“三公主你這‘九陰罡煞’,是不是那位正宮皇娘所傳授?”

三公主神色一變道:“是誰向你說的?”

武揚漫應道:“想當然耳!”

六公主一聲清叱:“躺下!”

武揚方自悚然一驚,“砰”的一聲,呂大年一個踉蹌,已頹然倒下。

武揚目射煞芒,閃身飛撲,同時震聲喝道:“賤婢閃開!”

三公主嬌軀一閃,截住武揚笑道:“急什麼!你那同伴又沒受傷!”

武揚怒聲道:“人都倒下了,還沒受傷!”

六公主接笑道:“不信,你就過去瞧瞧!”

說著,已暗中向三公主遞過了一個眼色。

三公主閃身讓開去路道:“請!”

武揚心急盟弟生死,對這兩個妖女的突然改變態度,竟未及深思,一個箭步,縱落呂大年身旁,俯身探視。

探查結果,呂大年全身並無絲毫損傷,脈搏呼吸也都很正常,只是雙目緊閉,昏迷不醒。

武揚蹙眉沉思間,突聞一縷淡淡異香,自呂大年的鼻端呼出,不由心中恍然大悟地站起身來。

但,他剛剛站起,一陣天旋地轉也倒了下去。

三公主冷笑一聲道:“俠魂,俠魂,你往日威風何在?”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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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3: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苦守待援

六公主見武揚和呂大年都被迷倒,向三公主媚笑道:“今宵我們……該……該可以一償夙願了!”

三公主目注呂大年道:“方才這小子曾一再說過過駙馬爺的癮,看情形,你們兩人倒是早已心有靈犀一點通啦!”

六公主掩口道:“哦!我明白了!三姊看中的是這位俠魂……”

三公主白了六妹一眼道:“瘋丫頭,少嚷嚷行不行!難不成你胃口恁大,‘魚’與‘熊掌’都要一口吞?”

六公主媚笑如故道:“三姊,現在嚷嚷一下,有啥要緊,待會兒……嘻嘻……你一‘嚷嚷’起來,可教人受不了哩!”

三公主佯嗔地道:“丫頭討打!”

眼被欲流地盯著武揚,抿了抿櫻唇,媚笑著接道:“說真的,這小子外表實在夠迷人,只是不知他那……唔……要是也跟金老頭一樣,具有那種天賦的異稟就好了!”

“那……那……好的一個先給你了。”

三公主側目悠悠地道:“今宵,你怎會那麼大方?”

六公主笑道:“你是姊姊嘛!”

三公主沉吟地道:“只是,這荒郊曠野,咱們怎能……”

六公主道:“咱們不能立刻趕回南部城中去麼?”

三公主道:“那不行!城中人多眼雜,容易出紕漏,而且,金老頭也正住在那兒養傷。”

六公主道:“那有什麼要緊,咱們早有協議在先,他還能吃醋麼!”

三公主道:“話不是這麼說,因為帝君也還有人手留在南部城中。”

六公主道:“帝君面前,更好說話呀!他交待我們的任務,是不計一切,擒住這兩個小子,現在,咱們任務已經完成,他高興還來不及哩!”

三公主笑道:“傻丫頭,可是他並沒教我們先行……先行享用一番呀!明白了麼?”

六公主媚笑道:“三姊,你胃口大得出奇,想不到膽子卻恁地……”

三公主截口啐了一聲道:“你丫頭的胃口就小麼!”

六公主掩口道:“彼此彼此!小妹不敢妄自菲薄!”

妙目一轉,含笑接道:“三姊,既然你顧慮太多,那麼,目前只好暫時將就一點了!”

三公主側笑問道:“丫頭有何高見?”

六公主目光一掠那輛油壁香車道:“那香車雖然不夠寬敞,但事急縱權,嘻嘻……就馬虎一點!”

三公主嬌靨微酡,牙齒緊咬著下唇,媚目中好像要噴出火來似地盯著武揚的身軀,口中卻漫應道:“那麼,你呢?”

六公主嬌笑道:“我麼,先給你們兩人‘護法’,然後,嘻嘻……”

三公主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三公主白了她一眼,徑自蹲下身子,探手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玉瓶,搖了搖,目光溶溶地盯著武揚的俊臉,忍不住低下頭去溫馨地一吻。

可是,這一吻,竟吻了足有半盞熱茶的時間,還沒有分開來。

武揚躺著的位置,距六公主足有丈許距離,三公主此刻卻是揹著六公主在與武揚纏熱著,所以,六公主對三公主的動作看得就不夠清楚了。

此刻,一見三公主老是纏綿著不肯分開,不由媚笑著走攏來俯身拍拍三公主的香肩道:

“三姊,你怎麼恁地‘饞嘴’!”

六公主話沒說完,驀覺“期門”穴一麻,已被制住了!

接著,武揚和呂大年二人挺身躍起,雙雙發出一串爽朗的豪笑。

原來呂大年確實是被迷倒了,但武揚的昏迷,卻是假裝的。

因為武揚身上藏有專解百毒的溫香玉,區區迷神藥粉,自然莫奈他何!

但他因對方兩人都會“九陰罡煞”夠得上稱為勁敵,為免顧此失彼,弄成兩頭落空,乃不得不事急從權。

於是,當他於俯身探查呂大年的傷勢,聞到那奇異的香氣時,立即將計就計,假裝被迷倒,因為他是故意假裝,所以倒下時,即緊貼著呂大年的身軀。

這樣一來,他自己可以一面利用黑夜的掩護,暗中注意兩個妖女的行動,而一面卻乘兩個妖女慾念攻心,疏於防範之際,掏出溫香玉將呂大年救醒,並以傳音功夫通知呂大年,仍照原姿靜臥,待機克敵的。

兩妖女做夢也不曾想到,煮熟了的鴨子,居然還會飛去,此刻,時移勢易,自己反而成了待宰的羔羊,那一份懊惱,就不用提了……

事出意外,那八個劍婢愣了一愣,居然不自量力地齊聲吆喝著,拔劍圍了上來。

呂大年憋了一肚子悶氣,正好借八個劍婢發洩一下,當下,來不及拾起地下的長劍,大吼一聲,拳打腳踢,掌劈指點,一下子就制倒了四個,一面還大聲嚷道:“怎麼如此不中用……”

但話聲未落,卻被另四個劍婢的綿密劍幕困住了。

這四個劍婢的功力,顯然比男四個已被制住的要強,而且使的又是“萬流歸宗劍法”,呂大年在大意分神,又是赤手空拳的情況下,一時之間,竟無法突圍,不由急得他大嚷道:

“二哥,你好意思袖手旁觀!”

武揚笑道:“待會,我怕你編排我‘眼紅’哩!”

玩笑歸玩笑,手上動作卻是快速之至!寶劍一撩,兩個劍婢的長劍已變成四段,另兩個心中一凜,同時呂大年一記劈空掌,將其震退八尺之外,剎那之間,八個劍婢,躺倒了四雙。

呂大年訕訕地一笑道:“險些陰溝裡翻船……”

武揚笑道:“這也算是給你小小的一教訓,讓你今後將鋒芒收斂一點!”

呂大年側目道:“這算是你做二哥的機會教育?”

武揚微笑如故道:“是呀!不然的話,還要二哥幹啥!”

話鋒微頓,目光一掠兩個妖女,正容接道:“這兩個嬌女,也許還有點用場,咱們一人帶一個,上路吧!”

說著,已挾起三公主,縱上坐騎。

呂大年也挾起六公主飛身上馬道:“這些劍婢呢?”

武揚道:“只好暫時委屈她們一下了!待會,她們自己人就會來解救的。”

雙雙繼續奔馳中,呂大年揚聲笑道:“二哥,想當年漢壽亭侯關雲長,單騎護嫂,千里投兄,過五關,斬六將,那一份豪氣,那一份威風,至今想來,尤令人生敬佩之憂。”

武揚截口笑道:“三弟這言外之意,莫非有意以雲長公自許麼?”

呂大年道:“小弟何人,豈敢以先賢自許!不過,餘雖生也晚,但對雲長公為人,卻自幼即心嚮往之……”

武揚掩鼻笑道:“哪來的一股酸氣?”

呂大年正容道:“二哥,這可是小弟的由衷之言!”

武揚漫應道:“二哥並沒說不是呀!”

呂大年笑道:“二哥,咱們今宵已經連闖四關了,不知那駱陽鍾是否也有意湊滿五關之數?”

武揚沉思著道:“那可難說哩!也許還有六關、七關也還不一定。”

說話之間,雙騎已進入一條兩旁峭壁夾峙,形勢奇險的穀道,兩個人不由都暗中警惕著沉默下來。

可是,一直到快要走出這穀道時,卻並未發生任何事件,童心未脫的呂大年,不禁又忍不住爽朗地笑了。

武揚訝問道:“三弟,什麼事那麼高興?”

呂大年笑道:“我笑那駱陽鍾,比起從前的諸葛亮武侯來,畢竟差得太遠了!”

武揚沉思著笑問道:“你是說,如果駱陽鍾那廝,再在這兒設下一道關卡……”

呂大年迫不及待地接道:“是呀!那可不是夠你我麻煩的麼?”

武揚笑道:“三弟,三國演義看得太多,是否有點食古不化了哩?”

呂大年道:“哪一點不對了?”

武揚道:“咱們又不是敗走華容道的官阿瞞,你卻學曹阿瞞的譏笑諸葛亮不曾設伏,豈非有點不倫不類!”

呂大年拍拍自己的額角,方自啞然失笑間,突然一個冰冷的語聲接道:“是的!這裡不是華容道,我也不是關羽,你們兩個小輩乖乖地下馬來受縛吧!”

話聲中,“嗦”的一聲,由峭壁上像天蛛倒掛似地落下一個全身黑衫及地,頭戴黑色布套,只有一雙精圖露在外面的怪人來。

兩匹寶馬驟然受驚之下,長嘶一聲,雙雙人立而起,武揚與呂大年二人如非騎術精湛,準會被摔下馬來。

呂大年朗聲笑道:“本俠我都不敢以前賢自許,像你這種見不得人的東西,自然更不配……”

黑衣怪人怒聲截口道:“小輩住口!”

呂大年話鋒一轉道:“小爺雖不敢以前賢自許,但衷心卻竊慕關羽之為人,尤其是那過五關,斬六將的無敵威風……嘻嘻……你這見不得人的東西,剛好守的是第五關,看來你是在劫難逃呀!”

黑衣怪人目光如炬地凝注捆在寶馬上的兩個妖女,對呂大年的話,似乎充耳未聞,僅僅冷哼了一聲。

武揚沉聲接問道:“尊駕何人?”

呂大年笑道:“二哥,你豈非多此一問,他連面目都不敢示人,還能告訴你真實姓名麼!”

黑衣怪人語氣微緩地訝問道:“兩位不是駱陽鐘的手下?”

武揚一指馬上的三公主笑道:“這才是駱陽鍾手下。”

呂大年含笑接道:“連鼎鼎大名的俠魂武揚,你都不認識,尊駕也未免太以孤陋寡聞了!”

黑衣怪人似乎一怔道:“很抱歉,老朽初入中原,對俠魂武揚這兩個字,才聽說不久。”

略頓話鋒,注目接問道:“敢問兩位之中,哪一位是武少俠?”

武揚微笑接道:“區區就是武揚,請教尊駕?”

黑衣怪人長嘆一聲道:“老朽姓名,不提也罷!”

呂大年接問道:“看情形,尊駕也是駱陽鐘的對頭了?”

黑衣怪人道:“不錯!”

武揚正容道:“既然是同仇敵愾,尊駕又為何不肯以真面目和姓名見示?”

黑衣怪人幽幽一嘆,不答反問道:“武少俠知不知道駱陽鐘的行蹤?”

武揚笑道:“在下等此行就是前往找駱陽鐘的晦氣,尊駕這一半途攔截,已經耽擱我等不少時間了呢!”

黑衣怪人歉然一笑道:“不知者不為罪,武少俠請多多包涵!”

略微一頓,注目接道:“老朽再耽擱少俠片刻工夫,敬請答我一問!”

武揚點點頭道:“好!請說。”

黑衣怪人道:“駱陽鐘的巢穴在什麼地方?武少俠知道麼?”

武揚道:“駱陽鐘的巢穴在大金川上游之西,二凱河之北,謝楚河與大雪山之東,是一處浮沙極多之地,那地名好像叫做蠻古。”

黑衣怪人精目中精光連問道:“多謝武少俠!老朽此行已走了不少冤枉路了。”

武揚正容道:“駱陽鐘的巢穴,有如虎穴龍潭,尊駕功力再高,如果獨自前往,也將有孤掌難鳴之感,尊駕能否多忍耐一下,等在下糾集武林同道,共同聲討時,再行……”

黑衣怪人悲槍地一笑道:“武少俠盛情心領,老朽等不及了!”

武揚道:“伸張正義的日子,不會太久了!快則三兩個月,遲則半年,難道尊駕竟不能……”

黑衣怪人再度截口道:“謝謝少俠,老朽會自知保重的。”

話聲中,身形騰拔而起,縱登左邊峭壁,一面捷如靈猿似的向上攀登,一面震聲接道:

“武少俠,打擾你了!兩位請便吧!”

頃刻之間,已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武揚默默不語,策馬繼續前行。

呂大年卻忍不住地道:“二哥,這人好高超的輕功,可能不在我……”

武揚截口笑道:“不在你師弟之下,是麼?”

呂大年點了點頭,武揚接道:“以天地之大,身懷奇技神功的異人,可說到處都是!只是有很多人不求聞達,未為江湖中人所知而已!所以,誰要是以某一項成就而自詡為獨步宇內,天下無雙,那都是自欺欺人之語!”

呂大年笑道:“又實施機會教育了!”

武揚道:“所謂‘機會教育’,就是要隨時隨地抓住機會呀。”

呂大年斂笑蹙眉道:“二哥,你看那人究竟與駱陽鐘有些什麼過節呢?”

武揚輕輕一嘆道:“誰能猜得著哩!人與人之間,隨時隨地,都可能於不經意之間,結上仇怨,是麼?”

略為一頓,正容接道:“三弟,別廢話了!快點趕路吧!”

這是嘉陵江左岸一個偏僻的小漁村。

時正三更。

一艘中型貨船,悄悄地駛攏碼頭,夜色沉沉中,十幾個身手矯捷的漢子,紛紛下船,迅疾地向臨江的山峰上走去,其中三人的背上並還各自揹著一個人。

原來這一行人正是以天涯樵子為首,護送天忌老人夫婦和巫山無慾叟等的一行人。

他們因發覺江面上有快艇追躡,而快艇上並已發出信號,調集高手,為顧慮水面上不易維護三個老人的安全,乃不得不被迫而棄舟登岸,以作死裡求生之一戰。

當他們這一行人登岸後不久,四艘梭型快艇,也破浪疾駛而來,一面向碼頭靠攏,一面卻射出一道信號火箭,“噓”的一聲,半空中出現一朵金色蓮花,歷久不散。

業已登上半山的天涯樵子等人,此刻業已轉入一條上頂千丈峭壁,下臨湍急江流的羊腸小徑。

走在前頭的帶路的天涯樵子,一見那奇異的金花,不由蹙眉問道:“是不是駱陽鍾親自追來了?”

走在最後的唐光宗答道:“不錯,那金花正是駱陽鍾召集手下人的信號。”

天涯樵子道:“唐老弟,你手中的玩藝真能管用麼?”

唐光宗道:“吳前輩請放心!晚輩但有三寸氣在,絕不讓那魔崽仔輕越雷池一步!”

天涯樵子道:“但願如此!唐老弟,你得酌量一下,咱們最少必須守住三天,司徒傑那孩子請的救兵才能來。”

唐光宗道:“三天時間,我想是可以撐得住的。”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拐人一個寬約一畝,三面都是插雲峭壁,面臨大江的口字形谷地。

這谷地地勢傾斜,遍佈參差不齊的石筍,谷底的峭壁之下,卻是一個外窄內寬,足能容得下四五十個人的天然石洞。

唐光宗首先脫口讚道:“好一個險峻所在!”

天涯樵子笑道:“這就是我這老頭子的長處,天下各山大川的險峻之處,雖不敢說全知,但總也知道個七成以上,至於目前這地方,還是三年之前所偶然發現的。”

話鋒微頓,目注龍鳳劍冷秋華道:“冷掌門人,請先率領大夥兒去石洞中安置,這第一班的挫敵工作,且由老朽與唐老弟二人擔任。”

冷秋華恭聲道:“晚輩安置好大夥兒之後,再來協助您。”

說完,已率領大夥兒向石洞中走去。

天涯樵子與唐光宗二人,就在那拐角處,羊腸小徑的末端分別就地坐下,天涯樵子並忙裡偷閒地取下他那精鋼旱菸杆,裝上菸絲,悠閒地吸將起來。

唐光宗一面向四周打量著,一面卻微顯不安地,搭訕著道:“吳前輩,這地方固然易守難攻,可是萬一救兵遲遲不來,或來而非駱陽鍾之敵……”天涯樵子微笑地道:“你有點害怕?”

唐光宗訕訕地笑道:“吳前輩,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目前,咱們身處絕地,各種情況都不能不事先考慮一番。”

天涯樵子點點頭道:“不錯!這地方對敵人來說,固然不易進攻,但對我們自己而言,卻是一絕地,所謂只此一步,即無死所!”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不過,有道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只要我們有必死的決心和必勝的信念,來作為苦撐待緩的基礎,我想,我們沒有理由悲觀!是麼?”

唐光宗正容道:“前輩所言甚是!”

天涯樵子接道:“再說,天道好還,自古邪不勝正,如果像駱陽鍾這種殺師逆倫,禽獸不如的混東西,也能無往不利地為所欲為,那真是……”

一陣雜踏的腳步聲,打斷了天涯樵於未說完的話。

唐光宗神色一動道:“來了!”

天涯樵子笑道:“現在,先看你的啦……”

話聲未落,一聲淒厲絕倫的慘嗥,直落江底,靜夜中聽來,格外令人心悸神搖。

唐光宗慰然一笑。

天涯樵子向他伸了伸大拇指,銜著煙桿,猛吸一口,悠悠地噴出一串煙霧。

又兩聲慘嗥接著傳了過來。

那雜踏的步履聲頓時靜止,接著,一個粗獷的語聲怒叱道:“鼠輩,給老子滾出來!”

另一個陰沉的語聲道:“任敏山,你也真是夠笨的了!也不睜眼睛瞧瞧,這等所在,怎能有敵人潛伏!”

粗獷的語聲不服地道:“不是敵人暗算,難道有鬼!”

陰沉的語聲道:“你真是越來越聰明啦!居然會想到鬼上面去了!”

粗獷的語聲訥訥地道:“那……那……難道是他們活膩了,自己跳下江去的不成?”

陰沉的語聲道:“少廢話!繼續向前走!”

粗獷的語聲變成有氣無力地道:“這……”

陰沉的語聲怒聲道:“你敢抗命!”

粗獷的語聲道:“屬下不敢。”

“那就快點走!”

“是”

“哇”

“是”字尾聲未落,人卻已隨著那一聲“哇”,直墜江底。

另一個較遠而威嚴的語聲接道:“前面發生什麼事?”

陰沉的語聲答道:“啟稟令主,前面路上,灑有劇毒。”

威嚴的語聲道:“有這種事閃開!”

天涯樵子向唐光宗低聲笑道:“是刁子英來了。”

唐光宗道:“就是那百鳳幫中的獅隊隊長?”

天涯樵子道:“不錯……”

只聽那刁子英沉聲問道:“怎麼知道前面路上灑有劇毒?”

語聲較為清晰,顯然刁子英已走到前頭來了。

那陰沉的語聲道:‘啟稟令主,方才已有四個弟兄,一走到前面,就糊里糊塗地掉下江去。”

刁子英沉默了少頃,沉聲道:“你再去試試看!”

陰沉的語聲語不成聲地道:“稟……稟……令主,這……”

刁子英怒聲道:“這是命令!”

天涯樵子震聲狂笑道:“一報還一報,分毫不爽,誰說天公太昏聵哩!”

刁子英揚聲叱道:“吳伯泉,你鬼嚷些什麼!”

天涯樵子笑道:“方才,那位仁兄逼著他的手下前來送死時說:‘這是命令!’現成大和尚你又如法炮製,這不是一報還一報麼!”

刁子英陰陰地一笑道:“姓吳的,別龜縮著不敢出頭,有種,就滾出來憑本事一決雌雄!”

天涯樵子道:“我老人家沒那麼傻,不等袋煙工夫,駱陽鍾那王八羔子趕來時,照樣抓方,命令你前來送死,我又何必多費精神!大和尚,你說是麼?”

刁子英向他的手下道:“王成,不必去了!”

陰沉的語聲大喜過望地道:“謝令主!”

天涯樵子笑道:“那位姓王的朋友聽著:你謝錯對象了!真正該謝的是我老人家,你想想,設非我天涯樵子半途插嘴,你這位王兄早就掉下嘉陵江底餵魚去哩!”

刁子英冷笑一聲道:“黔驢技窮了吧!吳伯泉,你還有什麼伎倆可施?”

天涯樵子震聲笑道:“我老人家用不著施展什麼伎倆,大大方方地穩坐釣魚台,靜待你們這些王八羔子上鉤!大和尚,你說我老人家這辦法多愜意!”

刁子英陰惻惻一笑道:“現在,且由你愜意吧!嘿嘿嘿……”

天涯樵子笑道:“怎麼?不過來聊一聊,嗨!大和尚,依我老人家之見,還是晚一點去報告你那主子的好,不然,他也來那麼一下‘這是命令’,你大和尚可就得飛昇極樂了哩!”

那陰沉的語聲道:“省點精神吧!咱們令主已經走了!”

天涯樵子長嘆一聲道:“像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東西,方才我實在不該救你的!”

陰沉的語聲道:“誰是忘恩負義的東西,方才你又救過誰了?”

龍鳳劍冷秋華已姍姍地走了過來道:“吳前輩,這裡怎樣了?”

天涯樵子道:“這兒好戲還沒開始,冷掌門人,你還是回去休息吧!”

冷秋華道:“讓您老人家在這兒……”

天涯樵子正容截口道:“目前,咱們身處危境,可不是談這些俗禮的時候,冷掌門人,咱們當務之急,是如何保持體力,多守住一段時間以待援,也就是多一分生存的保證,明白了麼?”

冷秋華訥訥地道:“是……是的……”

天涯樵子道:“快點回去,下一班是你和百里老弟,這兒如有需人幫忙的必要時,我會招呼你的。”

冷秋華黛眉微蹙地道:“晚輩遵命。”

沉沉暗影中,傳來駱陽鐘的語聲道:“方才那幾個弟兄,就是由這兒掉下去的?”

刁子英的語聲道:“是的。”

駱陽鍾道:“由這兒到他們藏身之處,還有多遠?”

刁子英道:“這……屬下還沒弄清楚,不過,由方才吳{B泉答話時的語聲忖惻,距離總在百丈之上的。”

駱陽鍾似乎是沉思了一下才沉聲道:“好!暫時停止前進,另外加派弟兄繞登山頂,察看一下是否另有通路,以防他們逃走。”

“是!”

對話中止了,一度緊張的局面又鬆弛下來。

唐光宗低聲道:“這地方真是絕了!撇開那一段布有劇毒的羊腸小徑不論,單是這入口拐角之處,就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渡的險峻。”

天涯樵子道:“不錯!由理論上說來,的確是如此,但如果對方在功力上具有壓倒性的優勢,這天險也並非絕對安全的。”

唐光宗沉思著道:“吳前輩,您這說法,我有點不同意……”

天涯樵子微笑地道:“願聞高論!”

唐光宗道:“在面臨千丈懸巖,而且需要拐彎才能攻擊到敵人的情況之下,任何一個頂尖高手,只要稍遇阻力,即將無法得逞,是麼?”

天涯樵子道:“你的話只是適用於普通高手,真正的頂尖高手,這一點天險是難不住他的!”

唐光宗道:“前輩認為駱陽鐘有此能耐?”

天涯樵子道:“駱陽鍾應該有此能耐,但以你我二人之力,憑此天險,足可以阻止他。”

唐光宗道:“那麼,其他諸人呢?”

天涯樵子沉思道:“下一班冷掌門人和百里老弟,也將可勉強應付,但其餘的人,就很難說了!”

唐光宗輕輕嘆息了一聲,沒再接腔。

天涯樵子正容接道:“目前,你我與冷掌門人、百里老弟等四人,不但掌握著咱們這一行人的生死,也肩負著未來武林正邪消長之重貪大任,所以,目前只好多辛苦一點!”

話峰微微一頓,輕嘆著接道:“老弟,趁目前這一段難得的空閒,咱們好好地調息一下吧……”

半個時辰在寂靜中度過,暗影中又有了雜踏的步履聲和語聲。

首先是刁子英的語聲道:“啟稟帝君,山頂已經探查過……”

駱陽鐘的語聲道:“怎麼樣?”

刁子英道:“前面是一個形勢奇險的死谷!三面環山,一面臨江。”

駱陽鍾道:“另有通路麼?”

刁子英道:“別無通路……”

駱陽鍾沉聲道:“只要別無通路,就不怕他們飛上天去!”

刁子英囁嚅地道:“帝君,可是咱們也……也只有這一條通路,前面不但布有唐門的劇毒,而且,那進入谷中的拐角處,更是奇險異常。”

駱陽鍾道:“怎麼險法?”

刁子英道:“路寬不到一尺,下臨千丈懸巖,而且需要拐向右前方,飛縱丈遠的斷巖才能進入谷中的,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渡之險。”

駱陽鍾低沉地道:“那環山的三面,怎麼樣?”

刁子英道:“峭壁千仞,而且是向內傾斜。”

駱陽鍾道:“好!這些待會再說,現在,咱們立即進行掃除路面劇毒的工作!”

刁子英訝問道:“帝君已經想出辦法來了?”

駱陽鍾得意地笑道:“這小小的問題都不能解決,還能闖天下麼!”

話聲略為一頓,陰笑著接道:“任何毒物,不論它的毒性如何的烈,都耐不住水洗火焚,這兒沒有水源,今宵星稀月朗,也不會下雨,水洗的這一條路,當然走不通,但咱們卻可以用火焚!”

刁子英連笑道:“帝君天縱英明,這辦法的確再妙不過了!”

駱陽鍾接道:“用火,不但可以焚去路面上所佈的劇毒,而且,必要時,也可以將他們一個個的烤死在谷中,今宵我倒要看看這些釜底游魚,還有什麼咒念!”

天涯樵子低道:“這魔崽仔真夠狠毒!”

只聽駱陽鍾沉聲接道:“現在,立刻蒐集所有引火之物,越快越多越好!”

刁子英恭聲應道:“屬下遵命!”

唐光宗目注天涯樵子道:“吳前輩,這小徑上所灑的毒粉,一經火焚,即失去效用,咱們可得另籌良策才是。”

天涯樵子沉思著道:“這一條通道,目前還不到危急的時候,倒是谷中的安全,得事先安排一下。”

略為一頓,注目接道:“老弟,你先進去與冷掌門通知一聲,要她當心由巖頂投下來的火攻毒計……”

他的話沒說完,卻傳來駱陽鐘的得意朗笑聲道:“嗨!吳前輩,有興趣談談麼?”

天涯樵子向唐光宗投去會心的一瞥,並揮了揮手,唐光宗匆匆進入谷中之後,才揚聲答道:“老夫在聽著哩!”

駱陽鍾笑道:“吳前輩,前此,我在江邊所提供的諾言,仍然有效,不知吳前輩能否再考慮一下?”

天涯樵子道:“就是那給予老夫首席供奉的諾言麼?”

駱陽鍾道:“正是!”

天涯樵子笑道:“不需要再考慮,老夫立刻可以答應你。”

駱陽鍾也朗聲笑道:“是否也還要先來一個建議?”

“不錯!”

“該不是建議我先行跳江吧?”

“先以身試毒也行。”

“你老人家真夠慈悲!”

“彼此,彼此!”

“如果我兩個建議都不肯接受呢?”

天涯樵子笑道:“那麼、咱們就耗著吧!”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方才,我對手下人的吩咐,你該也聽清楚了?”

天涯樵子漫應道:“橫直彼此都閒著,你再說一遍也不妨!”

駱陽鍾陰陰地一笑道:“現在,你儘管沉住氣,待會火焚死谷時,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行!”

天涯樵子笑道:“老夫行年七十,死不為夭……”

駱陽鍾截口冷笑道:“縱然你自己活膩了,也得為那些年輕人著想呀!”

天涯樵子道:“駱陽鍾,你真的認為老夫等人已成為釜底游魚了?”

駱陽鍾道:“我實在找不出更好的比喻!”

天涯樵子笑道:“你別得意得太早,咱們走著瞧吧!”

駱陽鍾道:“我不信你還能變出什麼戲法來?”

天涯樵子道:“老夫過的橋不會少於你走過的路,你想老夫會這麼傻,將這些年輕人帶到死路上來麼?”

駱陽鍾道:“且看待會的事實證明吧……”

一個尖銳的語聲接道:“啟稟帝君,方才接到牛供奉的飛鴿傳書……”

駱陽鍾截口道:“什麼事?”

那尖銳的語聲道:“三公主、六公主已被俠魂武揚劫持,正向這兒兼程趕來,可能即將到達。”

這消息,對那外表鎮靜,內心焦灼萬分的天涯樵子而言,那真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忘形之下,幾乎忍不住要脫口歡呼幾聲。

駱陽鍾似乎猶自不信地道:“不可能吧!三公主、六公主的一身功力,猶在幾位供奉之上,憑武揚那小子,怎能劫持她們兩人?”

那尖銳的語聲道:“啟稟帝君,另外還有一個年輕人,一身功力似乎不在武揚之下。”

駱陽鍾道:“縱然是兩個人,難道他們會飛,立即就趕到這兒來了?”

那尖銳的語聲道:“帝君有所不知,他們騎的是金總護法的寶馬。”

駱陽鍾恨聲道:“該死的東西!”

話聲略頓,怒聲叱問道:“難道那些沿途攔截的人。都死光了!”

那尖銳的語聲道:“差不多!連牛供奉和金總護法,也各被斷去一腕。”

駱陽鍾似乎不勝驚訝地道:“怎麼!這小子難道脫胎換骨了?好,你下去,傳令獅虎兩令主,分兵拒敵,再發金花信號,催燕鴿兩令主速來報到!”

那尖銳的語聲道:“是!屬下告辭!”

駱陽鍾恨聲道:“真是一群飯桶!”

天涯樵子揚聲笑道:“你這大飯桶首先該打屁股!”

駱陽鍾怒聲道:“吳伯泉,有種的滾出來!”

天涯樵子哈哈大笑道:“大幫主,沉住點氣吧!你的剋星還沒來哩!”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武家那孽種未能趕來救你!吳伯泉,除非你立刻交出那兩個老殘廢,否則今宵你是死定了!”

天涯樵子漫應道:“駱陽鍾,別吹大氣了!有真本事,你就該滾過來一較短長。”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別急,待會我會成全你的……”

一個沙啞的語聲道:“啟稟帝君,起人物品,業已蒐集。”

駱陽鍾沉聲道:“好!立刻清除此一通道!”

頓了頓,接問道:“刁令主呢?”

那沙啞的語聲道:“刁令主與苑令主守在進口處,以防武揚那小子趕來增援……”

駱陽鍾道:“堵截武家孽種的事,由燕鴿兩令主負責,你去傳刁苑令主立刻前來!”

“是!”

駱陽鍾沉聲喝道:“發火清道!”

一陣恭諾聲中,緊接著火光一閃,一捆燃著的乾草已擲向小徑之上。

天涯樵子低聲自語道:“這些王八羔子,居然連附近民家的菜油、桐油也蒐集起來了……”

唐光宗適時走來接道:“吳前輩,裡面已經準備應變了。”

天涯樵子道:“老弟來得正好!請再跑一趟,傳語大夥兒,武揚那小子已偕同另一年輕高手,連闖數關,兼程趕來馳援中,請大家沉著應付!”

唐光宗大喜道:“吳前輩這消息是”

天涯樵子道:“是由駱陽鍾和他手下人的對話中獲知,他騎的是七怒馬,一路上已重創‘雪山矮叟’牛無忌和魔幫的金總護法,並劫持了兩個公主,唉!這小子,也真難為他了!”

此時,小徑上火把一個接著一個,濃煙瀰漫,火光熊熊,“劈劈啪啪”之聲,不絕如縷。

而駱陽鍾與他的手下人,卻已隨著火把而前進,這片刻之間,已迫近了足有三丈距離。

唐光宗連聲應道:“晚輩傳過語後,立刻來幫您。”

說著,已匆匆離去。

駱陽鍾沉聲問喝道:“怎麼那山頂上還沒發動?”

刁子英答道:“稟帝君,山頂上比較費事,但估計時間,也快要發動了。”

駱陽鍾道:“燕鴿兩令主到了麼?”

刁子莫道:“到了,正守進口處。”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隨著火把,迫近小徑盡頭,只要一拐彎,越過那丈許斷巖,就進入谷中了。

駱陽鍾略一打量,目注天涯樵子,獰笑一聲道:“吳伯泉,你的末日快到啦!”

天涯樵子笑道:“別說廢話,有種就滾過來!”

駱陽鍾冷笑道:“區區天險,就能攔得住我麼?”

天涯樵子道:“試過就知……”

駱陽鍾陡地大喝一聲。

“閃開!”

一式“一鶴沖天”,拔高三丈有餘,半空中,身軀折轉,徑行射向谷中,同時,凌空一記劈空掌,向並立著的天涯樵子和唐光宗二人擊去。

天涯樵子冷笑一聲:“下去喂王八吧!”

與唐光宗二人雙雙揚手,凌空勁氣相接,發出“砰”的一聲巨震。

駱陽鍾凌空的身軀借力升高一丈,甩臂拳腿,一個急旋,式變“平沙落雁”,縱回原立之處。

以駱陽鐘的身手,本來於借力上升之後,還應該可以繼續發掌槍渡,可是他擔心那用毒的大行家唐光宗,暗中做下手腳,不得不閉住氣,因而影響他在空中停留的時間。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大幫主,輕功很不錯呀!要不要再炫耀一手?”

駱陽鍾冷哼一聲,扭頭向刁子英和苑天鵬二人沉聲說道:“兩位令主以劈空掌力和暗器掩護我強行飛渡!”

刁子英、苑天鵬二人同聲應是聲中,駱陽鍾已再度騰身而起。

同時,刁子英與苑天鵬二人前移一步,左手追魂針,右手劈空掌,一齊向天涯樵子和唐光宗二人身前擊來。

天涯樵子與唐光宗二人方自雙雙揚掌,震散對方的暗器和掌力,駱陽鐘的身形卻已如游龍矯矢似地到了他們兩人的上空。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天涯樵子事先可實在不曾考慮到對方會以此種方式搶渡。

此刻,事出意外,等他們兩人正待仰身發掌攻敵時,那刁子英、苑天鵬二人第二次的劈空掌和追魂針,又已電疾而來。

就當再度“砰”然大震聲中,駱陽鐘的身形已飛越兩人上空,向谷中飄降

陡然,一聲清叱:“滾回去!”

寒芒電閃,冷秋華的龍鳳雙劍,已迎著駱陽鐘的身形疾刺而來。

駱陽鍾一聲朗笑,身形飄降之勢不變,竟然施展空手人白刃的手法,探腕向冷秋華的雙劍抓來。

冷秋華一聲清叱:“匹夫找死!”

劍式一變,寒閃電掣,似靈蛇飛舞,施展的竟是唐羽儀所傳的九式絕招中的“海納百川”。

駱陽鍾大意之下,幾乎被削斷手腕,饒是他功力高,閱歷豐富,應變神速,左手背上。

也給劃破了一層粗皮,不由一聲驚咦,凌空一個倒翻,斜縱丈二之外。

冷秋華得理不饒人,清叱一聲,跟蹤而到,雙劍翻飛,將駱陽鍾圈入千重劍影之中。

天涯樵子一見駱陽鍾搶渡成功,不由又氣又急,正待回身攔截,而刁子英、苑天鵬二人故技重施,一個掩護一個,企圖搶渡過來而不敢分身。

此刻,一見冷秋華居然能暫時纏住駱陽鍾,才懸心略放地專門對付那企圖搶渡的刁子英等二人。

駱陽鍾長劍揮灑,只守不攻,似乎在觀察冷秋華的劍法的來歷。

當然!憑此人老到的經驗與渾雄的內力,儘管冷秋華劍法神奇,卻也難不倒他。

只見他一面揮劍格拒,一面笑道:“真想不到這兒還有這麼美的妞兒!幸虧孤家還沒發動火攻,否則,真是成了焚琴煮鶴,大煞風景啦!”

“喲!這劍法很不錯!是誰傳給你的?啊!孤家想起來了,準是唐羽儀那老太婆,是麼?”

“嘖……嘖!……真美!孤家最愛美人,尤其愛美而功夫好的妞兒……來,美人兒,別打了,跟孤家回去享福吧!孤家封你做六皇娘……”

百里良也趕了來,人未到,怒叱先傳:“混賬東西,封你媽做六皇娘去!”

長劍一揮,也加入了戰圈,而且使的也是唐羽儀所傳的神奇絕招。

敢情這短短的時間中,這些人都已獲得了唐羽儀的傳授了哩!

加入一個百里良之後,駱陽鍾雖然還能揮灑自如,卻已不似先前那麼輕鬆了。

天涯樵子擋回刁子英一次搶渡之後,回身加入戰圈,並向冷秋華沉聲道:“冷掌門人,請去協助唐老弟……”

話聲中,精鋼旱菸杆連揮帶挑,將駱陽鍾逼退三步。

冷秋華乘機躍出戰臼,奔向唐光宗的身邊而去。

山頂上,忽然火光一閃,擲下一捆帶火的乾柴。

接著,二捆,三捆,四捆……不斷地投了下來。

駱陽鍾怒叱一聲道:“混賬東西!還不停止投擲!”

剎時之間,全谷火光熊熊,照耀得如同白晝。

羅大成率同華山弟子,手忙腳亂地將火把擲向江中,但卻是越擲越多,火勢也越來越盛。

煙霧瀰漫中,谷中諸人的呼吸也受了嚴重的影響。

駱陽鍾一面揮劍格拒,一面仰首怒聲叱道:“不要再丟火把了!”

同時,小徑上的刁子英也揚聲喝道:“密獅三號停止丟火把!”

山頂上的火把是停止了,可是,谷中的戰鬥卻反而更趨激烈了。

天涯樵子與百里良二人雙戰駱陽鍾,在理論上至少應該保持平局才對。

可是,問題卻出在駱陽鍾所使的朱雀寶劍上,以致使雙方的均勢失去平衡。

天涯樵子與百里良二人,顧慮對方那能斷金切玉的寶劍,招式不敢用老,自然減去了攻敵的威力。

而駱陽鍾為了觀察百里良的劍法,也儘量收斂自己寶劍的威力,以致形成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另一邊,刁子英和苑天鵬二人的搶渡工作,在冷秋華、唐光宗二人攔阻之下,也是徒勞無功。

時間已近黎明,激戰中的駱陽鍾已感到不耐了,陡然一聲大喝道:“獅虎兩令主注意,立即全力搶攻!”

刁子英、苑天鵬二人同聲恭諾道:“屬下遵命!”

這兩人略一磋商,竟想出一個搶渡險阻的絕招來。

當下喚過兩名獅隊武士,站在兩人的雙肩之上,由他們兩人發掌掩護,那兩名獅隊武士卻乘機由他們的肩上縱身搶渡。

但兩名獅隊武士畢竟功力較差,在即將著陸的瞬間,分別死於冷秋華和唐光宗二人的劍掌之下。

刁子英略一沉思道:“苑兄,看來只好用方才的辦法,由你我二人同時搶攻了!”

苑天鵬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刁子英扭頭喚道:“密獅二號、四號過來!”

密獅二號、四號以為由他們兩人先去送死,不由心中一沉,但懾於頂頭上司的淫威,又不敢不遵命,只好硬著頭皮走上前來。

刁子英道:“你們二人並肩站在本座的位置,本座與苑令主由你們肩上飛身搶渡,注意要全力掩護著!”

密獅二號、四號一聽竟是這麼回事,不由大喜過望地連聲恭諾道:“是、是……”

駱陽鍾一見刁子英、苑天鵬二人久久無功,不由怒罵一聲道:“沒用的東西!”

怒叱聲中,手中真力暗凝,朱雀劍上,赤芒火熾,一式“分花拂柳”,將天涯樵子與百里良二人各自迫退三步,飛身向斷巖邊激射,一面大喝道:“快點搶渡。本座掩護你們。”

剛好這時刁子英與苑天鵬二人也已縱身飛渡斷巖。

冷秋華與唐光宗二人,在前後不能兼顧之情況下,不由鬧了個手忙腳亂。

天涯樵子、百里良二人同時震聲大喝,雙雙奮不顧身地向駱陽鍾攔截。

同時,甘蘭芬、羅大成二人也飛身奔向斷巖。

一時之間,人影縱橫,吆喝震耳,形勢顯得非常緊張。

天涯樵子、百里良二人,雖然勉強再度將駱陽鍾纏住,但駱陽鍾殺機已起,手下再不留情,一支朱雀寶劍,刺、劈、挑、砍,逼得二人連連後退。

而刁子英與苑天鵬二人卻已乘這短暫的混亂情況之下,強行搶渡過斷巖,分別與冷秋華、唐光宗二人龍爭虎鬥地纏在了一起。

冷秋華對刁子英,雙方有攻有守,勢均力敵。

但唐光宗對苑天鵬,卻顯得有點相形見絀了!

因川南唐門,以擅長用毒出名,但武功方面,卻平凡得很,而苑天鵬為武當派掌教的俗家師弟,武功造詣,自然高於唐光宗了。

如非苑天鵬對唐門的暗器存有顧忌,而保留了部分應變的功力,此刻唐光宗的處境,可更糟哩!

其實,天曉得!唐光宗所煉製的毒粉、已幾乎全部用在那小徑之上,化魂針也已分發給大夥兒應急了。

此刻,他身上所帶的,僅僅還有少量的毒粉及化魂針,這是最後的法寶,不到最後關頭,他固然不敢輕易使用,而且目前這種混亂局面之下,為免誤傷自己人,也未便使用哩!

冷秋華截敵不忘職責地大聲叫道:“羅少俠、蘭芬,守住斷巖!”

羅大成與甘蘭芬二人,正以眼前局勢緊張而混亂,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下手之際,一聽冷秋華的話語,立即雙雙一聲恭諾,飛身撲向斷巖。

剛好、兩個黑衣武士,也效法他們令主的方式,飛臨斷巖上空。

羅大成、甘蘭芬二人同時大喝一聲:“給我滾下去!”

長劍一揮,可憐兩個黑衣武士,在身形即將著陸的瞬間,被攔腰斬成兩段,直向千尋江底落去。

此時,天色業已大亮,淮大霧瀰漫,視線仍然模糊得很!

駱陽鍾一見自己兩個得力手下業已搶渡成功,不由精神大振地朗聲笑道:“吳前輩,大勢已去,還想做困獸之鬥麼?”

天涯樵子怒叱道:“賊子!老夫但有三寸氣在,你休想逞威!”

叱聲中,精鋼旱菸杆一揮,和身飛撲,竟然是同歸於盡的拼命打法。

駱陽鍾哈哈狂笑道:“你要是真的活膩了,我倒可以成全你……”

話是說得狠,但人卻已向後飄縱五尺。

天涯樵子一見自己這破釜沉舟的打法居然將駱陽鍾逼退,不禁冷笑一聲,依然放棄防守地和身飛撲起。

同時、天涯樵子這種不惜與敵偕亡的作風,也激發了百里良的豪興,照方抓藥,一式“龍游瀚海”,以雷霆萬鈞之勢向駱陽鍾搶攻。

這兩人的功力,本來就不弱,目前配合這種拼命的打法,居然使不可一世的駱陽鐘不能不斂笑疾退丈外。

但他退得快,兩個拼命的人迫得也更緊。

這一來,不由激發了他的兇性,一面揮劍格拒,一面震聲喝道:“傳令燕鴿兩隊長,立刻到這邊來參戰!”

斷巖那邊一聲恭諾,立即一聲聲傳遞下去:“帝君有旨,傳燕鴿兩隊長,立即前來—

—”

駱陽鍾沉聲道:“吳伯泉,你們兩人如此悍不畏死,是認為我的寶劍不利麼?”

天涯樵子、百里良二人問聲不響,一味放棄防守地拼命搶攻。

另一邊,冷秋華對刁子英,還是膠著狀態。

但唐光宗對苑天鵬卻是左右支拙,正在連連後退之中。

苑天鵬得意忘形之下,可能被即將到來的勝利衝昏了頭,竟忘了對方那本來來歷,連最初那一點戒心也忘去地放手節節進逼,並一面陰笑道:“唐光宗,棄劍投降,可以饒你不死。”

唐光宗上氣不接下氣地冷笑一聲道:“寡廉鮮恥的東西……你就是……跪下向我磕頭,我……我也不會饒過你!”

說話之間,又被迫退三步。

這時,兩人已離其餘諸人足有丈許距離,而剛好苑天鵬的背後,又是一根巨型石筍。

唐光宗鋼牙一挫,把握住這難得的一瞬,左掌一揚,一蓬化魂針,激射而出,針已出手,才厲聲叱道:“賊子!給老夫躺下!”

變起倉促,苑天鵬心中一涼,“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完,人已倒了下去。唐光宗身隨劍進,就當苑天鵬的身軀還未完全倒下之瞬間,寒芒一閃,已將其斬成兩段。

就當唐光宗以化魂針殺死苑天鵬之同時,那駱陽鍾手下的燕鴿兩位令主也衝過了斷巖,羅大成與李蘭芬二人雖然拼死攔截,情況卻是岌岌可危。

唐光宗以久戰疲憊之身,來不及喘息,又重鼓餘勇,加入戰圈,另三個華山派的男弟子也紛紛趕了上來。

可是,已經闖進來的固然銳不可當,而那些尚未進來的銀杉劍士和黑衣武士,又紛紛衝過了斷巖。此情此景,真的算是大勢去矣!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吳伯泉,你瞧瞧看,此時這谷中,究竟是誰的天下!”

一聲慘嗥,一名華山男弟子,已被鴿隊令主一掌震落斷巖。

同時,羅大成與另兩名華山男弟子也掛了彩。

天涯樵子睹狀之下,不由心中一慘,厲實連連地道:“駱陽鍾,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老夫跟你拼了!”

駱陽鍾獰笑道:“吳伯泉,本來我還打算利用你一下的,現在,已無此必要了,你納命來吧!”

獰笑聲中,朱雀寶劍之上赤芒火熾,“擦”的一聲,天涯樵子的鋼精旱菸杆上的巨型煙鍋兒,已被削去半邊。

同時,百里良的長劍劍尖,也被削去寸許長的一段。

就當此危機一發之瞬間

陡然,一聲震天大喝,由斷巖處傳來:“通通住手!”

聲到人到,人影電掣中,谷中已多出一位鬚髮如銀,青衫飄拂的老人,赫然竟是那“大漠游龍”帥百川。

此時,谷中惡鬥著人,都已在帥百川那一聲斷喝之下,不自禁地停止下來。

火爆熱烈的打鬥雖已中止,但一個個全神戒備,虎視眈眈,其緊張的程度,卻並未稍減。

帥百川目光環掃全谷,最後凝住駱陽鍾冷笑一聲道:“駱幫主,還認識我這槽老頭子麼?”

駱陽鍾漠然地道:“見面才不過兩三天,再健忘的人,也不至於忘記得這麼快呀!”

帥百川淡然一笑道:“見面兩三天的人,還沒忘記,不知兩三天以前,你大幫主自己所說的話,也還記得麼?”

駱陽鍾道:“一個人每天都不知要說多少句話,閣下所指的是哪一句話呢?”

帥百川道:“就是你我之間,那一次賭注的口頭協定。”

駱陽鍾“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當然還記得。”

帥百川道:“那麼,大幫主所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駱陽鍾笑道:“怎能不算數,那天,我不是放他們離開了麼?”

帥百川目光向周遭一掃道:“可是,目前這情景,又如何解釋?”

駱陽鍾道:“這好解釋得很,我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帥百川臉色一沉道:“如此說來,你大幫主是打算食言背信了?”

駱陽鍾陰陰地一笑道:“當時,我承諾的是‘暫時放過他們’,如今,已事過三天,又怎能算‘食言背信’!難道閣下竟連‘暫時’這兩個字都弄不明白麼!”

帥百川仰臉悠悠地道:“大幫主能咬文嚼字,我這塞外粗人就是不懂這些,不過,我卻懂得……”

駱陽鍾忽仰首哈哈狂笑著截口接道:“你‘卻懂得’冒充‘大漠游龍’帥百川,從事招搖撞騙,是麼?哈哈哈……”

帥百川注目訝問道:“大幫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駱陽鐘不答反問道:“帥大俠,你那位寶貝徒弟呢?”

帥百川道:“隨後就會來。”

駱陽鍾淡笑道:“怕不已經來了吧?”

帥百川道:“差不多了!”

駱陽鍾笑道:“明明已經來了,怎又說‘差不多’哩!”

帥百川訝問道:“在哪兒,怎麼我沒看到?”

駱陽鍾漫應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帥百川茫然地道:“你是說?”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我說的就是你!小子!方才你不該仰首答話,由脖子上露出破綻來,現在,你乖乖地剝下狗皮,前來領死吧!”

原來這帥百川就是司徒傑所喬裝。

司徒傑本是攜著天涯樵子的親筆函件,前往百里處一處隱密地點敦請他一位隱居多年的老友前來助戰,不料他那位老友業已他往,司徒傑空跑了一趟,所以急急趕了回來,依樣畫葫蘆,希望像前此一樣的,能將駱陽鍾嚇走,不料他做作得過了份,於方才仰臉答話時,露出了白嫩的脖子而功敗垂成,說來實在可惜之至!

天涯樵子等人,當然早已知道目前這“帥百川”的身份,一顆心也早就在七上八下的了,眼前這一經駱陽鍾當面揭穿,那暫時靜止的局面,又立即緊張起來。

但就當此時,一串龍吟長嘯,由小徑上劃空傳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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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4: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正邪相對

這龍吟長嘯一起,駱陽鐘不由臉色一變,但天涯樵子等人卻暗中長吁了一口問氣,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一半來了。

駱陽鍾精目中兇芒一閃,沉聲喝道:“燕鴿兩令主,守住斷巖。”

就這當口,那小徑上慘嗥連傳,敢情那些魔幫的爪牙們,已被來人擊下了懸巖。

那燕鴿兩令主一聲恭諾,剛剛奔進斷巖,一聲沉雷似的斷喝,挾著一道寒光疾撲而來。

當先的鴿令主本能地長劍一撩,“錚”地一聲,一支青銅劍已被削去大半,同時一聲清叱:“下去吧!”

那鴿令主心中“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完,人已像斷線風箏地被一掌震下斷巖。

後隨的燕令主心中一寒,匆促中,急忙揮劍護體,但覺胸前一緊,一股重如山嶽的掌風,迫得他連退八大步才勉強拿樁站穩。

同一瞬間,駱陽鍾雙目中兇芒一閃,厲喝一聲:“小子給老夫躺下。”

話出掌隨,一股凌厲無匹的掌風,徑襲司徒傑胸前。司徒傑武功雖平凡,但一身輕功卻是舉世無匹,而且人更是滑溜得很,當自己身份被揭穿時,早已料到對方必有此舉,此時,眼看大援已到,心中更是篤定泰山,當下一聲朗笑:“魔崽仔,叫你媽躺下吧。”

身形微閃,已到了駱陽鐘身後。

駱陽鍾正怒叱一聲,舉劍回揮中,陡聞一聲震天大喝:“通通住手。”

來人正是兼程趕來馳援的武揚和呂大年二人。

武揚一馬當先,以雷霆萬鈞之勢搶渡斷巖,首當其衝的燕鴿兩令主一死一傷,一聲斷喝,頓使混戰中的局面立即靜止下來。

濃霧迷濛中,但見他跟呂大年二人各自揹著一個妖女,並肩卓立,凜若天神。

天涯樵子首先一聲朗笑道:“好小子,來得正好!如果再晚半個時辰,就只好給咱們收屍了。”

司徒傑同時一聲歡呼道:“師兄,你也來了。”

呂大年朗目一瞪道:“怎麼?你不該來得太晚。”

呂大年笑道:“還不脫下那些勞什子,難道還要我向你磕頭不成。”

司徒傑啞然失笑,迅速卸除偽裝中,武揚扭頭向呂大年笑道:“三弟,解下背上的肉彈,好好守在這出口。”

說著,自己也將背上的妖女解了下來,向正脈脈含情地注視著他的冷秋華笑道:“冷掌門人,這兩個妖女,暫時請你看管一下。”

冷秋華嬌應一聲,一手一個,將昏迷中的三公主和六公主接過,繞過一座石筍,走回後面的石洞中去。

那目光射厲芒,獰視著武揚,一直沒吭氣的駱陽鍾,猛然一聲沉喝:“慢著!”

武揚身影一閃,橫劍攔在駱陽鐘的前面,冷笑一聲道:“駱陽鍾,現在不是你發狠的時候了。”

駱陽鍾怒哼一聲道:“你認為你比他們這些人都行。”

武揚淡笑道:“武某人不致那麼狂妄,不過,憑我與這位三弟二人的力量,攔下你應該沒有問題!”

司徒傑搶著說道:“二哥,這魔崽仔方才欺負我,你可得好好的給我出出氣。”

武揚笑應道:“好的,你等著瞧吧。”

呂大年笑道:“師弟,有了二哥,就不要我這師兄了?”

司徒傑道:“魔崽仔還不少哩,不會讓你閒著的。”

同時,武揚目光環掃,向駱陽鍾笑道:“大幫主,你且瞧瞧,還有多少可戰之兵?”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憑你們這些插標賣首之流,僅僅老夫一個人的舉手之勞而已。”

武揚冷然接道:“好!那麼,武揚首先領教一下你那傲視天下的萬流歸宗劍法。”

扭頭向呂大年沉聲道:“三弟,在愚兄與駱陽鍾交手期間,凡魔幫爪牙,誰敢妄動一步者,殺!”

語聲鏘鏘,震人耳鼓,尤其是最後那一個“殺”字,群峰迴應,令人不寒而慄。

呂大年朗聲答道:“小弟得令!”

當正邪豪久戰之後,這死谷中局勢,已被這兩隻新近趕來的乳虎,完全控制了。

此情此景,連那氣焰萬丈,不可一世的駱陽鍾,也不由不心中暗凜,而為之舉棋不定蹙眉問道:“本幫的兩位公主,你準備如何處置?”

呂大年搶先笑道:“請放一萬個心,咱們對這種人儘可夫的爛女人,不會有興趣。”

武揚側目反問道:“依你之見呢?”

駱陽鍾沉思著道:“咱們做一筆交易,怎麼樣?”

呂大年又搶先笑道:“真新鮮,堂堂百鳳幫的幫主,不可一世的青城帝君駱陽鍾,居然臨陣談起生意來了。”

駱陽鍾怒視著武揚道:“你們兩人究竟是誰做主?”

武揚悠悠地道:“都可以做主,而且,他的話,我也深具同感。”

駱陽鍾冷笑一聲道:“那麼,你是不贊成這一筆交易了?”

武揚道:“那倒不一定,你得先將辦法說出來試試看。”

駱陽鍾道:“以七公主交換,行麼?”

武揚冷笑一聲道:“一個換兩個,你的算盤也未免太精了。”

駱陽鍾長眉一挑道:“依你之見呢?”

武揚道:“再加上一位五公主。”

駱陽鍾微微一愣,笑道:“奇怪!你竟也對那人盡可夫的五丫頭髮生興趣。”

武揚劍眉一揚,沉聲叱道:“住口!”

略斂威態,冷然接道:“題外的廢話,最好少說。”

駱陽鍾自我解嘲一笑道:“不說就不說,用不著吹鬍子,瞪眼睛呀。”

武揚冷然地道:“駱陽鍾,以你的所作所為,我對你的態度,已經客氣得太過份了。”

駱陽鍾怒聲道:“小子,你以為老夫怕了你?”

武揚笑道:“怕不怕,那是你自己的事,不過,我認為在真理與正義之前,不怕你不低頭。”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真理與正義,值幾文錢一斤?”

武揚注目沉聲道:“至少你心中該已經知道價錢了,駱陽鍾,你爽快地說一聲,答應不答應?”

駱陽鍾略一沉思道:“好!我答應你。”

武揚道:“好!那麼,快則一月,遲則半年,我親自帶著他們兩人前往貴幫總舵交換。”

駱陽鍾道:“現在不能放人?”

武揚笑道:“五公主現在並未在這兒,你想我能信得過你麼?”

駱陽鍾輕輕一嘆道:“現在由你強,可是我特別提醒你,在交換之前,你可不能損傷她們兩人一根汗毛。”

呂大年笑著搶先答道:“駱陽鍾,放心吧!我二哥雖然不是憐香惜玉的風流種子,卻也不致作那辣手摧花的事。”

武揚同時正容說道:“那是理所當然,可是你得明白,這條件也同時適用於五公主和七公主。”

駱陽鐘點點頭道:“可以,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頓了一頓,陰笑著接道:“那麼,目前咱們也沒再行一拼的必要了,是麼?”

武揚淡然一笑道:“這個,我倒無所謂。”

天涯樵子叫道:“武揚,不可以,今天機會難得,豈可輕易放他過去。”

駱陽鍾方自冷笑一聲,武揚卻輕輕一笑道:“吳前輩,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目前,咱們犯不著落一個‘打落水狗’的話柄。”

駱陽鍾冷哼一聲道:“真是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武揚臉色一沉道:“駱陽鍾,你別不服氣,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目前,雙方人員經過一場狠拼之後,都已成了強駕之末,固然雙方都可重鼓餘勇,再行一拼,可是武揚跟我三弟卻是兩個生力軍,真要硬拼的話,雖不能說吃虧的一定是你,但卻敢斷定你絕對沒便宜可佔。”

話鋒微微一頓,注目接道:“武揚言盡於此,如何處之,你自己看著辦吧。”

駱陽鍾皮笑肉不笑地道:“總算你這幾句話還有一點人味,本來,我早就說過,咱們既已決定互換人質,目前實在已沒有再行一橋的理由了。”

武揚沉聲接道:“我同意,這問題不必再說了!不過,我要特別提醒你,你的手下人,必須立即撤出此間百里之外,否則,給我碰上了,下手可不會留情。”

駱陽鍾淡然一笑道:“你的警告,我聽清楚了,以後的一切,咱們且走著瞧吧。”

武揚沉聲道:“三弟,放他們過去。”

呂大年苦笑道:“真不過癮。”

駱陽鍾揚手一揮,一聲沉喝:“咱們走!”

駱陽鍾、刁子英等一行人魚貫地越過斷巖,迅疾地走沒了影子。

天涯樵子走近武揚的身邊,雙目一瞪道:“小子,你搞的什麼名堂?”

武揚正容道:“吳老,目前咱們這有限的實力,實在不能再有損傷,這也就是說,不打沒有絕對把握的仗。”

天涯樵子道:“你小子不是已練成了九招新劍法麼?”

武揚苦笑道:“是的!我所憑藉的就是羅姥姥所傳的九招新劍法,但駱陽鍾那廝,內家真力比我強,戰鬥經驗也比我豐富,尤其是他有過目不忘之能,我這九招劍法在他面前只能使用一次。”

司徒傑不禁脫口驚呼道:“糟了。”

武揚不禁一愣,話鋒一轉道:“什麼事?四弟?”

司徒傑道:“那九招劍法,我已在駱陽鐘面前使過三招了!”

武揚臉色微微一變,但旋即笑接道:“不要緊,只要將羅爺爺救醒,總有辦法剋制他的。”

冷秋華注目問道:“武少俠已找到解藥了?”

武揚道:“解藥雖然沒找到,但已有解救的辦法。”

唐光宗接道:“那太好了!說實在的,目前咱們一切以解救三位老人為第一要務。”

天涯樵子訕訕地笑道:“對!看來我是越老越糊塗了。”

頓住話鋒,轉向百里良道:“老弟,你且暫時辛苦一下,擔任第一班警戒現在大家到裡面去。”

進入石洞之後,在道別後經過,少不了又是一番熱鬧。

尤其是武揚所敘的經過情形,儘管他已將一些涉及兒女私情的部分刪去,但冷秋華那敏感的心靈中,卻頗為不是滋味地向他投去異樣的神情一瞥。

這一瞥,直使武揚心中“咚咚”直響,連忙將目光避了開去。

幸虧唐光宗適時解圍道:“老弟,你那兩匹寶馬呢?”

武揚道:“那兩匹寶馬藏在離此約二里的一處天然石洞中,不致有什麼閃失。”

羅大成與二位華山弟子雖然掛了彩,但僅僅是一些皮肉之傷,經過包紮之後,已不礙事,此刻正好滿懷興奮地將那面百鳳旗由行囊中找了出來,交與武揚道:“二弟!這旗杆好像是實心的。”

武揚接過百鳳旗,同時一愣道:“不可能吧!那除非這面百鳳旗已非原品。”

說著,用手指彈了彈旗杆,聽那聲音,果然似乎是實心,而反覆檢驗之下,發覺那旗杆是風磨鋼所鑄成,渾然一體,並沒有什麼結合之處,不由蹙眉自語道:“該死!竟沒問問何伯母這旗杆中是否有什麼秘密機關。”

冷秋華沉思著道:“我看,咱們不妨立即趕往何夫人處會合,一方面向何夫人請教這旗杆的開啟之法,另一方面實力集中,大夥兒也便於互相照料。”

武揚點點頭道:“這辦法可以考慮。”

天涯樵子道:“對!趁目前駱陽鍾那狗東西實力尚未能集中之際,出其不意再回到昭化去,途中當不致有甚阻礙。”

武揚沉思著道:“我所擔心的是兩位老人病況太嚴重,恐怕再受不住跋涉之苦,所以我想先以溫香玉試行治療一番。”

天涯樵子道:“這話也很有道理,急不如快,咱們立即開始行動。”

此時的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都已進入半昏迷狀態,尤其是天忌老人,更是出氣多,進氣少了,看情形,已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

武揚手持溫香玉,蹲在兩個已不成人形的老人身邊,回想前情,禁不住熱淚盈眶,臉上的肌肉也本能地發生一陣抽筋。

坐在天忌老人身旁的唐羽儀溫聲道:“孩子,別難過了!還是先試行治病要緊。”

武揚強忍心中酸楚,咽聲道:“是!姥姥……揚兒立即開始可是,他面對著那半昏迷狀態的老人,竟不知該如何著手才好。

天涯樵子一旁提醒他道:“試行將溫香玉納入他口中,怎麼樣?”

武揚猶豫著道:“吳老,您還記得前回跟冷掌門人中毒時的經過麼?”

天涯樵子方自微微一愣,冷秋華已“哦”地一聲搶先說道:“當時我一接過寶玉,便覺血奔膏肓,若非放手得快,幾乎當場昏厥,目前,羅老前輩……”

天涯樵子恍然大悟地截口道:“對了!目前羅老兒的情況,實在禁不住那麼一下子,這事情咱們還得從長計議吧。”

武揚蹙眉接道:“我想,請姥姥先行試試看。”

唐羽儀道:“也好,雖然那賊子曾經給我服過解藥,但他曾明白說過,那解藥只難解除一部分毒質呀。”

武揚將溫香玉遞過道:“姥姥請先接過這寶玉試試,有沒有什麼不良的反應?”

唐羽儀含笑接過溫香玉,在手中掂了掂道:“沒什麼反應。”

武揚神情一舒道:“請含入口中試試。”

唐羽儀將溫香玉納入口中,徐徐閉上雙目。

半晌,才張目微笑道:“有一股暖流,自動地運行於奇經八脈,四肢百骸之間,感覺上非常舒服。”

天涯樵子笑道:“這就對了!現在不要說話!好讓寶玉好好地發揮它的功效吧。”

唐羽儀雙目再度合上,所有旁觀人的視線,一齊集中注視她的臉上,每一個人連呼吸都摒住。

漸漸的,唐羽儀的鼻孔中冒出一縷若有若無的淡淡藍煙。

那藍煙由淡而濃,由濃而淡,足有頓飯功夫才算驅散盡。

接著,唐羽儀那本來幹朽而蒼白的臉上,也呈現了一層健康的紅潤。

旁觀眾人的心絃方自由緊繃而鬆弛,而寬心大放,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唐羽儀已張目長身而起,一面舒展著四肢,一面吐出溫香玉爽朗地笑道:“這寶玉真靈,現在,我除了功夫未能恢復之外,全身的不適之感均已消除,而且,精神與體力,以及四肢的運用,都比以前強多了。”

天涯樵子首先笑道:“恭喜大嫂,賀喜大嫂。”

唐羽儀一面蹲下身子,準備將溫香玉喂人天忌老人的口中,一面截口笑道:“慢點!待會兒一起道賀吧。”

說著,已用左手撥開天忌老人嘴唇,右手中的溫香玉已準備送入。

武揚輕喝一聲道:“姥姥且慢!”

唐羽儀回首訝問道:“孩子,還有什麼不妥之處麼?”

武揚道:“姥姥,為慎重計,還是請您先將溫香玉放在羅爺爺的掌心試一下的好!”

唐羽儀慈樣地一笑道:“對!孩子,看來你比姥姥細心多了……”

說著,已如言將溫香玉放入天忌老人的右手掌心中,但她自己的手指卻同時還在繼續捏著,以備天忌老人有甚不良反應時,立即將寶玉拿開。

在十餘道目光的凝神注視下,天忌老人昏迷如故,不過也沒什麼不良的反應。

唐羽儀回頭向武揚問道:“怎麼樣?孩子!”

武揚神色肅穆地道:“試試看!”

唐羽儀口中喃喃低語,雙手不斷地顫抖著,顯見她內心是非常激動,但她終於將溫香玉送入天忌老人的口中了。

片刻之間,當唐羽儀含入溫香玉時的那種寂靜而緊張的氣氛,再度瀰漫於這石洞中,每一個人都是一瞬也不瞬地,屏息注視著天忌老人的動靜。

說來也難怪,這老人所中毒質能否被祛除,影響實在太大了。

因為這一代天驕卻又遭遇不幸的老人,不但是這些人中的老伴、老友和慈祥的長者,同時,更一身繫著整個武林正邪力量的消長。

試想:如果他就此與世長辭,則駱陽鍾這一股惡勢力,固然在天道好還的原則下,決不致讓他長久猖狂,但撲滅起來,卻是費勁多啦。

天忌老人一直靜靜地沒有任何反應。

唐羽儀忍不住向武揚投去困惑的一瞥。

其實,武揚的心中何嘗不是正在七上八下的想不出所以然來,匆促中只好漫應道:“姥姥,可能是因羅爺爺所中的毒太深,而時間又太久,以致寶玉的功效發揮得慢一點。”

唐羽儀輕輕一嘆道:“但願如此。”

期待中的時間,在感覺上是特別慢的,好容易捱過了將近頓飯功夫,天忌老人的身軀忽然輕輕地一震。

天忌老人的這輕微一震,卻在所有注視著他的人心中,引起了劇烈的一震,更加屏息凝神地注視著老人的變化。

接著,老人的鼻孔中,冒出了淡淡的氣體,不過,那不是藍色而是黑色。

此時,旁觀群豪已知道溫香玉已經發揮了解毒排毒的特殊功效,那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唐羽儀竟情不自禁的脫口說道:“謝天謝地,總算有希望了……”

天忌老人鼻孔中所冒的黑色氣體,一如方才唐羽儀身上所排出的藍色氣體,由淡轉濃,再由濃而轉淡……不過,其過程遠較唐羽儀所經過的為長而已。

當那些黑色氣體完全排出之後,天忌老人徐徐張開了雙目,那失神的目光慢慢的一掃,發出一聲微弱的驚“咦”。

唐羽儀忍不住顫聲道:“老頭子,還認得我麼?”

天忌老人向唐羽儀注視少頃,說出了輕微的四個字:“你是羽儀……”

唐羽儀禁不住熱淚盈眶,語無倫次地道:“是的……我是羽儀……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天涯樵子截口笑道:“大嫂,不為兄久病乍愈,不宜多說話,咱們該讓他好好靜養才是。”

唐羽儀道:“是的,不過,我還要問他一句話,只問一句就行了。”

天涯樵子苦笑道:“好,你問吧!”

唐羽儀伸出乾枯的手掌,輕輕撫摩天忌老人的面頰,溫聲問道:“老頭子,現在沒有什麼不舒服了是麼?”

天忌老人有氣無力地答道:“沒什麼不舒服,只是……周身沒有一點力氣,肚子餓得很……”

說著,已徐徐閉上了雙目。

唐羽儀無限愛憐地道:“多少日子沒進飲食了,怎會有氣力,又怎會不餓!”

天涯樵子接道:“目前,咱們這兒只有乾糧,可不能給他吃。”

扭頭目注司徒傑道:“小子,你跑得快,趕快去附近的漁村中弄點稀飯來吧!”

司徒傑笑道:“小子遵命。”

說著,轉身即待離去。

冷秋華連忙喚道:“小弟請慢走一步。”

司徒傑卻步回身道:“冷姐姐有何吩咐?”

冷秋華道:“這兒去南部城中不過十來里路,以你的腳程,不需半個時辰,即可來回,三位老人家病後都需要補一補,你不妨順便帶點補藥回來。”

唐光宗道:“對!這的確很需要。”

武揚接道:“我看還是請三弟陪同四弟騎寶馬去,不但比較安全,也更快速一點。”

司徒傑道:“二哥,我不騎寶馬,我要跟它賽賽腳程。”

武揚笑道:“你不騎它去也可以,但是兩匹寶馬目前不願意分開,必須帶著一起走,騎不騎由你去決定。”

司徒傑也笑道:“我‘決定’跟它比腳程……”

這當口,冷秋華已用眉筆在手絹上寫下了幾味補藥的名稱,並吩咐李蘭芬於行囊中取銀兩。

呂大年由冷秋華手中接過手絹笑道:,“冷掌門人,銀子我身上還夠用,不必費事了。”

伸手拉著司徒傑的手臂道:“師弟,咱們走!”

大步走向石洞外,並扭頭向武揚道:“二哥,半個時辰之內,一定回來。”

武揚揚聲道:“沿途可要多加小心!”

洞外傳來了呂大年的清朗語聲道:“小弟理會得……”

這時,武揚已於天忌老人口中將溫香玉取出,納入巫山無慾叟的口中。

比較起來,巫山無慾叟所中的毒,要輕於天忌老人,所以療治過程也比較短。

而且,因為有了治療天忌老人的經驗,旁觀群豪的心情,也顯得輕鬆多了。

當巫山無慾叟鼻孔中所冒出的黑色氣體由濃轉淡時,武揚苦笑著道:“想起來我真糊塗得可恨。”

唐羽儀笑問道:“什麼事?孩子。”

武揚尷尬地一笑道:“姥姥,如果揚兒早點想到以溫香玉試試,三位老人不但已痊癒,也省得多跑這麼多的冤枉路呀!”

唐羽儀笑著安慰他道:“現在也不算晚,孩子,你不必自責了,在那種六神無主的情況之下,任何人也難免糊塗的,是麼?”

冷秋華也笑道:“其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武少俠,要不是你當時那麼‘糊塗’一下,又怎能救出何夫人、羅大嫂,還結識那麼些嬌媚如花的皇娘、公主們哩!”

這時,巫山無慾叟身上的毒質已完全排出,人也清醒過來,張目環掃之下,首先發出一聲驚“咦”聲,而且,不待群豪發問,他竟向武揚微微一笑道:“嗨!小子,來得好,咱們殺兩盤……”

原來這位玩世不恭的老人,以往與武揚一見面就鬧個沒完,一手棋,雖然蹩腳得無以復加,卻是非常著迷,此刻剛由死神手中掙脫性命出來,一開口就要殺兩盤,此情此景,不由使旁邊群豪發出輕鬆的微笑。

巫山無慾叟話沒說完,人已挺身欲起,可是,他也僅僅是身子動了一下,卻力不從心,不由喟然長嘆道:“這下子可真完了。”

天涯樵子低聲道:“古兄劇毒方除,別胡思亂想,先行好好休息一下。”

巫山無慾叟道:“丹碧山莊中暗施毒手的狗雜種,查出來了沒有?”

天涯樵子道:“查出來了,就是羅老兒的叛徒駱陽鍾。”

巫山無慾叟恨聲道:“好一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

話鋒微頓,目注武揚道:“小子,那狗東西宰了沒有?”

武揚神色一黯道:“還沒有。”

巫山無慾叟道:“記著!小子,到那一天,你必須讓我老古在那狗東西身上扎他幾刀!”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

巫山無慾叟道:“最近情況如何?說給我聽聽。”

武揚苦笑著道:“老兒,先休息一會兒吧,此事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談。”

武揚與巫山無慾叟二人,一向就是沒大沒小的胡鬧,所以縱然是在目前這種非常時期的狀態下,仍然改不了那“小子”和“老兒”的稱呼。

天涯樵子也接著笑道:“古老,這小子說得對,身體要緊,還是先養養精神吧。”

巫山無慾叟怒聲道:“還養個屁的精神,我古老兒莫名其妙地死裡逃生,一身功力盡廢,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敵情又不明,你想我能靜得下心來!”

一扭頭,才看到旁邊的天忌老人,不由一怔道:“這是羅老兒?”

天涯樵子方自苦笑一聲,唐羽儀卻幽幽地一嘆道:“是的,古老,這正是不為。”

巫山無慾叟喟然一嘆道:“蓋世奇才,只因收徒不慎竟落得如此下場!唉!瞧他這模樣,我也不用再照鏡子啦。”

微微一頓,忽有所憶地“咦”了一聲接道:“大嫂,你又是由哪兒冒出來的?”

這老兒的精神,倒是越來越旺盛了,不但話聲愈來愈響亮,居然一挺身坐了起來。”

這情形,自然是一種好現象,旁觀群眾,不由都為之心中竊喜,天涯樵子禁不住笑道:

“古兄,你的功力未必已喪失吧,運氣試試看?”

巫山無慾叟道:“我早就試過了,莫辦嗨!大嫂,你怎麼不說話?”

唐羽儀輕輕一嘆道:“此事說來話長。”

巫山無慾叟道:“不管多長,我都不厭煩。”

天忌老人也張目注視她道:“是的,羽儀,我也急於想知道哩。”

畢竟這兩位老人都是夙根深厚的人,儘管一身功力消失,並已作踐得不成人形,但一經排除毒質,略事休息之後,精神立即旺盛多了。

唐羽儀慰然一笑,目注武揚道:“揚兒,還是由你說吧!”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

接著,武揚將丹碧山莊慘案發生之後,一直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種種一切,不厭其詳地說了出來。

兩位老人靜靜地聽著,雖然那乾枯得不成人形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由他們兩人那劇烈起伏著的胸部去忖測,其心中的激動,是可想而知的。

當這一段經過說完時,呂大年、司徒傑二人已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

天忌老人目注呂大年、司徒傑二人道:“這兩個娃兒,就是帥大俠的高足麼?”

武揚恭聲答道:“是的。”

呂大年放下手上的一隻大銅壺,與司徒傑向兩位老人大禮參拜道:“大年拜見羅爺爺和古老前輩。”

“傑兒拜見羅爺爺與古老前輩。”

天忌老人微顯激動地道:“羅爺爺生受你們的人!孩子們,快起來!”

兩個年青人卻一板一眼地磕了四個頭才站起來,肅立一旁。

天忌老人道:“孩子們,令師可好?”

呂大年恭聲答道:“託羅爺爺的洪福,家師很硬朗。”

巫山無慾叟向武揚瞪了一眼道:“小子,你看人家多規矩!”

武揚笑道:“你老兒打聽打聽一下看,我武揚在哪一位長者面前不是規規矩矩的。”

巫山無慾叟嗔目道:“那你為何偏偏對我這樣?”

武揚以牙還牙道:“誰教你老兒為上不尊!”

巫山無慾叟搖搖頭道:“武浩然說得對,在你小子面前,我永遠只有吃癟的份兒,如今,我老古是更不行啦!”

這幾句話,勾起了武揚對家門那血海深仇的創痛,和乃祖生前的音容笑貌,不禁神色一黯地默然垂首。

天忌老人輕輕一嘆道:“‘天忌’、‘天嫉’,真是天嫉斯人,才使我落得如今這種下場。”

頓住話鋒,目光在幾位年輕人身上一掃,精神略為一振地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五百年!古老兒,今後的江湖,是年輕人的天下了!你我已是行將就木之身,我想,你那幾手玩藝兒,也不必再敝帚自珍,就看咱們還有一口氣在,儘快的傳給他們吧!”

巫山無慾叟苦笑答道:“不傳給他們,難道我還帶到棺材裡面去!”

呂大年恭聲接道:“羅爺爺,古老前輩,兩位老人家該吃點東西了,趁著稀飯還沒涼,就先喝點兒吧!”

說著,已將銅壺打開,並由另一個包裹中取出碗筷和幾樣精緻的小菜。

巫山無慾叟首先笑道:“你這娃兒這一嚷,我肚子裡立刻起鬨了哩!”

兩位老人家各自喝了兩小碗稀飯之後,精神更見旺盛了。

接著,大夥兒商量著今後行止的問題。

因為自兩位老人家劇毒驅除之後,不久之前,所決定立刻起程前往何夫人處會合的決議,不能不重行修正一番了。

經過一會工夫的研討,決定暫時不動,於附近找一個比較安全一點的地方住下來,由武揚、呂大年二人乘夜間以寶馬將何夫人與解笑雅一齊接來,大夥兒住在一起,一面養精蓄銳,一面由天忌老人、巫山無慾叟、天涯樵子、止水劍客等四位老人聯合具名,發出武林帖,傳檄各門正派,於三個月之後齊集南部縣境,對百鳳幫共伸撻伐。

辦法是決定了,可是那適當的安全住所卻是不容易解決的一個問題。

因為事情很明顯,駱陽鍾那廝,決不會容許他們從容地部署,而這些人目標又大,事實上又無法隱秘行蹤,如果那所謂安全地點的安全程度不夠,那後果是很嚴重的。

當大夥兒沉思當中,呂大年忽然“哦”了一聲道:“剛才我曾經發現一個所在,不知可不可以?”

武揚首先問道:“是一個什麼所在?”

呂大年道:“就在南部城北五里,距這兒也約五里處,有一處廢棄的石砌城堡……”

巫山無慾叟截口問道:“娃兒,進去看過沒有?”

呂大年道:“太晚,因急於趕路,沒有進去看過。”

天忌老人接道:“如果是石砌的城堡,稍加整頓,防守該沒問題。”

唐光宗接道:“姑丈,由侄兒去瞧瞧如何?”

天忌老人點點頭道:“可以,不過,多幾個人的觀察,比較正確一點,所以最好請吳兄也辛苦一趟吧。”

天涯樵子笑道:“我是義不容辭。”

扭頭向呂大年道:“娃兒,帶路吧!”

天涯樵子、唐光宗、呂大年等三人走後,冷秋華一面整治司徒傑口袋中掏出來的補藥,一面含笑問道:“小弟,跟寶馬比賽腳程的結果怎樣?”

司徒傑笑道:“冷姐姐猜猜看!”

冷秋華微笑注目道:“瞧像這神情,敢情你的腳程還勝過了寶馬?”

司徒傑神采飛揚地道:“不錯,不過,那是短距離,如果時間一久,那就難說了。”

武揚微笑著接過:“你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司徒傑笑道:二哥,就算我完全勝過了寶馬,也算不上什麼光彩的事,你又何必護著一頭畜生呢?”

武揚意味深長地說道:“四弟,你別瞧不起畜生,這世間,多多少少圓顱方趾的人,不如音生的可多著哩!”

巫山無慾叟笑道:“小子,別談大道理了!”

武揚側目笑道:“你老兒又想殺兩盤?”

巫山無慾叟笑道:“你小子不愧是我的剋星,連我心中想些什麼,竟也一猜就中。”

武揚漫應道:“算啦,你那幾手蹩腳棋,還是藏點拙的好!”

巫山無慾叟細眼一張道:“臭小子,你敢瞧不起人!”

冷秋華忍不住“噗嗤”一聲嬌笑,將磨好的參湯分送二老面前,恭聲道:“兩位老人家請先喝點參湯。”

天忌老人接過參湯,卻目注巫山無慾叟笑道:“這叫做‘惡人自有惡人磨’。”

誰料巫山無慾叟對天忌老人的話竟聽若未聞,手持參湯,卻因注冷秋華,輕輕一嘆道:

“直到現在,我才發覺當年不討老婆是一宗大錯而特錯的事。”

扭頭向天忌老人擠了擠眼睛,接道:“比你老兒當年錯收了徒弟還要錯得厲害。”

天忌老人笑道:“是不是返老還童……”

猛然想起冷秋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下面的話實在不便說出,只好話到唇邊又咽了下去。

巫山無慾叟卻一本正經地細眼一翻道:“你老兒別以小人之心度人!”

天忌老人微笑如故地漫應道:“那你老兄方才的話是”

巫山無慾叟輕輕一嘆道:“方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當年討了老婆,如今至少也有個把兒媳婦或女兒,像這位冷姑娘一樣在跟前孝順著。”

這的確是正經話,天忌老人未便再打諢了。

冷秋華卻嫣然一笑道:“老人家,有在晚伺候著您,也是一樣呀!”

巫山無慾叟茫然地道:“是麼……”

敢情這位玩世不恭,平常不知憂愁為何物的老人,真正地傷感了。

“是麼”兩個字出口之後,才若有所悟地苦笑接道:“不錯,說來我跟令祖冷老兒也是摯友,而且,你這番辛苦也不會白費的。”

微頓話鋒,含有深意的目光在武揚和冷秋華二人臉上一掃,微笑著接道:“至少我會為你找一位乘龍……”

冷秋華俏臉一紅,垂首向著同時低下頭去的武揚投過偷偷的一瞥後,低聲截口道:“兩位老人家好好休息一下,在晚去替換百里師兄去。”

說著,已向洞外疾步走去。

天忌老人喝下參湯,微微一笑道:“女娃兒家,畢竟麵皮太嫩。”

唐羽儀白了他一眼道:“誰像你們男人家那麼老面皮!”

巫山無慾叟目注武揚道:“小子,說句正經話,怎麼樣?”

武揚心中明知他要說的是關於冷秋華的事,但卻故裝迷糊地笑道:“你老兒也會說正經話!”

巫山無慾叟啞然失笑道:“看來我這老不正經永遠辦不了正經事。”

側臉向唐羽儀笑道:“大嫂,這事情我看還是由你出面比較好。”

唐羽儀點點頭,向著武揚慈祥地一笑道:“揚兒,你對冷姑娘的觀感如何?”

武揚俊臉一紅道:“冷掌門人是一位好姑娘。”

巫山無慾叟笑道:“真是廢話,誰歹知道冷姑娘是一位好姑娘。”

武揚笑叱道:“誰叫你老兒多嘴!”

巫山無慾叟擠眉弄眼地笑道:“好啊!你小子真夠意思,媳婦還沒進房,就先將媒人扔出牆外去了呀!”

唐羽儀正容道:“揚兒,由姥姥做主,將冷姑娘配給你,怎麼樣?”

武揚訥訥地道:“揚兒恐怕配不上她。”

唐羽儀笑道:“孩子,過份的謙虛,有時候並不能予人好感,明白麼?”

武揚訕訕一笑道:“而且,而且……”

唐羽儀微笑著接道:“怕冷姑娘不同意,是麼?你放心!這個由姥姥負完全責任。”

武揚訥訥地道:“姥姥,揚兒的意思是……是魔宮中還……還有……”

唐羽儀啞然失笑地道:“哦!姥姥明白了,你是說你心中還有一位正在魔宮中的何慧卿姑娘?”

巫山無慾叟接口笑道:“好小子,胃口真不小呀!”

武揚瞪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老兒不服氣。”

巫山無慾叟長嘆一聲道:“不服氣也沒有用,誰教我生來就是一個醜八怪哩!”

唐羽儀白了巫山無慾叟一眼道:“古老兒,你要再來打岔,我老婆子可要罵你啦。”

巫山無慾叟笑道:“那不要緊,古然之天生的踐骨頭,一天沒有人罵,就難過得要命……”

唐羽儀卻正容向武揚道:“孩子,這也不成問題,男人家多一兩房妻室,算不了什麼,至於何姑娘方面,既然準備將何夫人接過來,這媒人也包在姥姥身上就是。”

百里良適時走了過來,接口笑道:“唐老人家在給誰做媒?”

唐羽儀含笑答道:“百里大俠來得正好,我老婆子正準備代揚兒向令師妹求婚哩!”

百里良臉色為之喜道:“唐老人家,這是華山派的無上光榮,晚輩這個做師兄的,絕對舉雙手贊成。”

唐羽儀笑道:“那我老婆子先行謝過了!”

頓住話鋒目注武揚道:“揚兒,該沒話說了吧!”

武揚正容答道:“姥姥,揚兒決不矯情,能娶妻如冷姑娘者,人生復有何憾!可是……”

唐羽儀含笑截口問道:“既然你自己很滿意,那還有什麼‘可是’的?”

武揚侃侃地接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目前,揚兒血海深仇未雪,武林正義未伸,所以我想這些暫且留待恩仇了了之後再談。”

巫山無慾叟微微點首道:“這意見我倒是贊成……”

武揚笑道:“你老兒總算也說出了一句人話!”

巫山無慾叟話鋒一轉道:“不過,目前先行說妥也不為過呀!”

武揚方自瞪了他一眼,天忌老人微笑接道:“你們雙方說的都有理,依我之見,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至於一切手續,且等大局平定之後再辦。”

天忌老人這一出頭,武揚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只好恭聲答道:“是!揚兒遵命!”

這時,甘蘭芬走了過來向武揚道:“武少俠,那兩個什麼公主要喝水。”

百里良搶先低喝道:“這些小事也來嚕嗦,你不會給她們喝!”

甘蘭芬嘟著嘴道:“誰高興侍候她們!”

唐羽儀目注沉思中的武揚道:“揚兒,解開她們的穴道怎麼樣?”

武揚道:“那兩個女的,一身‘九陰罡煞’很有幾分火候,被制的穴道可不能隨便解開……”

巫山無慾叟道:“先廢去她們的功力不就得了!”

武揚笑道:“你老兒很聰明,可是,這是人質,如果現在就廢了她們的武功,將來如何能交換出何姑娘!”

天忌老人接道:“孩子,你可以先點住她們的‘氣海’穴,左下方半寸的‘雲中’穴,這樣可以使她們暫時消失功力,而將來交換人質時依然可以無損秋毫。”

武揚目中異彩一閃,恭聲應“是”地走了過去。

巫山無慾叟道:“你老兒這點穴手法,大概也算獨門吧?”

天忌老人道:“不錯,至少到目前為止,還只有咱們幾個人知道這手法。”

這老人喝過稀飯和參湯之後,精神更見旺盛了,頓了頓話鋒,微笑著接道:“雖然點‘氣海’穴也同樣的能使人消失功力,可是那用勁的分寸卻極難拿準,用力不足,不發生效力,用力過了,能使功力受損,甚至於永遠沒法恢復,只有我方才所說的辦法。不但解除之後,對功力秋毫無損,而且一經施為後,就形同常人。”

巫山無慾叟笑道:“這倒是聞所未聞的,怪不得那臭小子色然而喜,也怪不得天老爺要嫉妒你!”

這時,天涯樵子、唐光宗、呂大年等三人已魚貫地走了進來。

巫山無慾叟首先發話道:“那地方怎麼樣?”

天涯樵子道:“很好……”

巫山無慾叟截口問道:“怎樣好法呢?”

天涯樵子笑道:“世間竟有你這種性急的人!”

巫山無慾叟道:“你老兒今天才知道,快點說吧!”

天涯樵子苦笑道:“那地方有此間的優點,而沒有此間的缺點。”

巫山無慾叟道:“我又不知道這兒是什麼模樣,你老兒這話說了還是等於沒說!”

天涯樵子反唇相譏道:“老兒,我可不是說給你一個聽的,你要想快點知道詳情最好別打岔。”

武揚笑接道:“吳老,別抬槓了,還是請說正經的吧!”

原來武揚已遵照天忌老人的吩咐,暫時廢去了那三公主和六公主的武功,解開被制住的穴道,讓她們自由活動了。

天涯樵子接道:“那地方一如此地,易守難攻,嚴格說來,比這兒更安全可靠,而不致遭遇火攻之慮,唯一的缺點,是還要稍加整修。”

天忌老人道:“既然是廢堡,那整修的工作,自然是免不了的。”

武揚注目問道:“吳老,照您的估計,需要多大工夫才能整修好?”

天涯樵子道:“以咱們現有的人力,一天的工夫也可以將就使用了。”

天忌老人道:“那麼咱們就決定搬過去吧!”

……

當天午後,大夥搬入了那廢棄的城堡中。

那城堡十分寬敞,足可容納百十人而有餘。大夥兒整修的整修,採辦應用物品和食物的也在同時分頭進行著,經過半天的忙碌,已算是差強人意了。

當天夜晚,武揚與呂大年二人,又分乘二匹寶馬,匆匆踏上征途。一直到第二天未申之交,才將何夫人駝雙城和解笑雅二人接了回來。

此行,沿途雖然也曾遇到百鳳幫的阻撓,但那力量卻是薄弱得很,以武揚和呂大年的功力,再加上寶馬的神速,舉手投足之間,就將那些企圖攔截的魔幫爪牙們解決掉了。

所以,大致說來,此行可說是非常順利。

半個月後,一個驚人的消息鬨動了整個江湖,那就是久已銷聲匿跡,也等於是早已失蹤的武林偶像,一代天驕的天忌老人羅不為又重出江湖了。

不但又重出江湖,並且還與巫山無慾叟古然之,天涯樵子吳伯泉,華山派的止水劍客胡思森等四個人,聯名發出武林帖,對新近崛起武林的百鳳幫同伸撻伐。

當然,這是一件莫大的新聞!儘管目前江湖上還有很多人對百鳳幫這一組織不甚明瞭,更不知道百鳳幫暗中茶毒武林的事蹟,但既經作為武林偶像的天忌老人發出武林帖,對其加以聲討,則此一新興組織之好壞,已是不言喻的了。

何況這聯名發出武林帖的四位老人身份和地位,也的確駭人聽聞,撇開為首的天忌老人不說,其餘三老,每一位都是名震江湖的前輩人物。

似此情形,怎不教所有武林人士奔走相告,競相傳播哩!

所以,這消息一經傳播,儘管距離集會的時間還有兩個半月之久,但是黑白兩道中一些愛好熱鬧的人們,已紛紛不約而同地赴川北集中。

同時,那些接到武林帖的名門正派,如少林、武當、華山……以及丐幫、太極門等,也都挑選派中精銳,向川北進行。

自不久之前,丹碧山莊慘案發生過後,呈現著外弛內張密雲不雨的江湖,顯然已告終止,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業已呼之欲出了。

這是正派群豪在南部縣城郊,那廢棄的城堡中從事襪馬厲兵一個月以後的一個黃昏,在那克難改造的會議室中,由天忌老人主持過一次秘密會議之後,兩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悄然走出城堡,沐著落日餘暉,踏上了征途。

這兩個人,就是改裝易容後的柯夫人駱雙城和俠魂武揚。

他們此行的任務和目的地,因系高度秘密,除了他們本人之外,只有城堡中幾位地位較尊的老人心中清楚,其餘的人,甚至連駱雙城和武揚二人是何時離開城堡的,也弄不明白。

駱雙城和武揚二人,負手徐行,一如瀏覽過黃昏景色的騷人墨客似的,而且,兩人所走的更是通往南部縣城的小徑。

走在前面的武揚,低聲笑道:“說來也真是滑稽,何伯母,到目前為止,咱們只知道止水前輩隱於魔宮之中,卻沒一個人知道他是以什麼身份在掩護自己。”

駱雙城沉思著道:“揚兒,你應該忖想得一點眉目來。”

有了口頭上的女婿身份之後,駱雙城對武揚的稱呼也形親切了。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揚兒愚笨……”

駱雙城截口笑道:“你並不笨,只是不肯多用腦子罷了。”

略為一頓,微笑著接道:“你想想看,由以往的事實,和目前由胡老提供的情報來說,如果胡老在魔宮中是地位低微的人,能夠辦到麼?”

武揚點點頭道:“對!由這一點去推測,止水前輩在魔宮中的職務,至少也該是護法之類的高職位了。”

駱雙城道:“待會當有所發現,目前咱們大可不必去瞎猜。”

武揚蹙眉接道:“只是有一點,揚兒想不通。”

駱雙城漫應道:“是哪一點?”

武揚道:“伯母,請想想看,魔幫中的高級人員,都是大有一歷的人物,止水前輩自然不致以真實身份投入魔幫,但如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陌生者投效,又決不可能獲得高位,這一點,如何解釋呢?”

駱雙城笑了笑道:“揚兒,你不妨替胡老設身處地想想看。”

武揚沉思著道:“那除非以高絕的武功獲得重用。”

駱雙城搖搖頭道:“這辦法固然簡捷,但卻易使人戒備而不敢重用,自然也就失去投效過去的意義了。”

武揚赧然一笑,低首沉吟少頃之後,才“哦”了一聲道:“對!這辦法不錯!”

駱雙城笑問道:“說出來聽聽?”

武揚道:“如果仍然不理想,您不可能取笑。”

駱雙城笑道:“我不取笑就是。”

武揚低聲說了四個字:“李代桃僵。”

駱雙城點點頭道:“這辦法不錯,可是怎麼一個‘代’法呢?”

武揚道:“找一個熟知其個性,而身材又相似的黑道巨擘,將他宰了,然後……”

駱雙城含笑截口道:“對!可見你並不笨,而且我敢斷定那位胡老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用的這一個辦法。”

武揚沉思著道:“伯母,今天,止水前輩所暗中提供的,駱陽鍾所邀請的那幫手姓名,都是陌生得很,方才在會議中揚兒不便發問,現在,您可以說說麼?”

原來是止水劍客胡思森又暗中遞過來這麼一個秘密消息,既然這消息能使正派群豪召開秘密會議來籌商對策,那麼駱陽鍾所邀請的幫手,也必然是大有來頭的黑道巨擘的了。

其實,這也是必然的結果!試想:正派群雄既然已在襪馬厲兵,糾集同道,共張撻伐,他駱陽鍾會傻到坐以待斃嗎?

駱雙城笑著道:“揚兒,‘天忌老人’、‘天涯樵子’、‘巫山無慾叟’等這些人的名號,是不是很響亮?”

武揚有點茫然地道:“是的!”

駱雙城道:“可是,如果有人要問羅不為,或者是古然之是誰的話,江湖上準有很多人不知道,你相信麼?”

武揚心中一動,笑道:“伯母說話,總愛繞一個大圈子。”

駱雙城微笑地道:“這叫做誘導法,現在,你明白了麼?”

武揚點點頭道:“揚兒明白了!”

駱雙城接著道:“胡老方才所秘密提供的名單,你都很陌生,但如果說出他們的綽號之後,你就會有久仰大名的感覺了。”

武揚有點懇切的語氣道:“伯母,別吊胃口了,好麼?”

駱雙城笑道:“瞧你這副德性!”

頓了頓話鋒正容接道:“好!現在,先說咱們目前要去對付的這兩個: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漠雙兇’!”

武揚神情一震,旋即訝問道:“伯母,那軒轅巧兒,不是女人的名字麼?”

駱雙城笑道:“難道女人就不能列入兇人之中?”

這時,夜幕已低垂,兩人也已走近城門口了。

駱雙城話鋒一轉道:“記好,由此刻起,你是易陽,我是馬城,可別再什麼……”

前面已有行人走來,駱雙城只好一笑住口。

南部縣城雖然是一個偏僻的小城市,但因近日聞風趕來的江湖人物日益增多,因之,也無形中顯得熱鬧起來。

尤其是一些賣吃食的茶樓酒館和客棧,更是生意興隆,家家客滿。

說起客棧來,也真可憐,一共才三家,而且,談設備,三家客棧之中,僅有一家名為“福記老棧”的還過得去。

武揚和駱雙城二人進城之後,徑自拐向臨江的西大街,似乎胸有成竹地走到福記老棧前,舉步跨了進去。福記老棧,是一幢兩進的巨宅,第一進中樓上是客房,樓下則為食堂。

此時,華燈初上,正是顧客們進餐之際,笑語喧譁之聲,遠達棧外。

武揚右腳剛剛進門,一個五短身材,身著竹布長衫的老者,竟後來先人,匆匆由兩人身邊擠了過去,在雙方擦身而過的瞬間,輕靈而巧妙地向武揚手中塞了一個紙團。

由身材上判斷,武揚已斷定此人十成十就是止水劍客胡思森。

因此他立即暗中弄開了紙團,並故裝作抹去眼角汙垢假裝的抬手匆匆一瞥,那紙團上只有寥寥的幾個字:第二進樓上四號五號。

店小二已迎上來,哈腰笑道:“兩位爺是喝酒,還是吃飯?”

武揚笑了笑道:“酒飯都要,不過,那是以後的事。”

小二訝問道:“爺,你先要些什麼?”

武揚道:“先走下房間。”

小二歉然地笑道:“爺請原諒,小店早就客滿了。”

武揚冷然地道:“我只要第二進樓上四號和五號房間,你去叫他讓一讓!”

小二滿臉驚惶神色的自語道:“怎麼,那兩個房間老是……唉!”

武揚沉聲道:“怎麼說?”

小二方自控手苦笑間,一身肥肉的賬房已聞聲走了過來,向著武揚滿臉堆笑地道:“客官有所不知,那兩個房間,本來住的也是兩位江湖朋友,可是,今天午間,卻被新來的兩位客官硬行逼走,還幾乎鬧出人命來……”

武揚“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輕鬆地一笑,接道:“這真是再好不過了,逼人者人恆逼之,快去通知他們,立刻讓!”

南部縣城的武林人物既然一天多似一天,自然,鬥毆的新聞也一天天增多,這位肥賬房心知又碰上武林人物來藉機鬧事了,當下只急得他連連搓手,哈著腰,尷尬地諂笑道:

“爺!請您高抬貴手吧,換一家……那……那兩個客官可……可……”

“可”了半天,卻沒“可”出一個所以然來。

武揚峻問道:“‘可’怎麼樣?”

肥賬房目光向中週一掃,壓低嗓音道:“可兇得很。”

武揚震聲朗笑道:“我就是專治兇人的元始天尊,對越兇惡的人越有興趣,去!快去通知他們,叫他們乖乖地夾尾巴滾蛋,否則哼!”

武揚這幾句話,是故意貫注內家真力說出的,聲如宏鍾,震得滿堂的食客耳中“嗡嗡”

作響。

那肥賬房和店小二固然嚇得面無人色,掩耳後退不迭,就是那些正在停筷靜觀鬧劇的武林人物,也不由地為之臉色大變。

不知是誰冒出一句輕微的自語:“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有熱鬧可瞧啦……”

這低語之聲未畢,一個冷若寒冰的語聲,突然自第二進的入口處傳來:“好精純的內家功力,小子你且先滾一個給老夫瞧瞧!”第二十二章苦守待援。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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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5: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群魔亂舞

隨著那冰冷的語聲,魚貫地走出三個人來。

為首一人,五短身材,馬臉鷹鼻,雙目深陷,開闔之間,寒芒有若閃電,一臉花白的絡腮鬍,一襲月白長衫,頭上卻挽著一個道士髻,顯得非常不倫不類。

第二個是女的:高頭大馬,年紀總在五旬以上,卻穿著一身大紅祆褲,臉上的脂粉至少塗有四兩,以致使那一張年輕時可能並不難看的面孔,此刻看來,卻特別令人感到噁心!

最後一人是一位中等身材,面目清癯的道裝老者,長眉入鬢,目似朗星,襯托上那垂胸長髯,飄飄然有出塵之概。

這三個人剛一現身,駱雙城即以真氣傳音向武揚道:“揚兒,那最後一人就是威震關外的邪道‘知機子’東方亮。”

武揚也傳音道:“不知是否即止水前輩所冒充?”

駱雙城道:“有此可能。”

武揚接問道:“前面兩人就是‘大漠雙兇’?”

駱雙城道:“不錯,前面是申屠義,後面是軒轅巧兒……”

這兩人傳音未畢,走在最前面的申屠義已寒著一張馬臉向賬房問道:“是誰指定要老夫那房間?”

賬房被嚇得一哆嗦,躬下身子,訥訥地道:“是……不不……沒有……”

申屠義自濃眉一挑,武揚已淡笑著接道:“就是在下兩人!”

申屠義目光一凝,寒聲道:“好!有種!”

軒轅巧兒接道:“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武揚微微一哂道:“如果在下沒有看錯,你們三個是‘大漠雙兇’和關外邪道‘知機子’,對麼?”

申屠義目光深注地沉聲道:“能一眼瞧出咱們三人來歷的人,當不是無名之輩,但老夫對你們兩個卻是陌生得很!”

武揚淡笑道:“在下兩人,都是中原武林中的無名小卒,你當然會感到陌生啦……”

申屠義蹙眉向“知機子”東方亮問道:“東方兄認識這兩人嗎?”

東方亮搖搖頭道:“兄弟也不認識。”

其實,憑目前武揚與駱雙城這一身打扮,一個紫臉膛,一個白淨面孔,文質彬彬,十足的書生氣概的,儘管他們兩人也各自腰懸長劍,但那情形,應該算是一般公子哥兒們的裝飾品一樣,此情此景,別說是旁人無法認識,縱然是他們自己人,也未必能指出這兩人中,究竟誰是誰哩!

申屠義目光在武揚、駱雙城二人身上一掃,沉聲問道:“既然知道老夫們的來歷,這房間還要嗎?”

武揚笑道:“不要房間,誰有工夫跟你廢話!”

軒轅巧兒掩口笑道:“申屠兄,看情形,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是存心找碴來的了!”

申屠義陰笑著道:“那他是壽星公上吊,有點嫌命長了!”

雙目中寒芒一閃,凝住武揚沉聲問道:“你這房間是要定了?”

“不錯!”

“為什麼一定要老夫這房間?”

武揚微笑道:“因為那房間我以前曾經住過,而且;空氣流通,視線遼闊,可以看到嘉陵江中的風景。”

申屠義冷然接道:“你憑什麼一定要我讓?”

軒轅巧兒媚笑著接道:“申屠兄,今宵你怎會有這麼好的耐心?”

申屠義笑道:“橫直現在閒著,先逗逗這小輩也好。”

軒轅巧兒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你可不能太低估了人家。”

申屠義微笑道:“陰溝裡翻船的事,我還沒有碰到過……”

武揚朗聲問道:“嗨!閣下還要不要聽我的理由?”

申屠義冷冷一笑道:“當然要聽,你說吧!”

武揚笑道:“憑的是,因為你也是將別人趕走方才住進去的!”

軒轅巧兒又掩口媚笑道:“所以你們兩人也想依樣畫葫蘆,將我們趕走再住進去?”

這老妖精本來就令人見了噁心,這一掩口做態,可真是令人隔夜飯都要嘔出來了!

申願義怒極之後,反而仰首狂笑道:“中原武林,畢竟是變得多了,居然有人敢向‘大漠雙兇’……”

一直沒開口的駱雙城冷然截口道:“申屠義,‘大漠雙兇’這塊血腥招牌嚇不倒人,廢話免了!現在你答我一句!滾還是不滾?”

好傢伙!語氣了個比一個強硬,態度更是一個比一個橫蠻!

這福記老找中的客人,大半是武林中人,自然知道這“大漠雙兇”的厲害,如今,竟有人敢捋虎鬚的,找起這一對兇人的麻煩來,這,豈非天大的新聞!更怎好當面錯過!於是,除了少數膽小的平常顧客已溜之大吉之外,其餘都伸長脖子,睜大眼睛,靜觀好戲上台。

就當駱雙城發話的同時,武揚耳中卻傳入一絲細如蚊蚋的語聲道:“武老弟,儘可能將他們引到郊外去動手……”

武揚一面靜聽傳音,一面注視著那“知機子”東方亮,只見對方的嘴唇正微微翕張著,於是他已肯定了面前這“知機子”東方亮就是“止水劍客”胡思森的化身了,當下,他漫不經意地點了點頭,表示已經聽到了。

申屠義獰笑一聲道:“先報個萬兒來!”

駱雙城冷然地道:“不必了!報出萬兒來,你也不會知道。”

軒轅巧兒以手肘碰了碰申屠義道:“八成兒是天忌老鬼那一夥的。”

東方亮接道:“不可能吧,兩位的到來,還不曾有外人知道哩!”

申屠義怒聲道:“管他是哪一方面的,先宰了再說!”

駱雙城方自冷笑一聲,申屠義又“哦”了一聲道:“哦!對了,老夫一向言出法隨,方才曾經說過要你們兩個先滾一個給老夫瞧瞧,現在……”

武揚一挑劍眉,沉聲截口道:“閣下,別盡說廢話了!我的耐心可不大好!”

“小輩,你快點死還不簡單!”

話聲中,右掌一揚,輕描淡寫地向武揚拍出一掌!

武揚方自劍眉一揚,正待揮掌硬接,一旁的駱雙城側身揮掌,沉聲道:“讓我來門“砰”的一聲,勁氣四溢,兩個人的身形各自一晃,居然是勢均力敵。申屠義臉色一變,武揚卻搶先朗笑道:“老以,怎麼揀起我的生意來!”

駱雙城微笑道:“有道是:策馬先飛,萬一我接不下來時,你再出手不遲。”

申屠義冷哼一聲道:“能接老夫七成真力的一掌,果然有點門道!”

武揚神一整道:“閣兒,這兒地勢太窄,咱們換一個寬敞一點的地方如何?”

軒轅巧兒笑接道:“對!我首先贊成。”

申屠義本已再度揚的右掌,徐徐放下,扭頭向東方亮問道:“東方兄尊意?”

東方亮點點頭接道:“為免驚世駭俗,咱們還是去江邊比較好。”

申屠義道:“好!勞駕帶路!”

東方亮道:“且慢!這糊塗架打得沒來由,小弟拙見,認為有先弄清楚對方來歷的必要。”

軒轅巧兒笑道:“可是人家不肯說呀!”

東方亮道:“咱們不妨再問一次,實在不肯說,也就算了。”

當然,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但“東方亮”卻藉此機會向武揚傳音道:“武老弟,待會首先以全力跟我一拼,記著,要盡全力!至於這兩個老魔,男的宰了,留下女的,但必須讓她半年之內無再戰之能!”

武揚傳音問道:“胡前輩,留下那女的幹嗎?”

“東方亮”道:“留著她為我洗刷嫌疑呀……”

同時駱雙城沉聲哼一聲,冷然地道:“你們三個前頭帶路,同時我還提醒你一下,如另有幫後,不妨招呼一聲,一起去,免得後悔!”

申屠義陰笑著道:“對付你們這兩個連姓名都不敢示人的小輩,也用得著找幫手,嘿嘿……你也未免太抬舉你自己了!”

駱雙城談笑道:“我是為你們好,聽不聽可全在你自己。”

申屠義未再答話,只冷哼一聲,扭頭向“東方亮”沉聲喝道:“東方兄,咱們走!”

說著,三人昂然地走出福記老棧,臨出門時,申屠義還回過頭來沉聲喝道:“小輩,你們兩個走在後面是可以,但如想半途開溜,那可是自速其死!”

武揚冷笑一聲道:“你如果不放心,由你們走在後面也行!”

申屠義道:“那倒不必,老夫不過提醒你一聲而已!”

這些人魚貫地走出之後,一些看熱鬧的武林人物,也遠遠地跟了上去。

於行走間,武揚將方才與止水劍客胡思森的傳音對話以真氣告訴了駱雙城。

駱雙城傳音答道:“孩子,你明白鬍老的意思麼?”

武揚道:“他老人家可能在使‘苦肉計’,所以必須留一個活口給洗刷嫌疑……”

駱雙城道:“不錯!我也正是這麼猜想,所以,你待會出手時可行拿捏好分寸。”

武揚道:“揚兒理會得……”

盞茶工夫之後,一行人已到嘉陵江邊的一處沙灘上。

駱雙城目光向對方三人一掃,向武揚傳音說道:“孩子,‘大漠雙兇’中,論武功和心計,都是軒轅巧兒較高,待會這賤婦由我來對付……”

她的傳音未畢,由申屠義獰笑一聲道:“你們兩個商量好了麼?”

武揚淡然一笑道:“咱們無須商量什麼,倒是你們三位,如果有後事需要交代的話……”

目光向那些圍在四周的江湖人物一掃,接道:“不妨在旁的群眾中請出一二位熱心朋友,請他們代辦一下。”

申屠義厲笑一聲,全身骨節一陣暴響,顯然這老魔在怒極之下,已將功力提到了極致。

一旁的“東方亮”閃身而出,向申屠義笑了笑道:“申屠兄,兩位是遠來的客,對付這些跳樑小醜,還是小弟代勞比較好。”

“大漠雙兇”二人儘管聲色俱厲地躍躍欲試,但由於武揚與駱雙城二人的故做神秘,以及方才在福記老棧中互拼一掌時並未佔得絲毫便宜,心中也不無凜駭。

但因實在欺人太甚,而且勢成騎虎,不得不親自出手,目前,既然東方亮自願代自己出頭,自然可以藉機下台,樂得先觀察一下對方的武功路數也好。

因此,話聲才落,一旁的軒轅巧兒立即搶笑道:“東方護法,這不是太那個點了麼!”

武揚由對方的話中,更證實了止水劍客胡思森的確是在魔幫中擔任護法的職位,不由向駱雙城遞過一個會心的微笑,然後朗聲道:“誰先上來送死都一樣……”

“東方亮”沉聲喝道:“小輩別吹大氣!老夫先以一雙肉掌教訓教訓你!”

武揚朗聲笑道:“東方亮,本俠準在三掌之內送你到西方那不亮的地方去!”

東方亮怒叱一聲:“小輩找死!”

話出掌隨,居然是踏中宮、走洪門,一掌向武揚的胸前拍來。

這是最瞧不起人的一種打法,武揚雖然明知這是一場假戲,卻不能不表演得認真一點,當下右掌以七成真力揮掌迎擊,一面冷笑一聲道:“匹夫!你欺人太甚!”

“砰”一聲,“東方亮”身形一晃,武揚卻被震退一大步。

“東方亮”獰笑一聲,揮掌再進,一面厲聲連連道:“小輩,不過爾爾!”

第二掌,武揚的真力加到了八成,雙方秋色平分,各被震退一步。

武揚怒笑一聲:“匹夫,你也不過如此!”

第三掌,武揚採取了主動,以九成真力揮掌進擊,一面震聲叱道:“匹夫躺下!”

“砰”然一聲巨震,勁氣四溢,沙石飛揚中,“東方亮”發出一聲悶哼,噔,噔,噔……連退七八步才勉強拿樁站穩,“哇”地,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

此時的武揚,儘管明知止水劍客胡思森是使的苦肉計而故意受傷,但他的心中卻仍然禁不住感到一陣難過。

因此,他於同時被震退一步之後,竟怔立當地而忘了乘機“殲敵”的表演。

幸虧駱雙城適時傳音提醒他道:“揚兒,別忘了表演,亮劍追撲!”

一語提醒夢中人,匆促之間,他也無暇思考駱雙城口中那“亮劍”二字有何作用,大喝一聲,騰身而起,同時右手已撤出青龍寶劍,揮灑而出。

就當此同時,申屠義表面上為搶救“東方亮”,而實際上卻是想乘武揚與“東方亮”互拼三掌,真力大耗之後,撿一個現成的便宜,而厲笑一聲,飛身撲出,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武揚捷掌猛擊。

兩下里都是勢急勁猛本是勝負難料之局,卻不料武揚驀然撤劍猛揮,出敵意表地佔了大大的便宜了。

那凌空相撲的申屠義,陡然發覺青虹耀眼,劍氣侵肌時,此情此景下,無論他功力再高,也已無法閃避或格拒,一聲慘嗥,已被攔腰斬成兩段,灑下一片血雨。

旁觀群豪中,不知是誰發出一聲歡呼:“好快的劍法!”

其實,天曉得,這根本與劍法的快慢無關,而是駱雙城那察微知著,當機立斷的傳音所收的效果。

武揚暗道一聲慚愧,強定心神,戟指那臉色鐵青,雙目中兇芒畢露,猙獰得猶如母夜叉的軒轅巧兒了,冷然地叱道:“該輪到你了!”

駱雙城淡笑接道:“易兄,一個人盡出風頭,有點不好意思吧!”

武揚笑道:“好!這一個讓給你,請!”

人群中猛然冒出一聲:“何以見得?”

原先那語聲道:“瞧他手中的青龍寶劍……”

武揚明知那青龍寶劍上測知自己真實身份的人,必然是百鳳幫中的爪牙,但他卻懶得理會。

但那氣得臉色鐵青的有如母夜叉似的軒轅巧兒,聞言之下卻不由一聲獰笑道:“果然是天忌老鬼的那一夥。”

略頓話鋒,扭頭向正跌坐運氣療傷的“東方亮”沉聲問道:“東方兄,那小子手中果然是青龍寶劍麼?”

“東方亮”點點頭,有氣無力地道:“不錯!”

軒轅巧兒道:“那目前這人就是那姓武的小子了?”

“東方亮”道:“很可能……”

軒轅巧兒冷哼一聲道:“什麼可能不可能,既然那是你們帝君的青龍寶劍,為何方才在客棧中沒認出來?”

“東方亮”苦笑道:“軒轅大姊有所不知,這小子已將鞘換過了。”

軒轅巧兒“哦”了一聲道:“這倒不能怪你了,東方兄,傷勢嚴重麼?”

“東方亮”道:“謝謝軒轅大姊,我還挺得住。”

軒轅巧兒道:“好,那麼你好好調息,看我軒轅巧兒替你向這小子要回公道來!”

頓住話鋒,目注武揚峻聲問道:“小子,你是不是武揚?”

武揚朗聲道:“不錯,本俠就是武揚!”

軒轅巧兒冷笑道:“好一個‘俠魂武揚’!原來你這‘俠魂’二字,就是靠抽冷子放暗偷掙來的!”

武揚沉聲問道:“武某人幾時放過暗箭?”

軒轅巧兒道:“方才你劍斬我那申屠兄,難道還算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武揚星目中神光一閃,震聲道:“軒轅巧兒,你要含血嘆人,我可不會饒你!試問:彼此面對面,機會均等,我能拔劍,申屠義為何不能拔劍,怎能算是暗偷傷人!”

人群中迸出一個粗獷的語聲道:“對!武少俠並沒暗算傷人,我們都可以證明,他使的是快速無比的劍法。”

武揚朗聲答道:“謝謝這位朋友主持公道!”

那粗獷的語聲道:“武少俠太客氣了!在下是就事論事。”

武揚道:“這年頭,能夠不畏強權,就事論事的血性朋友,可真不多了!”

那粗獷的語聲笑了笑,道:“多謝誇獎!武少俠,在下有一個請求,希望您能應允!”

武揚道:“只要武某人力所能及,當不致使兄台失望,說吧!”

那粗獷的語聲道:“在下代表此間同道,請武少俠顯示本來,讓同道共瞻風采!”

武揚略一遲疑,伸手拉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張英俊而略帶幾分煞氣的面孔,也許是最近這一個月來關閉深造,不曾受到風露的侵蝕,以致那本來略呈黝黑的膚色,也顯得白皙多了!

淡淡月色之下,但見他面如冠王,目似朗星,既瀟灑,又挺拔,不但旁觀群豪為之目光一亮,即連那勢欲擇人而噬的軒轅巧兒也為之微微一怔。

武揚一面重新套好人皮面具,一面朗聲笑道:“朋友,現在滿意了麼?”

那粗獷的語聲爽朗地笑道:“見面勝似聞名,謝謝你!武少俠,謝謝你!”

不知是誰又冒出一句:“還有那一位,也請讓咱們瞻仰一下風采!”

武揚笑了笑道:“很抱歉!諸位!武揚這位朋友還沒到顯示本來的時候,除非諸位中有人能夠一口道出他的本來,也許可以例外,不過,這恐怕太困難了!”

同時,駱雙城向軒轅巧兒冷然一哂道:“軒轅巧兒,憑你這副尊容,也想吃天鵝肉!”

軒轅巧兒怒聲道:“你娘才想吃天鵝肉!”

駱雙城道:“既然不想吃天鵝肉,那你就亮兵刃領死吧!”

“大漠雙兇”已只剩其一,軒轅巧兒再狂妄自恃,有了申屠義的前車之鑑,她也不敢再託大了!當下,微微一哂,由腰間解下那束腰的紅綾軟帶,一面陰笑道:“老孃這獨門兵刃,已二十年沒用過它的了,今宵你該認為死得很榮幸才是!”

軒轅巧兒的這一條紅綾帶,是用千年水蠶絲所織成,集輕柔強韌於一爐,寶刀寶劍也莫奈它何!但一經貫注內家真力,則可剛可柔,隨心所欲。

所以,這紅綾緞帶,不但是軒轅巧兒的獨門兵刃,也算得上是一件武林寶物,軒轅巧兒還特別給它取了一個“捆仙帶”的名稱,意思就是說:碰上它,縱然是大羅金仙也只好柬手就縛……

駱雙城披唇冷哂道:“軒轅巧兒,這就是你那威鎮大漠的‘捆仙帶’?”

軒轅巧兒道:“不錯!你還算有點見識!”

駱雙城沉聲道:“馬某人有一個善意的建議:希望你好好運用這最後一次的使用權,因為最多百招之後,它將為我所有而變為‘捆仙帶’了。”

軒轅巧兒怒聲道:“小輩你逞口舌之利!亮兵刃!”

駱雙城淡然一笑道:“馬某人就以一雙向掌陪你玩玩。”

軒轅巧兒獰笑一聲道:“好!老孃成全你就是!”

右手一揮“捆仙帶”,左手屈指輕彈,一端似靈蛇飛舞,不可捉摸而似圈似點地奔向對方頭部,另一端卻猶如鋼杖似的勁風呼嘯掃向對方的下盤。

憑一條紅綾軟帶,而將剛柔互異的兩種內功同時使出,並達到此種境界!這女魔頭功力之高之純,也的確是值得她驕狂!

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之勢,虛實莫測地同時攻向對方的上中下三盤,如果換一個普通一點的,可真連一招也接不下哩!

此情此景,不但旁觀群豪臉色凝重地摒息注視,即連那按劍掠陣的武揚不由臉色大變地為駱雙城捏一把冷汗,同時心念電轉道:“盛名之下無虛士,看情形,方才如非何伯母及時提醒我拔劍,要想殺那申屠義,可真得費點事哩!……”

駱雙城見對方攻勢凌厲,存心一招置自己於死地,不由冷笑一聲:“來得好!”

念動功隨,“九陰罡煞”提聚到十二成,在周身布成一道無形鋼幕,身軀一伏,疾探雙掌,分向對方那“捆仙帶”的兩端抓去。

駱雙城這種無視於對方的凌厲攻勢,而徑行抓向對方兵刃的打法,實在大違一般搏鬥的常規,不但旁觀群豪駭然驚呼,即連當事人的軒轅巧兒,亦不由臉色一變地厲喝一聲:“小輩找死!”

厲叱聲中,本已凝足九成功力的“捆仙帶”,又增上一成,以十成真力,一端兜頭下擊,一端原式橫掃駱雙城的下盤。就當此時,“嘶嘶”連響,軒轅巧兒左手所發出的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力,一接近駱雙城的胸前,竟似泥牛入海古無音訊。軒轅巧兒心知已遇上絕頂高手,臉色大變之下,想撤回“捆仙帶”時,卻為時已晚,那“捆仙帶”的兩端,已分握於駱雙城的左右雙手之中。軒轅巧兒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當下來不及思考,本能地以十二成真力奮力一掙,但這一掙,不但如蜻蜓撼石柱,對方紋風未動,而且換來對方一聲沉喝:

“撒手!”

軒轅巧兒冷笑一聲道:“未必見得!”

冷笑聲中,再度奮力一掙。

可是這一掙,卻掙出縱漏來了!

駱雙城隨著對方這一掙之勢,似乎拿不住樁似的身軀向前一個踉蹌。

軒轅巧兒方自心中一喜,卻冷不防駱雙城左手中的一段紅綾猛然一鬆,疾如電石火,一下子擊中軒轅巧兒的右臂“曲池”大穴。

軒轅巧兒心中“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出,“捆仙帶”已完全落入駱雙城的手中。

駱雙城更是得理不饒人,左手放鬆紅綾的同時,乘勢出手如電,一掌擊中對方的右肩,生生地將軒轅巧兒的右肩骨擊碎,人也被震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沙地上,無巧不巧地剛與那“東方亮!,並坐一排。

駱雙城跟蹤飄縱,卓立對方五尺之外,戟指對方兩人沉聲叱道:“馬某人不屑對已失去抵抗力的人下手,你們兩個的狗命,姑且放過,並請寄語駱陽鍾那混賬東西,要他早點安排後事!”

軒轅巧兒強忍肩骨碎裂的痛苦,咬牙厲聲叱道:“小輩!今宵不殺我,你會後悔的!”

駱雙城披展微笑道:“馬某人的字典中,根本就沒有後悔這兩個字!”

略微一頓,震聲接道:“賤貨!留你一命!讓你以後有一個復仇雪恥的機會,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了!”

軒轅巧兒恨聲道:“你敢不敢說出真實來歷?”

駱雙城笑道:“你自己該明白,不是我不敢說出真實來歷,而是你不配知道!”

頓了頓話鋒,淡笑著道:“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同伴是‘俠魂’武揚,今後,只要你有力量復此斷臂之仇,只要找到武揚,他自然會告訴你我是誰的。”

“東方亮”輕嘆一聲道:“好!今宵由你們狠……”

駱雙城沉聲截口道:“別廢話了!在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你們兩個給我平著尾巴滾!”

武揚扭頭向旁觀的群豪揚聲說道:“方才那位由青龍寶劍認出我武某人身份的朋友,想必是百鳳幫中的屬下,現在請自動出來,護送這兩位已受傷的貴同伴回去,武某人保證不為難你們就是!”

“東方亮”卻冷然地接道:“不勞費心,老夫自己還能走。”

扭頭向軒轅巧兒問道:“軒轅大姊,你能走嗎?”

軒轅巧兒一語未發地以行動做了答覆,站起身來,昂然地向岸邊走去。

“東方亮”苦笑一聲,連忙站起,跟了上去。

武揚向那些還沒離去的旁觀群豪揚聲說道:“沒什麼可瞧的了,諸位也該走啦!”

當群豪紛紛離去中,駱雙城輕輕一嘆道:“人死不記恨,咱們將申屠義的屍體就地埋好吧!”

武揚恭應著,以青龍寶劍在岸邊掘了一個土坑,將申屠義的屍體掩埋好,然後低聲笑道:“伯母,那‘大漠雙兇’固然有點兒真功夫,但您的功力卻遠出揚兒的估計之外……”

駱雙城負手遠望江中的滔滔流水,幽幽一嘆道:“你說錯了!孩子。”

武揚一愣道:“我說錯了?”

駱雙城道:“是的!孩子,‘大漠雙兇’的兇名,決非幸致,不是你方才所說的‘有點真功夫’,而是的的確確有他們的真才實學!至於伯母我,更不是你所說的‘遠出揚兒估計之外’的那麼行。”

武揚惑然地道:“可是……方才……”

駱雙城淡笑著接道:“孩子,你以為方才勝來容易麼?”

武揚注目接道:“方才勝來固然不易,但伯母您十足的承受過軒轅巧兒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風。”

駱雙城笑道:“就憑這一點,你就斷定伯母的功力,已遠出你的估計之外了?”

武揚正容道:“難道這還不夠!我想:縱然羅爺爺功力未喪失前,也未必能承受方才這……”

駱雙城徐徐地圈好那奪自軒轅巧兒手中的紅續帶,一面淡笑著截口道:“照你這麼想法,伯母能承受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力,該是已練成金剛不壞之體了?”

武揚瞠目道:“難道此中還另有秘密?”

駱雙城指了指自己的胸部,笑道:“秘密就在這兒。”

略為一頓,正容以低微的語聲接道:“伯母所穿一件貼身馬甲是夾層,裡面為千年水絲混合人發與白金絲所織成,不但能抵抗敵人的指力,縱然十足的捱上一掌,也不致受傷。”

武揚“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駱雙城道:“這一件馬甲,也算數毒鳳幫的少數奇寶之一,僥倖未為外人所知,所以,伯母閒居了多年,卻還能保存著它。”

笑了笑,指著自己胸前的衣服接道:“孩子,你仔細瞧瞧,這是什麼?”

武揚注視之下,只見駱雙城胸前的衣服上,赫然有五個被指力所洞穿的小孔,不由駭然問道:“這就是方才那軒轅巧兒的指風所……”

駱雙城點頭接道:“不惜!你想想看,她的指風能穿透我那十成功力的‘九陰罡煞’所布成的無形防線,並洞穿我的衣衫,你能說她只是‘有點兒真功夫’麼!還有,如果伯母不是事先穿上一件特製的馬甲,這會兒伯母哪會有命在!”

武揚笑道:“那倒不至於,因為伯母如非穿著這一件特製的馬甲,又怎會去硬受對方的指力哩!”

駱雙城神色一整道:“話是不錯,不過,認真檢討起來,我認為今宵的這一場惡鬥,咱們只是勝得非常僥倖。”

武揚似乎還有點不以為然地嘴唇一張,但駱雙城卻搶先接道:“別不服氣!孩子,聽伯母慢慢道來吧。”

略頓話鋒,沉思著接道:“第一,是我偶然心血來潮料準申屠義會飛身搶救那冒牌的東方亮,提醒你適時拔劍,出其不意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才將他殺掉,是麼?”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如非出其不意,必然要費多一番功夫。”

駱雙城道:“第二,申屠義的伏誅,已使軒轅巧兒暗中寒了膽,再加上我仗恃特製馬甲硬承她十成真力的指風更使她一時之間不及多想地心膽俱寒,以致天奪其魄,而造成這由表面看來輕鬆之至的勝利。”

武揚笑道:“事實是的確如此,但在不明內情的旁觀者看來,勢將為我們做誇大的義務宣傳,而使駱陽鍾更加提心吊膽了。”

駱雙城正容道:“別人的渲染、誇大,對我們有利也有害,但我們自己卻不該以此而沾沾自喜,明白了麼?”

武揚也正容答道:“揚兒明白了!”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孩子,並非伯母倚老賣老,喜愛教訓人,實在因為我們的責任太重,前途險阻正多,不能不特別謹慎一點!懂嗎?”

武揚恭身答道:“是的!揚兒會永遠記住伯母的訓海……”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地打斷了武揚的話聲。駱雙城微微一笑道:“他們來了—

—孩子,以後可不許這樣拘謹!”

武揚改容笑道:“誰教我是後生小輩哩!”

就在這當口,那一黑一白兩匹寶馬已疾馳而來。

武揚與駱雙城二人雙雙迎了上去,馬上竟赫然是呂大年和司徒傑兩兄弟。

雙方低聲交談數語之後,呂大年、司徒傑二人留下寶馬,匆匆離去。

駱雙城低喝一聲:“咱們走!”

雙雙飄身上馬,韁繩一帶,竟向著水波浩蕩的江面疾奔而去。這兩匹寶馬也真夠人愛煞!馱著一個人,踏波飛渡,而江水也僅僅淹到它們的腹部哩!

武揚、駱雙城二人渡過嘉陵江之後,逢山越山,遇水渡水,除了定時給寶馬休息和上料之外,幾乎是晝夜兼程地一直向西急趕……

三天之後,俠魂武揚和一位不願顯示本來的神秘人物,在四川南部縣境的嘉陵江邊,分別使兇名久著的“大漠雙兇”一死一重傷的消息,迅疾地在江湖上傳播開來。

好事之徒,更是繪影繪聲地,特加渲染,說“大漠雙兇”申屠義與軒轅巧兒二人,在俠魂武揚與那位神秘人物的手下,都是一招沒走完即死的死,傷的傷。

當然,俠魂武揚於劍斬申屠義之前,三掌之下重創名震關外的“知機子”東方亮的消息,也不會漏過,惟以“知機子”東方亮的名氣較“大漠雙兇”低得多,所以,這一件新聞,卻只能陪襯一下而已。

這是近一年來,僅次於丹碧山莊血案,與天忌老人等聯名發出武林帖的另一件大新聞。

影響所及,自然是人心大快,而一些黑道巨魔們,卻又難免惴惴不安,同時,由各地湧向川北的江湖人物,也更形增多了。

松岡,位於大金川上游的川康之處,為四川省西陲的一個小鎮,鎮雖小,但因居住著川康兩省交通的要衝,又當大金川上游河道合流之處,附近土產和牲口的交易,都以該鎮為中心,所以一般說來,還算相當繁榮。

由松岡往西約五十里,即西康省境,二凱河之北,大雪山與謝楚河之東的一片浮沙遍地的地區蠻古,也就是駱陽鐘的魔宮所在之地。

駱陽鍾這魔頭,不知怎會看中這麼一個不毛之地來作為巢穴,不過,這對於松岡而言,倒是沾了不少的光,因為它是最鄰近魔宮的一個市鎮,影響所及,自然使它更形繁榮了!

這是一個夕陽無限好的黃昏。

松岡鎮南端約半里的大金川江邊,百鳳幫幫主駱陽鍾帶領幫中高級頭領二十餘人,和一個由二十名妙齡少女所組成的樂隊,列隊靜立,在落日餘暉照映之下,駱陽鐘的臉上,有著輕微的焦急神色。

瞧這排場,該是在歡迎一位什麼重要人物,可是,放眼當今武林,有誰值得駱陽鍾“郊迎五十里”的如此隆重歡迎的呢?

在這一個隆重而奇異的歡迎行列中,男女老少,僧道貧尼俱全,可是沒看到那位金總護法金重山,也不見七公主和五公主的芳蹤……

官道上,一老一少兩個藥材商人,分乘著兩匹小毛驢徐徐馳過。

這兩個藥材商人,老的年紀約五旬,身軀拘樓,鬚髮斑白,少的約摸二十七八,短小精悍,面色黝黑,兩人都是一身藍布短裝,頭戴遮陽草帽。

也許是好奇心所驅使,當這兩個藥材商人經過駱陽鍾這一個奇異的行列旁邊時,竟忍不住頻頻地扭頭注視。

驀地,奇異行列中爆出一聲斷喝:“混賬東西!快點滾!”

兩個藥材商人嚇得一個哆嗦,由走在前面的佝僂老者嘶聲答道:“是是……小老兒馬上就走……”

一陣急驟蹄聲,疾馳而來。

兩個藥材商人慌不迭地將胯下毛驢帶到道旁,意思是好讓那一騎快馬通過。

可是那騎快馬卻在他們兩人後面猛然煞住,發出一聲“唏聿聿”的長嘶。

那年輕的藥材商人方自好奇地扭過頭去,卻冷不防地又換來一聲沉叱:“你們兩還不滾,是想找死!”

兩個藥材商人身軀一震,這回連答“是”的勇氣也沒有了。一催胯下毛驢,向松岡鎮上疾奔而去。

走是走了,不過他們兩人於蹄聲“得得”中,還隱約地聽到幾句蒼勁的語聲:“報告帝君,鐵木尊者還要半個時辰才能到達……”

盞茶時間之後,兩個藥材商人進入松岡鎮內,投入一家簡陋的悅來客棧中。

悅來客棧的斜對面,即為松岡鎮上首屈一指的“嘉賓客棧”。不過,此刻的嘉賓客棧已被百鳳幫包租下來,充做鐵木尊者的臨時行館了,門口分立著四個雄赳赳、氣昂昂的戲裝佩劍武士,使人望而生畏呢!

兩個藥材商人盥洗進餐之後,年輕的一個低聲說道:“爹,明天還得趕路,咱們早點歇息吧!”

年老的一個點了點頭,起身走回房間,立即掩上了門。

可是,掩上房門之後,他們兩個卻並沒歇息,年輕的一個以低得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語聲說道:“伯母,魔宮高手,幾乎是傾巢而出,看來真是天賜良機……”

原來這兩個藥材商人竟是兼程趕來援救七公主和五公主二人的武揚和駱雙城。

駱雙城道:“話是不錯,但咱們還是不能大意,尤其是鐵木禿驢也來了,險阻更多了!”

微微一頓,輕嘆接道:“想不到這畜生為了一己之私,竟做下這種引狼入室的蠢事!”

武揚蹙眉問道:“伯母,那鐵木尊者聽說是西藏紅教中的第一高手,怎會接受駱陽鐘的網羅呢?”

駱雙城笑道:“孩子,你沒看到方才那迎賓的排場麼?”

武揚沉思著道:“不錯,那情形似乎是一種幫派之間的合作……”

駱雙城接道:“可不是,最近一百年來,紅教曾兩次人侵中原,可是在中原要同道通力合作之下,兩次都是鎩羽而去,此番,當中原武林被駱陽鐘有計劃地摧殘,元氣大傷之際,又得駱陽鍾這畜生自甘引狼入室,正好一償他們百年以來一直未遂的夙願,又何樂而不為哩!”

武揚喟然一嘆道:“蕩魔大案,剛剛呈現一抹曙光,卻不料又橫生枝節!”

駱雙城道:“這些暫時不用想它!孩子,天下事物,有時是不能憑表面的跡象去衡量的,譬如伯母我,熬過了近二十年的非人生活之後,誰想到還會重見天日,還能保存一份比原來更精進的武功呢!”

武揚爽朗地微笑道:“伯母是吉人天相……”

駱雙城正容接道:“不!孩子,‘吉人天相’是宿命論者的口頭禪,作為一個武林人,實在不該有此想法!”

武揚訕訕地一笑,駱雙城沉思著接道:“現在剛天黑,還不便起程,咱們隨便聊聊也好,孩子,你曾經想過麼?這一二十年來,伯母處於那種絕境之中,為何還有心情去研練武功?”

武揚一愣道:“想必是一種復仇的火焰在支持……”

駱雙城截口道:“不錯!有一種復仇的火焰在支持我,但這僅僅是一個次要的原因,主因卻是毒鳳幫開山祖師‘瀟湘鳳女’在‘九陰真解’末頁所留的一段訓示。”

武揚接問道:“那必是一段非常富於哲理的訓示了?”

駱雙城沉思著道:“原文我已無法複述,但大意是這樣的:人生未必是一幕悲劇,但很不幸地,幾乎每一個人所處的時代都是悲劇性的時代,在這種時代裡,追求理想與幸福所遭遇的折磨,可能很多,而橫逆之來,更難預料。

“假如我們能夠在心理上事先有所準備,能夠以淚眼歡世,以悲懷處己,而一切橫逆也早計人算盤中,或能對我們自己有益。”

“一種悲觀的看法和樂觀的做法相配合,當能使我們面臨困難時,審慎而不致陷於膽怯,勇敢而不致流於魯莽,美景當前也不致得意忘形,正如折取玫瑰花朵,我們不致為它的豔麗所迷,而忘其綠葉所掩蔽著的利刺……孩子,你說這些話有道理麼?”

武揚肅容答道:“這真是金玉良言,揚兒當永銘心底,作為今後處世的原則。”

駱雙城慰然一笑道:“很對,那就不枉伯母我費這一番後舌了現在,再回到本題,伯母我處在那種絕境中,還能有心情去練功夫,完全是這一段訓示所賜,即所謂‘悲觀的和樂觀的做法相配合’的,孩子,明白了麼?”

武揚點了點頭道:“揚兒明白了……”

一陣悠揚的樂聲,由斜對面的嘉賓客棧中隨風送來。

駱雙城微一傾聽道:“咱們閒話到此為止,記著:不管敵焰如何囂張,咱們都要稟承上述的原則,樂觀奮發,穩紮穩打!”

略為一頓,揚聲向開店夥計吩咐道:”咱們因明展要起早趕路,必須早點歇息,未經呼喚,可不許再來打擾我們。”

店夥哈腰恭聲道:“是!小的理會得。”

店夥退出之後,駱雙城正容道:“孩子,趁那賊子正在歡宴番禿之際,咱們正好辦事。”

武揚道:“伯母,要不要去對面探查一下?”

駱雙城搖搖頭道:“不必了!目前咱們是救人第一。”

說著,掏出一些碎銀,放在茶几上,雙雙穿窗而出,又重行將窗門掩好,才悄悄地由後門溜了出去。

……

夜深沉。

一鉤新月,照著魔宮深處一幢精緻的小樓前。

三樓上,面南的窗口憑窗處,斜倚著一位支髻高挽,披著一襲粉紅色絲質睡樓的中年美婦。這女人,年約三十出頭,瓜子臉,畫眉眼,櫻口桃腮,鼻樑挺直,初看幾乎就是駱雙城。

不過,由外表看來,似乎比駱雙城至少年輕十歲,而且也缺乏駱雙城那端莊高雅的氣質,尤其是一雙眼波欲流的媚眼,更隱藏著無限風情與無窮淫蕩,令人一觸之下,其意也消!

這女人就是駱陽鐘的所謂正宮皇娘,也就是駱雙城的孿生胞妹駱雙文。

那麼,夜靜更深,她一個人獨倚窗前,難道是有什麼心事麼?

喲!答案來了!

昏暗月色下,一條灰影,像幽靈似的,飄落樓前。

接著,一個嬌俯無那的語聲由樓上傳來:“死人,奴家以為你不會來了!”

幽靈似的灰影發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嘻嘻……我怎會不來哩!”

赫然竟是魔幫金總護法金策易的語聲。

想必是因為那假面具被武揚揭穿,他那永不離身的幛面紗巾業已除去,此刻所顯示的是一張病容滿面的“病郎中”的本來面目,那被武揚削斷的右腕,居然已長了起來,不!不是長起來,是接了一隻假的手腕。

駱雙文嬌哼一聲:“哼!話例說得好聽,為什麼不早點來?”

病郎中堆著一臉諂笑道:“好人,是公事耽擱了一下……”

駱雙文道:“這麼晚了,大夥兒又去了松岡,還有什麼鬼公事要辦!分明是又被什麼狐狸精纏住的了!”

病郎中苦笑道:“雙文,方才我接到綿竹分舵的飛鴿傳書……”

駱雙文截口道:“什麼事?”

病郎中道:“信上說,軒轅供奉和東方護法二人連日趕路,影響傷勢甚巨,擬暫時住在綿竹分舵,俟傷愈後再趕來總壇。”

駱雙文冷哼一聲:“雞毛蒜皮事也要請示,哼!申屠義竟鬥不過武揚那小子,看來‘大漠雙兇’也是徒擁有虛名之輩!”

略為一頓,嬌嗔地叱道:“死人!還不上來,難道還要我來拉你不成!”

病郎中聳肩一笑道:“好人,別急!我這就上來啦!”

話聲中,身形猛地拔起,足尖在二樓的牆角一點,再度騰身而上,輕靈無比地由駱雙文所斜倚的窗口飛投而入。

緊接著,“格”的一聲,窗門關上了,並且拉下了窗簾。

不過,由外面仍能看到那紙窗上兩人影,迅疾地合而為一。

魔宮的另一角,七公主何慧卿所在的精舍前,七公主的侍婢小韻、小雅二人,清淚雙流,滿面焦急神色地相偕走向五公主駱來卿所住的雕鑄司。

小韻邊走邊咽聲道:“小雅,你看小姐不會有危險嗎?”

小雅輕嘆一聲道:“危險是不會有,但她的清白……可……可就不能說了。”

小韻道:“我就是擔心這一點,小姐的個性,你不是不知道,如果發覺她的清白被玷汙,她準會……唉!”

小雅道:“你說五公主會不會救小姐?”

小韻道:“最近,她們兩人同病相憐,感情特別好,所以我想除非五公主不知道這回事,只要知道了,準會設法,問題倒在她力量有限,恐怕……”

小雅截口道:“你方才不是說五公主去請三皇娘設法麼?”

小韻苦笑道:“不錯!可是,目前咱們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去醫而已……”

小韻的話聲未落,兩道白影,電掣似飄落她們兩人身前,駭然竟是駱陽鐘的“御林軍”

銀衫劍士呢!

銀衫劍士之一駭然驚呼道:“咦!小韻小雅,你們怎麼在哭?”

小韻黛眉一揚,怒聲叱道:“你們兩個想幹什麼?”

小雅沒好氣地道:“管你什麼事!”

小韻更怒聲叱道:“閃開!”

銀衫劍士壓低嗓音道:“噤聲!我是武揚。”

小韻、小雅同時嬌軀一震,也同聲訝問:“你?”

武揚徐徐揭開臉上的人皮面具,注目問道:“不假麼?”

小韻小雅禁不住喜極而泣,一擁而前,一人拉著武揚的一隻健腕,咽聲道:“武少俠……你來得正好……”

“快……快設法救……救小姐……”

此情此景,頓使武揚如墜入冰窖之中,忍不住機伶伶地一顫,反手扣住兩個丫頭的素腕,沉聲問道:“小姐怎麼了?說!”

兩個丫頭的手腕猶如上了一道鋼圈,連骨頭都快要捏碎了,禁不住同聲顫呼道:“哎喲!痛死我啦……”

兩個丫頭的這一聲痛呼,才使武揚感到自己的失態,訕訕地連忙鬆手道歉。

倒是一旁的駱雙城沉著得很,輕輕一嘆道:“孩子,鎮靜一點,讓她們慢慢說,究意發生了什麼事了?”

小韻一面撫摩著被武揚捏痛的手腕,一面目光向駱雙城一掃之後,向武揚問道:“武少俠,這一位是?”

武揚接道:“這位是七公主的生身之母何夫人。”

兩個丫頭方自同時一愣,武揚立即接道:“這問題說來話長,清說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個丫頭自發覺武揚之後,似跌落水中的人抓住了一塊足能夠救命的木板似的,鎮定得多了,先不答理武揚的問話,反而雙雙向駱雙城盈盈拜倒道:“婢子叩見老夫人。”

駱雙城右手一伸,一股潛勁將兩人的嬌軀凌空托起,同時溫聲道:“姑娘請起,現在不是講究俗禮的時候,還是先說要事吧!”

兩個丫頭同時恭聲應起,小雅美目向四周一溜,低聲接道:“老夫人,少俠,請跟婢子來。”

說著,當先向十丈外的假山陰影下掠去。

一行人進入假山石洞之後,武揚迫不及待地道:“小雅,快說!”

小雅神色一黯道:“小姐被帝君送到松岡鎮去了……”

武揚一愣道:“送到松岡去幹嗎?”

小韻接道:“據說是送給那什麼鐵木尊者……”

這幾個字,像是一聲晴天霹靂,幾乎使武揚和駱雙城二人暈了過去。

駱雙城畢竟是風浪經得太多了,儘管身軀發出輕微的顫抖,卻還能沉得住氣。

但武揚就不同了,身軀一震之下,目射煞芒,鋼牙猛挫地頓足叱道:“該死的狗東西!”

駱雙城猛吸一口清氣,強抑心中的悲痛,沉聲喝道:“揚兒鎮靜一點!”

武揚悲聲道:“伯母,咱們立刻趕去……”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目前三更已近,縱然趕去也無濟於事了,唉!苦命的孩子……”

略為一頓,苦笑著接道:“我向來不相信命運,但如今卻不能不在命運之下低頭了,孩子,如果我們來此之前,聽你的話前往嘉賓客棧一探,當能來得及挽救。”

武揚鐵青著臉,下唇已被咬得沁出血跡,獨自一聲不吭地徵立著。

駱雙城見狀之下,心中一慘,但她表面上卻鎮靜地溫聲問道:“揚,你不聽我的話!”

武揚頓足長嘆道:“這事情太嚴重了!伯母,您教我怎能鎮定得來!”

駱雙城道:“事已至此,急也沒用,孩子,咱們總得留著有用之身,從事善後。”

武揚強行抑制心中的悲憤,輕嘆一聲道:“是的!伯母,揚兒會保重自己……”

駱雙城轉向小雅問道:“姑娘,這是何時發生的事?”

小雅恭聲道:“啟稟老夫人,事情發生在今天早晨,當時帝君派人把小姐請去,可是一直到一個更次之前還不見回來……”

武揚截口道:“那你怎會斷定是被送給那番禿了呢?”

小雅苦笑道:“婢子們當然不知道這回事,但因見小姐沒回來,到處打聽,都沒有結果,最後還是由正宮皇娘身邊的丫頭琪兒口中聽到這不幸的消息。”

武揚道:“五公主在宮中麼?”

“在。”

“你沒去問過五公主?”

“問過,當時五公主也幫著到處查詢,也沒查出結果來。”

“方才,你們哭哭啼啼,準備去哪兒?”

小韻輕嘆著接道:“婢子們是準備去請五公主營救小姐。”

武揚注目道:“你是說,到目前為止,五公主還不知道這回事。”

小雅接道:“五公主對目前這消息,可能還不知道。”

武揚沉思著道:“三皇娘也在宮中麼?”

小雅道:“在。”

武揚道:“我想請你們兩位分頭去將五公主和三皇娘請到這兒來,行麼?”

小雅恭應道:“行!婢子當勉力以赴。”

轉身挽小韻的膀子道:“小韻,你去請五公主,我去請三皇娘。”

武揚沉聲道:“請特別小心,快去快來!”

小雅回頭笑道:“少俠請放心,這後園中是禁地……咦!少俠,你們這銀杉劍士的裝束是哪兒來的呢?”

敢情這兩個丫頭是急昏了頭,直到此刻,才想起武揚駱雙城的裝束可不簡單。

武揚沉聲道:“以後再告訴你。”

小韻“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

小雅道:“你知道什麼?”

小韻道:“笨丫頭,那兩個銀衫劍士,準是給武少俠宰掉了!”

“對!……”

武揚氣惱地沉聲喝道:“你們兩個還不走!”

兩個丫頭同聲笑道:“是!婢子這就走啦!”

武揚苦笑一聲道:“畢竟是娃兒性子……”

兩個丫頭已走到石洞口,駱雙城卻低聲喝道:“兩位姑娘請回來!”

兩個丫頭方自一愣地回身軀,駱雙城卻傳音接道:“快進來,外面有人來了!”

這時,武揚也已察覺十丈之外有衣袂破空之聲,他悄悄掩到洞口一瞧,只見黯淡月色之下,五公主和三皇娘二人正於十丈之外匆匆向東走去,當下立即向小雅一招手,低聲吩咐道:“三皇娘、五公主都在外面,快去。”

小雅禁不住心中一喜,揚聲喚道:“五公主”

五公主與三皇娘同時卻步回身,低聲沉喝:“誰?”

小雅忘形之下,已忘去一切和數,一面向兩人招手,一面答道:“婢子是小雅,三皇娘、五公主快請過來!”

五公主一面拉著三皇娘走近假山,一面蹙眉自語道:“這丫頭好像是急瘋了……”

三皇娘卻低聲接道:“小雅,我們正要去找你……”

目光一觸武揚與駱雙城,不由微微一怔,旋寒臉峻聲叱道:“你們幾個鬼鬼祟祟,在這兒搞什麼名堂?”

武揚連忙抱拳一拱,低聲接道:“三皇娘、五公主,在下是武揚……”

三皇娘、五公主同時一愣,注目訝問道:“你……”

一旁的小韻代接道:“啟稟三皇娘、五公主,他的確是武少俠,這另一位是七公主的大夫人。”

五公主瞠目訝問道:“咦……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武少俠,你已經知道丫頭的事了?”

武揚苦笑著答道:“是的,剛才才知道……”

接著,為駱雙城與三皇娘、五公主互相簡略地作一介紹之後,才輕輕一嘆地接道:“本來,在下等此行是專來接就三位脫離魔巢的,可是陰差陽錯,還是晚了一步。”

其實,他們此行的任務,原未將三皇娘列入,但此刻面對三皇娘,自然未便實說,只好臨時撒一個謊,以免使對方難堪。

小雅搶著問道:“五公主,您也知道七公主被送給鐵木尊者的消息了?”

五公主苦笑道:“不錯!平常我是自詡消息最快,最靈通的人,可是今天這一件要命的事卻偏偏……”

三皇娘截口道:“五妹,這事情縱然你知道得早,也是無能為力。”

五公主道:“那可不同多了!三姐,如果我們事先知道,逃不了時也可拼死一搏……”

三皇娘截口輕嘆道:“五妹,還是先商量正經事吧!”

頓住話鋒,目光在武揚和駱雙城身上一掃,接問道:“有關營救七妹的事,兩位是否已有腹案?”

武揚苦笑道:“還沒有,原先,在下的意思是想由小雅等將兩位請來,共商對策後……”

五公主截口接道:“救人如救火,目前帝君正在返宮途中,松岡方面力量薄弱,就目前咱們的實力而言,出其不意,將七妹救出,可能還辦得到。”

武揚正容接道:“五公主這話很有道理,急不如快,咱們立刻就走吧!”

五公主目注三皇娘道:“大姊,咱們立刻分頭去收拾一下。”

三皇娘悽然一笑道:“五妹,你們先走吧,我……我……還不能離開……”

武揚一震截口道:“為什麼……”

駱雙城沉低喝道:“噤聲!”

外面忽然傳來一個威嚴而蒼勁的語聲:“什麼人在假山內?”

駱雙城向三皇娘、五公主傳音道:“請兩位姑娘出面將那廝引進來……”

五公主立即揚聲答道:“是本司與三皇娘。”

外面語聲已近了很多:“是五公主麼?”

五公主接道:“不錯!還有三皇娘。”

外面語聲滿含歉意地道:“對不起,卑座打擾您了!”

五公主在魔宮裡,是有名放蕩不羈的人,對方顯然是認定她與情人在假山中幽會,而所謂與三皇娘在一起,只是一個藉口而已,所以才有上述的答話。

五公主連忙接道:“別走,咱們正在審問一個奸細,請過來一下!”

外面那人似乎愣了一得道:“有奸細?”

說著已大踏步地向石洞中走來。

來人一共五人,為首是一個五旬左右的斑發老者,後隨四個銀衫劍士。

三皇娘一聽五人向洞中走來,身形微閃,已隱於一座巨石之後,那五人剛剛走入洞中,駱雙城、武揚。五公主等一齊發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點了五人的昏穴。

五公主指著那半百老者道:“這是銀衫劍士隊的副隊長,今宵負責巡邏禁官的就是他,難得他自己送上門來,倒可以省去一番手腳。”

三皇娘一見來人悉數昏倒,才由巨石後鑽出來,五公主便問道:“大姐,你……為什麼目前還不能離開?”

三皇娘沉思著道:“來卿,我不能跟你與七丫頭比……”

五公主截口正容道:“大姐,這話我不能同意!”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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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5: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俠骨柔情

目光向武揚一瞟,輕輕一嘆地接道:“你想想看,人家闖關千里,冒險犯難地來接我們出去,你如此說法,難道不怕刺傷人家一顆赤誠的心?”

五公主的這幾句話,卻使武揚暗道一慚愧,因為事實上他此行的原意,並沒將三皇娘駱鳳卿計算在內。

那倒並非他對三皇娘存有輕視之心,也不是完全忽視對方的那一縷痴情。

而事實上確如他以往對三皇娘所說:“非上上人,無了了心,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因而在昭化城客棧中那“且自風流莫下流”的旖旎風光,也曾不時在他的腦海中縈繞著。

片刻之前,當他與三皇娘再度相逢,四目交投的剎那間,更是前塵舊夢,齊湧上心尖,禁不住心湖中波濤洶湧不已。

可是,他此行畢竟未曾將三皇娘預計在內,其原因,除了非三言兩語所能說明的複雜因素之外,而他們彼此之間的私情不足為外人道,也是主因之一。

試想,硬要將人家的寵姬搶出來,成何體統,儘管這位“人家的寵姬”曾經給自己幫過忙,可是,人家雖居虎口,卻安如泰山,眼前百廢待舉,接引三皇孃的事,究竟不是當務之急啊。

三皇娘向武揚投過幽幽一瞥,悽然一笑道:“來卿,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本意是你與七丫頭留在這兒危險太多,自然應該早離去為宜,而我的情況卻不同……”

駱雙城正容截口道:“姑娘,別盡說道理了,目前時機緊迫,我看還是早一點一齊走吧!”

武揚也注目接道:“對了,駱姑娘,咱們乘早一走吧。”

三皇娘搖頭苦笑道:“何夫人,少俠,你們的盛意只好暫時心領了。”

武揚蹙眉接道:“你這是何苦來?”

三皇娘幽幽一嘆道:“少俠,記得我在昭化城中跟你說過的話?我……會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

駱雙城焦灼地道:“姑娘,這不成理由!”

三皇娘接道:“何夫人,我的理由正當得很。”

略頓話鋒,正密接道:“目前,跟著你們一齊走,對雙方都沒好處,但我留下來卻也許還有機會為你們效力。”

武揚堅決地道:‘不……

三皇娘淡淡接道:“少俠,我有更大的理由,我要留下來為七丫頭竊取解藥。”

武揚與駱雙城幾乎是同聲訝問道:“解藥?”

三皇娘道:“是的,解藥。”

目光在對方兩人臉上一掃,正容接道:“試想七丫頭如非已服下他們的迷神藥物,怎會接受他們的擺佈!”

武揚沉思著道:“那不要緊,我有專解百毒的溫香玉。”

三皇娘微微一愣,向武揚投過不勝幽怨的一瞥,心中暗忖道:“好啊?人家對你一片痴情,你卻到目前才漏出一句真話來……”

前此在昭化城中,三皇娘向武揚說出溫香玉可以解除大忌老人所中的劇毒時,武揚並未說出溫香玉就在自己身上,所以此刻她才有此種想法。

三皇娘心中雖如此想著,但卻漫應道:“少俠,迷神藥不是毒,溫香玉是無能為力的。”

武揚不由蹙眉問道:“那……那該怎麼辦呢?”

三皇娘道:“目前,當務之急,是先將七丫頭救出虎口。”

五公主點頭接道:“不錯,就帝君正在回它途中,禿番行館實力較薄,咱們不但容易出宮,營救起來也比較方便,我看咱們就立刻起程吧!”

駱雙城目注三皇娘道:“姑娘是決定暫時留下。”

三皇娘道:“是的!我想等帝君回來後,將小韻、“雅二人調過我身邊去,一俟取得解藥,就叫她們兩人設法送出去,只是……以後如何聯絡,卻必須現在商量好。”

武揚接問道:“駱姑娘,取得解藥,約需多少時間?”

三皇娘沉思著道:“這可不一定,也許一兩天即可得手,也許十天半月也沒法進行,不過,我將盡力進行就是。”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好,事情就這麼決定,咱們走吧!”

三皇娘道:“夫人,那聯絡的辦法呢?”

“這……”駱雙城目注武揚道:“孩子,你看怎麼辦?”

武揚沉思著道:“我看駱姑娘,我們此行結果如何,你當可很快知道,是麼?”

三皇娘點點頭道:“是的。”

武揚道:“如果我們此行能順利得手,則由明晚起,接連三晚之內的三更時分,我將在這兒等你,希望你能加速進行竊取解藥的工作……”

武揚這一決定,僅僅是為了救出七公主之後,能使她儘快恢復神志,同時也顧慮到由兩個小丫頭送解藥不但太冒險,也太不安全。

但聽在三皇娘和五公主的耳中,那女兒家過敏的心思,卻有不同的反應。

三皇娘誤以為武揚是有意藉機與她一敘離情,不待對方說完,已粉首連點地道:“好的。”

但五公主卻心頗具酸意地同時接道:“少俠,這辦法雖好,但冒險太大,而且富的又是雙重危險。”

武揚方自口齒啟動,五公主又搶先道:“請想想看咱們得手之後,理應立即遠走高飛才對,逗留附近,危險實在太大,再說,今宵出事之後,宮中戒備必然加強,你怎還能隨便進入!”

武揚截口道:“駱姑娘,你的話固然不錯,但我卻另有打算,而且我進出這兒的通路,也秘密得很,所以,你不必為我擔憂。”

心無邪念,而又是直腸子的武揚,似乎還沒想到五公主心中除了“擔憂”以外的那一股酸味。

五公主氣得銀牙暗咬,但表面上卻無可奈何地問道:‘吵俠,你那秘密通道,是不是七丫頭告訴你的?”

武揚搖搖頭道:“不是的。”

“那……”

“現在請別問,待會我帶你由那兒通過時,就知道啦!”

其實,武揚所說的秘密通道,還是獲自止水劍客胡思森的密函中,那秘密通道的位置,不但七公主不知道,所有魔幫中人,包括駱陽鍾夫婦和病郎中在內,也沒人知道。

五公主點點頭道:“好,我不問,現在請稍等片刻,我還得回去略為收拾一下。”

扭頭向三皇娘道:“大姐,咱們走吧!”

盞茶工夫後,五公主提著一個小包裹匆匆走入假山石洞。

少頃,三個銀衫劍士大模大樣地走出石洞,徑向西首靠山腳的一幢平房走去。

這三個銀衫劍士,就是武揚、駱雙城、五公主等三人。

當他們三人走近那平房前時,五公主低聲訝然道:“這是東方護法的住宅啊!”

武揚僅僅點了點頭,目光朝四周一掃,促聲道:“快!”

話聲未落,人已當先閃入院落中,駱雙城、五公主二人相繼跟人,武揚輕車熟路地找到位於東方護法就是止水劍客胡思森的臥房的密道入口時,五公主忍不住低聲歡呼道:“好一個秘密所在。”

原來胡思森的臥房有一面是緊貼著後山的峭壁,峭壁上原有一個斗大的天然洞口,胡思森偶然發現那洞口竟有涼風吹出,這一意外發現,對別有用心的胡思森來說,自然具有特別的吸引力。

因為洞口既有涼風吹出,足以證明這不是一個死洞而必然另有出口,於是他乘深夜掩護,悄悄地施展縮骨神功鑽入洞中,一探究竟。

果然這是一個外窄內寬的天然石洞,除了洞口約百十丈需要匍匐爬行之外,其中大部分都十分寬敞的,足可容兩人並排通行。

石洞全長約三里許,妙的是出口處的情況一如入口,而且洞口有一株合抱的雜樹遮住。

也就是因為這天然石洞太以奇妙而難於引人注意,所以連駱陽鍾、病郎中等那種精明無比的梟雄,於當初勘查魔宮基地時,居然也沒發現。

更妙的是那幢房子偏偏又分配給冒牌的“知機子”東方亮止水劍客胡思森,想來這該算是天奪駱陽鍾之魄吧。

當這一段經過由武揚簡略地向五公主說完時,一行三人業已走出出口,仰觀星斗,已經是三更過後了。

這一段時間中,駱雙城儘管裝作鎮定,但她心中的那一份焦急,卻是沒法形容。

她拍去身上塵土,仰首長吁一聲道:“咱們快點走吧!”

時正三更。

松岡鎮上,鐵木尊者的行館中,已經由一片笑語喧譁之聲轉為寧靜了。

在行館的後院那一間陳設華麗的臥室中,七公主何慧卿,正支頜斜倚床沿,凝注著案頭搖曳不定的燭火,呆呆地出神。

雖然,她那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絕代風華,一如往昔,但仔細一瞧,卻顯然大大的不同。

平常,她那明如秋水的目光,此刻不但微顯呆滯,也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在她的一旁,坐著一個三十左右的紫衣婦人,雲髻高挽,長裙曳地,身材頗為婀娜,面目雖屬中姿,卻是妖媚入骨。

這時,那紫衣婦人向何慧卿低聲說道:“小姐,尊者快要來了,我幫你寬衣好嗎?”

何慧卿目注燭光如故,茫然地道:“寬衣幹嘛?”

紫衣婦人“咭”地媚笑道:“哎呀!我的小姐,三更已過,該睡覺了,自然要行寬衣呀!”

何慧卿還是茫然地道:“該睡覺了?”

“是呀!”

“那你為何還不去睡?”

紫衣婦人一面給何慧卿卸去外面的衣裙,露出那薄如蟬翼的絲質內衣,那羊脂白玉似的玉體,以及峰巒丘壑,已隱約可見,她嚥下口水,格格地媚笑道:”啊!小姐,你好美,不但是我見猶憐,而且也怦然心動哩!”

略為一頓,忍不住在何慧卿俏臉上親了一下,才輕嘆著接道:“唉!可惜……”

何慧卿仍是茫然地問道:“可惜什麼呀?”

紫衣婦人媚笑道:“可惜我不是男人啊!”

何慧卿道:“是男人又怎麼樣?”

紫衣婦人苦笑著搖搖頭道:“真是傻丫頭。”

何慧卿道:“誰是傻丫頭呀?”

一陣沉重的步履聲及門而止,紫衣婦人低聲道:“小姐,別多問,尊者來了!”

何慧卿還是茫然地問道:“尊者是什麼呀?”

“呀”的一聲,房門啟開,一個粗獷的語聲,朗笑著接道:“小乖乖,尊者就是灑家呀!”

隨著這話聲,鐵木尊者已向床邊走來,這番和尚身材既高又肥,濃眉大眼,紅光滿面,兩助垂著的肥肉一步一抖,紅色袈裟半敞,挺著個大肚皮,活像一尊彌勒佛,也像半截鐵塔。他走近床邊之後,銅鈴似的巨目中放射著熊熊彼焰,在何慧卿那半裸的玉體上掃視著,一面淫笑,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向何慧卿的酥胸上撫去。

何慧卿的神色之間,既無恐懼,也無厭惡,一任對方的巨靈之掌在自己的身上撫摸著,目光中依然一片茫然神色地嬌聲問道:“灑家是誰呢?”

鐵木尊者哈哈大笑道:“灑家就是佛爺我呀!”

鐵木尊者嚥下一口口水,向一旁的紫杉婦人揮揮手,語音含糊地道:“你……你下去……”

紫衣婦人恭應道:“是!”

向鐵木尊者福了福,轉身走出室外,並順手帶上房門。

此時的鐵木尊者真恨不得多生兩隻手,才能盡情地欣賞何慧卿身上的名山勝地,他一面忙著上下其手,一面注視著何慧卿的俏臉,嘿嘿淫笑道:“小乖乖,不要怕,別瞧灑家長得像個粗人,其實,灑家最懂得憐香惜玉哩!”

何慧卿茫然如故地道:“什麼叫做憐香惜玉啊?”

鐵木尊者一愣道:“怎麼?中原美女,竟連‘憐香惜玉’這四個字都聽不懂?”

何慧卿又茫然接道:“誰是中原美女啊?”

鐵木尊者既然是紅教中的一等高手,自然是大行家,當他初進房中時,被欲焰衝昏了頭腦,未曾注意到何慧卿眼神中的呆滯情形。

此時一見何慧卿的答話中神情有異,仔細注視之下,自然發現了端倪,不由區目中寒芒一閃,手拍床沿,厲叱道:“混賬東西!”

鐵木尊者這一發怒時的威態,可真夠怕人,撇開他那猙獰的厲鬼尊容不說,單是那右掌在床沿上輕輕一拍,“咔喳”一聲,那堅硬的紅木床沿已應手而斷,這一份功力已可想而知。

但何慧卿卻能泰然地無視於眼前這一切,甚至於鐵木尊者拍斷床沿的瞬間,將她震得嬌軀一跳起來,也一點不以為意,還是茫然地問道:“混賬東西是什麼人啊?”

她的話聲未落,那原已奉命離去的紫衣婦人又已匆匆地推門而入,不勝惶恐地道:“佛爺,是不是小姐得罪您了?”

鐵木尊者沉哼一聲道:“小姐倒沒得罪我,是你們帝君太不夠意思了。”

紫衣婦人搓著雙手,不安地道:“佛爺,究竟是怎麼回事?”

鐵木尊者一指何慧卿道:“這真是你們帝君的七公主麼?”

紫衣婦人道:“是啊!”

鐵木尊者沉臉道:“既然真是你們帝君的七公主,為何要給她服下迷神藥?”

紫衣婦人弄清楚了對方發怒的原因,原來不過如此之後,不由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媚目斜睨地嗲聲道:“佛爺,您差點把奴家嚇壞了!”

一面挺著那顫巍巍的酥胸,邊揉搓邊媚笑道:“佛爺,您方才大發雷霆,就是為著這麼一點小事情麼?”

鐵木尊者的怒火,似乎被紫衣婦人這媚態澆熄了,他,目射欲焰地凝注著紫衣婦人的酥胸,冷笑一聲道:“你倒說得輕鬆,小事情!哼!你想想看,灑家千里迢迢,跑來幫你們帝君統一中原武林,而你們帝君卻以一個木美人來作為見面和,真是豈有此理。”

這番和尚的話語雖嚴峻,但神色之間,卻已緩和多了。

紫衣婦人察言觀色,心知自己的媚態已收到了預期的效果,不由“咕”地一聲媚笑道:

“哎呀!佛爺,您可錯怪咱們帝君啦,其實,咱們帝君是為您好啊!”

鐵木尊者目光一直在紫衣婦人身上打轉,聞言之後,不由微微一得道:“為灑家好,此話怎講?”

紫衣婦人道:“佛爺,您說,咱們這位七公主美不美?”

鐵木尊者目光移注斜倚床沿、神色漠然的何慧卿,嚥下一口口水道:“美!的確很美!”

紫衣婦人掩口媚笑道:“那麼,佛爺您呢?也算美麼?”

鐵木尊者一伸手,將紫衣婦人摟入懷中,哈哈地笑道:“浪蹄子,你敢尋灑家的開心,看灑家饒不饒你!”

紫衣婦人使出渾身解數,欲拒還迎,逗得鐵木尊者心癢難搔地笑道:“男人家美有屁用,只要功夫好就行呀……”

紫衣婦人媚笑道:“佛爺,哪個姐兒不愛俏呀!何況咱們這位七公主,早就有個英俊瀟灑的心上人哩!”

鐵木尊者哈哈笑道:“哦,灑家明白了,你們帝君深恐七公主嫌灑家長得不英俊,所以才事先給她服下迷神藥,是麼?”

紫衣婦人嬌喘著道:“是啊,所以奴家才說佛爺您錯怪了咱們帝君呀!”

鐵木尊者啞然失笑道:“不錯,灑家倒真是錯怪他了,不過,灑家有個毛病,對不解風情的女人們,縱然長得再美也不感興趣,所以,這位七公主,必須使她恢復神志……”

紫衣婦人含笑截口道:“不行啊,佛爺,七公主一身功夫很不錯。”

鐵木尊者笑道:“功夫越好才越有意思呀!”

紫衣婦人道:“可是,她恢復神志之後,決不肯聽從你的擺佈,明白了麼?”

鐵木尊者道:“笑話!灑家如果連一個女娃兒也治不了,還跑到中原來闖什麼天下,放心吧!小乖乖,灑家佛法無邊,準保她清醒之後,溫順得像一隻小綿羊,並且還自動投懷送抱,你相不相信?”

紫衣婦人笑道:“奴家不信。”

鐵木尊者道:“好,你拿解藥來,灑家立刻以事實證明給你看。”

紫衣婦人媚笑道:“奴家身邊怎會有解藥!”

“那麼…”

“解藥在帝君身邊呀!”

“好,立刻派人去向你們帝君那邊取解藥。”

“時間太晚了呀,佛爺明天再去取,好不好!”

鐵木尊者沉吟著道:“這……”

紫衣婦人格格媚笑道:“佛爺,快鬆開手,您抱著奴家一個下人,成何體統啊!”

這女人也真會拿矯,番和尚早就摟著她,並且一雙毛手一直在她身上活動著沒停過,但偏偏在這緊要關頭,她卻嚷嚷起來。

鐵木尊者哈哈笑道:“小乖乖,什麼‘下人’、‘上人’的,灑家一概不懂,灑家只知道喜歡你,來,讓灑家先把這位本美人送到隔壁去。”

頓住話鋒,揚聲喝道:“來人!”

一箇中年番僧應聲推門而入,躬身問道:“尊者有何指示?”

鐵木尊者沉道:“將這位七公主送到隔壁房間去,好好侍候並小心守護,出了紕漏,惟你是問。”

中年番僧恭身應是之後,扶著半裸的七公主即待離去。

紫衣婦人嬌聲喝道:“且慢!”

接著向鐵木尊者道:“佛爺,請讓奴家替七公主穿好衣衫吧!”

鐵木尊者點點頭道:“對!小乖乖,還是你細心。”

伸手在紫衣婦人臉上捏了一把,才鬆開緊摟著的手。

紫衣婦人乾淨利落地給七公主穿好衣衫,目送她跟著中年香僧出門之後,目光向著那斷了床沿的紅木雕花大床一掃,媚笑道:“怎麼辦啊?佛爺!”

鐵木尊者重行將紫衣婦人撥入懷中,嘿嘿淫笑著道:“這地板……比床鋪結實得多啊!”

當鐵木尊者的房間發出沉重的牛喘,與斷斷續續的呻吟時,剛好武揚等三人趕到松岡之後,為了援救七公主出險之後易於立即脫身,乃先以重金租下一隻小木船,以便得手之後立即由駱雙城與駱來卿(以下不再稱五公主)二人護送沿大金川江南下,留下武揚一人斷後,並儘可能將追趕的敵人引入歧途,以便脫身。

接著,由駱來卿以五公主的身份,出其不意,將大門口負責警衛的兩個魔幫高手製住,武揚與駱雙城二人才得順利躍登屋頂而未被敵方察覺。

事實上,武揚、駱雙城二人此番來到松岡,完全在敵人的意料之外,當然,駱來卿之由賽道逃出魔幫總宮,也是敵人所始料不及的。

松岡既然是在百鳳幫的總宮附近,而鐵木尊者一行,又都是武功出類拔萃的高手,此情此景,誰敢在老虎頭上動土呢!

因此,鐵木尊者行館的警戒,就難免鬆懈了一點,而鐵木尊者的隨員中,又大多由駱陽鍾孝敬了一個女人,在酒醉飯飽,又是恣意狂蕩之後,一個個睡得像死豬,像武揚、駱雙城這種頂尖高手,自然能輕易地深入險地而未被察覺了。

且說武揚與駱雙城二人一聽屋頂下那不堪入耳的聲音,不由怒恨交加地互相投過絕望的一瞥。

是的!他們兩人已於被制倒的百鳳幫中高手口中獲知,下面這房間就是鐵木尊者所在,所以,目前這個正被鐵木尊者糟踏著的女人,不是七公主何慧卿,還能是別人麼!

一個是早已心心相印的情侶,一個是自己親生女兒,這情形,儘管早在他們兩人的意料之中,但一旦身臨其境,教他們怎能受得了!

更難堪的是:他們早就商妥,不論情況如何,總得將何慧卿救出虎口,目前,敵勢太強,自己又不便破門叫陣,只有忍氣吞聲,忍受著無邊的屈辱以待機對何慧卿加以救援,但箇中滋味,卻非局外人所能體會其萬分之一的。

就當武揚和駱雙城二人心如刀割,下後幾乎被自己咬出血來的當口

屋頂下忽然飄出一個嬌俯無邪的語聲道:“咦!隔壁是誰病了?”

另一個生硬的語聲接道:“沒有人病,公主請好好安歇吧!”

駱雙城不曾見過長成以後的愛女,自然聽不出何慧卿的語聲,但武揚卻不禁聞聲心中一喜,方待向駱雙城傳音說話,何慧卿的語聲又道:“沒人生病,你騙我,唉真可憐,哼都好像哼不出聲音來了,也不請個大夫給瞧瞧……咦!怎麼還有牛在喘氣?”

那生硬的語聲似乎啼笑皆非地道:“公主,請少說話,尊者聽到會生氣的啊!”

這些,說來雖嫌冗長,但實際在武揚的腦中,是剎那間的事。

他,念動身隨,功力暗凝,已飄身而下。

武揚循著片刻之前,駱雙城所走的路線,很快地找到那昏睡一角的中年番僧,一把抄起飛峰而去了。

他略一瞻顧,一見並未被人察覺,乃徑自向江邊奔去。

武揚於奔馳中,首先解開中年番僧的昏穴,沉聲道:“要命就不要作聲。”

中年番僧如夢乍醒地駭然問道:“你……”

武揚沉聲截口道:“少廢話,好好答我所問。”

中年番僧道:“好!你……你問吧!”

於是,武揚將對何慧卿的疑點逐項問出,中年番僧也將他自己所知道的照實回答。

武揚證實心上人確實未受侮辱之後,不由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

此時,已到達官道邊。

武揚閃入路旁的樹叢間,放下中年番僧,正容峻聲道:“你們此番來了多少人?”

中年番僧道:“尊者手下的四護法,八弟子,和隨員二十,一共三十三人。”

武揚沉思著道:“你們此行與百鳳幫有何協定?”

中年番僧道:“這……小僧因職位低微,未曾參與機密,所以沒法回答。”

武揚峻聲道:“真不知道?”

中年番僧道:“真的不知道,你殺了我,我也沒法回答。”

武揚略一沉吟道:“好,我也不難為你,回去轉告鐵木尊者,七公主是我武揚救走……”

中年番僧駭然問道:“你就是俠魂武揚?”

武揚點頭沉聲道:“不錯,今宵,我要取你們大夥兒的性命,本是易如反掌,但中原俠義道中的人物,不屬做暗算人的勾當,請寄語鐵木,別以為中原無人!現在折返西藏,還來得及,如果再執迷不悟,則你們這些人,就只好埋骨中原了。”

略頓話鋒,接道:“本俠言盡於此,現在,你可以走了!”

這是次日午後的百鳳幫總宮。

駱陽鍾帶著滿臉不快的神色,走進三皇娘駱鳳卿所住的倚翠樓。

一進房中,立即頹然地向床上一躺,發出一聲喟然長嘆。

三皇娘帶著一臉關切的神情,像依人小鳥似的偎著駱陽鍾躺下,嬌聲問道:“帝君,什麼事情使您如此不愉快啊?”

駱陽鍾右臂一伸,輕輕擁住三皇孃的柳腰,默然少頃,才苦笑道:“不愉快的事情可太多了。”

三皇娘撒嬌地道:“說給奴家聽聽好麼?”

駱陽鍾輕輕一嘆道:“說給你聽有什麼用?”

三皇娘嘟著小嘴道:“你呀!就是瞧不起人,有什麼事情,說奴家聽聽,至少也可以讓奴家給你分擔一點煩惱呀!”

駱陽鍾忍不住在她悄臉上一吻,嘻嘻笑道:“好乖乖,你這一撒嬌,又引起孤家的興致來了,來,讓孤家再聽聽你那好像要哭的聲音……”

三皇娘掙扎著道:“不嘛,大白天……多難為情……”

駱陽鍾笑道:“大白天才更有情趣啊!”

三皇娘翻身坐起,媚笑道:“不!先說說你的煩惱。”

駱陽鍾苦笑道:“一提煩惱,孤家又提不起興致啦!”

三皇娘向他扮了一個鬼臉道:“那正好呀!大白天本來就不該有什麼‘興致’,是麼?”

駱陽鍾無奈地苦笑道:“好!孤家說給你聽。”

三皇娘嫣然一笑道:“奴家正在聽著哩!”

駱陽鍾輕嘆一聲道:“五丫頭逃走了,你知道麼?”

三皇娘“哦”了一聲道:“準是給哪一個小白臉拐走了。”

微微一頓,故裝醋意極濃地,撇唇冷笑道:“對那個人儘可夫的浪蹄子,難道你也有興趣?”

“胡說!”

“既然沒有興趣,她走了不就算了!為何如喪考妣似地還要懷念她?”

駱陽鍾苦笑道:“鳳卿,你吃甚麼醋,誰在懷念她了?”

三皇娘仍然嘟著小嘴道:“那你還提她則甚?”

駱陽鍾道:“孤家提她是另有原因,鳳卿,那丫頭好像會五遁法似的,竟然平空不見了。”

三皇娘一愣道:“借大一個人,怎會平空不見,你沒問過巡夜和各關卡的負責人?”

駱陽鍾道:“誰說不曾問過,各關卡的負責人,孤家都親自問過,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沒見到五公主通過’,至少巡夜的人,昨夜林副隊長當值,兩個銀衫武士都被制倒在荷池旁,這兩個竟連敵人的影子也沒看到,而林副隊長和四個手下,卻被制倒於假山洞內。”

略為一頓,苦笑接道:“真見他媽的大頭鬼,林副隊長還說,當時,五公主曾說,她正與三皇娘在假山洞中審問一個奸細哩!”

三皇娘心中暗笑,但表面上卻銀牙一挫地恨聲接道:“好一個臭浪蹄子,自己跟野男人在假山中幽會,居然還要咬我一口駱陽鍾將三皇娘重行拉入懷中,笑道:“鳳卿,你可莫生氣,孤家不會相信這些的。”

三皇娘仍然氣憤地道:“你問過林副隊長沒有?當時他是否曾經看到我?”

駱陽鍾說道:“林副隊長當時才剛剛進入洞中,根本來不及向洞中打量,五個人就一齊被她制倒了。”

三皇娘一愣道:“帝君,五丫頭還沒有這種剎那之間,同時制住五個人的身手啊!”

駱陽鍾長嘆一聲道:“是啊!所以孤家判斷那決不是一兩個人。”

略微一頓,面帶重憂地接道:“鳳卿,你想想看,敵人在本幫禁官來去自如,而本幫卻懵然無所覺,這情況是多麼嚴重!”

三皇娘也附合地道:“不錯!”

駱陽鍾輕輕嘆著接著說道:“事情還不止此,今天早晨,接到松同行館的密報,七丫頭已被武場救走了……”

三皇娘禁不住心頭狂喜,但表面上卻故裝駭然地失聲驚呼道:“有這種事?”

駱陽鍾苦笑道:“難道孤家還會騙你不成!”

三皇娘仍然一副難以相信的神色道:“那鐵木尊者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這位三皇娘也真夠意思,何慧卿被救走了,她卻又擔心那心上人武揚是否平安無恙,但這話自然不能出口,於是乎她來一個旁敲側擊的辦法,這一來,還拍驕陽鐘不乖乖告訴她麼?

果然,駱陽鍾輕輕一嘆道:“那一群番和尚,別提了。”

三皇娘道:“為什麼不能提?”

駱陽鍾道:“提起來真丟人!”

“怎麼說?”

“哼!怎麼說!”

駱陽鍾苦笑著接道:“如非武揚那小子擒去鐵木的一個隨從,勒令他向鐵木提出警告的話,七丫頭究竟被誰弄走了,那些番和尚還一個個懵然無知哩!”

三皇孃的心事,可算是完全放下了,但她表面上卻故意技後微哂道:“真是一群飯桶……”

駱陽鍾長嘆一聲截口道:“鳳卿,你說這些事情,夠不夠煩人?”

不待三皇娘接腔,又徑自沉思著道:“還有,不久之前,曾有一個武功與輕功均屬上乘的蒙面怪客,兩番暗探本幫禁宮,雖然那廝不曾得手,但本幫也對他莫可奈何。”

三皇娘妙目深注地道:“帝君,那神秘人物是否就是武揚?”

駱陽鍾道:“不對!當那廝第二次暗探本宮時,武揚正在南部縣城重創‘大漠雙兇’。”

三皇娘惑然地自語道:“這就奇了!”

駱陽鍾道:“孤家判斷那廝十九就是‘大漠游龍’帥百川。”

三皇娘道:“何以見得?”

駱陽鍾滿有把握地道:“除了那老賊,別人不會有如此高絕的輕功。”

三皇娘不禁憂形於色地道:“聽說那老賊的武功,與天忌老人在伯仲之間,那……那您將如何的應付呢?”

駱陽鍾一緊摟住她的腰肢上的手臂,嘿嘿淫笑道:“小乖乖,軍國大事,無須你操心,而且,此時此地,也不宜談論這些問題,是麼?”

三皇娘故裝茫然地道:“不討論這問題,那該說些什麼呢?”

駱陽鍾涎臉笑道:“自然是……嘻嘻……小乖乖……來,請孤家再欣賞……”

“呀!這是什麼東西?”

三皇娘驚著由駱陽鍾懷中掏出一隻白玉小瓶。

駱陽鍾一愣之後,哦了一聲道:“對了,幾乎把這一件事情給忘了哩!”

三皇娘一面撥弄著小玉瓶,一面漫應道:“忘記什麼呀?”

駱陽鍾道:“就是這一隻小玉瓶呀,你道里面裝的是一些什麼?”

三皇娘白了他一眼道:“奴家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

駱陽鍾乾笑道:“這就是七丫頭所服迷神藥的解藥。”

三皇娘道:“這東西你帶在身邊幹嗎?”

口中問著,心中卻禁不住狂喜而動上了腦筋。

駱陽鍾道:“帶來交給你保管呀!”

三皇娘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訝問道:“怎麼說?”

駱陽鍾長嘆一聲道:“鳳卿,目前,只有你才是孤家值得相信的人了,所以才將這個玉瓶交給你保管。”

三皇娘漫應道:“別說得那麼可憐兮兮,好麼?”

駱陽鍾黯然地道:“鳳卿,孤家說的可是實在話啊!”

三皇娘心中暗罵道:“‘孤家、孤家’你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了哩!”

但她口中依然漫應道:“人都被人家救走了,這玩意兒還交給我幹嗎?”

駱陽鍾精神微振地道:“怎會沒用!鳳卿,七丫頭所服的迷藥,不但能使神志迷失,連一峰功力也暫時封閉住了,如果沒這獨門解藥,她這一生就算完啦!”

三皇娘斜睨著他道:“說了半天,還沒有說到為什麼要奴家保管的原因呀!”

駱陽鍾笑道:“傻丫頭,這不已很明顯了麼,子雖然將七丫頭救走,但他如果得不到解藥時,就等於給他自己加上一個包袱……”

三皇娘故裝恍然大悟地道:“奴家明白了,你是斷定武揚小子必然要再來本宮竊取解藥,又怕別人有通敵的嫌疑,所以才……”

駱陽鍾含笑接道:“所以才交給你保管,小乖乖,這下子完全猜對了。”

三皇娘心中暗笑道:“這下子你可算是找對人了。”

但她口中卻漫應道:“人心隔肚皮,你就這麼相信奴家。”

駱陽鍾笑著咯她的腰肢窩,一面笑罵道:“壞東西,你也敢尋孤家開心!”

三皇娘笑得花枝乳顫似地直求饒道:“饒……饒了我吧……奴家下次不敢了。”

駱陽鍾手臂一緊,在她的俏臉上親了一道:”小東西,你就是會迷人,孤家的滿腔煩惱,一到你這兒,就什麼都忘了。”

三皇娘披唇微哂道:“話倒說得滿好聽,方才進門時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還記得麼?”

駱陽鍾淫笑著道:“現在不是已完全忘卻了麼……壞東西,你專揭孤家的瘡痛恨,看孤家饒不饒你了……”

……

烏雲密佈,狂風怒號!

星星,月亮,通通躲到雲層裡去了。

大地一片漆黑,只有那陣陣怒號著,呼嘯著的狂風捲起一片片的落葉,一重重的黃沙,飛舞著,瀰漫著!

三更將近。

百鳳幫總宮中那東方護法所住的平房邊,像一縷輕煙似的騰起一道黑影,藉著暗夜與狂風、飛沙的掩護,越過涼亭,荷池,花圃……朝假山方向一閃而逝。

這黑影消失於假山之後約摸盞茶時間之後,三皇娘駱鳳卿披著一襲玄色披風,嫋嫋娉娉地漫步走過來。

她的腳步是那麼緩慢而沉重,在這狂風呼嘯的暗夜裡,遠遠瞧去,就像是一個幽靈似的。

可是,當她走近假山旁,機警地向四周略一瞻顧之後,卻動如脫兔似地一下子閃入假山石洞中。

接著,石洞中傳出武揚那興奮而低沉的呼喚:“駱姑娘……”

三皇娘幽幽地說道:“少俠,我冒著莫大的危險,跑到這兒來,難道就是為了要換取你這一聲‘駱姑娘’!”

武揚滿含歉意地道:“鳳……鳳卿,你得諒解我。”

三皇娘悽然一笑道:“我可以諒解你,可以,少俠,這世間,有誰能諒解我呢?”

武揚微顯不安地道:“鳳卿,至少我會諒解你。”

三皇娘幽幽地道:“真的”你會諒解一個水性楊花,朝秦暮楚的下賤女人?”

武揚不勝惶恐地道:“鳳卿,你何苦這樣做賤自己!”

三皇娘解下披風,鋪在地上。徐徐地坐了下去,同時輕輕一嘆道:“談不到甚麼作踐不作踐,我,本來就是一個下賤的女人啊!”

在女人面前一向拙於辭令的武揚,此刻可真有點不知所措了,幸虧三皇娘自動給他解圍,挪挪那嬌軀,拍拍騰出來的一半披風,嫣然一笑道:“看你窘成什麼樣子了,來!少俠,先坐下來。”

武揚只好訕訕地偎著她坐下,卻仍然微顯不安地試探著岔開話題道:“鳳卿,前兩晚你也來了麼?”

駱鳳卿(以下不再稱三皇娘)道:“怎麼沒來,你害得人家好等……”

武揚歉然地笑道:“對不起,鳳卿,前兩晚我也來過,可是月亮太明,宮中戒備又特別嚴密,我沒法進來,要不是老天爺幫忙,今宵還是進不來!”

駱鳳卿哦了一聲道:“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呢!”

武揚苦笑道:“這麼要緊的事,怎能忘記!鳳卿,那解藥弄到沒有?”

駱鳳卿故意搖搖頭道:“太困難了,沒法下手。”

武揚殊感捻地道:“那……怎麼辦呢?”

駱鳳卿淡然一笑道:“怎麼辦?慢慢來,再等幾天吧!”

“可是,我進來一次,可不容易呀!”

“那就暫時由我給你安排一個藏身之地,怎麼樣?”

“那不妥當。”

“這不行,那不妥當,我可沒法子啊!”

武揚沉思著道:“那我還是早點趕回去另行設法吧。”

駱鳳卿暗中竊笑,口中卻漫應道:“也好,七丫頭現在安置在什麼地方?”

武揚道:“已經由水路送走了。”

駱鳳卿忽然咬牙恨聲道:“我好嫉妒。”

武揚愣聲道:“你嫉妒誰?”

駱鳳卿道:“嫉妒七丫頭啊!”

武揚苦笑道:“七公主已形同廢人,你還嫉妒她則甚?”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無憾,七丫頭雖然已形同廢人,但她有你這麼一位關心她愛護她的知己,還有甚麼遺憾,又怎能不叫我嫉妒!”

武揚方自再度苦笑一聲,駱鳳卿徐徐偎過嬌軀,在她耳邊吹氣如蘭地道:“武揚,如果我也像七丫頭一樣形同一個廢人,你是否也要同樣地為我護法呢?”

武揚毅然地道:“那是當然!”

“真的?”

“武揚說話,一向言出由衷。”

駱鳳卿掏出那盛解藥的小玉瓶,漫應道:“口說無憑且讓我先行服下這迷神藥,倒要看你怎樣的給我護法?”

武揚首先一愣,但隨即恍然大悟地笑道:“好啊!你故意使壞,原來你早就將解藥弄到手中了。”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你的事,我還能不盡心麼?”

說著,已將小玉瓶塞向武揚手中。

武揚激動地乘勢一摟她的嬌軀道:“鳳卿,你……你真好!”

駱鳳卿默默地享受著這片刻的溫存,口中像夢囈似地低語道:“武揚,還記得昭化城客棧中那‘只許風流不下流’的往事麼?”

武揚身軀微震地道:“當然記得啊!”

駱鳳卿輕輕一嘆道:“武揚,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了,想不到……唉!

我多麼希望時光永遠停著不走啊!”

武揚心頭一陣激動,摟住駱鳳卿的手臂,也不覺得地越摟越緊了。

駱鳳卿低聲漫應著:

“從別後,憶相逢。

幾時魂夢與君同,

今宵且把銀缸照,

猶恐相逢是夢中。”

其聲幽怨悽,令人不忍聞。

武揚溫聲道:“鳳卿,這是現實的人生,不是夢啊!”

駱鳳卿夢囈似的低語道:“可是我希望這是夢,而且我希望這夢永遠不要醒,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武揚,在現實的人生裡,你是不屬於我的啊……”

頓了頓又道:“啊,武揚……再摟緊一點……今生難逆料,來世更難期,武揚,你該好好珍惜這眼前人啊……”

武揚激動地連呼道:“鳳卿,鳳卿,鳳卿……”

駱鳳卿悽然地道:“不要說了,武揚,我只要能在你的心中佔有方寸之地。就感到滿足了……”

武揚輕輕一嘆道:“鳳卿,你得多多諒解我,我身負血海深仇,尚未昭雪,目前敵焰方張,未來的禍福吉凶,實難預料,我……不敢……

駱鳳卿幽幽地道:“我求的只是你心靈上的方寸之地啊!難道你竟那麼吝嗇,那麼忍心!”

武揚激動地道:“鳳卿,我……我不值得你如此……啊!”

駱鳳卿道:“值不值得,我自己明白,現在,我只問你答不答應?”

武揚柔聲道:“我答應你,鳳卿,你在我心中所佔的份量,決不止那麼一點方寸之地。”

駱鳳卿悽然一笑道:“謝謝你,武揚,有你這句話,我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少頃,武揚忽有所憶地問道:“鳳卿,你這解藥,是怎麼弄來的?”

駱鳳卿漫應道:“是前兩天,駱陽鍾交給我保管的。”

頓了頓,又笑著補充道:“他怕別人有通敵之嫌,所以才交我保管。”

武揚身軀一震道:“那……不妥當吧!”

駱鳳卿微微一得道:“怎麼說?”

武揚劍眉緊蹙地道:“鳳卿,我拿走解藥之後,駱陽鍾再向你查詢時,那後果可不是好玩的!”

駱鳳卿微扭嬌軀,伸雙手捧著武揚的面頰,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悠然一笑道:“武揚,說了半天,只有這幾句話才使我真正地感到滿足,你能主動的為我的安全著想,足證明我的確已在你的心靈中佔有方寸之地了。”

微微一頓,淡笑著接道:“別為我擔心,武揚,駱陽鍾那廝不一定會查詢,萬一他要查詢時,我自有辦法應付他,一句話丟了,他能怎麼樣?”

接著,在武揚嘴上輕柔地一吻道:“武揚,我什麼都不怕了,只要我這顆漂泊不定的心靈,有一個安放的地方就行了。”

對這似水柔情,武揚似乎並未領略到,他仍然皺著眉頭沉思著道:“不行!鳳卿,你得跟我一起走!”

駱鳳卿嬌軀一震道:“跟你走?”

武揚毅然地道:“不錯!”

駱鳳卿沉思著道:“前次你勸我走時,我懷疑你的誠意,所以我藉詞拒絕了,目前……”

武揚截口道:“目前你還懷疑我的誠意?”

駱鳳卿道:“雖然我不再懷疑你的誠意,但我還是不能走!”

武揚張目訝問道:“為什麼?”

駱鳳卿嬌聲道:“武揚,此時此地,我不能增加你的麻煩!”

“有什麼麻煩?”

“我的功力差你太遠啊!遇上攔截時,豈非使你無法突圍!”

“不致那麼巧吧!”

“有道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想想看,那時候,你必然不肯棄我不顧而單獨突圍,結果難免玉石俱焚,那……我駱鳳卿豈非成了一個大大的罪人了!”

武揚沉吟地道:“鳳卿,你練過縮骨神功麼?”

駱鳳卿一怔道:“練過。”

武揚注目問道:“比來卿的火候如何?”

駱鳳卿道:“大約不相上下。”

“這就行了!”

“怎麼?難道要鑽山洞?”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鳳卿,不許再多說,你必須跟我一起走!”

駱鳳卿仍自遲疑地道:“這……”

武揚正容道:“鳳卿,我不會冒不必要的險,你只要能安然到在東方亮所住的那一幢平房背後,就算成功一半了。”

駱鳳卿訝問道:“難道那秘密通道就在那……”

武揚點頭道:“不錯,就在那峭壁下面,進出口都需要施展縮骨神功才行。”

他頓了頓,命令式的沉聲道:“現在,你先走!”

駱鳳卿的心中,既甜蜜,又擔心,她掙了掙,終於站起身來,披上披風,低聲道:

“好!我先走,你呢?”

武揚道:“你到達之後,我立即就來!”

駱鳳卿輕輕地“唔”了一聲,徐徐地向假山外面走去。

外面,風更緊,塵沙更緊,夜也更黑,幾乎五尺之外即難辨人影。

武揚悄立石洞前,凝神默察四周動靜。

也許是因風沙太大,禁宮中的巡邏隊都避風去了,武揚凝神默察之下,除了風聲呼嘯與樹木搖擺的“嘩啦”之聲外,竟未發現任何其他聲息。

半晌之後,他估計駱鳳卿已經到達了東方亮所住的平房後面了,才真氣一凝,以最快的身法,向目的地疾掠而去。

最近這一段時間以來,武揚在天忌老人的指點之下,不但武功有了長足的進步,連輕功方面也因受了司徒傑的指點而精進多了。

儘管他的成就不能與專以輕功擅長的司徒傑同日而語,但在暗夜與強風掩護之下,一經全力施展,也足能驚世駭俗,此時,縱然有人看到,也將誤以為是一隻夜貓子掠過哩!

當武揚到達那幢平房後面時,駱鳳卿正悄上那石洞入口,怔怔地出神哩!

武揚傳音促聲道:“鳳卿,快。我先進去……”

說話間,真氣默運之下,不但整個身軀縮小了三分之一,而且柔若無骨地向那入口鑽了進去。接著駱鳳卿也如法炮製,跟蹤而入。

當兩人爬完入口處那一段窄道,站起身來前行時,武揚拔出了青龍寶劍,藉著寶劍所放射的濛濛光華,照耀著疾行而前。

駱鳳卿一見那青龍寶劍。不由驚歎一聲道:“唉!可惜!”

武揚訝問道:“鳳卿,可惜什麼呀!”

駱鳳卿道:“那另一柄朱雀劍也在我房中,早知我會跟你走,把它帶來多好。”

武揚淡然一笑道:“鳳卿,不要後悔,神利器,惟有德者居之,駱陽鍾那狗東西他保有不了多久的。”

略微一頓,扭頭接問道:“駱陽鍾今宵不在宮中?”

駱鳳卿道:“是的,已經兩天沒見到他了。”

“去什麼地方了,知道麼?”

“不知道,事先他沒跟我說過。”駱鳳卿邊說邊偎過嬌軀,柔聲道:“武揚,停一停!”

武揚駐步問道:“幹嗎要停?”

駱鳳卿嬌笑著打量四周那奇形怪狀的鐘乳,道:“你瞧,這兒多美,真想在這多住幾天……”

武揚笑道:“鳳卿,別孩子活了,走吧!”

駱鳳卿嫣然一笑道:“孩子話?武揚論年紀,你該叫我姐姐哩!”

這一笑,如百合初放,如牡丹盛開,嬌媚已極,使這位尚未人道的俠魂武揚,禁不住心中一蕩,幾乎想擁住她親一個痛快。

可是他心中知道,此時此地,可不能撩撥她,只好強忍著漫應道:“鳳卿,走吧!”

約摸前進了裡許之後,一串泉水“滴嗒”聲,清晰地傳來,駱鳳卿不禁歡呼道:“武揚,這裡面竟有泉水,我正感口渴哩!走!咱們喝水去。”

循聲前往,在左側丈遠處,有黃豆大的水珠兒在不疾不徐地滴著,可是那地下的積水,卻還不足一茶杯。

駱鳳卿俯身爬在地下以嘴就飲著,武揚不禁蹙眉暗忖道:“跟娘兒們走在一起,真夠嚕嗦。”

暗忖未畢,駱鳳卿已站起身來,嬌笑道:“武揚,這水好涼,好甜,喝過之後,渾身舒暢之至,可能還有什麼空青石乳之類的寶物哩!”

頓了頓,媚笑著接道:“武揚,天才地寶,我不敢獨享,還留一半,你去喝了吧!”

武揚搖頭道:“我不口渴,還是你……”

駱鳳卿嬌嗔地截口道:“你敢不聽姐姐的話,喝!這是命令!”

武揚不忍拂逆對方這一份柔情蜜意,只好苦笑著爬下身去,淺嘗了一口。

不料他這一嘗之下,竟感到香甜可口,而且涼透心脾,全身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這一來,不由情不自禁地猛然一吸,吸了個一滴無存才站起身來。

駱鳳卿笑道:“怎麼樣?”

武揚點頭笑道:“的確不錯!”

當他們兩人談笑著走出口時,武揚突生警覺地傳音說道:“噤聲!”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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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6:2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密道歷險

駱鳳卿方自芳心一緊,石洞外卻傳入一串蒼勁的而陰森笑聲道:“武揚,老夫已等得不耐煩了哩!”

武揚冷笑一聲道:“老賊!不耐煩,你就滾進來領死吧!”

駱鳳卿芳容大變地低聲道:“是金重山……”

武揚道:“不!這老賊就是病郎中金策易。”

病郎中哈哈笑道:“老夫進來幹啥?武揚,你聽好,老夫給你準備好了一把最快的大砍刀,只等你的腦袋伸出洞外,嘿嘿……”

武揚方自沉吟間,病郎中又陰笑著接道:“武揚,也許你正想著由進口處衝出去,還可心放手一拼,可是,老夫不妨老實告訴你,進口處的情形,也跟這兒一樣……”

駱鳳卿不勝焦灼地用真氣傳音道:“武揚,咱們上了這老賊的惡當了!”

武揚強忍心中不安,平靜地傳音答道:“鳳卿,別急,辦法是想出來的。”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這石洞也真夠絕了!如非兩頭都要使用縮骨神功才能通過,咱們還可冒險一拼,可是……”

武揚苦笑截口道:“不錯!使用縮骨神通功過時,勢難同時卸敵,這老賊也真夠狠毒的了,他竟想兵不血刃,來一個甕中捉鱉。”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我死不足情,可是,武揚,你卻不能……”

武揚強顏寬慰道:“鳳卿,天無絕人之路,目前還不到必死的時候,也許這石洞另有出口哩!”

駱鳳卿道:“但願如此!”

略微一頓,嬌軀貼著武揚的耳朵,吹氣發蘭地低聲說道:“武揚,如果我們就這麼死在這兒了,你心中會後悔麼?”

武揚輕攬伊人纖腰,柔聲地道:“別說喪氣話!鳳卿,你暫時守在這兒,我到裡面去找找出路。”

駱鳳卿道:“你要快點回來啊……”

病郎中的陰森語聲又傳來了進來:“駱鳳卿,老夫以前想要親近你時,你還黃熟梅子賣青,假裝正經,原來你是嫌老夫醜而喜歡小白臉,嘿嘿……小淫婦,現在你得好好地和小白臉多溫存一番吧,來日可不多了哩!……”

駱鳳卿銀牙一挫道:“老賊,姑奶奶衝出來時,可得把你碎屍萬段!”

病郎中哈哈笑道:“別夢想了,小淫婦,咱們就這麼耗著吧!時日一久,餓也得餓死你們!嘿嘿嘿……小淫婦,老夫方才說的是好話,乘著你們雙方精力旺盛之際,多多溫存一番,才是正經,七天之後,老夫派人進來給你們收屍!”

武揚忍不住冷笑一聲道:“老賊!想不到你還有這一番孝心!”

病郎中笑道:“武揚,老夫雖然心黑手辣,但對將死去的人,卻是很仁慈的,不打擾你們的好事了,你們該好好地珍惜這有限的時光啊!”

武揚與駱鳳卿二人空自恨得牙癢癢的,但卻是莫可奈何。

半晌,武揚拍了拍駱鳳卿的香肩,示意她好好地注意守在入口,自己將往裡面另行尋找出路,但他腳步尚未移動,外面的病郎中揚聲說道:“武揚,有一個問題,也許你心中急於想求得答案,老夫索性告訴你,免得你死後做個糊塗鬼。”

武揚冷哼一聲道:“老賊!你別得意得太早……”

病郎中哈哈笑道:“小子,事實勝於雄辯,你已成了甕中之鱉,釜中之魚,目前,除非你能會五行遁法,借土遁由山腹中脫險,否則你們這一對同命鴛鴦,嘿嘿……”

斂住陰笑,立即又沉聲接道:“這兒是本幫的根本重地,本幫內奸已全部清除,不會再有人來救你。也許你還在打算由石洞另找出口,是麼?”

武揚冷笑著答道:“不錯!而且已經由駱姑娘去找了!”

病郎中笑道:“別枉費精神了!還是聽老夫的好話,珍惜這有限的時光,好好地溫存一番吧!這石洞,老夫今天花了一整天的工夫仔細搜查過了,除了這前後出口之外,別無通路……哦!對了!該說到方才老夫所說的,你急於想知道的問題了!”

微頓話鋒,居然貓哭老鼠似地輕嘆一聲道:“說來,也是你們運氣太壞,如果老夫晚一天發覺這一條秘密通道,此刻,你們已經安然遠揚了,是麼?……”

駱鳳卿忍不住脫口問道:“你是今天才發現這秘密的?”

病郎中道:“可不是!當前兩天,五公主神秘失蹤之後,老夫就斷定決非關卡人員失職或徇私,而必然是本幫總宮另有秘密通路,嘿嘿……經過兩天的細密搜查,終於給老夫發現了,小淫婦,你想不到吧!”

武揚劍眉微蹙地道:“就是說,當我進入總宮時,你已經發覺我的行蹤了?”

病郎中笑道:“武揚,你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百鳳幫總宮豈是任人輕易出入的,尤其是當五公主神秘失蹤之後。”

微微一頓,惺然又輕嘆一聲接道:“唉!說你聰明,你卻是笨得可憐!今宵,你來去如入無人之境,就沒想到這裡面另有文章麼?”

武揚心中暗自責罵道:“的確我是笨得可憐!如果我事先能想一想,由關卡上衝出去,縱然戰死不也強於目前……”

病郎中又陰笑著接著道:“武揚,老夫還告訴你一個消息,那吃裡扒外,向你們暗通款曲的東方亮的假面具既被揭穿,這回,也有得他受用的了……”

病郎中此話一出,武揚不由忘去自己處境,反而替止水劍客胡思森提起心事來,蹙眉低語道:“是啊!我得想法子儘快通知他老人家才好……”

駱鳳卿傳音問道:“通知誰?”

武揚傳音答道:“止水劍客胡思森前輩。”

駱鳳卿訝問道:“難道那東方亮竟是冒牌貨?”

武揚道:“真正的東方亮早就被胡前輩解決了呀!”

駱鳳卿“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接著,苦笑一聲道:“可是,目前咱們自己都沒法脫困,又怎能有辦法通知他老人家呢……”

沉默了片刻的病郎中又揚聲陰笑道:“你們這一對姦夫淫婦,好好溫存吧!老夫不再打擾你們了!”

武揚仍然傳音道:“鳳卿,這老賊的話未必可靠,咱們不能坐以待斃,你暫時守在這兒,我還是去碰碰運氣看,記著,一有驚兆,立即出聲招呼!”

駱鳳卿苦笑著點了點頭,武揚又接道:“鳳卿,別怕,這窄小的出口,固然限制了我們,也同樣能限制了敵人的攻勢,金老賊決不會冒險鑽進來的!”

駱鳳卿黛眉緊蹙地道:“我知道,可是你要快點回來。”

武揚拍了拍她的香肩,柔聲道:“不管怎麼樣,我會很快回來……”

說著,已疾步走向洞中深處。

這石洞縱深達三里,要探察是否另有出口,可不是一時半刻的事。

駱鳳卿自武揚離去之後,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洞口,芳心中卻是千迴百轉,五味難陳……

洞外,一個女人的語聲道:“金總護法,我不同意這辦法!”

這正是那位正宮皇娘駱雙文的語聲,駱鳳卿忍不住心中一哼:“原來你這老妖精來了……”

病郎中似乎頗為訝異地道:“為什麼?”

駱雙文道:“那太便宜這一對狗男女了!”

駱鳳卿怒叱道:“你們才是狗男女哩!”

駱雙文厲聲道:“賤貨!你罵誰?”

駱鳳卿道:“就罵你們這一對寡廉鮮恥的狗男女!”

駱雙文嘿嘿冷笑聲中,病郎中以勸慰的語氣道:“副幫主乃千金之體,何苦跟這已經魂遊墟墓的賤人生氣。”

駱雙文恨聲道:“不管怎樣,我不能讓他們在死前太痛快了!”

病郎中苦笑道:“副幫主,這可是沒有辦法的事,目前這情況,他們固然不能出來,咱們也同樣沒法進去。”

“不行!你總得想個法子治治他們!”

“有什麼法子可想呢?”

駱雙文似乎沉思了一下道:“咱們用火攻。”

病郎中道:“沒用的,副幫主,這洞中範圍不小。”

駱雙文道:“用毒!”

病郎中道:“這不失為一個可行的辦法,可是,副幫主,有一件事你該想得到的,那就是羅古兩個老兒所中的劇毒都已解除,足以證明武揚這小子身邊,如非藏有溫香玉,就是千年天蜈丹。”

駱雙文冷哼一聲道:“你真認為你所下的毒,除了你自己和溫香玉與天蜈丹之外,天下沒人能解了!”

病郎中笑道:“絕對可以這麼說!”

駱雙文道:“你知道華山派掌門那賤婢,是誰的後人!”

“我知道,那是蓑笠翁冷老兒的後人!”

“這就不得了!難道說你這點玩藝,不強過蓑笠翁不成?”

病郎中苦笑道:“話是不錯!我也並不否認,我的玩藝兒比起冷老兒要略遜一籌

嗨!你提那些幹嗎?”

駱雙文漫應:“你知道冷秋華那賤婢跟武揚他們在一起麼?”

“我知道。”病郎中啞然失笑地接道:

“你是說,羅古兩個老兒所中劇毒之所以能夠解除,可能是冷秋華所為?”

駱雙文冷哼一聲道:“這‘可能’的成分,遠比你心目中的什麼溫香玉與千年天蜈丹要可靠確實一點!”

病郎中笑道:“副幫主,你錯了!冷秋華雖然是蓑笠翁冷老兒的後人,而不是冷老兒的傳人……”

駱雙文怒聲截口道:“廢話!”

病郎中道:“於醫生的這一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傳媳不傳女,所以,如果說冷秋華是冷老兒的孫子或孫媳婦,我都會相信她有解毒的能力,可是,不幸的她卻是冷老兒的孫女……”

駱雙文依然怒聲截口道:“有原則,就不能有例外?”

病郎中還是平靜地道:“副幫主,冷老兒的為人,我知之甚深。”

駱雙文峻聲道:“廢話免談了!咱位先用毒藥試試!”

病郎中道:“毒藥煉製不易,我不願隨便浪費!”

駱雙文依然怒聲截口道:“有原則,就不能有例外?”

病郎中還是平靜地道:“副幫主,冷老兒的為人,我知之甚深。”

駱雙文沉哼一聲道:“這又不行,那也不可以,難道說我們也要守在這兒,陪他們七天七夜!”

病郎中笑道:“那有甚麼辦法呢?……嘻嘻……如果你眼見人家裡面……嘻嘻……咱們也不妨……”

駱雙文怒叱一聲:“去你的!”

駱鳳卿忍不住“呸”地一聲道:“好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病郎中笑道:“賤貨,咱們彼此!彼此!你也不用笑我們!”

駱雙文接道:“老實說,我可沒這份耐心守下去!”

病郎中道:“咱們可另行派人來接替。”

駱雙文道:“那不太妥當吧!武揚這小子可並不簡單。”

病郎中笑道:“請放一百個心,任他小子功力通玄,當他用縮骨神功通過洞口,我只要派一個三尺孩子童,也足能制他的死命!”

駱雙文似乎沉思著道:“夜長夢多,難保不再有武功高的人前來救他,那豈非功虧一簣!”

病郎中道:“那麼,只好咱們兩個人輪班守了。”

駱雙文道:“你真打算就這麼守下去?”

病郎中道:“咱們當然不能這樣笨,雙文,你附耳來……”

對話中止了,駱鳳卿不知道這一對狗男女又在暗中打甚麼鬼主意,可是,她目前等於是籠中之鳥,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半晌,病郎中的語聲又起:“王得標,你過來!”

一聲粗獷的語聲道:“屬下知道了。”

接著,步履聲逐漸遠去。

洞裡洞外都沉寂了!但這種沉寂,對此時的駱鳳卿來說,卻具有一種無形的壓力,使她幾乎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好不容易又捱過了約摸半個時辰,石洞深處,才傳來輕微的步履聲,接著,一團青濛濛的光華,冉冉而來。

是武揚回來了!不論武揚此行有無收穫,但對目前的駱鳳卿而言,無異於一個迷失方向的夜航者突然發現一座能指引迷津的燈塔似地那麼興奮。

可是,這興奮也僅僅是那麼一剎那,因為武揚的臉色已告訴了她,此行並無收穫,但她仍然抱著萬一希望地低聲問道:“怎麼樣?”

武揚搖搖頭,苦笑道:“沒有發現什麼。”

頓了頓話鋒,又改以安慰的口吻道:“不要緊,咱們還可以另外設法啊,鳳卿,這邊有什麼動靜麼?”

駱鳳卿道:“也沒什麼……”

接著,她將病郎中與駱雙文二人之間的對話摘要地說了一遍。

武揚默然沉思間,駱鳳卿又低聲問道:“武揚,你想他們會用什麼手段對付我們?”

武揚劍眉微蹙地道:“有九成是準備用毒。”

駱鳳卿道:“你判斷那什麼王得梁是回去取毒藥去了?”

“唔……”

“那我們怎麼辦呢?”

武揚輕拍她的香肩道:“光是用毒攻。還難不倒我們,因為那專解百毒的溫香玉就在我身上。”

說著,已盤膝坐了下來,駱鳳卿將一個人嬌軀偎入武揚懷中,幽幽地一嘆道:“武揚,如果我們被困死在這兒了,你不後悔麼?”

武揚苦笑著接道:“鳳卿,不許說這種喪氣的話!”

駱鳳卿扭著嬌軀,不依地道:“不嘛!我要你回答我。”

武揚仍然苦笑道:“有什麼後悔的呢?不過,老實說,就這麼死了,我會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那不就是後悔麼?”

“不!那是不甘心!”

駱鳳卿幽幽一嘆道:“對了!我也不甘心!武揚,你想想看,生前擔個淫婦的虛名,可是,事實上我由你身上得到了一些什麼呢?”

武揚正容道:“鳳卿,目前時間寶貴得很……”

駱鳳卿喝聲截口道:“是啊!武揚,那病郎中說得對,咱們應該珍惜這有限的時光……”

武揚沉聲道:“鳳卿,你夾纏到什麼地方去了!”

話已出口,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重,連忙歉然地苦笑接道:“鳳卿,原諒我,我心裡太煩了!”

駱鳳卿無限委屈地道:“你太煩了,就把人家當做出氣筒!”

武揚緊攬伊人纖腰,低聲道:“鳳卿,別孩子氣了,目前,咱們一切以如何脫困為要務。”

駱鳳卿香腮緊貼著武揚的面頰,呢聲道:“萬一不能脫困呢?”

武揚輕輕一嘆道:“那是天亡我,不過,只要一息尚存,我決不放棄求生存的努力!”

駱鳳卿嬌聲道:“人家才不是這意思哩!”

武揚一愣道:“不是這意思?那……”

駱鳳卿幽幽一嘆地截口道:“我是說,萬一我們已無法生出此石洞了,你是否要讓我擔個淫婦的虛名,死不瞑目?”

武揚心中暗歎道:“畢竟是女人,只知道情呀愛的……”

但他口中卻苦笑道:“不幸而真是生出無望的,我讓你……不擔虛名就是。”

駱鳳卿心中一喜,猛伸雙臂,圈住武揚的脖子,溫柔地一吻道:“可是,我擔心到那時候,可沒工夫讓……讓我們……傻弟弟,為什麼不……不現時呢?”

此情此景,饒是武揚定力堅強,也不由不為之怦然心動。但他還能強抑心頭的衝動,平靜地道:“鳳卿,你讓我冷靜地想一想……”

話聲未落,洞外又傳來病郎中的語聲:“武揚,咱們談談條件,怎麼樣?”

武揚冷笑一聲道:“沒興趣!”

病郎中笑道:“縱然你不接受,長夜漫漫,談談解解悶,不也是很好麼?”

武揚漫應道:“沒人阻止你說話呀!”

病郎中道:“武揚,只要你肯跟我合作,咱們立刻可以化敵為友!”

武揚笑道:“有這種好事!”

病郎中道:“而且,咱們統一武林之後,以第一副幫主之位強予你,這條件夠優厚吧?”

武揚朗笑道:“還有沒有?”

病郎中道:“沒有了!如果你願意,就施展縮骨神功,爬到洞口來,由老夫餵給一粒藥丸,咱們這協定就算成功了!”

武揚滿口答應道:“可以……”

病郎中不由截口道:“丈夫一言!”

武揚飛快地接道:“快馬一鞭!金策易,你將腦袋丟進來!”

病郎中怒叱道:“不識抬舉的狗雜種!”

武揚方待反唇相譏,病郎中又怒聲叱問道:“什麼人?”

洞外,另一個冰冷的聲音道:“你老子!”

語聲冷若寒冰,聽在武揚耳中,雖有似曾相識之感而心中一寬,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來人是誰。

病郎中沉聲叱道:“混賬東西!站住!”

那冰冷的語聲道:“你媽才混賬哩!”

“砰”的一聲巨震,顯然兩人已交換了一掌,武揚因身處洞中,卻無法知道兩人的勝負情形。

駱鳳卿忍不住心中一喜,低聲問道:“此人是誰?”

武揚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是友非敵……”

病郎中冷哼一聲道:“能接下老夫一掌,當非無名之輩,卻為何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冰冷的語聲道:“這與你不相干!病郎中答我一問,你背後戴著面紗的女人是誰?”

病郎中冷笑一聲道:“你不配問!”

冰冷的語聲道:“好!待會你就知道我配不配!”

頓住話鋒,揚聲問道:“石洞中是哪一位?”

武揚震聲答道:“在下武揚。”

冰冷的語聲道:“俠魂武揚,怎會困在這兒呢?真是虎落平川被犬欺啦!”

此人語聲雖然冷冰冰的,但笑起來卻另有一種粗獷而令人滋生親切之感。

武揚不由一愣道:“請教閣下是哪一位?”

冰冷的語聲道:“我是誰,也許你永遠不會知道,現在閒話少說,我給你擋住敵人,你就快一點出來……”

話未說完,病郎中已沉聲喝道:“雙文,守住洞口!”

那冰冷的語聲陡地發出一串穿雲裂石的長笑道:“好啊!這叫做不打自招,倒省去老夫一番唇舌之力了!”

略微一頓,沉聲叱問道:“賤婢,想起我是誰了麼?”

接著,“嗆”地一聲龍吟,顯然此人已拔出了寶劍。

此刻的武揚,既暗喜突然救兵天降,又擔心此人恐怕不是駱雙文與病郎中二人敵手,真是一則以喜,一則為憂。

只聽駱雙文冷然叱道:“見不得人的東西!誰耐煩去猜測你的來歷!”

“砰”的大震聲中,那冰冷的語聲道:“好陰險的掌力!錢婢,這些年你長進不少啊!……”

同時,駱雙文也冷笑一聲道:“匹夫!好毒辣的劍法……”

一時之間,只聽洞外掌風呼嘯,混著各劍刃的銳嘯之聲,懾人心,想見這一場搏鬥必然是非常精彩而激烈!

武揚自從那冰冷的聲音招呼他快點出來之後,業已招呼駱鳳卿一同施展縮骨神功,等在洞口伺機脫困。

可是那冰冷的語聲的人只纏住一個駱雙文,還有一個病郎中虎視眈眈地守在洞口,此情此景,武揚自不便冒失地向外闖。

因而他在內心焦灼無比中,更是疑雲重重地,在不斷地忖想著:“外面這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呢?他不但能跟駱雙文打成平手,而且聽他的語氣之間,還似乎與駱雙文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武揚心念電轉中,猛聞一聲大喝:“滾開!”

“砰”的一聲,撞在洞外的病郎中、居然被震退三步。

只聽駱雙文厲叱一聲:“匹夫躺下!”

同時,病郎中二人激戰不已。

看到此人裝束之後,武揚的腦際才靈光一閃,猛然想起,這人可不是自己前次偕呂大年二人,由昭化赴南部縣途中,過關斬將時所遇到的那位不肯通名的神秘人物麼?

(詳本書二十二章)

當下情不自禁地一聲哦道:“原來是他……”

駱鳳卿低聲問道:“他是誰?”

武揚苦笑道:“不久前曾碰過一次頭,卻不知道他是誰?”

微微一頓,蹙眉接道:“他一個人同時力戰兩個不可一世的魔頭,恐怕不能支持太久,我們得想法子趕快衝出去才好……”

剛好此時那黑衣怪人已退到洞口,由本來兩面受敵之勢,變成一面受敵,自然壓力大減。

那黑衣怪人似乎自知不能久戰,而是故意退到有利地位,一方面藉以頑抗,一方面也可便於武揚脫困,當下促聲沉喝道:“武揚,快!”

事實上,武揚早已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在向外擠了。

不過,這出口窄道長達一丈,縱然施展縮骨神功,也只能慢慢,而沒法一下子衝出。

此時的武揚,儘管心急如焚,但表面上卻只好故裝鎮靜地漫應道:“在下來也!”

當他距出口僅有一尺距離時,猛聽病郎中一聲大喝:“王得梁,你來得好,撒毒!”

武揚暗道一聲:“糟了……”

匆促中探手入懷,將溫香玉含入口中,奮力向外擠去,只聽那王得梁一聲恭諾:“屬下遵命匹夫躺下!”

王得標的叱聲未落,武揚已由洞中激射而出,大喝一聲:“前輩快閉住呼吸!”

喝聲中,青芒一閃,首當其衝的王得梁已被攔腰斬成兩段。

王得梁的半截屍體尚未倒下,青芒迴旋,已向病郎中劈去,同時怒叱一聲:“老賊!你的報應到了!”

病郎中冷笑一聲:“小雜種,你死到臨頭,還敢……”

底下的話,被武揚一招猛攻給斬斷了。

此時的武揚,就如出柙的猛虎,銳不可當,再加上青龍寶劍的威力,更使病郎中駭然失措地飛縱丈二之外。

脫困,斬王得梁,逼退病郎中,本是於剎那之間一氣呵成的事,病郎中一退,那黑衣怪人所受壓力頓減,興奮之下,不由頓忘武揚所教他摒住呼吸的警告,忘形地哈哈大笑道:

“老弟,真是要得!”

駱雙文冷笑一聲:“匹夫,再多笑幾聲吧!以後可沒機會笑了哩!”

那黑衣怪人似乎已知自己中了毒,於避過駱雙文一記十成真力的“九陰罡煞”劈空掌後,身形竟微微一晃。但他驚怒交迸之下,竟怒喝一聲:“賤人!老夫跟你拼了!”

喝聲中,強提真力,竟欲騰身硬拼。

武揚見狀之下,顧不得追殺病郎中,大喝一聲:“前輩不可以……”

身形一閃,已飛縱黑衣怪人身邊,一探手,抓住黑衣怪人的左肩,同時傳音道:“在下可以解毒,請前輩運氣暫時阻止毒性擴張……”

武揚傳音未畢,駱鳳卿也已擠出石洞,順手拾起王得梁屍體旁的一支青銅長劍,一個箭步,向武揚身邊竄來。

武揚連忙揚聲喝道:“駱姑娘,閉住呼吸……”

這些,本來都是一瞬間所發生的事,就當那黑衣怪人與駱鳳卿二人同時一愣之時,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一聲厲喝:“小雜種,你的末日到了!”

厲喝聲中,駱雙文與病郎中二人同時發動攻勢,前後夾攻,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武揚撲來。

此時的武揚,既要保護那業已中毒的黑衣怪人的安全,又要應付兩個魔頭的夾擊,因此情況是非常危急。

在間不容髮的瞬間,他當機立斷地大喝一聲,抓住黑衣怪人左臂一甩,將黑衣怪人扔向駱鳳卿身邊,同時,順手一招浩然八大式中的“正氣流形”,以攻還攻地迎擊駱雙文的雙掌,身形微側,避過病郎中由背後攻來的銳鋒,以左肩硬承了病郎中的一掌猛攻,右手青龍寶劍招演“海納百川”,寒芒電掣,反手揮灑而出

救人,攻敵,一氣呵成!罡風激盪,劍氣森森中,傳出一聲巨震,和一聲慘嗥。

駱雙文一招硬拼,被震得連退八步才拿樁站穩。

武揚本該震得比駱雙文更多退幾步,但病郎中適時擊在他左肩上的一掌,卻使他一個踉蹌,反而前衝了三步,直震得他身軀直晃氣血狂湧,雙目中金星亂舞,幾乎一交栽倒。

想由背後夾攻揀便宜的病郎中,更沒得到好處,他那本已被武揚削去的手腕,新近才裝上鐵腕的右臂已被齊肩整個削斷,方才那一聲慘嗥,就是由他口中發出。

這些,說來雖嫌冗長,但實際上,自武揚將黑衣怪人扔出,經過一招硬拼,一直到幾乎是三敗俱傷為止,卻是一剎那之間所發生的事。

駱鳳卿一見武揚被病郎中一掌打得一個踉蹌,不由情不自禁地一聲驚呼,再度向武揚身邊縱來,一面無限關切地道:“武揚,不要緊麼?”

情急之下,她已忘去這周圍的空氣中,還瀰漫著一片劇毒的事了。

武揚沉聲喝道:“摒住呼吸,我不要緊!”

駱雙文障面紗巾,已被一招硬拼時震掉,此刻,她滿臉驚詫神色地再度逼了上來。

武揚卻話一轉道:“駱姑娘,快回去,保護那位黑衣前輩。”

駱鳳卿黛眉微蹙道:“武揚,你真沒受傷麼?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武揚朗聲笑道:“駱姑娘,你聽我的話聲,像一個負傷的人麼?”

駱鳳卿道:“你還是小心一點得好。”

武揚點點頭驚“咦”一聲道:“駱姑娘,你沒中毒?”

駱鳳卿一愣道:“是啊!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呀!”

說著,她已緩緩退立黑衣怪人身邊,橫劍護衛著。

駱鳳卿這一番答話,不但使武揚深深不解,連那本已滿臉驚疑神色的駱雙文,也更為驚凜了。

可不是麼!武揚能以單掌接九成真力的“九陰罡煞”,並將她震退七八步,同時於十足承受病郎中一掌之間,還有餘力斬斷病郎中的右臂,實已遠遠超過傳聞中的俠魂武揚,難道說,這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天忌老人竟使武揚脫胎換骨了不成?

而更使她大惑不解的,是武揚和駱鳳卿二人居然不怕病郎中所下的劇毒!如果說毒藥失了效,或是分量不夠,那黑衣怪人又怎麼中毒的?

駱雙文心念電轉間,雙目中寒芒一閃,峻聲叱道:“小子,再接老孃一掌!”

叱聲才出,十成十的“九陰罡煞”已先行發出。

武揚朗笑一聲:“再接十掌百掌也行!”

朗笑聲中,回劍入鞘,雙掌猛揚,“砰”的一聲巨震,罡風潮湧,塵土飛揚中,武揚被震退八步。

駱雙文卻於震退五步之後,已騰身飛撲,口中厲笑連連道:“小子,你也不過如此!”

武揚強抑心頭翻騰的氣血,功凝雙臂,仍然準備來一次硬拼,駱鳳卿睹狀之下,急得她芳心直跳地促聲道:“武揚,亮劍啊……”

呼聲未及,陡地一聲清叱:“老賊找死!”

反掌一揮,一聲悶哼,一道灰影被震得踉蹌地後退五丈之外。

原來病郎中雖然斷去一臂,他因素知駱鳳卿功力的深淺,自信雖然是重創之下,仍有制服駱鳳卿的力量,於是趁駱鳳卿說話分神之際,想揀個便宜,卻不料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也不知道是他自己重傷之下元氣大傷?還是駱鳳卿有神靈呵護,那反手一掌,居然將病郎中震得傷上加傷地踉蹌後退。

就此同時,武揚已被駱鳳卿一語提醒,暗罵一聲:“該死!我怎會舍長補短……”

心念電轉間,駱雙文的“九陰罡煞”已挾著刺骨寒濤激射而來。

武揚沉喝一聲:“來得好!”

身形微閃,避過對方掌勁的主力,“嗆”的一聲龍吟,青龍寶劍已再度出鞘,寒芒電閃,向駱雙文側面攔腰疾斬。

駱雙文儘管功力高,但血肉之軀,怎能與寶劍硬拼,當下心中一凜間,一式“旱地拔”,騰昇三丈,半空中身形折轉,飄落五丈之外。

武揚揮劍飛撲,一面朗聲笑道:“妖婦,你還想走麼……”

同時,駱鳳卿與病郎中幾乎是同時促聲叫道:“武揚,快回來!”

“雙文,咱們走!”

武揚聞言一驚,顧不得追敵,凌空的身形一轉,縱落駱鳳卿身邊問道:“什麼事?”

駱鳳卿伸手朝跌坐地面的黑衣怪人一指道:“你瞧!”

武揚低頭一瞧,只見那黑衣怪人那跌坐的身軀,竟發出強烈的顫抖,而且同時連坐姿也支持不住地逐漸向地下倒去。

武揚頓足恨道:“好劇烈的毒藥!”

話聲中,一面將黑衣怪人扶住,一面卻由自己口中將溫香玉取出納入黑衣怪人口中。

說來也奇怪,那溫香玉一入黑衣怪人口中,黑衣怪人的顫抖立即停止。

武揚懸心大放地長吁一聲,目注駱雙文、病郎中二人匆匆遁去的背影,不由恨聲道:

“便宜了這一對狗男女!”

駱鳳卿蹙眉接道:“武揚,這兒不能久留,咱們得儘快離去才行。”

武揚道:“不錯!等這位前輩的毒解除之後,咱們立即起程。”

那黑衣怪人適時長吁一聲道:“武老弟,你餵給老朽的是什麼靈藥。”

武揚道:“這是專解百毒的溫香玉。”

黑衣怪人“哦”了一聲道:“怪不得……”

駱鳳卿接道:“前輩覺得好些了麼?”

黑衣怪人道:“謝謝兩位!好得多了!大概再有一袋煙的工夫,就可以完全好了!”

武揚笑道:“前輩,該道謝的還是在下跟駱姑娘兩人哩!”

黑衣怪人也笑道:“那麼,就算扯平,咱們兩下都免了,怎麼樣?”

武揚道:“大德不敢言謝,在下與駱姑娘,只好永銘心底了!”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這種酸氣沖天的話,似乎不應該出於俠魂武揚的口中哩!”

武揚爽朗地笑道:“前輩,算在下失言,好麼?”

黑衣怪人道:“老弟這‘前輩’二字,我實在聽得怪彆扭的,叫我一聲老哥哥,可好?”

武揚笑道:“老哥哥,小弟恭敬不如從命了!可是,我這小老弟還不知老哥您的尊姓大名哩!”

黑衣怪人似乎一愣道:“這……”

武揚道:“如果老哥哥有難言之隱,小弟自不便勉強……”

駱鳳卿截口道:“武揚,讓這位前輩將毒解除之後再談不行麼?”

武揚笑道:“駱姑娘,你有所不知,這溫香玉無須運用真氣,能自行解毒,所以,談談不會受到影響。”

黑衣怪人道:“不錯,這會我已感到全身舒暢,連一點不適之感也沒有了。”

說著,已站了起來,吐出溫香玉遞給武揚道:“老弟,我們邊走邊談吧!”

武揚注目微笑道:“老哥哥,能不能讓小弟瞻仰一下您的真面目?”

黑衣怪人沉思少頃,輕輕一嘆道:“老弟,當我決定告訴你真實來歷時,自然會讓你見到我的真面目。”

武揚道:“這要等多久呢?”

黑衣怪人苦笑道:“老弟,莫逼我,讓我多多考慮一下。”

略微一頓,立即接問道:“老弟,你們兩位準備前往何處?”

武揚道:“小弟準備會合何伯母,解除何姑娘所中的迷藥之後,再定行止。”

黑衣怪人道:“是哪一位何伯母?”

武揚道:“就是以前毒鳳幫幫主何天應老前輩的夫人。”

黑衣怪人一愣道:“怎麼?何夫人還……還健在?”

武揚道:“是的!她老人家在。”

黑衣怪人道:“老弟,何夫人現在在哪裡?”

武揚道:“小弟跟她老人家約好在崇化等我五天,咱們得快點趕去才行。”

黑衣怪人道:“老弟,我比你更急,咱們邊走邊談邊吧!”

說著已展開輕功,向前疾奔。

此人輕功之佳,比起司徒傑來,竟不稍遜,他這一展開腳程,立即將武揚和駱鳳卿二人拋後十多丈,此情此景,漫說邊走邊談,片刻之後,雙方即將失去聯絡啦!”

武揚苦笑著揚聲叫道:“老哥哥,這樣不行呀!”。

黑衣怪人駐步啞然失笑道:“對不起!兩位,我這老哥哥一聽何夫人尚在人間,興奮忘形之下,竟忘去了自己這一雙天生的飛毛腿了!”

武揚訝問道:“老哥哥這一身絕世輕功是天賦的!”

黑衣怪人笑道:“我不是已說明我是天生的飛毛腿麼!再加上輕功身法為輔,就顯得成為老弟口中的‘絕世輕功’了!”

武揚沉思著道:“老哥哥,我想您是誰了,您將腳程放慢一點,咱們邊走邊談如何?”

黑衣怪人苦笑道:“老弟,我這人就是沒法走慢……”

武揚截口道:“二十里之外,小弟藏有兩匹寶馬,這短短的路程,總該可以委屈一下吧?”

“你是要我其乘寶馬?”

“是的!”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我這人生平最怕騎馬。”

武揚方自苦笑一聲,黑衣怪人又接道:“我看,最好是你將何夫人在崇化的住處告訴我,由我自己去找她。”

武揚道:“那住處穩秘得很,可不好找哩!”

黑衣怪人沉思著道:“那麼,明天正午,咱們在崇化鎮進口處碰頭,怎麼樣?”

武揚點點頭道:“好!就這麼決定。”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明天,你就知道我是誰了,明兒見。”

此人也算是一位急性子了!話聲未落,人已到了十丈之外。

武揚苦笑道:“鳳卿,咱們也別耽擱!快走吧!”

駱鳳卿似乎還在惦念著方才的惡鬥的情形,邊走邊問道:“武揚,你真的一點都沒受傷?”

武揚笑道:“我不是好好的麼?”

駱鳳卿道:“可是我看你曾十足受病郎中一掌啊!”。

武揚微笑地道:“這其間有一個秘密,何伯母有一件能避刀劍和掌力的特製馬甲,已來於此間途中轉賜予我了!”

駱鳳卿笑道:“哦!怪不得武揚,你說二十里外藏有寶馬?”

“不錯!”

“是誰在看守?”

“它們自己照顧自己。”

駱鳳卿一驚道:“沒人看守,不怕被人偷去?”

武揚笑道:“能夠輕易被人偷去,還能算是罕見的龍駒寶馬麼!而且那地方也絕對隱秘,不會被人發現。”

駱鳳卿口齒啟動間,武揚又笑接道:“鳳卿,別多說了!咱們快點走吧!”

……

崇化,也是川康兩省交界處,大金川東岸的一個小鎮甸。

雖然同樣是兩省交接處的交通孔道,但比起松岡鎮來,其熱鬧程度卻遜色多了。

這天已牌時分。

崇化鎮中,走出一個青布包頭,一身粗布襖褲,皮膚黝黑的村姑,手挽一隻竹籃,籃中盛著一些食用物品,匆匆地向東行去。

在這村姑前面,一高一矮兩個獵裝中年人迎面走來。

當這三個擦身而過時,那兩個獵裝中年人四隻眼睛盯著那村姑發出一串暖昧的淫笑,嚇得那村姑低頭疾步向前走去。那個矮個子猶自回頭向村姑的背影盯了一眼,嚥下一口口水道:“真棒!”

高個子哼了一聲道:“老王,省省吧!別忘了咱們還是待罪之身。”

矮個子不服地道:“待罪之身,難道就連看妞兒也不可以了麼!”

高個子再度一哼,矮個子又接道:“老高,想想咱們這待罪之身,真有點冤!”

高個子竟然姓高,這倒真是妙得很!

姓高的下巴一抬,道:“怎麼說?”

“本來是自己疏忽,能夠怨誰!說來還算是那位鐵木尊者的順水人情做得早,否則,你我這吃飯的傢伙早就搬家了哩!”

姓王的仍是不服地道:“你倒說得好,也不想想,人家是什麼身手。憑鐵木尊者和他手下四大護法八大弟子的功力,來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七公主劫走,你我能算老幾?應該負這種責任麼?”

姓高的雙手連搖道:“老王,少說幾句行不行,我還想多活幾天哩!”

姓王的目光向四面一掃道:“這兒就只你我兩個人,說說又何妨……”

姓高的輕嘆著截口道:“禍從口出,還是小心為妙!唉!說來也真是邪門,松岡周圍兩百里之內,咱們帝君佈下了天羅地網,可是那劫走七公主的人,就像是由天上飛走了似的。”

姓王的接道:“那呼圖護法說得對,對方十九是潛伏著沒有行動……”

姓高的截口嘆道:“提起這位呼圖護法,我就感到頭痛。”

姓王的道:“你是說他的脾氣太壞?”

姓高的反問道:“難道你老王還認為他好伺候?”

姓王的嘆道:“老高,說來也算你我的運氣太不好,偏偏派在這個……哦,老高!”

拍了拍自己的額角,興奮地接道:“我想出一個好辦法來了!”

姓高的訝問道:“什麼好辦法?”

姓王的停下腳步道:“老高,你知道這個番和尚……”

姓高的瞪眼截口道:“你這人,說話怎麼老不檢點!”

姓王的笑道:“這兒只有你我兩人嘛,有啥關係!”

姓高的蹙眉道:“先說你的好辦法吧!”

姓王的曖昧地道:“你知道這兩天呼圖護法……嘻嘻,這回我可沒叫他番和尚……”

“少廢話!”

“是!老高,那位護法大人是因為這兒找不到合意的女人,所以才顯得脾氣特別壞,懂麼?”

“懂,又有個用!”

“山人卻自有道理!你信不信?”

“老王,你是說你有辦法找出一個漂亮女人來,以改變呼圖護法的脾氣?”

“當然!”

姓高的蹙眉道:“別賣關子了!痛快點說吧!”

姓王的曖昧地笑道:“方才那妞兒,不是挺不錯麼!”

姓高的不以為然地道:“不太妥當吧!那妞兒皮膚太黑,而且土裡土氣的……”

姓王的截口道:“老高,你這就顯得外行了!別的我不敢吹,對於女人的品評,我卻自信有獨到的鑑賞力。”

“那麼,依你之見,是”

“急不如快,咱們立即將那妞兒逮住……”

姓高的扭頭一瞧道:“人家已走沒了影兒。”

姓王的笑道:“不要緊,這兒下去一里之外,只有三戶獵戶,方才那妞兒準是向那兒去的,走!老高,你先回去知會一聲,我這就立刻去逮人。”

姓高的曖昧的笑道:“好的!可是我提醒你一聲,可千萬別色迷心竅,想先拔頭籌!須知那呼圖護法可不是好欺騙的!”

姓王的邊走邊笑道:“放心!我還不至於那麼糊塗……”

一曲清溪,環繞三櫞茅屋,這就是那姓王的口中的“一里外的三戶獵戶”。

當中那茅屋的門口,一隻雄壯的獵狗正懶洋洋地蜷伏著在睡懶覺,一個白髮蕭蕭的青衣老嫗,戴著一副老花鏡,坐在獵狗旁邊綴補破衣,還不時地抬起頭來向遠處張望,忽然,她站起身來,凝望遠處,那本是昏花老眼中竟迸射出兩道驚喜的光芒。

順著老嫗的視線望去,只見那手挽竹籃的村姑,竟快步向茅屋中走來,敢情這兩人還是母女倆哩!

那村姑進門邊,回頭瞧了瞧,才低聲道:“伯母,情況有點不妙!”

那老嫗低道:“來卿,怎麼說?”

來卿,原來這村姑就是駱來卿,那麼,這老嫗必然是駱雙城了,駱來卿居然還叫起“伯母”來,敢情這短短的三四天,她們相處得還真不錯哩!

駱來卿道:“今天,鎮上的人……伯母,我是說百鳳幫的人,忽然大批趕到,為首的好像是那鐵木尊者手下的四大護法之一,叫什麼呼圖的。”

駱雙城雙目中寒芒一閃,道:“他們沒發覺你?”

“沒有。”

“打聽過他們此行的任務麼?”

駱來卿苦笑道:“伯母,打聽實在不方便,但看情形,他們十九是為了追拿七妹而來。”

駱雙城冷笑道:“殺不完的魔崽仔,來吧!”略微一頓,又接道:“東西買到了沒有?”

駱來卿道:“都買到了,伯母,七妹現在怎樣了?”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還不是老樣子,痴痴呆呆的。”

駱來卿道:“伯母,武揚怎麼還沒來,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我真擔心他……唉……”

駱雙城道:“現在急也沒有用,且再等他兩天吧!”

駱來卿不勝焦灼地道:“但願他們這兩天莫找到這兒來,也但願他能平安取得解藥回來。”

駱雙城輕輕一嘆,柔聲道:“孩子,別想得太多,現在,你且到裡面去照顧慧兒,把她想要吃的東西先給她……”

駱來卿搖頭接道:“不!伯母,這兒由我來守望吧!”說著,接過了駱雙城手中的破衣和針線。

駱雙城點點頭道:“也好,孩子,你可要小心一點!”拾起竹籃,快步向門內走去。

駱來卿剛剛坐下,正準備補手中的破衣時,那姓王的中年漢子已匆匆向茅屋門口走來。

駱來卿心中一緊,但她表面上卻故裝沒看到,一本正經地補綴她手中的破衣。

那姓王的漢子停步駱來卿面前三尺處,賊忒兮兮地注視她“嘿嘿”淫笑道:“姑娘,你走得好快啊!”

駱來卿故裝驚慌失措,訥訥地語不成聲道:“你……大爺你是誰啊……”

王姓漢子嘻嘻笑道:“姑娘,別怕,我是來給你作媒的。”

駱來卿情急地,一面搖手,一面大聲嚷道:“不!不!大爺,我……我還小……我不要你作媒……”

王姓漢子笑道:“二十多歲的大姑娘還算小,真是傻丫頭……”

駱雙城已顫巍巍地走了出來,適時接過話鋒道:“不錯!我家的這個丫頭,就是有點傻里傻氣。”頓住話鋒,那昏花老眼在王姓漢子臉上一掃,不勝詫訝地接問道:“大爺,您是?……”

王姓漢子笑道:“我姓王,是特地來給這位大姑娘作媒的。”

駱雙城滿臉堆笑地道:“哦!原來是王大爺,請!請裡面坐!”

王姓漢子道:“謝謝!如果你老不反對,我想立刻把這位姑娘帶走。”

駱雙城一愣道:“立刻帶走?”

“不錯!”

“做媒哪有這種做法?”

“你現在不是已經見識到了麼!”

“不可以!大爺,我這丫頭是獨生女,是不嫁出去的。”

“不嫁人?”

“不是嫁人,是要招郎。”

王姓漢子笑道:“招一個莊稼漢或者是一個獵人,哪有嫁給我們那位護法得好,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姑娘,咱們走!”說著,揚手向駱來卿的手腕抓去。

駱來卿嚇得一聲尖叫,不自覺地向後門退了三步。

王姓漢子一愣道:“咦!不簡單啊!”欺身揚掌,再度向駱來卿抓來。

駱來卿目光中寒芒一閃,方待發作,駱雙城卻適時閃身攔在她面前,冷笑一聲道:“你講不講理?”

王姓漢子笑道:“講理?哈哈……到咱們帝君面前講理去。”話剛說完,又忽然似乎想起什麼似地一愣道:“好啊!敢情你們還都是練家子呀!”

王姓漢子口中的“帝君”二字,觸發了駱雙城心中的靈機,當下冷笑一聲道:“不長眼的東西,你到現在才看來!”

王姓漢子臉色一變,疾退三大步,注目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駱雙城揭去臉上的人皮面具和頭上的假髮,峻聲叱道:“混賬東西,你瞧瞧我是誰?”

王姓漢子首先是目光一直,接著身軀一陣顫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道:“不知是……正宮皇娘駕到……屬下……該死……”

駱雙城本想假冒駱雙文的身份將此人唬走,但一見此情,又感到殊為噁心地黛眉一蹙道:“住口!”

王姓漢子身軀再度一顫道:“是是……”

駱雙城沉聲叱道:“你要給誰做媒?”

王姓漢子道:“啟稟正宮皇娘,是……是給呼圖護法……”

駱雙城怒聲道:“混賬!立刻回去!告訴那番禿咱們不是請他們到中原來汙辱中原女人的!滾!”

王姓漢子連連磕頭道:“是是……屬下立刻滾。”站起身來,俯身倒退三步,轉身疾奔而去。

駱來卿忍不住抿嘴直笑,駱雙城忽有所憶地揚聲喝道:“站住!”

王姓漢子一個哆嗦,疾奔的身形立即停了下來。

駱雙城峻身喝道:“本宮在這兒另有重要任務,傳話下去,任何人不許前來打擾!”

“是!”

“滾!”

駱來卿目注王姓漢子疾奔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撲嗤”一嬌笑道:“何伯母,您這一手真絕!”

駱雙城沉思著道:“這辦法哄不了多久。”

駱來卿道:“只要等武揚取得解藥回來就行了。”

駱雙城道:“但願他能早點回來孩子!為防萬一,咱們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你還是先去準備一下吧!咱們還得!……不!咱們立刻起程!”

駱來卿一愣道:“立刻起程?”

駱雙城道:“是的!就目前西洋鏡還沒拆穿便於通行,同時就他們實力尚未集中,硬拼也比較容易脫身。”略微一頓,沉思著接道:“孩子,你先去準備一下,咱們由鎮上走。”

駱來卿一怔道:“伯母,那不是太危險了麼?”

駱雙城笑道:“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咱們還要問他們要馬匹,懂麼?”

駱來卿點點頭道:“對!這可能給他們一個真假莫測。”妙目一掃,嫣然一笑道:“幸虧伯母有先見之明,將這兒獵戶先行打發走了,不然,咱們這一走,可苦了人家哩!”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別廢話了!孩子,快去收拾吧!”

少頃之後由茅舍中魚貫走出三個人來,當先是村姑打扮的駱來卿,中間那皮膚黝黑的獵裝青年就是何慧卿所改裝,駱雙城卻還是一身上老嫗的打扮殿後,三個人從容地向雜化鎮上走去。

走沒多久,當崇化鎮的遠景遙遙在望時,前面黃塵滾滾,六騎快馬疾馳而來。

駱雙城注目微哂道:“送馬的來了!”

那六騎快馬,在他們面前十丈處一齊剎住。

馬上人除了一個百鳳幫的護法,四個玄衣武士少年,原先離去的那王姓漢子也赫然在內。

駱雙城不待對方開口,首先超越駱來卿身前,目注王姓漢子峻聲叱道:“混賬東西!方才本宮教你如何傳話的?”

王姓漢子馬上欠身訥訥地道:“啟稟正宮皇娘,屬下已傳到,是……是這位任護法要……要來……要來……”

同時,駱來卿已真氣傳音向駱雙城道:“伯母,那護法叫任民珊……”

駱雙城怒聲叱道:“要來怎麼樣?”

王姓漢子結結巴巴地道:“屬下……不……不敢說……”

駱雙城冷電似的目光,向那一直目光炯炯,向她們三人打量著的任民珊一瞪,冷笑一聲,道:“任民珊,你自己說。”

任民珊抱拳一拱道:“屬下是來給正宮皇娘請安。”

駱雙城冷哼一聲:“請安?說的倒蠻好聽!”略微一頓,挑眉怒叱道:“見了本宮,還一個個端坐馬上,你們的心目中,還有我這個正宮皇娘麼?”

任民珊淡然一笑道:“啟稟正宮皇娘,並非屬下有意失禮,只因片刻之前,曾接奉正宮皇娘與金總護法聯名以飛鴿傳書頒下的令諭,提到敵方中有一個與正宮皇娘身材面目都極為酷似的人,屬下為慎重計,所以……所以……”

駱雙城談笑代接道:“所以你要本宮出示身份證明,是麼?”

任民珊恭聲道:“屬下職責所在,請恕屬下斗膽!”

此時,任民珊等一行人的背後,四騎快馬疾馳而至,馬上人一色黃衣,光頭,顯然那是四個番僧。

駱雙城心念一轉,微笑道:“這是你忠於職守,本宮自不便怪你,好!你過來,本宮給身份證明你瞧。”

任民珊道:“屬下在這兒瞧瞧就行了。”

駱雙城探手懷中,做取物狀,卻電疾地欺前五丈,揚手冷笑一聲道:“任民珊,給老孃躺下!”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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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7: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骨肉相逢

任民珊身為百鳳幫總宮護法,一身功力自不等閒,而且,因他對駱雙城的身份早有懷疑,表面上雖在對話,暗中卻早已提聚全身功力以備應變。

所以,當駱雙城欺身揚掌之同時,任民珊立即雙掌一推,擊出一股急勁威猛的劈空掌力。

可是,他所遇上的對手實在太強了,不但所發出的劈空掌力如泥牛人海,而且,在對方那“接引神功”全力施展之下,騎在馬上的身軀,竟不由自主地飛投而前,“叭”的一聲,摔倒在駱雙城身前。

緊跟著駱雙城冷笑一聲:“放你回去也是死,老孃索性成全你吧!”

出手如電,一下子點了對方的死穴。

變起意外,那王姓漢子與四個玄衣劍士各自愣得一愣,駱雙城震身大喝:“來卿,這幾個人一個也不能放走!”

話聲中,與駱來卿雙雙飛身進撲,駱雙城雙掌翻飛,一下子就擊斃兩個玄衣劍士和那王姓漢子,駱來卿也一劍宰了一個玄衣劍士。

剩下一個玄衣劍士亡魂俱冒地策馬疾奔中,駱雙城已再度騰身追補。

就當那最後一個玄衣劍士危機一發的瞬間,那後來的四個黃衣番僧已適時趕到。

當先一人,讓過沒命狂奔的玄衣武士,大喝一聲,由馬鞍上騰身向駱雙城撲來。

“砰”的一聲大震過後,駱雙城飛撲的身形一滯,那黃衣番僧卻凌空三個筋斗,縱落三丈之外。

此時,那另外的三個香僧已飛身下馬,一字橫排,並立首先被駱雙城一掌震退的番僧身邊。

駱雙城一面揮手示意駱來卿護著何慧卿退到她後面去,一面凝注對方冷然一哂道:“能接我老人家五成真力的一掌而不死,你也足以自豪了!”

那為首的番僧口齒啟動間,駱雙城又聲接道:“我老人家也懶得問你們是鐵木番禿手下的什麼人,為了省事一點,你們四個一齊上吧!”

那為首的番僧閉目靜立,顯然他才發覺自己方才硬接駱雙城一掌時已受了不輕的內傷,此刻正在暗中運氣調息中。

第二個番僧左手一揚,“嘶”地一聲,一支火箭沖霄而上,在半空中爆出一朵丈許方圓的紅雲。

駱雙城冷笑一聲:“番禿,遠水難救近火,縱有後援,也沒法救你們的命了!”

那為首的番僧突然張開雙目,冷笑一聲道:“也許佛爺們四人聯手,都不是你的對手,但你這賊婆娘也……”

駱雙城雙目中寒芒如電地一聲怒叱:“禿驢找死!”

“劈叭”兩聲脆響,打得那為首番僧連退五六步,而打人的駱雙城卻似根本沒移動似的靜立在原地,連連冷笑不已。

那為首番僧嘴角沁血,雙手捂住被打得既青且腫的雙頰,目射厲芒地恨聲道:“打得好,但……你也休想活過半個時辰去這回,他可不敢再罵“賊婆娘”了!

駱雙城冷冷地一笑,道:“老身本該立刻取你們四個的狗命,你既然如此說,倒要讓你們多活一會兒,教你親眼看到,究竟是誰活不過半個時辰!”

“砰回的一聲,遠處崇化鎮上空,爆起一朵同樣的紅雲。

駱來卿微顯不安的道:“伯母……”

駱雙城扭頭問道:“什麼事?”

駱來卿目注何慧卿道:“七妹神志未復,我看……還是早點打發他們比較妥當……”

駱雙城漫應道:“不要緊,老身自有分寸……”

遠處,黃塵滾滾,蹄聲雜沓,疾馳而來。

駱雙城舉目一掃,平靜地接道:“來卿,點住你慧妹的‘黑甜穴’,將她綁負在你的背上。”

說著,已同時拔出了暗藏腰間的一支奇異短劍。

那短劍長約一尺,幾乎僅及普通長劍的三分之一,寬度僅約二指,如非其尖端呈劍形,很可能會被人誤認為系一支匕首。

這短劍雖小得出奇,但卻澄澈如一泓秋水,森寒逼人,顯然是一支吹毫斷髮的寶劍。

原來這短劍名為“心光”,本是佛門降魔至寶,系一海外神尼贈與當年毒鳳幫開山幫主‘瀟湘鳳女’的禮物。

那位神尼贈劍時,曾向瀟湘鳳女特別交代:此劍殺孽特重,如非江湖浩劫興起,無法收拾時,不許輕易使用,瀟湘鳳女一生,未曾經歷過什麼不能收拾的江湖大劫,所以她終生不曾使用過,而武林中也不會有人知道有如此一支寶劍在她手中。

瀟湘鳳女臨終之時,將此劍連同佛門“心光劍法”,以及千年蜈丹,一併密封於鋼母鑄成的圓筒中,作為百鳳幫的旗杆,並於密藏遺柬中敘明經緯。

駱雙城於獲得瀟湘鳳女所留秘芨及遺柬時,雖然知道這一事實,但因當時武林中還算平靜,也不敢違背祖師遺訓而覬覦這一支前古仙兵。

嗣後,禍起蕭牆,駱雙城受了乃妹的暗算而被幽禁,接著毒鳳幫也煙消雲散,而那一面藏有心光劍及千年蜈丹百鳳旗也跟著歷盡劫難,而輾轉到了羅大成的手,終於物歸原主。

也因為這一項秘密和旗杆外層的鋼母封套,所以前此武揚等人獲知百鳳旗旗杆中藏有能解天忌老人等人所中奇毒的千年蜈丹時,卻是想盡了方法也沒弄開,而一直等駱雙城回到南部城郊的廢堡中時,才使這一佛門降異寶重見天日。

這些往事,就此交代。且說駱雙城拔出心光寶劍之後,隨手一抖,劍尖上竟冒出尺許長的寒芒。

駱來卿業已點住何慧卿的“黑甜穴”,睹狀之下,一面將何慧卿綁負於背上,一面脫口讚道:“好劍!”

接著,又以惋惜的口吻道:“可惜太短了一點!”

駱雙城淡笑道:“使用起來可並不比長劍差哩!”

遠處塵頭大起,急驟的蹄聲隱隱地傳來。

駱雙城正容道:“來卿,記著,待來如敵勢太強時,莫離開我兩丈之外。”

駱來卿恭聲應答道:“來卿記下了。”

此時,那四個黃衣番僧,已一個個面呈喜色。

駱雙城目光在對方四人身上一掃,冷笑一聲道:“你們四個別得意得太早,死罪雖暫時免去,但可得付點押金!”

蹄聲如雷,增援的敵騎已逼近箭遠之外了。

那四個黃衣番僧,儘管己方的大援頃刻間即可到達,但懾於駱雙城的威勢,仍然不自覺地向後面退去。

駱雙城一聲清叱:“禿驢站住!”

四個番僧聞聲身軀一顫,投足狂奔。

可是他們逃沒三步,耳邊傳來一陣冷笑,眼前寒芒飛閃,耳際一涼,每人一隻右耳,已不翼而飛了,而駱雙城卻靜立兩丈外的原地,根本沒有移動過似的。

此情此景,不但那四個番僧亡魂皆冒地被嚇得釘在原地,連一旁的駱來卿,也不由又驚又喜,美目大張地訝然問道:“伯母,您會飛劍!”

駱雙城淡然笑道:“會飛劍又有啥稀奇!”

一串“唏聿聿”的長嘶,十幾匹黃驃健馬,一齊於五丈之外剎住。

黃塵瀰漫中,人影飛閃,駱雙城身前兩丈處,已一前二後,卓立著三個番僧。這三個的稍後丈遠外一字橫排,站著十個黃衣番僧,連同原先那四個鍛己的黃衣番僧,一共是十七個。

最前面的一個,身著紅色袈裟,高而瘦,猶如一根竹竿,消瘦的面頰上,一臉寸許長的灰白騷鬍子,年紀總在五旬以上。

稍後兩人,一高一矮,一身紫色袈裟,年紀都在三旬開外。

不論對方功力深淺,在人數上,駱雙城這邊只有兩人,而駱來卿還要揹著一個何慧卿,所以,嚴格說來,一比九還算是非常勉強。

權衡當前形勢,儘管駱雙城還能鎮定如恆,但駱雙城卻緊握著手中寶劍,一顆心已在七上八下地忙個不停,心中更在不斷地默禱著:“武揚,你快點來啊……”

當雙方互相打量間,那原先四個黃衣番僧之一恭聲說道:“啟稟護法,那妖婦會飛劍。”

紅衣番僧冷哼一聲道:“沒用的東西,少見多怪!”

原先那黃衣番僧又用藏語嘀咕了幾句,紅衣番僧臉色微微一變,雙目神光一閃,凝注駱雙城沉聲道:“通下名來!”

駱雙城淡淡一笑道:“先報出你的來歷,讓我老人家估量,看看能否夠資格!”

紅衣番僧雙目中異彩一閃,仰首哈哈大笑道:“真是意想不到你竟比灑家還要狂,這倒是很合灑家的胃口,只可惜你年紀未免太大了點!”

站立他左後方的紫衣番僧笑道:“呼圖護法,這回你可看走眼了!”

紅衣番僧一怔道:“怎麼說?”

紫衣番僧笑道:“此人分明是易了容,或者是套著人皮面具……”

紅衣番僧恍然大悟地一“哦”道:“對了!還是你細心!”

目光分別在對方三人身上一掃,淫笑著接道:“不錯,背在那妞兒背上的,敢情正是那位被劫走的七公主所改裝,嘻嘻……待會咱們可以痛快地……”

駱雙城截口怒叱道:“禿驢,你們三個準備做糊塗鬼!”

紅衣番僧茫然地一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駱雙城冷笑一聲道:“如果你們三個不希望做糊塗鬼,那就先行通下名來,待會我老人家超度你們之後……”

紅衣番僧截口狂笑道:“別什麼你老人家我老人家的,灑家諒準你絕對比我年輕,咱們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來?咱們先行親近親近……”

邊說邊緩步而出,一面並向背後的兩個紫衣番僧笑道:“那兩個妞兒,交給你們了!”

兩個紫衣番僧一聲恭諾,雙雙閃身向駱來卿撲去。

陡然,清叱震耳:“滾回去!”

隨著這叱聲,駱雙城左手一揮,那兩個爭先飛撲的紫衣番僧,不但那激射的身形似乎撞在一堵無形的冰牆之上,而且被逼得跌跌撞撞地倒退四五步才拿樁站穩。

這一來,不但那兩個紫衣番僧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進退不得,即使那紅衣番僧也不由臉色大變地停止前進,注目陰笑道:“好身手!好功夫!嘻嘻……功夫越好,越合灑家的胃口……”

話沒說完,“拍”的一聲,已捱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紅衣番僧雙目中兇光一閃,厲吼一聲:“賤人!饒你不得!”

欺身揚掌,疾如電掣地向駱雙城胸前印來。

駱雙城閃身冷笑一聲:“禿驢,我老人家言出必踐,先報出來歷……”

“轟”的一聲大震過去,塵土飛揚中,駱雙城方才所立之處的地面,竟現出一個深達一尺的巨型手印。

揚掌虛空一印,在丈遠處的地面,能有此種表現,這紅衣番僧的功夫可真不閒。

駱雙城心頭暗忖:“這番狗方才所挨的那一記耳光,敢情還是在大意輕敵之情況下才捱上的哩……”

但她口中卻微微一哂道:“最多也不過八成火候的‘大手印’,也敢到中原武林來丟人現眼!”

紅衣番僧冷笑一聲道:“賤人,有種你就接接灑家八成火候的‘大手印’神功!”

駱雙城冷然答道:“先報來歷,我老人家自然會讓你大開眼界!”

紅衣番僧沉聲喝道:“好!你站穩了!灑家乃紅教第一高手鐵木尊者座前四大護法之一呼圖!”

駱雙城忍不住莞爾一笑道:“是呼圖還是糊塗?”

紅衣番僧一愣,旋即怒叱道:“混賬!你竟敢消遣佛爺!”

駱雙城淡淡一笑道:“我老人家會有興趣消遣你!禿驢!你太抬舉你自己啦!”

略微一頓,揚手指著怔立一旁的兩個紫衣番僧,沉聲喝問道:“那兩個是什麼人?”

紅衣番僧道:“那是鐵木尊者的八大弟子之二。”

駱雙城笑道:“徒弟如此,師傅的武功也就可以想見了!”

紅衣番僧怒叱道:“你敢輕視咱們尊者!”

駱雙城披後微哂道:“鐵木那肥豬算是什麼東西!待會我老人家還會宰他哩!……”

紅衣番僧雙目中厲芒暴射地怒叱道:“賤人住口!”

駱雙城冷冷地道:“禿驢!你鬼吼些什麼!三個一齊上,我老人家超度你們之後,派人通知鐵肥豬來給你們三個收屍!”

紅衣番僧怒吼一聲:“氣煞我也!”

略微一頓,扭頭向那兩個紫衣番僧喝道:“你們兩個還不擒下那妞兒?”

飛身揚掌,大喝一聲:“賤人吃灑家一掌!”

挾雷霆萬鈞之勢,一掌向駱雙城擊來。

同時,那兩個紫衣番僧,也雙雙向揹著何慧卿,按劍凝立的駱來卿身前撲去。

駱雙城冷笑一聲,身形微閃,讓對方掌力的銳鋒,左拿“倒打金鐘”,回敬一掌,右手一甩,一道寒芒電掣而出,同時厲聲喝道:“躺下!”

“砰!”

“叭!”

那一聲“砰”是駱雙城的左掌罡風擊在地面所發出,至於那同時所發出的“叭”的一聲,卻是兩個紫衣番僧之一身首異處倒地時所造成。

剩下的一個紫衣番僧,在眼前寒閃電掣的情況下,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出,左肩已被劃破一道寸長的血槽,虧得他臨危不亂,急急倒地,連連五六個急滾,才算幸逃一劫。

駱來卿一見駱雙城那飛劍手法竟然如此神奇,她那提著的一顆心,才算放落下來。

紅衣番僧自己一擊成空,而且還幾乎捱上對方一掌,更使他又氣又驚的是對方與自己交手的同時,還能以飛劍術使鐵本尊者的兩個徒弟一死一傷,這情形,教他怎能向鐵木尊者交待!

此時,他雖明知已碰上中原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但在氣急交迸之下,頓忘厲害地大吼一聲:“通通上!”“。

那一旁的十四個番僧,聞令之下,一聲暴嗥,一齊蜂擁而來。

紅衣番僧揮手再喝:“擒下那妞兒!要活的!”

那十四個黃衣番僧又一齊向駱來卿身邊撲去,連那被劃傷左肩的紫衣番僧,一見己方人多勢眾,也不由膽量一壯地重行加入人潮中。

駱雙城冷笑一聲:“殺不完的番狗!難道你們都活膩了!”

紅衣番僧心知駱雙城要再施殺手,不由模移三步,截住駱雙城冷笑道:“賤人!為何不敢接招!”

駱雙城冷哼一聲道:“你不配!”

飛身橫門,疾如激矢地射落駱來卿身前。

就當她的身形將落未落之瞬間,在她凌空激射,劍掌兼施之下,悲號了陣,“叭叭”連響,那些蜂擁而上的黃衣番僧己倒下了五個。

這氣勢,這神威,頓使那些黃衣番僧的攻勢為之一滯,而一個個呆立當場。

陡然一聲大喝:“混賬東西!敢不聽令!”

那黃衣番僧於身軀一顫之同時,再度蜂擁撲向駱來卿。

而同時,紅衣番僧也以雷霆萬鈞之勢向駱雙城撲來,人未到,巨靈之掌閃電下擊。

駱雙城右手一甩,寒芒飛問中,又有三個黃衣番僧橫屍就地。

十四個黃衣番僧之中,除開最先受傷的一個之外,能派用場的實際只有十三個,目前十三去其八,已只剩下五個,連同那受傷的紫衣番僧各一人,勉強算是七個,如果讓他們衝到背上還揹著一個人的駱來卿身邊,情況還是非常嚴重!

而且,駱雙城於再度殺三個黃衣番僧之同時,紅衣番僧也及時撲了過來,迫得她不得不以左掌硬接一掌。

“砰”然大震中,紅衣番僧的身形被震得一倒翻,飄縱丈外,而駱雙城卻借對掌的反震之力,騰身向駱來卿身邊又逼近了五尺。

此時,那七個殘兵敗將業將駱來卿團團圍住。

而那紅衣番僧也大吼一聲,再度向駱雙城撲來。

駱雙城沒想到這批番僧,竟如此悍不畏死,在同伴業已死去大半之情況下,居然還前仆後繼地往死路上鑽,情急之下,不由銀牙一挫,大喝一身:“擋我者死!”

右手寶劍一抖,劍尖上竟然冒出二尺有奇的煞芒,向疾而來的紅衣番僧攔腰斬去。

左掌凝足十成“九陰罡煞”,去向駱來卿的外圍。

駱來卿一支寶劍,盡展她所會的三十六式萬流歸宗劍法,雖能勉強自保,但那卻是由於對方要生擒她之故,否則,在對方七個高手圍攻之下,縱然是兩個駱來卿也早已被放倒了!

一聲大震,那本已負傷的紫衣番僧和另一個黃衣番僧,被駱雙城一掌震飛丈外,圍攻駱來卿的敵人由七變五,壓力已大為減輕。

那撲向駱雙城的紅衣番僧,不但被駱雙城攔腰一劍逼得他橫飛八尺,而且被劃下一角僧袍。

這紅衣僧袍也真夠橫!

當他被駱雙城一劍逼退的同時,他為了阻止對方向駱來卿增援,探手懷中一揚一甩,兩隻飛鈸,映日生輝,挾著攝人心魂的銳嘯,一齊向駱雙城身前飛來。

而他自己卻就這空當,獰笑一聲,踴身向駱來卿身邊撲去。

那兩隻飛鈸,因發射的手法特異,任憑駱雙城掌劈指點,卻是飄忽不定地圍繞著她團團轉,眼看那紅衣番僧向駱來卿撲去,不由急得她使出飛劍手法,將那兩隻飛鈸劈成四片。

可是劈成四片更糟!等於又增加了兩隻飛鈸,仍然圍著她團團轉。

同時,一聲洪烈馬嘶,遙遙傳來。

那紅衣番僧已飛臨駱來卿上空,以空手人白刃手法,探掌向駱來卿的主劍上抓去。

駱雙城心中又喜又急地震聲大喝:“來卿,小心應付,武揚即刻就到……”

話是不錯!可是縱然武揚立刻趕來,也沒法解駱來卿之危了!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就當武揚與駱鳳卿二騎已到達箭遠外之瞬間,紅衣番僧已抓住駱來卿的劍葉。

駱來卿一聲驚叫。

紅衣番僧一聲沉喝:“撒碑!”

遠處傳來武揚的一聲大喝:“住手!”

聲到人到,如天馬行空般一閃而來。

可是,還有人比他更快的!

冷笑震耳中,人影電閃,慘號連倒,剩下的五個黃衣番僧中又死了三個。

寒芒一閃,一支長劍迅疾絕倫地直刺紅衣番俗的右脅,同時一聲沉叱:“你也撒手!”

這些,說雖嫌冗長,但實際上,自紅衣番僧脫手發出飛鈸使駱雙城受困,一直到目前為止,當中經過,也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

那位突襲紅衣番僧的不速之客是一個鄉村裝束的斑發老者,當下他塌肩旋身,避過對方的一掌,長劍順勢一招“橫掃千軍”,向紅衣番僧攔腰斬去。

此時,那疾撲而來的武揚,距鬥場已不足三丈,而駱來卿在壓力大減之下,“刷刷”兩劍,又殺傷了最後兩個黃衣番僧之一。

那紅衣番僧眼看大勢已去,大吼一聲:“擋我者死!”

喝聲中,一掌拍向斑發老者的劍中,騰身向場外飛射而去。

斑發老者怒叱一聲:“禿驢留下命來!”

劍勢一變,“一柱擎天”,斜挑紅衣番僧的右臂。

紅衣番僧不料斑發老者如此快速而絕。此時,他身形騰空,閃避已不可能,總算他功力高,臨危不懼,向前激射的身形微微一側,一條右臂雖幸而保存下來,但右手的拇、食二指卻已不翼而飛。痛得他厲嘯一聲,似離弦急矢般疾奔而去。

剛好武揚於此時趕到,他一劍斬了最後一個黃衣番僧,大喝一聲:“禿驢!你還想走?”

當他騰身追補的瞬間,駱雙城揚喚道:“武揚,窮寇莫追。”

原來駱雙城眼看駱來卿與愛女二人危機一發,而自己卻被困於四片飛鈸之中,沒法馳援,心急如焚中,卻急出一個辦法來。

她想到那飛鈸之所以能圍住她,不怕她的指點劍劈和掌震,那是由於發射的手法特異之故。

如能順著它飛行的方向加以點撥,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想到就做,居然輕易地將那四片飛鈸撥跌四丈之外,而此時也正是紅衣番僧鍛己追去,剛剛趕到的武揚騰身欲追之瞬間,她於暗道一聲慚愧之餘,才出聲將武揚喚住。

武揚硬行剎住,目注駱雙城道:“伯母,沒受傷麼?”

駱雙城道:“還好,只是受了一場虛驚。”

頓了頓話鋒,輕嘆著接道:“只因我一念輕敵。凡乎鑄成沒法挽救的大錯,如非這俠……”

頓住話鋒,目注那斑發老者斂任為禮道:“大恩不敢言謝,請教……”

斑發老者一面還禮一面截口笑道:“大姊,我是林慕陶呀!”

駱雙城身軀一震,顫聲道:“你……慕陶……這些年來,你……”

林慕陶苦笑道:“一言難盡,大姊,待會再行詳談。”

頓住話鋒,轉向武揚笑道:“老弟,認識老哥哥麼?”

武揚啞然失笑道:“我雖然不認識,卻猜想到是老哥哥你了!”

駱雙城目光分別在兩人身上一掃,訝問道:“你們之間,又是怎麼回事?”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大姊,待會一併詳談。”

駱雙城又問道:“揚兒,解藥取到了麼?”

武揚道:“已經取到了!”

只聽駱來卿一聲歡呼道:“哦!大姊,你也來了!”。“說著,已將背上的何慧卿解了下來。

駱鳳卿笑道:“五丫頭,我還以為你不認識我這大姊了哩!”

分別向駱雙城和林慕陶福了一福道:“見過何伯母,林前輩。”

駱雙城慈祥地笑道:“姑娘,歡迎你參加我們這陣容。”

同時,林慕陶一蹙雙眉笑道:“姑娘,你這一聲前輩,將我叫老了哩!”

駱鳳卿笑道:“那麼,改稱林大俠,如何?”

林慕陶道:“這還算馬馬虎虎……”

武揚接道:“伯母,此間不便久留,我們邊走邊談,可好?”

駱雙城點點頭道:“可以,不過,解藥既已取到,最好還是先將你慧妹的神智恢復之後再走,免得途中有什麼阻礙時,還得分人出來照顧她。”

武揚點首恭諾中,由懷中掏出解藥,走向何慧卿身邊。

此時,何慧卿的“黑甜穴”業已解開,當武揚叫她吞下那藥丸時,她痴痴呆呆地一口就吞了下去。

接著,武揚揚聲道:“解藥發揮功效,恐非片刻之間的事,咱們得先找一個乾淨而又陰涼的地方坐下……”

不等武揚說完,駱鳳卿首先說道:“對,諸位可以一面進食乾糧,一面詳談,由我來擔任警戒。”

林慕陶也接道:“待需用馬匹代步,那些番禿留下的馬匹可不少,且由我來挑選幾匹較好的來備用……”

一陣忙亂之後,大夥兒揀了距鬥場箭遠外的一株大樹下,就地坐下,由駱鳳卿、駱來卿二人高踞樹上擔任守望,其餘二人卻一面啃著乾糧,一面由武揚詳述著此次魔宮取解藥的經過。

說完之後,駱雙城幽幽地一嘆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慕陶,想不到咱們卻是在此種情況之下又重逢。”

林慕陶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真弄不清楚,究竟是人生如夢,還是夢如人生?”

駱雙城卻突有所憶地向武揚問道:“揚兒,你方才說你昨宵曾實受金老賊一掌,並同時還一掌將那妖婦震退?”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駱雙城微顯困惑地道:“實受金老賊一掌,並不稀奇,因為你有著不畏掌力的寶衣,但以你目前的功力,而能一掌將那妖婦震退,那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武揚笑道:“伯母,想來也真好笑,起初,我還以為是金老賊那一掌幫了我的忙哩!可是仔細想想,這種構想又實在不能成立”

駱雙城沉思著道:“揚兒,目前,最合理的解釋該是你昨宵所碰上的女人,並非駱雙文那妖婦。”

武揚道:“揚兒雖然不認識那妖婦,但卻親自聽到她跟金老賊的對話中,已明白表示就是駱雙文。”

坐在樹上的駱鳳卿也插嘴道:“何伯母,那女人絕對是正宮皇娘!”

駱雙城道:“既然你們兩人都那麼肯定,想來不會錯的了!”

略微一頓,蹙眉自語似的接道:“那妖婦一身‘九陰罡煞’決不會在我之下,照昨官的情形看來,除非她是故意藏私……”

駱鳳卿截口道:“伯母,不可能會故意藏私……”

武揚同時說道:“像昨宵那情況,正是她斬草除根的大好機會,我實在想不出她有故意藏私而輕易放過的道理!”

駱雙城接道:“那就可能是有甚意外,而且那妖婦的功力,自然減退了?”

也許是她自己那“有甚意外”的四個字,觸發了她心頭的靈機,不由心中一動,注目問道:“揚兒,想想看,這些日子來,你有甚麼奇遇麼?”

武揚搖搖頭道:“想不起來……”

但駱鳳卿卻同時“哦”了一聲道:“伯母,我想起來了!”

駱雙城身軀一震,仰著問道:“什麼事?”

就當此時,偎在她身旁的何慧卿,忽然妙目一張,發出一聲驚咦道:“這是什麼地方啊!”

何慧卿這一聲驚咦,不由使大夥的注意力頓時轉移到她的身上。

駱雙城驚喜交送之下,顧不得再追問駱鳳卿究竟是“想來”一些什麼,忘形地將愛女向懷中一摟,顫聲道:“好了!孩子,你總算清醒過來了……”

何慧卿迷惘的目光,看看周圍,又低頭瞧瞧自己,不由茫然地道:“武少俠,你也在這兒?怎麼我會變成這樣子,噫!這位老人家,您是誰啊?”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人家不知由何處答起了。

駱雙城顫聲道:“孩子,我是你娘啊……”

何慧卿妙目睜得大大的,訝問道:“您是我娘?真的?”

駱雙城苦笑道:“孩子,當然是真的!娘怎會騙你!”

何慧卿目注武揚道:“武少俠,這是怎麼回事呵?”

武揚道:“這事情,說來話長,你且先鎮靜下來,聽伯母慢慢說……”

駱雙城緊緊摟住一身男裝的愛女,淚眼婆娑的,語不成聲地喃喃自語著:“苦命的孩子……苦命的孩子……”

駱來卿向駱鳳卿低語幾句,由樹上飄落地面,駱來卿嬌笑道:“伯母,您太激動了!還是由侄女來說吧!”

駱雙城連連點頭道:“好!好!你說也一樣……”

何慧卿一見駱來卿,不由精神一振道:“啊!五姊,你也來了?”

駱來卿含笑向樹上一指道:“大姊也來了哩!”

何慧卿仰著笑嚷道:“大姊,你還不下來?”

駱鳳卿笑道:“我還得擔任守望哩!……”

何慧卿訝問道:“還得擔任守望?”

駱來卿含笑接道:“七妹,冷靜一點,別再發問,讓五姊將經過情形詳細地告訴你……”

於是駱來卿將武揚無意救出駱雙城起,一直到目前為止的經過,源源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當然,有關何慧卿神智迷失後,在松岡鎮上所發生的一切,她為了避免何慧卿心中的不安,是避重就輕,而那麼巧妙地帶過了。

何慧卿於靜靜地聽完駱來卿的敘述之後,溫馴地偎在乃母懷中,仰著臉,清淚雙流地咽聲問道:“娘,這不是做夢麼?”

駱雙城也是熱淚盈眶地,一面吸吮著愛女嬌靨上的淚珠,一面悽然笑道:“孩子,這不是夢……謝天謝地,咱們母女總算是團聚了…”

武揚忍不住笑道:“伯母,慧妹,今天是你們骨肉團圓的好日子,可不能掉眼淚啊!”

駱雙城看看武揚,又看看愛女,忍不住心花怒放地破涕為笑道:“對!孩子,你揚哥哥說得不錯!快點坐好來,別讓大夥兒笑話咱們。”

何慧卿赫然坐正嬌軀,低首撫弄自己身上那身獵裝,低聲道:“娘,這一身衣服,我穿著怪彆扭的……”

駱雙城苦笑道:“孩子,你這一生,已經夠委屈的了!現在,就索性多委屈一會兒,等咱們安定下來,再設法換裝吧!”

略微一頓,注目問孩子,你運氣試試看,一身功力,是否已完全恢復?”

何慧卿默然地點點頭,瞑目靜坐了片刻,才幽幽地道:“娘!孩兒真氣暢通,功力完整無損。”

駱雙城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道:“好!現在,娘是完全放心了……”

也許是由何慧卿的功力完整無損之上,又聯想到武揚真力突增的問題,略微一頓,仰頭向駱鳳卿問道:“鳳卿,你方才說‘想起來了’,是想起一些什麼呢?”

駱鳳卿道:“伯母,侄女的真力也似乎增進多了哩!”

駱雙城一怔道:“有這種事?”

目光移注武揚道:“你呢?”

武揚道:“我還沒運氣試過。”

駱雙城笑道:“真是傻孩子!現在你不妨運氣試試看。”

少頃之後,武揚神色困惑地道:“伯母,揚兒的真力也增進多了!”

駱雙城再仰首問道:“鳳卿,你想起了什麼?”

駱鳳卿道:“伯母,我想……可能是……在石洞中所喝的半杯……嗯,不知那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空青石乳’了?”

駱雙城身軀一震道:“有這種事,說說看,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

當武揚搶著將昨夜在石洞中與駱鳳卿所共飲的那半杯奇異的泉水的經過說完之後,駱雙城忍不住興奮無比地道:“那是傳說中的空青石乳啊!孩子,你們的福緣可真不淺!”

一直未曾吭氣的林慕陶忽然輕輕一嘆道:“可惜啊!可惜!”

駱雙城一愣道:“慕陶,可惜什麼呀!”

林慕陶道:“空青石乳為武林中人可遇難求的瑰寶,照昨晚那情形,如全部給一人飲用,並立即靜坐調息一個對時,不但可增加一甲子以上的面壁之功,而且幾乎有脫胎換骨的功效!”

微微一頓,輕嘆著接道:“可惜的是,如今服用的是兩人,而且,他們因事先不知情,又心爭出困,當時不曾好好調息,目前,只能發揮一半的功效了!”

駱雙城道:“慕陶,人貴知足,縱然只能發揮一半的功效,也算他們兩人福緣非淺的了!”

扭頭向武揚笑道:“孩子,你說是以?”

武揚淡淡地笑道:“是的!揚兒非常感謝上天的仁慈。”

林慕陶笑道:“岳母的話總是對的,老弟,你真是一位女婿啊!”

這一調侃,引起一串哄堂大笑,可是卻將一身男性獵裝的何慧卿笑得低下了螓首。

駱雙城笑道:“慕陶,你跟揚兒稱兄道弟的,可知道自己將輩分降低了麼?”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咱們是各交各,慧丫頭可還得照樣叫我姨父……”

駱雙城心中一動,正容接道:“對了!慕陶,現在該說說你別後的經過了。”

林慕陶神色一黯道:“此事說來話長……”

駱雙城蹙眉接道:“話長也總得說呀!”

林慕陶道:“此間非談話之所,大姊咱們且緊趕一程,找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再行詳說,可好?”

駱雙城點點頭道:“不錯!咱們先趕一程吧……”

經過半天工夫的急趕,於薄暮時分,進入九頂山山區。

也許是午間哪一場使敵方全軍覆滅的血戰嚇破了魔幫的苦膽,也可能是魔幫震懾於敵勢太強,而一時之間又調集不了適當的人手,因而這半天中,武揚等一行人,竟是通行無阻地沒受到任何攔阻。

九頂山,範圍不小,武揚等人為了使一些普通馬匹略事休息,不得不暫時停下來,當下一行人進入一幢廢了的山神廟內。

那山神廟坐落於一個山坳中,四周群奮環峙,廟外濃廕庇天,形勢可算得相當隱秘而險峻。

大夥兒共進乾糧時,駱雙城首先發話道:“揚兒,今宵,大夥兒在這兒歇息一晚,明晨,你一個人趕回南部縣去。”

武揚正含著一塊臘肉,一愣之下,含含糊糊地問道:“為什麼呢?伯母。”

駱雙城道:“咱們時間太以珍貴,而這兒形勢又頗為不錯,我想將三位姑娘留下來,利用這時間,將‘九陰罡煞’的速成功夫傳給她們,也好在正邪決戰時,能讓她們各自盡一份力量。”

武揚沉思著道:“這辦法是不錯!只是咱們力量分散,而這兒又不太安全……”

駱雙城道:“天下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我想慕陶也暫時在這兒,這樣只要魔幫主力不來,咱們足能自衛,而且,只要捱過七天,就更沒問題了!你……是否願意暫時留下來?”

林慕陶笑道:“大姊之命,慕陶怎敢不遵!”

微微一頓,注目訝問道:“大姊,你是說,七天之內,能使三位姑娘……”

駱雙城截口淡笑道:“縱然是以速成的方法研練,七天功夫也沒法使她們的‘九陰罡煞’大成,但咱們目前要爭取每一寸時間,能夠增加一成二成的功力,也算是為我們未來的勝利增加一份保證,是麼?”

林慕陶點點頭道:“對!我完全同意。”

武揚口齒啟動間,駱雙城已注目接道:“揚兒,不必說了!事情就這麼決定!明天,你趕回南部縣去立即率領大夥兒一同西進,我想,七天之後,你們也該到達這兒了!”

武揚沉思著道:“伯母,七天功夫恐怕不行,因為揚兒還必須跑一趟長安。”

駱雙城一愣道:“長安?去長安於啥?”

武揚道:“那是羅爺爺交待的,去代他老人家取回一件東西。”

駱雙城道:“既然是無忌老人所交待,那必然是很重要的東西了?”

武揚神一整道:“不但很重要,而且關係未來正邪大決戰的勝負。”

何慧卿插口問道:“是不是什麼武功秘芨?”

駱雙城笑道:“真是傻丫頭!天忌老人還健在,如有什麼絕招秘藝,還用得著去找秘芨麼?”

何慧卿赧然垂首,駱來卿卻笑接道:“少俠,別拐彎抹角的了,痛快點說出來吧!”

武揚目光向周圍一掃道:“也好,好在這兒都不是外人……”

駱來卿笑著說道:“是啊!那你還吞吞吐吐的幹啥!”

武揚不自然地一笑道:“那是一顆藥丸。”

駱雙城道:“什麼藥丸,值得天忌老人如此重視?”

武揚道:“那藥丸是‘蓑笠翁’。冷老前輩生前贈與羅爺爺的,名為‘彗星’……”

駱來卿笑道:“好怪異的名兒!”

何慧卿注目接道:“取這怪名兒,可能另有深意吧?”

武揚正容答道:“是的!藥如其名,凡是練武的人服過此丸之後,也就像天上的彗星一樣,發出照耀長空的光芒,可是,僅僅是那麼一剎那而已!”

駱雙城一愣道:“此話怎講?”

武揚道:“練武的人,服過此藥丸之後,於盞茶工夫之內即可使其功力增加一倍以上……”

駱來卿忍不住插嘴道:“那不是很好麼?”

武揚淡笑道:“很好,可是,你別忘了它的名叫‘彗星’。”

略微一頓,輕嘆著接道:“功力固然是增加了,但是一個對時之後,連原有的功力也一齊消失,形同常人!”

何慧卿“哦”了一聲道:“這種藥丸,還是不用的好!”

駱雙城道:“天忌老人要你取尋藥丸,準備給誰服用?”

武揚正容道:“必要時,我自己用。”

駱雙城搖搖頭道:“不可以!孩子,你才是太陽剛出山的人……”

武揚苦笑著截口道:“伯母,羅爺爺面前,我已經費了很多唇舌了!”

駱雙城道:“天忌老人已經答應了?”

“是的!”

“你怎麼會想到這笨法子的呢?”

武揚淡笑道:“那是來此間的前夕,羅爺爺特別將我叫去,於詳細檢討敵我雙方實力時,羅爺爺與我都認為我方不但是準備的工夫不夠,而且,真正能夠與敵人一較雄雌的人也實在太少了!所以……”

駱雙城截口接道:“所以,天忌老人就向你提出這‘彗星丸’的辦法來?”

武揚道:“羅爺爺並未主動提出,是經過我再三求其法之後,才勉強說出來的!”

駱雙城口齒啟動間,武揚又接道:“當時,羅爺爺說,他老人家接受冷老前輩那藥丸時,因覺其並無多大用處,故將其密封,藏於長安慈光寺的正樑之上……”

駱雙城道:“事隔多久,也許早被駱陽鍾派人搜走了吧!”

武揚道:“不會的!那藥丸太小,而藏處又十分隱秘。”

駱雙城道:“天忌老人是要你必要時,就服下那‘彗星丸’,以完成消滅百鳳幫的任務?”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不過,這是揚兒自願。”

駱雙城笑道:“好一個天忌老人!教出徒弟打師傅,自己沒法收拾,卻想出這麼一個損人利己的絕招來。”

武揚苦笑道:“伯母,揚兒已經說過了,這是揚兒自願,與羅爺爺無關。”

駱雙城正容道:“孩子,別為天忌老遮蓋了!想想看,如非他事先有此意圖,又何必將你叫去,檢討什麼雙方實力呢?”

駱雙城此言雖略嫌偏激,卻也是實情。

武揚掙了掙,才正容道:“伯母,不如此,揚兒的血海深仇,可能無法湔雪!”

駱雙城道:“目前你已經服過空青石乳,可以用不著再服那什麼‘彗星丸’了!”

武揚道:“揚兒只是將它取回來,並不一定要服用它。”

駱雙城輕輕一嘆道:“孩子,你要多多考慮一下,試想:在這種情況下,縱然你將百鳳幫一舉消滅了,而你自己已成了一個廢人,姑且撇開以後領導武林,維護江湖正義的大道理不談,如果以後有人向你尋仇,豈非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武揚正容接道:“伯母,希望用不著那‘彗星丸’,如果萬一有此必要時,揚兒不計一切後果,只求心之所安!”

一直未曾開口的林慕陶忽然一翹拇指笑道:“好一個只求心之所安!老弟,這種不計個人成敗,全心全力,為武林大局著想的胸襟,老哥哥我好生欽佩!”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老哥哥謬獎了……”

林慕陶雙目一瞪地截口道:“什麼‘謬獎’不‘謬獎’的,難道說武林中人送你這‘俠魂’的綽號也是送鍺了對象麼!”

武揚正容道:“老哥哥,那也是武林朋友的錯愛,其實,小弟自出道以來所作所為,都不過是本諸於自己的良知,換句話說,也就是作為一個普通人所應該做的事……”

沉思了少頃的駱雙城突然接口道:“別談大道理了!揚兒,我跟你商討一件正經事。”

武揚一愣道:“伯母有話請吩咐。”

接著,駱雙城以傳音功夫向武揚密談了一陣,只見武揚心目異打連問,眉宇飛揚地道:

“好辦法!”

駱雙城道:“實行這辦法,就大可不必去長安取那勞什子的藥丸了!”

武揚方自沉思間,林慕陶又接道:“大姊,究竟是什麼錦囊妙計,竟連我們這些人也要一併瞞住?”

駱雙城神秘地一笑道:“既稱錦囊妙計,自然是最高的機密,這辦法,不到駱陽鍾伏誅之後,誰也休想知道!”

林慕陶蹙眉道:“大姊,你是怕我們之中,有人靠不住?”

駱雙城道:“慕陶,話不是這麼說,你該能想到,凡是屬於秘密的事情,總是越少有人知道內情越好。”

林慕陶方自苦笑著搖了搖頭,武揚與駱雙城二人卻同時臉色微微一變。

接著,駱雙城慰然地傳音道:“孩子,你目前的功力,已不比我差了!”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伯母謬獎了!其實方才揚兒還比您略晚一點才有所……”

駱雙城以指壓唇,示意他噤聲。

這情形,不但使駱鳳卿等三位姑娘如墮入五里霧中,即連林慕陶也有莫測高深之感!他的目光分別在武揚與駱雙城臉上來回掃視著,幾乎已口齒啟動,卻又強忍著沒問出口來!

當林慕陶終於也微有所覺而暗道一聲慚愧之際,駱雙城卻向他秘密地笑道:“明白了麼?”

林慕陶尷尬地笑道:“明白是明白了,只是我慚愧得很……”

駱雙城淡笑道:“都是自己人,用不著這麼說嗎!”

他們兩人這幾句話,由表面上聽來,好像是銜接方才林慕陶向駱雙城追問其與武揚之間的錦囊妙計的問題,而且是那麼自然而天衣無縫。但事實上哩,他們所說的,卻根本是一件與“錦囊妙計”毫不相干的事!

駱雙城於微頓話鋒之後,又接著以真氣傳音問道:“慕陶,你說,一共有幾個?”

林慕陶一怔之後,他傳音答道:“好像是兩個。”

駱雙城道:“知道他們的準確位置麼?”

林慕陶道:“好像是一左一右。”

駱雙城點點頭,林慕陶赧笑著揚聲道:“大姊,你這一考,幾乎使我當眾出醜哩!”

武揚向駱雙城投過探詢的一瞥,傳音問道:“伯母,要不要立即?”

駱雙城傳音道:“揚兒往左,慕陶往右,要活的!”

駱雙城傳音才歇,武揚與林慕陶二人已一左一右,箭疾地射向破廟之外。

直到此刻,駱鳳卿等三位姑娘,才知道廟外有敵人在窺伺著。

就當三位姑娘同時暗道一聲慚愧之瞬間,廟外,左右兩邊各傳來一聲暴喝,一聲悶哼。

緊接著,人影電閃,武揚與林慕陶二人已各自提著一人飛身而入,“叭叭”兩聲,地上已躺著一衣灰、一衣青的兩個中年人。

林慕陶俯身“劈拍”兩聲,將他所擒的青衣漢子左右開弓地接了兩記耳光,沉問道:

“鼠輩!痛快地答老夫幾句話,老夫也給你一個痛快的!”

青衣漢子輕輕一嘆道:“藝不如人,大爺已認命,你問吧!”

林慕陶笑道:“看來你還算是一個識時務的俊傑!”

微微一頓,沉聲問道:“你是百鳳幫中的人?”

青衣漢子道:“不錯!”

林慕陶道:“總宮護法?”

青衣漢子道:“總宮護法。”

林慕陶笑道:“官職不小嘛!怪不得幾乎使老夫沒察覺出來而當場出醜!”

駱雙城接問道:“你是由崇化暗中跟來?”

青衣漢子道:“不是……”

駱雙城道:“不是由崇化跟來,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青衣漢子道:“我們接到崇化分舵的飛鴿傳書,所以……”

林慕陶冷笑道:“那真巧!你們兩個就好像是等在這兒似的!”

青衣漢子道:“我們本來就是在這兒的。”

駱雙城接著道:“總宮護法,會在這些小地方?”

青衣漢子道:“信不信由你,我是另有……”

他,似乎感到失言地突然住口。

駱雙城淡笑著代接道:“另有任務,是麼?”

青衣漢子漠然地道:“不錯!”

“是什麼任務?”

“與你們不相干!”

“既不相干,說說又何妨?”

“你早點給我一個痛快吧!”

林慕陶冷笑接道:“話還沒說清楚,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另一邊,武揚踢了他所擒的灰衣漢子一腳道:“你是什麼人?”

那灰衣漢子哼也沒哼一聲。

武揚怒叱道:“鼠輩裝什麼死?”

俯身揚掌,向灰衣漢子臉上摑,“劈拍”兩聲脆響,灰衣漢子依然沒吭氣。但武揚卻不由“咦”的一聲,伸手向友衣漢子的鼻端探去。

接著,他苦笑著自語道:“真不濟事!”

駱雙城注目淡笑道:“死了?”

武揚點了點頭,駱雙城苦笑道:“你呀!出手總是那麼重,方才我不特別交待要活的嗎!”

武揚訕訕地笑道:“伯母,方才揚兒出手並不算重啊!”

駱來卿忍不住嬌笑道:“少俠,你也不多想想,如今的你是何等功力,而對方又是什麼角色。”

武揚一愣道:“對了!駱姑娘,你該認識他?”

駱來卿笑道:“這麼黑黝黝的,縱然是認識的人,也沒法分辨呀!”

武揚自語似地道:“可是,目前咱們不便亮燈火啊……”

何慧卿忍不住笑道:“何必費事!問問那活著的一個,不就行了麼?”

武揚苦笑道:“今宵,我怎會這麼迷糊……”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在三位天仙化人的美姑娘面前,再精明的人也難免會迷糊啊!”

這一說,可把三位美姑娘都說紅了臉,儘管是黑夜,沒人看到,但何慧卿卻不依地道:

“虧你還是姨父哩!再要這樣老不正經的,以後我叫你姨父才怪!”

林慕陶笑道:“最好現在就跟著武揚叫我老哥哥……”

何慧卿頓足嬌嗔道:“娘,你也不管管姨夫!”

看著小兒女的嬌憨,駱雙城心中,是既甜蜜,又安慰,同時也百感交集地道:“大家都別鬧了!說正經事吧!”

略微一頓,黑夜中,冷電似的目光注視著青衣漢子沉聲問道:“這已死的灰衣人是什麼人?”

青衣漢子答道:“他是本幫綿竹分舵舵主……”

武揚心中一動地截口“哦”:“你是最近才來綿竹分舵?”

青衣漢子道:“不錯!”

武揚沉聲問道:“是奉命提解那東方亮護法?”

青衣漢子一愣道:“這是本幫最高機密,你怎會知道?”

武揚峻聲道:“少廢話,答我所問!”

青衣漢子道:“是!”

武揚道:“人呢?”

青衣漢子道:“人還在分舵中,沒送走。”

“這兒距離綿竹分舵有多遠?”

“約莫七十里。”

“分舵中還有些什麼人?”

“除分舵中原有人手外,尚有總宮派來的另一位護法。”

“那‘大漠雙兇’中的軒轅巧兒也還在綿竹分舵?”

“不!軒轅供奉已獨自前往總宮。”

“你是幾時到綿竹的?”

“前天晚上。”

“為何還不走?”

“因為……因為也是遵總宮諧諭,深恐半途遇上你們,所以才沒走。”

武揚點點頭道:“好!看在你頗能合作,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不過,你還得跟我合作一次才行!”

青衣漢子一愣道:“怎麼說?”

武揚道:“同我去綿竹!”

頓住話鋒,目注駱雙城道:“伯母,我想立刻前往綿竹,先解止水前輩之危……”

何慧卿一聲驚呼道:“怎麼,表舅他老人家……”

駱雙城淡笑道:“別急,孩子,你沒聽你揚哥哥說馬上就去解救麼!”

何慧卿接道:“娘,我也去!”

駱雙城沉思著道:“這個……”

同時,武揚又向青衣漢子沉聲問道:“知道咱們在這兒的除了你們兩個之外,還有誰?”

青衣漢子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武揚目光一掠駱雙城母女道:“伯母,慧妹,此行旨在救人,人手越少越好,我想,還是由我一個人去,此間秘密既尚未洩露,得手之後,還是將人送到這兒來,然後,我立即趕往長安。”

駱雙城點點頭道:“也好!”

微頓之後,又訝問道:“怎麼?你還是要去長安取那‘彗星丸’?”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駱雙城道:“你這孩子,就是那麼固執!”

武揚談笑道:“伯母,服用不服用是一回事,取回來備而不用也是好的啊!”

林慕陶接道:“對!我也贊成取回來!”

駱雙城注目問道:“慕陶,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慕陶雙眉一軒道:“必要時讓我服用,我跟你們不同,孤家寡人一個,事成之後,功力消失也無什麼遺憾!”

駱雙城蹙眉沉思間,林慕陶又輕嘆一聲道:“而且,我也存有一點私心。”

駱雙城一怔道:“怎麼說?”

林慕陶道:“我如果能服下那藥丸就有足夠的力量,手刃那淫婦了!”

略微一頓,鋼牙一挫地恨聲接道:“大姊,你想我心中是多麼恨她!這些年來,我埋頭苦練功夫,自以為已經高過她了,可是,昨宵的經驗告訴我,最多我只能跟她打成平手,所以,我必須借重那藥丸才能完成心願!”

駱雙城幽幽一嘆道:“寒門不幸,出此妖女,想來,我真愧對駱氏門中列祖列宗在天之靈……”

林慕陶訝然截口道:“怎麼?大姊你……還以為那淫婦就是雙文?”

駱雙城身軀一震道:“慕陶,你是說魔幫中那位正宮皇娘不是雙文?”

林慕陶神色黯然地道:“可憐的雙文,她……不但死得太冤,太慘,而且死後還要給人家背黑鍋……我……”

駱雙城身軀暴顫,目射煞芒地促聲問道:“怎麼?雙文已經死了?慕陶,快說,她是怎麼死的?死於誰人之手?目前那百鳳幫中冒充她的妖婦又是什麼人?”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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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7: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奇謀脫險

林慕陶虎目中淚光瑩瑩地道:“大姊,請鎮靜一點,讓我慢慢道來。”

駱雙城幽幽一嘆,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何慧卿、駱鳳卿、來卿等三個女兒家,也似乎受了感染,也都是一臉悲容,默然無語。

倒是武揚,於輕輕一嘆之後,目注駱雙城道:“伯母,這雖然是一個令人悲痛的消息,但站在另一角度上來看,卻也未嘗不可算是一個……一個……”

“一個”了半天,卻沒法接下去。

駱雙城似乎心不在焉地訝問道:“揚兒,怎麼不說下去?”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揚兒照實說出來,您可別見怪。”

駱雙城悽然一笑道:“在老身面前,還用得著說這些麼!”

武揚正容接道:“話是不錯,但揚兒所要說出的話,實在有點近於冒昧。”

駱雙城道:“不要緊,你儘管說吧!”

武揚還是有點不自然地笑道:“伯母,方才揚兒的意思是認為……站在另一角度上來看,這令人悲痛的消息,卻也算是一個……一個好消息”

死了親人還算是好消息,這是什麼話?怪不得他吞吞吐吐不敢說,勉強說出來,也似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所有聽話的人,齊都一愣地將視線投了過來。

雖然沒人責備他,但這情形也令他非常非常的窘,而且也不得不再訥訥地加以解釋:

“揚兒所指的是……對伯母家門的……令譽而言。”

駱雙城點了點頭,悽然笑道:“不錯,孩子,你說得對,對寒門的門風而言,這是一個好消息。”

略微一頓,又幽幽地接道:“一個駱陽鍾,已經夠使駱氏祖先在天之靈抬不起頭的了,如果再有一個兄妹亂倫的駱雙文,那更是……唉!我真不知該怎麼說法了。”

武揚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接道:“所以,伯母要節哀順變,共商復仇大計,才是當務之急。”

駱雙城再度點了點頭,掏出手絹,拭乾臉上的淚痕,幽幽地一嘆道3“是的!伯母會知道怎麼做的。”

頓住話鋒,目注林慕陶仰首遙注廟外繁星閃爍的夜空,默然少頃,才長嘆一聲道:“雖然是快近二十年的事了,但回想起來,卻是歷歷如繪,就好像是發生在此刻之前一樣。”

他,收回那遙注夜空的迷茫目光,雙目中迸射出兩道奇異的光芒,凝注著駱雙城問道:

“大姊,你聽說過‘賽隱娘’仲孫慧這個人麼?”

駱雙城苦笑著搖搖頭道:“這將近二十年來,我都是過的地獄似的囚居生活,除非她是老一輩中的成名人物,這是沒法知道的。”

林慕陶也苦笑道:“不錯!看來我是老糊塗了,不過,提起另外一個人,你一定會想起的。”

“誰?”

“仲孫靜。”

駱雙城微微一愣,蹙眉自語道:“仲孫靜?……啊!慕陶,你說的就是過去那因行為不檢,而被遂出毒鳳幫的香主仲孫靜?”

林慕陶點點頭道:“正是。”

駱雙城注目訝問道:“慕陶,難道說雙文之死,與仲孫靜有關麼?”

林慕陶鋼牙一挫,恨聲道:“豈僅是有關而已!這賤人就是罪魁禍首!”

武揚截口問道:“那麼,目前百鳳幫中那個什麼正宮皇娘,也就是仲孫靜了?”

林慕陶道:“不錯!”

武揚道:“老哥哥還沒見到那妖婦的本來面目,怎能斷定那妖婦就是仲孫靜呢?”

林慕陶道:“老弟問得有理,不過,說穿也就簡單得很,正因為那妖婦冒充的是雙文,所以我才斷定那什麼正宮皇娘就是她。”

駱雙城接道:“慕陶,你還是從頭說起吧!這樣說法,大家都是越聽越糊塗。”

林慕陶點了點頭,略一沉思,才幽幽地接道:“大姊,你是知道的,自從我與雙文成婚之後,即一直蟄居長白故鄉,未曾進入中原。”

駱雙城點點頭道:‘堤的,我知道。”

林慕陶接道:“而且,我一向淡泊名利,平常對同道之間極少來往,因此,關外同道,幾乎沒人知道我與中原赫赫有名的毒鳳幫幫主何天應是連襟關係。”

頓住話鋒,似乎是整理思緒地沉吟少頃之後,才輕輕一嘆道:“約莫是雙文遇害之前的半年光景,是一個冬日的黃昏,仲孫靜冒著漫天風雪,並且負著一項不算太輕的外傷,走進我那長白山下的雄風馬場。當時她自稱是在關外新近崛起、頗負俠名的‘賽隱娘’仲孫慧,此番是途經長白,遭仇家暗中狙擊致右臂負有刀傷……”

駱雙城截口苦笑道:“於是,你們夫婦就將這妖婦收留下來了?”

林慕陶也苦笑道:“大姊,你想想看,當時,漫天風雪,又時近黃昏,縱然是對一個普通行旅,我也不便拒絕,更何況對方還是一位頗負俠名,又負有刀傷的女子!”

駱雙城幽幽一嘆,沒吭。

林慕陶沉思著接道:“為了述說方便,目前我還是稱她為仲孫靜比較好。”

駱雙城苦笑道:“隨你的便吧!”

林慕陶道:“那一場風雪,一直延續了五六天,而仲孫靜也就在我那雄風牧場呆了五六天。她的傷勢本來不算嚴重,經過五六天的調息,也差不多痊癒,當天氣放晴,她決定於翌晨離去時,竟向雙文訥訥地道:‘夫人,有一句很冒昧的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當時,雙文淡笑答道:‘仲孫女俠,你我雖談不上相見恨晚,卻也算是一見如故,有什麼話,請儘管說吧!”

“仲孫靜笑道:‘謝謝夫人抬愛,那我就放心說了,夫人我覺得你很像中原武林中一位很有名氣的夫人。”

“駱雙文漫應道:‘是麼,你說我像誰?”

“仲孫靜道:‘像那毒鳳幫何幫主的夫人,不但是像,而且可說是一模一樣。”

“駱雙文微笑地道:‘那當然,因為那何夫人就是我的孿生姊妹呀!”

“那仲孫靜當時驚喜得幾乎跳了起來道:‘哦!原來夫人就是何夫人的胞妹,那可真是太巧了!太巧了!”

駱雙城冷笑一聲道:“這妖婦裝得真像!”

林慕陶苦笑道:“如果表演不逼真,雙文和我怎會上鉤!”

武揚插嘴問道:“老哥哥,看來這妖婦早就知道你們夫婦的來歷,此行不過是作為接近的一個……”

林慕陶截口輕嘆道:“是的!可是,當時誰能想到這一點呢!”

略微一頓,又娓娓地接道:“當時那妖婦一連幾個‘太巧了’之後,那本來興奮的臉色,卻突然之間變黯然下來。”

“雙文微顯詫訝地問道:‘仲孫女俠,認識我那姊姊?”

“仲孫靜幽幽一嘆道:‘何止是認識,夫人,我……就是毒鳳幫的香主仲孫靜哩!”

“雙文訝問道:‘那你又為何一個人呆在關外呢?”

“仲孫靜訕訕地一笑道:‘夫人,說來真不好意思,我已經被逐離毒鳳幫了。”

“於是,在雙文的追問下,仲孫靜說出了她被逐出毒鳳幫的經過……”

駱雙城忍不住又截口問道:“那妖婦是怎樣說的?”

林慕陶道:“她說,因她的屬下犯了強姦民女的罪,因而受到連坐處分而被驅逐出幫……”

駱雙城冷笑。林慕陶又道:“當時,我與雙文又怎能料到她是在撒謊哩!”

略微一頓,注目接道:“大姊,當時的實情,又是怎樣的呢?”

駱雙城道:“實情麼,是這妖婦天生淫賤,勾搭上本幫一位行為極佳的堂主,卻不幸被天應親自撞破。”

“本來,像這種事情,如系雙方情願,也未嘗不可在木已成舟的情況下成全他們。

“可是,那位堂主本已訂有妻室,而他們兩人的苟合,完全是那妖婦一廂情願,並且是以極卑劣的手段誘使那位堂主上鉤的。

“醜事一經揭開,在規過私室的原則下,當時天應將他們兩人訓叱一頓之後,即有意將兩人來撮合。

“可是,基於上述原因,那位堂主卻堅決拒絕,而妖婦偏抵死相纏,並以公開醜事為要挾。

“終於,那位堂主在羞憤氣急的情況之下,被逼得走上自殺之路……”

旁聽的武揚忍不住怒哼一聲道:“這妖婦真是禍水!”

駱雙城幽幽地接道:“當時,天應震怒之下,就想一掌將妖婦震斃……”

林慕陶苦笑道:“當時如果天應真能一掌殺了她,也就不會發生以後的慘變了。”

駱雙城神色黯然的道:“也是我一時心軟,才說好說歹的將她逐出本幫,想不到當時一念心慈,竟然……唉!還是你說下去吧,慕陶。”

林慕陶苦笑著向武揚問道:“老弟,方才我說到什麼地方了?”

駱來卿搶著答道:“方才說到那妖婦說她因屬下犯了強姦民女罪而被連坐處分……”

林慕陶“哦”了一聲接道:“當時那妖婦一副冤枉負屈、楚楚可憐的樣子,語意之間,並隱隱透露想仍回毒鳳幫,可是卻深恐何幫主仍然不肯原諒她而遲遲未決,於是,只好改名仲孫慧流浪在關外。”

略微一頓,長嘆著接道:“也是該當遭劫,當時,雙文竟非常同情那妖婦的遭遇,同時也觸動了思念你這位姊姊的骨肉之情。

“於是她自告奮勇,願為那妖婦重返毒鳳幫之事聊盡一臂之力。

“這情形,自然是仲孫靜求之不得的事,在感激涕零的情況之下,兩人之間的感情,也無形中更為濃密而結成了異姓姊妹,並相約於來年春暖花開時,相偕同返中原,才告辭而去……”

駱雙城長嘆一聲道:“可憐的雙文,你……太善良了!”

林慕陶也輕輕一嘆道:“不錯,雙文是太善良了,可是,仲孫靜那妖婦處心積慮所佈置的陷阱的確高明,竟連我這個老江湖也沒看出一點破綻來。”

武揚沉思著接道:“對於一個素負俠名,而遭逢不幸的人,誰也不會懷疑,她的巧言令色是包藏禍心的,所以在那種情形之下,任何人也難免會上當。”

駱雙城幽幽地一嘆道:“善良的人,往往好心不能得到好報,天,難道這就是所謂天心存仁…唉!慕陶,你說下去。”

林慕陶略一沉思道:“翌年三月,仲孫靜再度來到雄風牧場,盤桓了三天之後,兩人才首途遄返中原,臨走時,雙文還帶著一支自己捨不得服用,足有五百年以上氣候的成形人參,作為送給大姊姊你的禮品……”

駱雙城後邊肌肉一陣抽搐,忍不住兩行清淚,隨腮滾落,可是她並沒接腔。

林慕陶輕嘆著接道:“可是,五天之後,仲孫靜一個人狼狽地回到雄風牧場,她氣急敗壞地告訴我,她們兩人在山區中受到強敵的暗襲,她雖然冒死突圍,但雙文卻不幸被敵人劫持,要我立刻同她去搭救。

“在驟聞驚訊的情況之下,當時我未及深思,立即率同牧場中四個得力助手,跟著她兼程趕去。

“當夜,我們共同歇息在山區中一間採參客所搭的茅舍中,想不到……唉!”

一嘆住口,默然搖了搖頭。

駱雙城忍不住問道:“慕陶,以後呢?”

林慕陶苦笑接道:“以後麼,我中了她暗中所下的強烈春藥……當我清醒後,四個手下已慘遭害,而我的四肢要穴也全部被制,周身不能動彈。

“當時,她言笑盈盈地對我說:‘林大俠,很對不起,賢梁孟好心竟沒有得到好報……”

“在變出意外的情況下,當時我忘去自身的危機,禁不住脫口問道:‘你把雙文怎樣了?”

“仲孫靜當時沒吭氣,只是媚然一笑地由懷中掏出一張人皮面具,徐徐套在自己臉上,然後‘格格’地一陣媚笑道:‘雙文就站在你面前,傻瓜,現在你明白了麼?”

“天!原來她戴的竟是雙文的人皮面具,那妖婦的面部輪廓和身材,本來和雙文有七成近似,這一來,可不活脫地就等於是雙文站在我的面前!

“而雙文的人皮既已被製成面具,那雙文的遭遇還能想象麼?

“當時,我急怒攻心之下,大喝一聲,急得暈了過去……”

駱雙城茫然地道:“不錯,她們兩人的面部輪廓和身材,的確有七成近似,當年我在天應面前代她求饒,固然是由於一時心軟,而上述的原因,所謂愛屋及烏,也是代替她向先夫求情的主因之一。”

略微一頓,悽然一笑道:“慕陶,你再說下去。”

林慕陶輕嘆著接道:“當我再度清醒時,那妖婦淡笑著對我說:‘我想,有關雙文的遭遇,不必另加解釋了!林大俠,多謝你們賢梁孟的厚賜,一個足有五百多年氣候的成形人參,使我平添了二十年以上的面壁之功……”

“當時,我怒聲叱問道:‘妖婦,你打算將我怎麼樣?”

“仲孫靜平靜地道:‘看在一宵繾綣的情分上,我不會殺你的,不過,以後,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她,伸手指了指遠處一處奇險的懸崖接道:‘林大俠,那下面,就是你今後消磨晨昏的地方,前此,我已經看過了,那下面,有林泉,有花草,有飛禽走獸,有黃精茯苓。”

“能夠隱居於這麼一個洞天福地之中,你不但不至於餓死,也不會感到太寂寞,是麼?”

“當時,我切齒怒叱道:‘妖婦,除非你立刻將我殺死,否則,有朝一日,我能夠出困時……”

“仲孫靜淡著截口道:‘願有這麼一天,我一定等你。”

“說著,她一手提起我,向懸崖邊走去,我掙扎著怒聲叱道:‘妖婦,慢點!”

“她邊走邊笑道:‘林少俠,有話就在這說吧!”

“當時我頹然一嘆道:‘仲孫靜,我夫婦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樣殘害我們?”

“仲孫靜說道:‘不錯!我與你們無冤無仇,而且,嚴格說來,你們對我還算有恩,可是,你們不該與何天應扯親戚關係,也不該藏著那一支足有五百年的成形人參,林大俠,現在你明白了麼?”

“在當時,我仍是怒氣沖天地叱道:‘妖婦,對於雙文,你殺了她也就算了,為何死後還不放過她,還要將她的面部表皮剝下來?”

“那仲孫靜淡笑道:‘噢,林大俠,說你傻,可真夠傻了!這理由還不簡單麼!”

“她的臉色一沉,切齒恨聲地接道:‘因為我要利用這一張人皮面具,毒鳳幫瓦解冰消,才能消去我心頭之恨!”

“在這時,她已經提著我走到懸崖邊緣,指著崖下淡淡地一笑道:‘這下面,不但有飛禽走獸,而且還有尊夫人和你的四個手下的屍體作陪,所以,我方才說,你不會太寂寞,現在,你就乖乖地下去了吧!”

“她說著,取出預先藏於崖邊的一根長繩,將我攔腰捆起向懸崖下徐徐地放落下去。”

“而那妖婦,一邊松著手中的長繩,一邊笑道:‘林大俠,幾乎忘了一件大事沒告訴你,你被制的穴道,一個時辰之後,自行解開,但願你在穴道未解之前,別給野獸吃掉才好……格格格……’”

林慕陶一聲長嘆,結束了這一回令人聞之髮指的悲痛故事。

武揚長嘆一聲道:“於是老哥哥就在那懸崖下度過了將近二十年的歲月?”

林慕陶點了點頭,沒吭聲。

何慧卿卻禁不住好奇地問道:“姨父,那懸崖下究竟是什麼情形?而您以後又是怎樣脫困的呢?”

林慕陶苦笑道:“那懸崖下的情形,倒跟妖婦口所說的一樣,有林果,有花草,有飛禽走獸,有黃精茯苓,範圍也還不算小,足有十畝方圓,倒真算得上是一處洞天福地,如非我志切復仇,可真不想出來了哩!”

何慧卿似乎不勝嚮往地道:“以後如有機會,我真想去見識一番。”

略微一頓,又注目接問道:“姨父,那地方難道沒有通路?”

林慕陶笑道:“如有通路,還能作為囚禁敵人的場所麼!嚴格說來,那地方是一個道地的死谷,四周峭壁插天,而且光滑得寸草不生,有地方,甚至於向內傾斜,形成下寬上窄,似此情形,如非有外援,只要一進入其中,就莫想生出了!”

駱來卿含笑接問道:“林前輩,是誰救您出來的?還沒說!”

林慕陶道:“這就立刻說到這問題了。”

頓了頓話鋒,輕輕一嘆地接道:“起初,我面對那麼一個絕境和五具屍體,幾乎已失去生存的勇氣了,但繼想:那妖婦既然留下我一命,也許是我命不該絕,又豈可自了殘生!

“稍稍一冷靜之後,更想到這兒附近盛產人參,經常有各地來的採參客入山,儘管這兒形勢奇險,普通人不能輕易到達,但我卻不能不抱一線希望。

“於是,我首先埋葬了雙文和四位手下的屍體,並在一株大樹上整理一個能避風雨野獸的安身之所,就這樣安定下來……”

何慧卿不住插嘴問道:“吃的穿的呢?”

林慕陶接道:“吃的是黃精茯苓,穿的是獸皮,樹葉,閒來就練練功夫……”

駱來卿忍不住笑道:“林前輩,那你已經回到上古時候的生活了哩!”

林慕陶苦笑道:“不錯,那一段時間,我過的是原始人的生活。”

駱來卿接道:“林前輩,是誰救您出困境的還沒說哩!”

林慕陶幽幽一嘆道:“姑娘莫急,這就說到了。”

話鋒略頓,沉思著接道:“就這樣,我在那絕谷中熬過了十八個寒暑。”

駱雙城苦笑接道:“慕陶,雖然你我都曾在絕境熬過十八個寒暑,但比較起來,你卻比我幸運多了。”

林慕陶一愣道:“幸運?”

駱雙城道:“至少你是處身於洞天福地之中呀!”

林慕陶苦笑道:“不錯!對那絕谷,我已經發生感情了,我想,如果恩仇了了之後,我還能活著的話,我決仍回那兒去終老此生……”

駱來卿嬌笑道:“林前輩,您的話題又扯遠了啦!”

林慕陶啞然失笑道:“姑娘,這就說到了。”

略頓話鋒,略整神色地接道:“當我熬過了十八個寒暑,幾乎認為生出無望之際,救星來了……”

駱來卿截口問道:“那救星是誰?”

林慕陶道:“就是那‘大漠游龍’帥百川……”

武揚“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他老人家!”

林慕陶接道:“那一次,帥大俠是來長白採藥,無意中發現那一個奇異而奇險的絕谷,獨自站立懸崖頂上向下眺望,當我看到他之後,就大聲呼救……”

武揚截口道:“老哥哥以前認識帥大俠?”

林慕陶搖了搖頭道:“以前不認識,那是他救我出困之後,互相談起來才認識的。”

武揚道:“那麼,老哥哥這一身奇異的輕功……”

林慕陶接道:“我輕功本來不算太壞,自帥大俠救我出困,並加以指點,然後又經過將近一年的苦練之後,於是就大有進境了。”

武揚道:“帥大俠有兩位徒弟也在中原……”

林慕陶淡笑著接道:“不錯,我聽帥大俠說過,並且囑我見到他們時,多加照拂。”

頓了頓話鋒,又笑接道:“不過,憑那兩位老弟的一身成就,我想也用不著我去照拂了,是麼?”

武揚微笑地道:“老哥哥進入中原之後,見到過他們兩人麼?”

“誰?”

“帥大俠的兩位高足呀!”

林慕陶訕訕地一笑道:“說來很慚愧,老哥哥滿腦子都是復仇的烈焰,這件事情幾乎忘記了……”

武揚截口問道:“老哥哥是說還沒有見到過他們兩位?”

林慕陶點點頭道:“是的!”

武揚神秘地一笑道:“可是,事實上老哥哥您已經見到過其中一位了,還想得起來麼?”

林慕陶張目訝問道:“有這種事?我都不知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武揚淡笑道:“老哥哥,還記得你我在南部縣境第一次相遇麼……”

林慕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道:“當時,那首先跟我對話的那個年輕人,就是帥大俠的徒弟?”

武揚點首笑道:“不錯,那是帥大俠的首徒呂大年,目前也是小弟我的盟弟。”

林慕陶苦笑道:“該死!我竟當面錯過。”

頓住話鋒,注目問道:“老弟,那位呂老弟現在在哪兒?”

武揚笑道:“他們師兄弟兩人都與羅爺爺在一起。”

林慕陶訝問道:“你是說那位司徒老弟也在那邊?”

武揚道:“正是。”

林慕陶一蹦丈多高,爽朗地笑道:“走!老弟,老哥陪你走一趟”

武揚淡漫應道:“走!去哪兒?”

林慕陶虎目一張道:“老弟,你裝什麼蒜,當然是去南部縣,看看我那兩位老弟呀!”

武揚接道:“不!該走的是我,不是您。”

林慕陶道:“故事已經說完,我還留在這兒幹嘛?”

武揚神色一整道:“伯母要利用時間傳授三位姑娘的武功,而這兒距魔巢又太近,如果您不留在這兒,那怎麼行!”

林慕陶長吁一聲,武揚又接道:“而且,大夥兒都即將到這兒來,又何必爭這十天半月的時間哩!”

林慕陶苦笑道:“老弟,你不知道我的心情,因為那兩位老弟我雖然還不曾見過面,但因他們兩人是我那救命思人的徒弟,同時,勉強著來說,也算是我的師弟……”

武揚笑道:“以往你都不急,怎麼這會又急起來了?”

林慕陶道:“以往我心急妻仇,幾乎忘去這些,倒也罷了,目前一經你提醒,我真恨不得立即插翅飛過去……”

駱來卿笑道:“林前輩方才還說我太性急,看來您的性急比我的厲害得多哩!”

林慕陶笑道:“姑娘,六月債,還得真快!”

沉默已久的駱雙城忽然接口道:“慕陶,揚兒說得有理,目前你得留在這兒。”

林慕陶苦笑道:“好!既然你們都這麼說,我只好留下了!”

駱雙城道:“理當如此!”

微頓話鋒,又注目接道:“慕陶,昨晚你已和那妖婦碰過頭了?”

“不錯!”

“她認出你的來歷了嗎?”

林慕陶沉思著道:“我想那妖婦還沒有認出來,事實上,被囚禁在那種絕谷的人不可能活著出來,更何況時間又隔了這麼久了哩!”

駱雙城神色凝重地道:“但願她沒認出你來!否則,魔幫中搜查追躡工作,會特別加強的。”

一旁的武揚接道:”伯母,揚兒該走了。”

駱雙城藹然一笑道:“孩子,你已經接連幾天沒好好休息了,我想,急也不爭這半夜時間,還是明天再去吧。”

武揚笑道:“揚兒精神還旺盛得很,而且救人如救火,應該是越快越好,同時,我也想到乘夜趕到比較方便一點。”

駱雙城沉思著道:“那麼,你就走吧!可是你得小心一點!”

武揚接道:“揚兒理會得。”

俯身提起那青衣漢子,大步向廳外走去。廳內群豪目送武揚健壯的背影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接著,一陣忽驟的馬蹄聲,由近而遠,而逐漸消失。

良久,良久,駱雙城首先發出長吁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寂。

接著,駱來卿嬌聲說道:“伯母,您那飛劍手法,也可以傳給我們麼?”

駱雙城一愣道:“飛劍手法?”

駱來卿接道:“就是您今天中午間所施展的……”

駱雙城啞然失笑地截口笑道:“哦!我明白了!”

略微一頓,又談笑著接道:“如果伯母真會使飛劍的話,掃蕩魔宮,僅僅伯母一個人就行啦!”

駱來卿訝問道:“那您今天午間所使的,又是……”

駱雙城笑接道:“那是因為伯母的劍柄上繫著一根肉眼難見的千年水蠶絲,所以,使將起來,就顯得神乎其神,孩子,現在你明白了麼。”

駱來卿“哦”了一聲,笑道:“原來如此!”

駱雙城正容接道:“現在,大家就是歇息,養好精神,明晨即開始傳授‘九陰罡煞’!”

林慕陶笑道:“由我擔任警戒……”

當夜,四鼓與五鼓之交。

武揚帶著那青衣漢子,共乘七怒馬到達綿竹城郊的一座密林之中。

首先,他藏好七怒馬,並叮囑它不可發出聲音來。

然後,他開始化裝,並穿上那位綿竹分舵的外衣。

然後,他解開那青衣漢子的昏穴,並低聲問道:“朋友,還認得我麼?”

那青衣漢子擇了揉眼睛,向四周打量著,訝問道:“咦!陳兄,這是怎麼回事?”

這青衣漢子的反應,使武揚對自己的化裝術,滿意地笑了:“嗨!朋友,我可不是你心目中的‘陳兄’!”

青衣漢子總算已想起不久以前的遭遇來了,愣了一得之後,苦笑道:“武少俠好高明的易容術!”

武揚淡笑道:“雕蟲小技,朋友謬獎!”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朋友貴姓?”

青衣漢子道:‘在下敝姓王。”

武揚沉聲道:“王朋友,還記不記得本俠方才說,請你再給我合作一次的話?”

王姓漢子道:“記得。”

微微一愣,又訝問道:“武少俠要怎樣一個合作法呢?”

武揚淡笑道:“王朋友是聰明人。看了本俠目前這打扮,應該明白這合作的辦法的。”

王姓漢子目光一掠武揚的周身,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苦笑道:“在下明白了。”

武揚正容沉聲道:“明白了就好,由現在起,你還是百鳳幫中護法,我暫時是百鳳幫綿竹分舵的分舵主。”

王姓漢子道:“在下理會得。”

武揚峻聲接過:“王朋友,希望你莫動什麼鬼心眼!要知道,那是跟你自己過不去。”

王姓漢子苦笑道:“這個,在下明白,不過,事情成功之後,少俠將怎樣安排我呢?”

武揚道:“廢去武功放你逃生。”

王姓漢子神色黯然地輕輕一嘆。

武揚沉聲接道:“記著,此去是由你主持,你可以向你的同伴說,已奉金總護法面諭,著將東方亮立即押返總宮。”

王姓漢子有氣無力地道:“是的。”

武揚峻聲道:“待會,你可不能這麼要死不活的!”

王姓漢子苦笑道:“在下知道。”

武揚略一沉思道:“對了!你那同伴姓什麼?”

王姓漢子道:“姓吳,名……”

武揚截口沉聲道:“夠了,咱們走!”

百鳳幫綿竹分舵,就設在綿竹城中鄒員外的住宅中。

那鄒員外的住宅,縱深三進,算得上是建築宏偉。武揚偕同那王姓漢子,到達那緊閉著的黑漆的大門前,王姓漢子低聲道:“到了。”

武揚以真氣傳音道:“照我方才的吩咐,叫門!”

王姓漢子點點頭,舉手在那兩扇黑漆大門的晶亮銅環之上,輕輕叩了三下。

裡面傳出一低沉的語聲道:“誰?”

王姓漢子道:“本座乃總宮王護法,和貴分舵陳分舵主。”

“格”地一聲,大門上現出一個方格,想是裡面的人在暗中察看外面的虛實。

少頃之後,呀的一聲,兩扇黑漆大門洞開,武揚與王姓漢子並肩昂然走了進去。

一進大門,武揚立即停步於那正俯自恭立一旁的黑衫人身前,面目嚴肅沙啞著嗓音道:

“今宵誰輪值?”

黑衫人俯身如故,恭聲答道:“回舵主,今宵是劉香主輪值。”

武揚揮了揮手,沉聲道:“傳劉香主,快!”

黑衫人恭聲應是,向武揚與王姓漢子分別一札之後,匆匆離去。

武揚一面打量著院中景物,一面以真氣傳音向那王姓漢子道:“朋友,待會你可得沉著一點,不可露出馬腳來!”

王姓漢子點了點頭道:“是的,我知道。”

武揚道:“咱們先坐一下吧!”

說著,就在門房前的長凳上坐了下來,那王姓漢子則坐在另一張木椅上。

一陣腳步響動,一個挎刀勁裝大漢疾步走了過來,後面隨著那黑社人。

那挎刀勁裝大漢向武揚和王姓漢子分別施禮道:“屬下劉彪,見過分舵主、王護法。”

武揚一擺手,沉聲道:“罷了!劉香主,請立刻將那位東方護法帶過來!”

劉彪一楞道:“分舵主,難道……”

武揚沉道:“少廢話!我叫你立刻將那廝帶過來。”

劉彪惶恐地俯身道:“是!屬下立刻就去!”

他,口中說“立刻就去”,可是,人卻依然俯身站在那兒沒動。

武揚怒聲道:“幹嗎還不走?”

劉彪訥訥地道:“分舵主還沒給令牌。”

武揚心中暗道一聲:“該死!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心念轉中,手卻本能地向懷中掏去。

當然他掏不出令牌來,只好淡然地笑道:“令牌沒帶在身邊,你傳本座口令就是。”

劉彪仍然是訥訥地道:“回分舵主,因那東方護法身份特殊,您曾經頒過令諭,沒有令牌,任何人都……”

武揚截口沉聲道:“本座親提人犯,自當例外,去!如看守者不肯相信,著他一同護送前來好了!”

劉彪莫可奈何地道:“屬下遵命。”

說著,躬身一札,轉身疾奔而去。

那王姓漢子低聲問道:“少俠,要不要將那吳護法叫來。”

武揚冷然地道:“等那東方亮提來之後,再去見他……”

少頃之後,劉彪偕同一個彪形大漢,押著那以東方亮身份作為掩護的“止水劍客”胡思森疾步而來。

劉彪邊走邊向那彪形大漢道:“黃得勝,你瞧,分舵主與王護法都在這兒,我沒騙你吧?”

那叫黃得勝的彪形大漢訕訕地一笑,向武揚恭敬地一躬身道:“黃得勝見過分舵主。”

武揚一揚手,沉聲道:“沒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黃得勝恭聲應是,轉身大步而去。

武揚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止水劍客”胡思森,只見他還是前此在南部縣城中所見到一身關外邪道“知機子”東方亮的道裝,那入鬢長眉,那炯炯雙目,以及那花白長髯和灰色道抱,都一如往昔,一點也不像受過委屈的樣子……這些,頗使武揚暗自寬慰。

此來途中,武揚已於那王姓漢子口中獲知,金策易雖懷疑“東方亮”有通敵之嫌,但在罪證未確定之前,不便遽加非刑,而那奉命押解的王、吳兩個護法,站在同事立場也不便故加刁難。

所以,“東方亮”雖已失去自由,卻僅僅是雙肩要穴被制,並未吃什麼苦頭。

當下,武揚向那王姓漢子淡淡一笑道:“王兄,東方護法雖與王兄誼屬同僚,但畢竟是待罪之身,此行途中難免風險,單是制住雙肩要穴是不夠的。”

王姓漢子訕訕一笑道:“依陳兄高見呢?”

武揚道:“依兄弟拙見,還須加點兩處穴道。”

說著,不等那王姓漢子表示意見,緩步向前,揚指在“止水劍客”胡思森臉前連點兩下。

他的動作,快速而巧妙,不但他加點兩處穴道是假,而且已暗中凌空解了胡思森被制的雙“肩井”要穴,同時並已真氣傳音向胡思森道:“胡老,我是武揚……請凝神應變……”

“止水劍客”胡思森雙目中異彩微閃,但卻故意冷哼一聲道:“最好將老夫來個五花大綁。”

武揚淡然一笑道:“兄弟職責所在,東方護法可得多多擔待一點!”

回頭向那王姓漢子道:“王兄,可以派人去請吳兄了。”

王姓漢子向那呆立一旁的劉香主道:“劉香主,勞駕你去將吳護法請來,就說是我說的,總宮有急令,著押解東方護法立即起程。”

劉彪連聲恭諾,向裡面走去。

武揚沉聲喝道:“且慢。”

劉彪卻步回身道:“分舵主有何指示?”

武揚道:“吩咐下去,立刻準備四匹長程健馬。”

劉彪一怔道:“四匹健馬?他們一共才三位呀!”

武揚沉聲叱道:“叫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廢話連篇的,難道說本座就該徒步護送他們三位離境?”

劉彪惶恐地道:“屬下該死!”

武揚不耐煩地揮手道:“去去去!越快越好!”

外面,傳來清晰的更鼓聲,時正五更二點。

那王姓漢子不安地道:“快要天亮了。”

武揚漫應道:“只要等吳護法一到,立刻起程。”

這時,“止水劍客”胡思森真氣傳音向武揚道:“老弟,老朽已可一搏了,咱們……”

武揚截口道:“胡老請稍安如躁,晚輩還另有打算。”

胡思森訝然地傳音道:“目前,只有一個姓王的,咱們正好宰了他揚長而去,何必再等那吳護法呢?”

武揚淡然一笑道:“胡老,天機不可預洩。”

胡思森搖了搖頭道:“老弟,那姓吳的可不比這姓王的,難纏得很哩!”

武揚微笑說道:“胡老請放心,晚輩自有分寸。”

傳音至此,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只見那劉彪跟在一個身材高大的灰衫人背後,疾步走了進來。

那灰衫人兩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目有神而目光陰鷙,年紀約摸五旬左右,由外表即可看出,此人不但武功要高於穴位已被制住的王護法,而且心機方面,也顯然要比王護法深沉得多。

胡思森傳音指點道:“來人就是那姓吳的……”

武揚微一點首,朝著那吳護法揚聲道:“吳兄,打攪你的清夢,真是抱歉得很!”

那吳護法停步武揚等人身前,微笑地道:“哪裡,哪裡,這是公事嘛!”

陰鷙的目光一掃接道:“立刻就走?”

武揚答道:“是的!立刻就走。”

扭頭向劉彪問道:“劉香主,馬匹準備好了麼?”

劉彪恭聲道:“四分舵主,馬匹已由側門牽出……哦!已到了大門外了。”

門外,蹄聲雜踏,在門房內微弱的燈光反映之下,四匹黃驃健馬,已昂首奮蹄地整裝待發,武揚正密接道:“吳兄,王兄,為了避開敵人耳目,咱們最好就是天亮之前離開本分舵。”

吳護法目注武揚訝問道:“陳兄,你的嗓子怎會變沙啞了?”

武揚訕訕地一笑道:“好教吳兄說笑,兄弟因昨家逢場做戲,略感風寒,以致……”

吳護法截口道:“唯大英雄本色,是真名士乃風流,陳兄不但是大英雄,也是真名士哩!”

吳護法似突有所憶地注目接問道:“哦!對了!陳兄,王兄此行有所發現麼?”

武揚笑道:“此行收穫出乎意外地豐碩,兄弟正想向吳兄報告哩!”

吳護法精神一振道:“怎麼說?”

武揚壓低嗓音道:“武揚那小子等一行人,正落腳在距此約七十里的九頂山中,而且,看情形,那小子似乎暫時還不會離去。”

吳護法雙目中異彩一問道:“此話當真?”

武揚道:“吳兄可問問王兄。”

吳護法扭頭向王護法(即王姓漢子)道:“王兄,這消息可靠麼?”

王護法道:“這是兄弟與陳兄弟親自所踩探,當然可靠。”

武揚注目道:“吳兄是否有意建此一意外奇功?”

吳護法笑道:“天與不取,謂之逆天!這是天授良機,豈可輕易錯過!”

武揚沉思著道:“話是不錯,只是那小子等一行人,實力太強,咱們目前的力量,未免太單薄了一點。”

吳護法笑道:“陳兄,有道是:鬥力不如鬥智,山人自有道理,你儘管放心就是。”

說話間,目光一掠“止水劍客”胡思森,似乎突有所憶地向王護法問道:“王兄,總宮的命令呢?”

王護法漠然地道:“命令是總宮派急足送來的。”

“人呢?”

“在郊外官道之旁等待。”

“王兄是說,當你們回分舵途中,碰到那位送信的專差。”

“正是。”

吳護法雙目中掠過一絲疑色間,武揚心中電轉著。

“此人不愧是一個難纏的角色!在利慾薰心的熱潮中,居然還能如此細心……”

他,心念電轉,口中卻淡然一笑道:“吳兄,急不如快,咱們要想建此意外奇功,可不能再耽擱了呀!”

武揚這一轉移對方注意力的攻心戰術,居然生了奇效,只見吳護法略一沉思,立即毅然地說道:“好!這就走!”

真是說走就走,當先走出大門。

三人飛身上馬間,武揚扭頭向劉彪道:“劉香主,請將東方護法扶上馬鞍。”之後,王護法一摧坐騎說道:“兄弟帶路。”

當先疾馳而去。

武揚順手在胡思森的坐騎上抽上一鞭,於是,胡思森走在第二。

然後,武揚向吳護法笑了笑道:“吳兄請先。”

吳護法道:“陳兄請。”

武揚道:“吳兄是總宮護法,兄弟豈敢僭越,理當由兄弟殿後才是。”

吳護法道:“有道是強賓不壓主,陳兄是此間主人,兄弟又豈可僭越!”

武揚心知對方城府甚深,此時心中仍存疑念,深恐自己在背後暗算於他,所以一再謙讓,當下心中暗自一哼:“老賊!饒你奸鬼,今宵你也難以逃脫本俠的手腕了……”

心念電轉,口中淡然一笑道:“吳兄既如此說法,兄弟如果再要謙讓,那就變成矯情了!”

說著,“刷”的一聲,跨上坐騎,已推開四蹄,向前疾馳而去。

接著,那吳護法也催馬後隨。

就這樣,四騎快馬,銜枚疾馳,不消盞茶工夫,已快達武揚藏七怒馬的那一座密林邊。

此時,東方已出現魚肚白色。

走在最前面的王護法韁繩一帶,領先走入密林中,胡思森。武揚、吳護法等三騎也跟蹤進入。

最後面的吳護法微訝地問:“陳兄,那位總宮送信的專差,就在這林中了?”

武揚道:“不錯!”

說話間,已深入密林百丈,也就是已到達武揚藏馬的地方了。

那七怒馬一見主人回來,不由昂首奮蹄,並低聲嘶鳴著,狀至愉快。

那吳護法入目那七怒馬的雄姿,不由悚然一驚道:“慢著!這好像是傳說中的七怒馬,武揚那小子恐怕就在這林中……”

武揚談笑著,以本來嗓音截口沉聲道:“不錯!本俠就在你面前。”

變起倉促,吳護法已失去了平日的鎮靜,訥訥地道:“陳……陳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武揚伸手抹去臉上的易容藥,冷笑一聲道:“誰有工夫跟你開玩笑!”

這時,“止水劍客”胡思森也飛身下馬,向著吳護法淡然一笑道:“吳兄,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依兄弟之見……”

吳護法冷笑一聲道:“高明!高明!想不到我吳某人會在陰溝裡翻船。”

那很少說話的王護法同時朗聲說道:“吳兄,請聽兄弟一言。

吳護法目光一掠王護法和胡思森,冷然叱道:“你們兩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也配跟本座說話!”

撥轉馬頭,即待向林外馳去。

武揚震聲大喝道:“站住!”

吳護法相應不理,穿林疾馳如故。

武揚揚聲冷笑道:“姓吳的,你能再逃出十丈,我武揚跟你姓!”

話聲中,由馬背上飛身而起,疾如激矢般向吳護法撲去。

就這同時,胡思森揚聲喝道:“不可輕敵,老弟,當心他的追魂計!”

那吳護法騎著馬在密林中疾馳,畢竟有甚多阻礙,他眼看武揚已飛射追來,並誇下了海口,不由得他情急智生,當武揚的身軀即將追近時,由馬背上騰身而起,攀住頭頂上空的樹枝,身形一蕩,剛好讓過武揚那雷霆萬鈞的一擊,說驚險可算是間不容髮。

武揚以毫髮之差,不但未曾抓住敵人,並且,他自己激射的身形反而由敵人的腳下交錯而過。

同時,那吳護法已緊抓此一瞬即逝的良機,由樹枝上飛射而下,霎時間,反客為主,雙掌揚處,一蓬淬毒追魂針已電射而出,朝武揚的背影漫天射來。

好武揚,他一樸成空之後,心知敵人必將反客為主,乘機反擊。

當他耳聽背後說嘯驚魂中,已知敵人的追魂針業已出手,當下真氣一沉,一式“任蟒翻身”,身形倏轉,同時,“浩然大八式”中的一招“山川易形”已電疾發出。

服過空青石乳後的武揚,其真力已大非昔比,這含憤一擊,豈同小可!

掌風所及!只見那些淬毒的追魂針,竟以比吳護法手中更勁更疾之勢,被震得紛紛倒射而回,朝疾射而來的吳護法周身兜頭罩下。

那吳護法想不到見面下的武揚,竟比傳說中的武揚還要高明得多,當下心膽俱寒中,急射的身形猛然下瀉,緊接著,接連四五個滾轉,才堪堪避過那本來由他自己發射的無數淬毒追魂針。

不過,追魂針雖然是勉強避過了,卻沒法避過武揚那緊跟而來的追擊。但覺身形一顫,真氣盡洩,他自知一身功力已被武揚給廢去了,在冷汗涔涔中,不由瞑目發出一聲長嘆。

緊接著,他的耳邊響起武揚的清朗的語聲道:“很抱歉!閣下,你輸了!本俠還是姓武。”

略微一頓,又淡笑著接道:“如果閣下能再多跑出兩丈,那情況就不同啦!……”

吳護法掙扎著站起身來,切齒恨聲道:“姓武的,少說風涼話,你最好是將老夫殺了,否則……”

“止水劍客”胡思森已含笑走近前來,拍著武揚的肩膀,目射異彩地朗聲說道:“老弟,老朽佩服得沒話說了!”

武揚歉笑道:“胡老謬獎了!”

目光移注那吳護法,冷然一哂道:“閣下,說句你不愉快的話,要殺死你,等於捏死一隻螞蟻,不過,目前,本俠還需要你合作一下,只要你能誠心合作,本俠決不虧待就是。”

吳護法冷笑道:“要命,老夫有一條,其它,可休想!”

胡思森接道:“吳兄,縷蟻尚且貪生,你何苦……”

吳護法怒聲叱道:“吃裡扒外的匹夫,憑你也配向老夫……”

胡思森淡笑著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截口笑道:“吳兄,請仔細瞧瞧,老朽是不是那吃裡扒外的東方亮?”

目前的胡思森,有一張清癯的臉,挺直的鼻樑,長眉,鳳目,方口,面部輪廓,竟有六成跟東方亮近似。

那吳護法入目之下,不由一怔道:“你不是東方亮麼?”

胡思森笑道:“現在,吳兄該不敢再罵我‘吃裡扒外’了吧?”

吳護法注目問道:“那你究竟是誰?”

“華山止水劍……”

“原來你就是傳說中業已死去的胡思森!”

“抱歉得很!老夫竟活在敵人的心臟中。”

“那麼,那東方亮呢?”

胡思森揚了揚手中的人皮面具,淡笑道:“還要解釋麼?”

吳護法恨聲道:“原來東方亮早已遭了你的毒手?”

目光一掠那王護法,冷然接道:“那麼,這位王護法也是假的了?”

胡思森道:“不!這位王兄倒貨真價實。”

吳護法冷然一哂道:“也是貨真價實的吃裡扒外的走狗!”

武揚淡笑著接道:”閣下錯怪人了!那位王兄是被本使強迫他合作的。”

吳護法道:“你也想在老夫身上如法炮製?”

武揚正容道:“這是雙方有利的事情,希望閣下莫太固執。”

吳護法冷哼一聲道:“你看錯人了!老夫雖已認栽,但骨頭仍硬。”

武揚臉色一寒道:“本俠沒工夫給你窮蘑菇,你可得多加考慮。”

吳護法雙目一閉道:“不需再考慮了,你下手吧!”

武揚峻聲道:“閣下如真個想死,本俠為防機密外洩,可顧不得什麼‘不向已失抵抗力的人下手’的原則了。”

吳護法閉目如故,道:“老夫再說一遍,你下手吧!”

武揚星目中殺機一閃,徐徐揚起右掌。

胡思森適時沉聲喝道:“老弟且慢!”。

接著向吳護法正容朗聲道:“吳兄,你這種視死如歸的精神,胡某人非常敬佩,只是你這樣死法,太不值得了!”

吳護法閉目冷笑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胡思森搖搖頭向武揚道:“老弟,且將你要他合作的辦法說出來聽聽!讓老朽衡量一下?”

武揚沉思著道:“晚輩的本意,是想請王、吳兩位護法以本來面目和身份隨同胡老前輩前往九頂山……”

胡思森截口訝問道:“往九頂山於嗎?”

武揚道:“往九頂山與何伯母慧卿妹等三位姑娘會合。”

胡思森道:“如此說來,方才老弟說咱們有人在九頂山,要他們前往建功的話,都是實情了?”

武揚笑道:“不錯!其中只有一點不實,就是武揚並不在九頂山中。”

胡思森蹙眉道:“老弟,你口中的‘何伯母’是誰?慧卿以外的另兩位姑娘又是誰,她們那些人呆在九頂山幹嗎?”

武揚訕訕地笑道:“胡老,此事一言難盡,請讓晚輩從實說起,可好?”

胡思森笑道:“老朽是越聽越糊塗了,你本該早就從實說起才對。”

武揚道:“好的!那麼,請諸位都就地坐下來。”

緊接著,武揚、胡思森、王護法都就地坐下了,只有那位吳護法仍然倔強地站著。

接著,武揚將近期中所發生的事,除開“止水劍客”胡思森已經知道的略去之外,其餘都源源本本地說了一遍。

這些曲折離奇的情節,不但使“止水劍客”胡思森大感意外的感慨不已,即連那倔強的吳護法,也情不自禁地心平氣和地坐了下來。

可不是麼?傳聞中早已死去的毒鳳幫主夫人竟仍然健在,而那暗中操縱百鳳幫的所謂正宮皇娘,卻原來是毒鳳幫的一名小小香主,這些,還不夠令人驚奇麼!

當武揚娓娓地說完全部經過之後,胡思森忍不住連連自語道“太不可思議了!太不可思議了!”……微微一頓,注目接道:“老弟,你要我去九頂山,是為了增強你何伯母這一方在的實力,以便她全心全力栽培那三位姑娘?”

武揚點頭道:“是的!目前,胡老身份已經揭穿,自不便再闖魔幫中去,而且,事實上也無此必要了!所以,晚輩才有這種想法與安排。”

胡思森微笑道:“老弟,你這安排很夠周密尤其是方才解救老朽的這著棋,硬是要得!”此老高興之下,連四川方言露出來了。

武揚謙笑道:“胡老謬獎了,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

胡思森神色一整道:“老弟不必忒謙,不是老朽過份擇你。以目前這一手而言,縱然諸葛重生,也不過如此!”

武揚笑道:“胡老,你捧得太離譜哩!”

胡思森搖頭笑道:“一點也不過份,試想:我這犯人是分舵主與兩位總宮護法親自押走,沿途魔幫眼線可以證明,可是,誰會想到,事實上卻並非‘官差’押解‘犯人’,而是‘犯人’押解著‘官差’!哈哈哈……所以,老朽說,縱然諸葛重生,也不至玩得更漂亮的了!”

武揚輕輕一嘆道:“可是這位吳護法不肯合作,未免美中不足。”

胡思森道:“老朽既已明白了全部內情,這個,你就不用再擔心,一切由老朽負責就是。”

武揚眉梢一展,笑道:“胡老能多費點心思那是再好不過了!”微頓話鋒,目光一掠那位王護法說道:“胡老,那位王兄一直跟晚輩合作得很好,晚輩承諾不會虧待他,此去到達九頂山之後,請胡老善加照顧,一俟大夥兒到齊,就可恢復他的自由了。”

胡思森笑道:“這些,老朽理會得,說來他們兩位,還算是老朽的同僚哩!老朽豈會怠慢他們。”

武揚沉思著道:“胡老還有什麼吩咐麼?”

胡思森道:“對老朽所敬佩的人,不敢言吩咐,而事實上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什麼話來。”

武揚道:“那麼,晚輩告辭!”他,走向那七怒馬時,又補上一句道:“胡老,晚輩拙見為避免敵方耳目,最好是天黑後再入九頂山。”

胡思森點點頭道:“好的,老朽記下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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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8 15:28: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略施小計

四圍山色中,一夕殘照裡。

一騎快馬,沐著落日餘暉,在蜿蜒的山道上,風馳電掣地疾馳著。

這是兼程趕往南部縣去的俠魂武揚。

他,自與“止水劍客”胡思森分手之後,藉著七怒馬的奇快腳程,以不到一日的時間,趕了將近六百里的崎嶇山路,到達距南部縣他們的臨時基地,僅約十里的一個山谷間。

陡地,他一聲驚咦!胯下七怒馬怒嘶著,人立而起一個迴旋,武揚已飄身下馬,向避立道旁的一位全真道長拱手歡呼道:“道長別來無恙?”

原來這人就是邛崍派的掌門人狄青棟。

狄青棟微怔之後,目光一亮,含笑稽首道:“託福!武少俠你好?”

武揚答道:“好!好!託道長洪福。”

微微一頓,注目接道:“道長意欲何往?”

狄青棟道:“貧道正欲前往南部縣,少俠是否也正要?”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在下也正是前往南部縣。”

神色一整,注目接問道:“道長,有關今師弟之事,道長是否已有所聞?”

狄青棟長嘆著接道:“已經接到過百鳳幫的通知……”

武揚截口歉笑道:“在下十分抱歉,敬希望長能多多曲諒。”

狄青棟苦笑著接道:“少俠太言重了!其實,唐天鵠雖與貧道為師兄弟,但他桀騖不馴,一向就不曾將我這師兄放在眼中,如今,他既已投入魔幫,為禍江湖,能假手少俠將其除去,也就等於是代貧道清理門戶,貧道感激不暇,豈有對少俠見責之理。”

武揚正容接道:“道長大義凜然,在下好生敬佩。”

狄青棟神色黯然地道:“這事情對敝派而言,是一件不幸的事,目前既已過去,不提也罷。”

略頓話鋒,伸手向山下一指道:“下面嘉陵江邊,有一小酒肆,少俠如不急著趕路,咱們共飲一杯可好?”

武揚點點頭道:“好的,道長遠來是客,理當由在下做東。”

在小酒肆中,兩人叫了幾樣可口的酒菜,三杯下肚之後,武揚注目問道:“道長,請恕在下冒昧了,道長似乎有甚心事?”

狄青棟苦笑接道:“心事倒沒有,但有幾句話,如骨梗在喉,大有不吐不快之感。”

微頓活鋒,正容注目接道:“少俠,貧道既然是接獲天忌老人等聯名所發的武林帖,前來盡一份力量,卻為何只貧道一個人來,少俠曾想過此中原委嗎?”

武揚微微一得道:“在下雖有所疑,卻未便出口。”

狄青棟長嘆一聲道:“其實,本來還有本派中四位長老,一同前來,可是,卻在半途上出了問題。”

武揚暗中一驚,脫口問道:“出了什麼問題?”

狄青棟道:“那是由百鳳幫所具名的一份警告書,那警告書中說……少俠,貧道照實說來,你可不要見怪。”

武揚正容道:“道長太客氣了,有話請儘管說就是。”

狄青棟沉思著接道:“那警告書中說:天忌老人與巫山無慾叟二人,尸居餘氣,自己的生命且朝不保夕,又何能領導群雄,至於‘天涯樵子’吳伯泉,‘止水劍客’胡思森,以及‘俠魂’武揚等人,更是釜底游魚,自保不暇。”

頓住話鋒,歉然一笑道:“總之,他們將正派群雄,批評得一文不值,而對他們自己,卻誇張地吹噓得天花亂墜,儼然以武林盟主自居,最後,卻嚴正警告各門各派,不可盲目附從,否則,丹碧山莊事件,就是一個前車之鑑。”

武揚微微一哂道:“道長已相信了?”

狄青棟正容道:“少俠,貧道要是相信了這些,就不會來了,不過,本派中的四位長老卻因此而藉機離去。”

武揚淡然一笑道:“哦!原來如此。”

狄青棟輕輕一嘆道:“本來,為了唐天鵠之事,四位長老中有兩位就心存不快而不願來,經貧道多方勸解,才勉強就道,如此一來,他們四位有志一同,再也挽留不住了。”

武揚正容接道:“人各有志,這是沒法勉強的事,道長大可不必為此而耿耿於懷。”

狄青棟接道:“據貧道所知,雪山、峨嵋、青城第三派人馬,也已經……已經……”

武揚淡笑接道:“也已經走了是嗎?”

狄青棟點點頭嘆道:“是的。”

武揚正容道:“道長,在下說一句放肆的話,道長可莫多心。”

狄青棟苦笑道:“少俠請儘管說,貧道絕不多心就是。”

武揚朗聲道:“羅老與古老等人之所以聯名發出武林帖,固然是希望各個門派,群策群力,共襄義舉,但實際上卻也並未對此舉抱多大希望,頂多也不過是藉此壯壯聲勢而已!道長明白了嗎?”

狄青棟點點頭道:“貧道明白了,也更放心了。”

武揚正容接道:“在下之所以首先請道長莫多心,其原因就在此,因為嚴格說來,前此之所以散發武林帖,其主因是基於江湖禮數,其次是提醒各門各派,莫中敵人臼套,再其次才是明張撻伐,同伸天討,以及先聲奪人之效。”他頓了頓,又道:“所以,縱然各門各派,不派一兵一卒參加,在下等也有信心,有力量,可以犁庭掃穴,蕩平妖氛。”

頓住話鋒,談笑著接道:“其實,自寒家丹碧山莊事件發生之後,武林精英已損失殆盡,縱然各門各派,能顧全江湖道義,派人共襄義舉,而事實上,能派用場的人手,也不多了,道長,你說是嗎?”

狄青棟苦笑道:“不錯!武林中有點名氣的人,不是死於丹碧山莊事件之中,就是被魔幫收買……唉!也幸虧少俠並未對各門各派寄以厚望,否則,倒真是令人失望呀!”

狄青棟的話聲未落,眼前人影一閃,一聲歡呼:“二哥,你是幾時回來的?何伯母呢?

咦!這位道長是……?”

來人是司徒傑,他人未站穩,連珠炮似的問話,源源不絕地吐出。

武揚爽朗地笑道:“四弟,你可以一連問出三四個問題,但我可只能一個一個的解答哩。”

司徒傑方自啞然失笑間,武揚已含笑接道:“這位是邛崍派掌門人狄道長。”

狄青棟一面還禮,一面讓座道:“司徒少俠請坐。”

當堂倌忙著搬椅子,添杯筷間,武揚不等狄青棟發問,立即淡笑接道:“道長,這是在下盟弟司徒傑,‘大漠游龍’帥百川大俠的高弟。”

狄青棟目光一亮道:“原來司徒少俠是帥大俠的高弟,真是幸會!幸會。”

微微一頓,接問道:“司徒少俠,令師也到中原來了。”

司徒傑搖頭淡然一笑道:“家師沒有來。”

武揚微笑地接道:“四弟,我是剛到這兒,此行任務已圓滿完成,何伯母等一行人另有任務,沒同來。”

司徒傑星目一轉,笑道:“我那位準二嫂,也跟何伯母在一起?”

武揚竟然臉上一紅道:“不錯。”

神色一整,注目接道:“四弟,說正經話,此間情況可好?”

司徒傑目光一瞥狄青棟,苦笑道:“好!不過……”

武揚心知司徒傑是礙著狄青棟在座,有些話不便說,連忙接道:“四弟,狄道長不是外人,有話儘管說就是。”

司徒傑這才神色一整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有些應邀而來的門派,又三三兩兩地藉故離去了。”

武揚平靜地道:“這些離去的人,是否都是為了百鳳幫那一紙威脅性的警告書?”

司徒傑道:“不錯!”

略微一頓,又訝問道:“怎麼?二哥,你已經知道了?”

武揚道:“是的!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我是剛剛聽這位狄道長說起的。”

說到這裡,似乎突有所憶地轉註狄青棟問道:“道長,有關百鳳幫的那一份警告書,道長是否還帶在身邊?”

狄青棟道:“貧道還保存著,少俠是否需要欣賞一番?”

武揚微笑道:“在下想請道長將那份警告書轉讓,可以嗎?”

狄青棟微笑道:“這玩藝對貧道並無用處,如果少俠用得著它,貧道理當轉贈少俠。”

說著,已由懷中掏出一份摺疊好的素箋,遞給武揚。

武揚雙手接過道:“謝謝道長。”

展開素箋,略一審視之後,才正容說道:“道長也許還不明瞭在下要這玩藝的用意吧?”

狄青棟點點頭道:“不錯!”

武揚改以悲痛的語氣說道:“有關丹碧山莊慘案,在下先祖含冤負屈,忍恨自我心明心跡的事,道長總該有過耳聞的了?”

狄青棟高宣佛號道:“無量壽佛!此事貧道不但已有耳聞。而且也至為痛心。”

武揚目蘊淚光地,沉思著接道:“不久前,‘巫山無慾曳’古老告訴我,先祖舉掌自絕之前,曾向一名家丁吩咐過:‘武義,等揚兒回來,你告訴他,為爺的八十已過,死了也不算夭折,不過,今天這件公案,他將來如不能替為爺的查個明白……’唉!他老人家的話,只說到這裡,而可憐的武義,也未選過那一次劫難,如非古老死裡逃生將先祖遺言轉告給我,我還不知道他老人家當時是多麼悲憤。”

略微一頓,長嘆一聲道:“如今,真相雖已大白,但恐怕還有不少的人不明內情,在下本意,本擬於正邪大決戰時,生擒駱陽鍾和金策易那兩個罪魁禍首,要他倆當著天下群雄之面前,說明誣陷先祖的經過詳情。”

話鋒再度一頓,揚了揚手中的素箋,悽然一笑道:“如今,天奪其魄,而使他們不打自招,這倒可以省掉未來的不少唇舌了。”

狄青棟恍然大悟地道:“哦!對了!那面的‘丹碧山莊事件,就是一個前車之鑑’的話,倒真是不打自招了。”

武揚慎重地將那素箋揣入懷中,轉註司徒傑道:“四弟,目前留在古堡中的,還有些什麼人?”

司徒傑方自微微一愣,武揚又接著補充道:“我指的是那些應邀而來,還沒有離去的人。”

司徒傑這才沉思著道:“少林新任掌門方外大師和大慈大悲兩位長老,武當新任掌門松月道長和太乙、太玄兩位長老,華山的金龍八劍,丐幫新任幫主‘追風神乞’伍大元和四位護法……唔,沒有了。”

武揚微笑著接道:“還有一位。”

司徒傑一怔道:“還有誰?”

武揚笑指狄青棟道:“還有這位邛崍掌門人狄道長。”

司徒傑方自微微一笑,武揚卻神色一整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四弟,不必認為咱們人數少而洩氣,我卻認為就目前這陣容,已是非常壯大了。”

狄青棟也正容道:“不錯!楚員三戶,亡秦必楚,何況自古邪不勝正,敵人勢力雖大,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司徒傑道:“話是不錯,不過,我總認為那些來而又去的人,實在未免太短視了。”

武揚淡然一笑道:“其實,這也難怪他們,好生惡死,乃人之常情,芸芸眾生之中,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只見一義,不見生死’的境地。”

狄青棟發出一聲感慨無窮的長嘆。

接著,武揚突有所憶地向司徒傑問道:“四弟,你說丐幫有四位護法也在古堡中?”

司徒傑道:”是的。”

武揚注目接道:“那四位護法之中,有沒有一位姓常,名永吉的?”

司徒傑目光一亮道:“有!他是來賓中最活躍,也是最積極的一位。”

武揚蹙眉漫應道:“是的嗎?”

司徒傑道:“二哥,你認識那位常護法?”

武揚意味深長地道:“是的,我認識他,當世之中,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比我認識他更透徹的人。”

狄青棟訝問道:“少俠,難道你懷疑常永吉那人有問題?”

武揚正容道:“道長,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司徒傑接道:“二哥,我方才說過,那位常護法是來賓中最活躍,也是最積極的人,人緣也最好,跟誰都談的來,似乎不像那種有問題的人。”

武揚輕輕一嘆道:“四弟,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嗎?”

微微一頓,又正容接道:“不錯!他表現得很活躍,也很積極,可是兵法有云:‘實者虛之,虛者實之’,那廝表面上的活躍與積極,可正是他工作上的最好掩護啊!”

狄青棟注目問道:“少俠,聽你這話意,想必是那常永吉有什麼把柄落在你手中了?”

武揚沉思著道:“道長,把柄還談不到,不過,在下曾親眼見到他那種大出常情的鬼祟行動。”

接著,他將前次與華山掌門人“龍鳳劍”冷秋華分手後,為不放心“天涯樵子”吳伯泉和武當松月道長等人的安全,而暗中跟蹤加以維護時,在劍門附近所遇到的所謂天官教教徒與丐幫弟子惡拼,當時常永吉所表現的不近情理的鬼祟行動,大略地說了一遍。

狄青棟臉色凝重地道:“不錯,如此說來,常永吉這人的確非常可疑。”

司徒傑也“哦”的一聲道:“二哥,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那位常護法是有點可疑了。”

武揚神色一動,注目道:“怎麼說?”

司徒傑道:“那常永吉似乎嗜酒成癖,每晚都要去城中喝酒。”

武揚截口道:“是否每次都是一個人出去?”

司徒傑道:“那倒不一定,有時是一個人,有時卻有人陪著他。”

武揚略一沉思道:“四弟,你陪狄道長先回去……哦!你這回獨自出來,是否有事?”

司徒傑訕訕地一笑道:“沒有事,我不過是門得慌,一個人出來蹓蹓,想不到在門外看到你那匹寶馬,就將我引進來了。”

武揚接道:“那就這麼決定吧!你回去之後,不妨放出消息,就說我與何伯母都已經回來了,然後暗中與三弟好好地監視那常永吉的一切行動。”

司徒傑點點頭道:“好的!”

武揚正容道:“常永吉身為丐幫總舵護法,一身功力並不太差,你可得多加小心。”

“是的。”

“還有,這事除了三弟之外,暫時莫向任何人洩露。”

司徒傑道:“小弟記下了。”

武揚接道:“還有,請暗中通知大哥,要他在江邊等我。”

司徒傑點了點頭,武揚徑自向狄青棟歉笑道:“道長,很抱歉,現在,只好請我這位四弟陪你一起走了。”一當夜,二更時分。

武揚乘著七怒馬,踏波飛渡過波濤洶湧的嘉陵江。

他,人馬才一登岸,一條人影飛撲而來,併發出一聲歡呼道:“二弟,看你想煞愚兄了。”

來人正是羅大成,武揚飄身下馬,與羅大成握手寒暄之後,羅大成接問道:二弟,你要我單獨在這等你,究竟是什麼原因?還有,何伯母為何沒來?”

武揚低聲向羅大成嘰咕了一陣之後,羅大成駭然張目道:“有這種事?”

武揚臉色凝重地道:“大哥,如果我的忖想不錯,那廝混在咱們陣容之中,必然有某種狠毒的險謀呀。”

羅大成低首沉思道:“怪不得那廝對我爺爺和古老二人都那麼特別巴結。”

武揚神色一動道:“三位老人家都好?”

羅大成道:“是的!爺爺與古老的健康,都恢復得很快,表面看來,已與常人無異了,尤其是奶奶在千年天蜈丹的治療下,一身功力已恢復十之八九了。”

武揚接道:“大哥,那常永吉是否已獲悉羅爺爺與古老等人的真實情況。”

羅大成沉思著道:“這個……可很難說……”

頓了頓,才正容接道:“不過,二弟你臨走前所做的決定,大家仍然在遵守著,三位老人家都各居靜室不輕易接見外人,連武當少林的掌門人也很少有接近的機會,我想,常永吉那廝再精也不一定能偵知三老的真實情況。”

武揚沉思著道:“這且暫時莫管他,目前當務之急,是查出他究竟懷有何種陰謀。”

一陣健羽劃空之聲,由遠而近,淡月朦朧之下,一隻銀色信鴿疾飛而來。

武揚心中一動,隨手撿起一個鵝卵石,振腕朝那疾飛而來的信鴿投去。

那信鴿的高度,少說點也在五十丈以上,武揚這一動作,本是下意識的行動,因為距離太遠了,這一擊,能否夠距離,以及能否命中,他自己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可是,他忽略了自己服過空青石乳後的功力,這振腕一擊之力,別說是五十丈的距離,縱然是再加一倍,也照樣能夠到哩。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那鵝卵石才一出手,那信鴿一聲悲嗚,立即翻翻滾滾地掉了下來。

不過,那信鴿本已飛臨嘉陵江上空,這一掉下來,可不正好落在江面上。

武揚估計那信鴿下墜的距離,至少在四丈以上,他既不能接到,也沒法站在江面上去接,情急之下不假思考地猛然右腕一招,竟然施展出“大接引神功”。

說來,連武揚自己也難以相信,以往,他因真力不到火候,從來不曾施展過的“大接引神功”,此刻,情急之下一經施展,那隻成直線下墜的信鴿,就當接近水面僅約十丈高度時,猛然折轉,箭疾地投向武揚手中。

一旁的羅大成禁不住笑道:“二弟,恭喜你!真力又精進多了呀。”

武揚來不及解說,忙著由信鴿的腿上解下一個紙卷,就著月光審視一下之後,才淡然一笑道:“大哥,果然不出所料。”

羅大成驚喜地由武揚手中接過那便箋,只見上面潦草地寫著:

一、武、駱,已回到南部縣基地。

二、羅、古、唐,功力似已恢復,惟無法確定。

三、此間已佈置就緒,只等武、駱趕回,隨時可以發動。

銀衛一令常×日×時

武揚接道:“明白了嗎?大哥。”

羅大成點點頭道:“明白了,這匹夫,行動可真夠快。”

武揚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機密情報,居然被我們無意中截獲了。”

羅大成道:“二弟,這末尾的‘銀衛一令’是什麼職稱?”

武揚道:“駱陽鍾手下共有獅、虎、鷹、燕、鴿五位令主,這‘銀衛一令’,極可能是那老賊的‘御林軍’銀衫衛士隊的令主,由此也可想見常永吉在魔幫得寵的程度了。”

羅大成道:“二弟的判斷不錯。”

微微一頓,蹙眉接道:“只是,目前還是沒法獲知那老賊究竟是搞的什麼陰謀?”

武揚沉思著道:“橫直達老賊是要等我回去之後再發動,我想,我暫時不回去,等查出……”

羅大成截口道:“咱們乾脆擒下那老賊,不就解決了嗎?”

武揚不以為然地道:“大哥,擒下他固然簡單,卻無法同時擒下他的同黨,我看……”

接著,貼近羅大成的耳朵密談了一陣,羅大成欣然點首,騎著七怒馬疾馳而去。

稍後,武揚化裝成一個紫膛臉的中年漢子,獨自向南部縣城走去。

儘管一些應邀而來的門派,已來而復去,也儘管時間已近三鼓,但南部縣城中,那些原有的,以及一些應運而興的茶樓酒肆之中,卻依然被由各地聞風趕來看熱鬧的,精力過剩的江湖人物點綴得多彩多姿。

在一家酒館門外,易容後的武揚,找到了暗中監視常永吉行動的司徒傑。

當然,司徒傑已認不出此刻的武揚,經武揚以傳音功夫暗中點醒之後,司徒傑默默地跟著武揚進入了另一家茶館之中。

坐定之後,武揚首先問道:“怎麼樣?”

司徒傑搖頭苦笑道:“那廝滑溜得很,竟然一點破綻也瞧不出來。”

武揚拭目問道:“他是否已驚覺到你在暗中監視他?”

司徒傑道:“這……不可能。”

武揚傳音道:“可是,我方才已截獲他用飛鴿傳出的情報。”

司徒傑一怔道:“有這種事?”

接著,武揚將方才所發生的經過,以真氣傳音簡略地說了一遍之後,接問道:“人呢?”

司徒傑道:“剛剛走,可能是回去了。”

武揚沉思著道:“你也回去,暗中查探一下,看那廝是否真的回去了?然後,在堡門外等我。”

司徒傑點點頭,起身自動離去。

半晌之後,武揚也意與蘭珊地獨自離去。

在廢堡外一箭遠處的一株大樹下,司徒傑、羅大成、呂大年等三人再度碰頭,司徒傑搖頭苦笑道:“那廝已回堡,而且已經安歇了。”

武揚蹙眉接道:“四弟,你的確沒看到他跟任何可疑的人有過接觸?”

司徒傑道:“是的。”

武揚道:“那麼,那廝用飛鴿傳出情報,可能是在你開始暗中監視他之前了?”

司徒傑苦笑道:“目前,似乎只好如此解釋了。”

武揚沉思了片刻道:“好!就決定這麼辦。”

呂大年忍不住問道:“二哥,決定怎樣辦法?”

武揚微笑道:“我決定現在回到堡中去。”

目光分別在對方三人臉上一掃,正容接道:“那賊子十分滑溜,同時,何伯母也並沒回來,我想他今宵不致有什麼行動,不過,我們卻不能不有備無患,所以,大哥,三弟,四弟,你們三位卻必須多辛苦一點,特別加強暗中監視那廝的行動,懂麼?”

羅大成等三人同時點頭道:“懂。”

武揚又特別叮囑道:“請注意掩護自己的行動,以免打草驚蛇,好,咱們走。”

堡門口臨值的是華山金龍第五劍百里良,武揚來不及寒暄,附著百里良的耳朵低聲嘰咕了一陣,百里良目射異芒,連連點頭不已。

武揚回到堡中之後,首先向天忌老人夫婦,巫山無慾叟,天涯樵子等人請安,並報告魔宮之行的一切經過。

時間雖已過三更,但堡中人除了少林、武當、丐幫等客卿人物之外,其餘都沒有安歇,以等待武揚的回來。

當武揚向四位老人請安時,消息不脛而走,剎時之間,所有沒睡的人,通通聚攏來。甚至連少林、武當。丐幫等業已安歇的人也全部引了來。

所幸所有應邀而來的客人中,十九都是武揚所素識,用不著再行介紹。

當然,這一來,少不了又是一陣忙亂,尤其是那位形跡可疑的丐幫護法常永吉,更是特別顯得熱情地藉機跟武揚攀交情。

其中,當有人問到何夫人為何沒同回,但經武揚巧妙地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何伯母於途中碰到一位舊識,可能要晚一兩天才能回來。”

亂哄哄地鬧了半個更次,最後還是天忌老人半真半假地將大夥兒趕走,才算清靜下來。

接著,武揚又與天忌老人等四老密談了半個更次,才告辭而出回到他自己的住處去歇息。

第二天,在平靜中過去。

第三天,也沒什麼發現。

以武揚為首的四個年青人,可有點忍不住了,司徒傑重提前議,主張先行將常永吉拿下,不必再浪費時間了,但武揚於沉思之後,依然予以否決道:“四弟,等過了今晚再說。”

呂大年問道:“二哥,你是否已有所發現?”

武揚神秘地一笑道:“天機不能預洩。”

羅大成蹙眉道:“奇怪,這兩天,姓常的竟沒出去過,而且,他的行蹤始終沒離過我們的監視,那麼,他用什麼法子與他的同黨聯絡的呢?”

武揚忍不住笑道:“大哥,你注意到常永吉所住房間窗外的情況麼?”

羅大成方自一楞,呂大年卻淡笑著搶先道:“二哥,天機還是洩出來了。”一武揚笑道:“二哥是不忍看你蹙得可憐的……”

羅大成訝問道:“那窗外是一道深達十餘丈,荒草沒脛的壕溝呀。”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那壕溝通到什麼地方,你知道麼?”

呂大年又搶著道:“那是通往半里內的小河中……”說到這裡,忽然若有所憶地“哦”

了聲道:“我明白了。”

羅大成也同時自責地道:“對了!我真笨。”

司徒傑張目訝問道:“二哥,你是說,那常永吉利用他窗外壕溝與他的同黨暗中聯絡?”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你想想看,那不是可擺脫一切的監視麼?”

司徒傑問道:“二哥,你是怎樣斷定的?”

武揚正容道:“我是根據常永吉是人,而不是神,他既然是內奸,決不可能沒有同黨,尤其由那截獲的飛鴿傳書所得的暗示,分明是要我與何伯母回來之後,來一個一網打盡,度想偌大的陰謀,他一個人辦得到麼?”

呂大年笑道:“憑他一個人想吃掉我們,除非他是神。”

武揚接道:“正因為那廝不是神,而偏偏這兩天兩夜裡,他並未出堡門一步,行動言語均未脫離我們兄弟的監視,所以才使我將注意的範圍集中到這一點來。”

司徒傑接道:“於是,你就著手偵察那廝窗外的壕溝?”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今天清晨,我藉著散步的機會,獨自登上堡後的土丘,居高臨下,略一掃視之下,見那廝窗下壕溝中的荒草有被踏過又經扶起的痕跡,但當時我怕引起那廝的懷疑,略一掃視之後,立即離開了。”

“接著,我又轉到那通往小河的出口處,也發現同樣的痕跡,不過,不是有心人,可不容易察覺而已。”

呂大年笑道:“這個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羅大成籲一聲道:“那麼,二弟打算如何行動呢?”

武揚沉思道:“那廝隔壁住的是邛崍派的狄道長,是麼?”

羅大成點點頭道:“不錯!”

武揚道:“我冷眼旁觀,那廝的心中,可比我們兄弟更為焦急,我判斷他今宵必然有行動,所以,我待會將此情暗中通知狄道長,請其暗中靜察那廝行動,必要時,截住那廝的歸路。”

呂大年接道:“咱們如何行動?”

武揚道:“你們三位中,大哥與四弟於天黑前改裝出堡,天黑以後繞道堡后土丘上埋伏,聽我嘯聲支援,至於三弟,可隨我一同行動。”

其餘三人,一齊發出會心的微笑。

就當此時,一陣細微的腳步聲迅疾地傳來,接著,一陣香風過處,門口響起一個嬌甜的語聲道:“喲!你們四兄弟躲在這兒幹啥呀?”

說話的是解笑雅,與她並肩站在一起的卻是那儀態萬千的華山掌門人“龍鳳劍”冷秋華。

武揚正揹著門口,他先向呂大年努努嘴,才起立轉身含笑相迎。

呂大年自然明白武揚向他努嘴的用意,因為有關常永吉吃裡扒外的事,武揚深恐知道的人一多,會無形中露出破綻來而使對方提高警覺,所以,除了天忌老人等四老之外,就只有他們四兄弟和邛崍掌門人狄青棟以及華山的金龍五劍百里良等少數人知道內情。

當下,呂大年向解笑雅、冷秋華二人笑道:“大嫂,冷姐姐來得正好。”

解笑雅、冷秋華二人同聲截口微笑道:“怎麼說?”

呂大年哭喪著臉道:“大哥、二哥正在教訓我跟四弟哩!”

冷秋華撇唇笑道:“那是活該。”

解笑雅同聲沒應道:“是麼!誰叫你們不聽大哥、二哥的話。”

司徒傑也敲上了邊鼓:“大嫂、冷姐姐,你們主持公道呀,怎麼反而編排我們的不是了。”呂大年嘆了一口氣道:“四弟,別說了,兄弟之情,畢竟比不上人家。”

冷秋華民目一瞪,佯嗔地叱道:“你敢再說下去。”

圖大年連忙嚥下未說完的話,扮了一個鬼臉道:“冷姐姐知道我下面要說什麼?”

冷秋華撇唇微笑道:“狗嘴裡還能長出象牙來。”

呂大年笑道:“那可不一定哩,不過,你冷姐姐這麼一說,我就是真有象牙,也不敢炫耀了呀。”

冷秋華笑道:“沒人稀罕。”

司徒傑接著笑道:“大嫂,冷姐姐,其實,大哥、二哥沒有教訓我們哩。”

解笑雅訝問道:“那你們在商量些什麼?”

司徒傑笑道:“這個麼,我看還是不說得好。”

解笑雅美目在微變未語的武揚與羅大成二人臉上一掃,最後白了羅大成一眼道:“大成,你們難兄難弟,鬼鬼祟祟的,究竟在搞些什麼名堂?”

羅大成苦笑道:“沒有搞什麼名堂啊!”

一聲豪笑,巫山無慾叟像一陣風似地闖了進來,哈哈大笑道:“好啊!娃兒們都聚到一起來了。”

接著一把扣住武揚的手腕道:“小子,咱們殺兩盤去。”

武揚仰臉漫應道:“老兒,現在是什麼時候?”

巫山無慾叟笑道:“小子,別端臭架子了,閒來無事,現在正是殺兩盤的時候。”

武揚仰臉如故道:“殺兩盤是可以,不過,輸了可不準海?”

巫山無慾叟笑道:“笑話,我老人家還會輸棋。”

武揚漫應道:“你老兒是有名的大國手嗎?”

巫山無慾叟不等武揚說完,立即捋須截口道:“唔!你小子的這句話還算勉強中聽。”

武揚微笑著話鋒一轉道:“大國手是寧可丟人,也不能輸棋的。”

巫山無慾叟方自怒哼一聲,武揚又笑著接道:“大國手,別吹鬍瞪眼的了,現在先祭五計廟去,然後我陪你殺個通宵。”

武揚這幾句話,聲音特別大,大得連屋宇都起了震動,別瞧巫山無慾叟沒大沒小玩世不恭,但在這等節骨眼上,卻是比誰都精靈。

他,耳聽武揚的反常語聲與目睹武揚的奇異眼光,不由心神領會地大聲喊道:“好!

好!小子,不殺通宵的是王八蛋。”

當然這一老一小的做作,羅大成等三人心中有數,但解笑雅與冷秋華二人卻是莫名其妙地,兩人互望一眼之後,冷秋華苦笑搖搖頭道:“真是神經病。”

天剛剛黑,武揚與羅大成、呂大年、司徒傑等四人,卻已分別悄然走出古堡。

不過,同時在巫山無慾叟的房間內,卻居然還有一個武揚,在聚精會神地與巫山無慾叟對弈著,巫山無慾叟並不時發出豪放的狂笑聲與吵喊聲。

這一個武揚是誰呢?就是易釵而弁的解笑雅,解笑雅是奉命扮這一個角色,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可一點也不明白。

堡外改裝易容的武揚與呂大年二人,於繞過一個圈子之後,悄悄地繞到堡後那一道壕溝的上端,藉著荒草與暗夜的掩護,一直堂進到距常永吉的窗下約三丈距離時,才雙雙伏臥於荒草中,靜待魚兒上鉤了。

武揚傳音說道:“三弟,時間還早,咱們不妨就地調息一下,養足精神,待會恐怕免不了一番搏鬥哩。”

土丘後,傳來兩聲短促的夜梟啼聲。

呂大年傳普道:“二哥,大哥、四弟他們也到了。”

原來那夜梟聲是他們約好的暗號。

武揚點點頭道:“不錯。”

呂大年道:“但願他們快點來。”

武揚傳音笑道:“世間哪有這麼理想的事。”

但他傳音未畢,遠處,那壕溝下游,卻傳來一陣“嚓嚓”的聲音,而且還夾雜著躡足前進的步履聲。

武揚心中一動,以右肘碰了碰伏臥他身邊的呂大年,並傳音道:“咱們得屏住呼吸。”

但他心中卻不斷地忖想著:“這些賊子們好大的狗膽,這麼早就開始行動了。”

那奇異的聲音越來越近,武揚與呂大年二人一面屏住呼吸,一面目不轉睛地透過那沒脛的荒草空隙向前面注視著。

漸漸的,在沉沉夜色中,隱約看到兩個拘摟著身軀的黑影,停在常永吉的窗下。

接著,那兩個黑影,似乎由肩上各自卸下一個分量不輕的包裹。

接著,發出幾聲青蛙的鳴聲。

武揚心中暗忖:“賊子們設想得真夠周詳,已經是初夏,該是青蛙鳴唱的時候了。”

接著常永吉房間中的燈光熄了。

少頃,一道黑影,沿著堡後的石壁,迅疾地下降。

呂大年禁不住傳音道:“好高明的壁虎功!”

武揚搖了搖頭,示意其噤聲,同時他卻運用起天視地聽功夫,默察對方的談話。

只聽常永吉壓低嗓音沉聲喝道:“你們兩個好大膽,這麼早就跑來。”

另一個低沉的語聲道:“令主,你昨宵不是通知我們早點來麼?”

常永吉道:“不錯!本座是這麼通知過你們,可是你們今宵來得過份的早了,現在才二更不到呀。”

那低沉的語聲道:“難道有什麼不對勁?”

常永吉道:“本座懷疑武揚那小子已有驚覺。”

那低沉語聲似乎一驚道:“有這種事?”

常永吉道:“也許是我自己心神不寧,這幾天,我老是感到有人在暗中監視我。”

另一個略顯沙啞的語聲道:“可能是令主心情太緊張之故。”

常永吉道:“但願如此。”

微微一頓,又立即接過:“今宵剛好武揚那小子與古老兒在下棋,並言明做通宵之戰,否則,我真不敢貿然下來哩!”

低沉語聲接道:“那麼,令主,咱們今宵是否該下手?”

常永吉沉思著道:“總宮有新的指示麼?”

低沉語聲道:“沒有,前兩天發出的報告,也沒有答覆。”

常永吉似乎猶豫不決地道:“本該動手了,可是,姓駱的老婆子,直到現在還沒回來。”

那沙啞的語聲道:“令主,為防夜長夢多,我看不必再等那老婆子。”

低沉的語聲也附和著道:“對!令主,只要其他的人一網打盡,單單一個姓駱的老婆子漏網,諒她也發生不了多大作為。”

常永吉沉思著道:“話是不錯,但那姓駱的老婆子是重要人物之一,漏掉了她,未免使咱們這一次大功顯得美中不足。”

竊聽中的武揚暗中鋼牙一挫道:“好一個狠心的匹夫。”

一旁的呂大年因為功力不及武揚,無法施展天視地聽功夫,自然聽不到對方那特別低的語聲,所以他的心中,業得既煩悶,又急躁,一副躍躍欲試神態,大有恨不得立刻動手之勢。

武揚睹狀之下,只好向他搖頭制止,只聽那低沉的語聲接道:“那麼令主高見呢?”

常永吉沉思少頃之後,才點點頭道:“好!咱們決定今宵下手。”

略微一頓,問道:“今宵帶來多少?”

低沉語聲道:“共四百斤。”

常永吉沉思著道:“連以前一共……”

那沙啞語聲搶著接道:“一共有五千斤了。”

常永吉陰陰地笑道:“有這五千斤火藥,足夠使這古堡翻一個身子。”

那低沉語聲接道:“令主,現在是否立即將火藥送進去?”

常永吉點點頭道:“好的!不過!目前上面還有很多人沒睡,可特別小心一點,別弄出聲音來。”

那低沉語聲道:“屬下理會得。”

接著俯下身子,在石砌的牆腳上,輕輕地弄出一塊斗大的石塊,並當先由這弄出的小洞中鑽了進去,呀,另一個將兩包火藥遞進去之後,也鑽了進去。

武揚瞧得心中一動,暗忖道:看來這古堡的下面還有地下室哩。

這時,那常永吉剛好背向著他在為兩個屬下把風。

他心念電轉之下,向呂大年,一打手勢,立即騰身而起,疾如鷹隼地凌空向常永吉撲去。

以武揚目前的身手,三丈距離,該是瞬息之間的事。

但那常永吉也確非等閒,武揚身形騰起時,那被他壓住的野草所發出的輕微聲息,居然使常永吉懼然驚覺,霍地轉過身來。

常永吉雖然驚覺得快,但他目前所碰上的對手實在太高明瞭,高明到使他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已被武揚凌空彈指,點了他胸前三大要穴。

緊接著,武揚點塵不驚地飄降地面,輕舒猿臂,將即將倒下的常永吉輕輕扶臥地面。

同時,呂大年也跟蹤撲來。

武揚俯身向那小洞略一張望,禁不住心中狂跳地暗忖道:“好大的一間地下室!”

原來那地下室足有地面上三分之一的大小,此時,那靠外邊的角落裡,插著一支粗如兒臂的蠟燭,在微弱的燈光搖曳中,兩個黑衣漢子正忙著將一包包散置的火藥向一起堆積著。

一旁的呂大年傳音問道:“二哥,怎麼辦?”

武揚沉思著答道:“三弟,你守住這兒,由我進去。”

不等呂大年再答話,立即由那小洞中鑽了進去。

那兩個正忙著搬火藥包的黑衣漢子之一,冷不防武揚像幽靈似的出現在他面前,不由驚慌失措地一愣。

但他剛剛一張口,還沒發出聲音來,已被武揚出手如電地點了穴道。

不過,他手中拿的一包火藥,武揚竟沒想到適時接取,以致“砰”地一聲,摔落地面。

武揚方自微微一驚,另一個距他約在十丈左右的黑衣漢子卻聞聲回過來,沉聲喝道:

“老王,你……你……”

話說一半,猛然見武揚箭疾地向自己撲來,不由悚然一驚地一舉手中火藥包,沉聲喝道:“站住。”

沉喝同時,已捧著火藥包斜縱五丈之外。

武揚激射的身形方自一點地面,正待折轉追撲時,那黑衣漢子已再退五丈,高舉火藥包獰笑道:“朋友是準備同歸於盡?”

武揚深恐對方引發火藥,不能不停止追補了。

他,估量著與黑衣漢子的距離還在五丈以上,他目前的功力,還不能使凌空點穴達到五丈的距離,只好另等良策了。

心念電轉,他表面上卻鎮定地冷笑一聲道:“閣下!我知道你還沒裝好引信,也來不及取火引發,這一手嚇不倒人。”

黑衣漢子獰笑道:“朋友,你說得不錯,可是,你該知道,我只要將火藥包向地下一摔,這後果你該想得到的。”

武揚淡然一笑道:“我不但早已想到,而且那位朋友的那一手,我已經見識過了。”

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既然不怕,那你為何不追過來?”

武揚淡笑如故道:“本使是給你一條自新之路。”

黑衣漢子冷笑截口說道:“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微頓話鋒,又獰笑著接道:“你既然裝痴作呆,我也不妨多費一點唇舌,方才我那同伴的穴道被制之後,自然地將火藥包摔落,所以才沒爆炸,可是,此刻,我如果是有意,而且貫注內家真力將它摔落後,那又是怎樣一種情況呢?朋友,你說?”

武揚鎮定如恆地笑道:“高明!高明!看來閣下比常永吉精明得多了!可是,如果我凌空出指點你的穴道,你還有機會將火藥包故意摔落麼?”

黑衣漢子笑道:“朋友!你的牛皮吹得太離譜了!五丈以外,凌空點穴,縱然是天忌老兒功夫未失之前,也未必能辦到。”

略微一頓,沉聲接道:“別再廢話了,我要跟你談談條件。”

武揚漫應道:“閣下不是準備同歸於盡麼?還有什麼可談的?”

黑衣漢子淡然一笑道:“好生惡死,人之常情,如有一絲生機,我當然要設法爭取。”

武揚笑道:“說得有理,也夠坦白,好,你說出來試試看?”

黑衣漢子道:“我要先知道你是誰?”

“這委重要麼?”

“當然,我要衡量一下,你是否夠份量跟我談條件?”

武揚微微一哂道:“閣下做事,真是謹慎得很。”

黑衣漢子道:“生死關頭,豈能兒戲?”

微微一頓,注目問道:“朋友!該亮出萬兒了。”

武揚沉聲接道:“俠魂武揚,夠麼?”

黑衣漢子一愣道:“夠!不過,只說不能為憑,我得看看你的本來。”

武揚冷笑一聲道:“朋友,你未免謹慎得太過份了。”

頓住話鋒,揚聲向外面的呂大年喝道:“三弟,立刻通知上面所有的人員,迅速撤出堡外,以防火藥爆炸。”

呂大年恭聲應是之後,促聲接道:“二哥,那你還不快點出來。”

武揚一面默提功力,一面揚聲答道:“愚兄自有區處,你只管照我的去做。”

接著,呂大年發出一聲清嘯。

黑衣漢子注目訝問道:“朋友,你真的不想活了?”

武揚朗聲笑道:“死有輕如鴻毛,有重如泰山,我武揚能夠以這劫後餘生的性命,換取俠義道無數精英的生命,那真是重如泰山了,難道還不值得麼?”

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值得!值得!不過,據我所知,你還負有血海深仇未曾湔雪。”

武揚朗笑截口道:“這個,毋須閣下關心,自有人代我武揚完成未了的心願。”

說話間,他已把全力功力,提到了極致,準備做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一擊。

此時,只見他周身。衫無風自鼓,臉上並冒出一層濛濛薄霧。

那黑衣漢子入目之下,不由心中驚凜至極地促聲道:“我知道你就是武揚了。”

武揚冷然笑道:“知道了,又怎麼說?”

黑衣漢子道:“知道了,你就不必顯示本領,我可以跟你談談條件。”

武揚冷笑一聲,未予答理。

黑衣漢子道:“怎麼樣?”

武揚漫應道:“我正等著哩!不過,我提醒你一聲,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免開尊口。”

黑衣漢子口齒啟動,似乎猶豫了一下。

就當此時,洞口人影連間,香風輕拂,唐羽儀、冷秋華二人已鑽了進來。

唐羽儀並首先促聲問道:“揚兒,怎麼樣了?”

武揚頭也沒回蹙眉答道:“沒什麼,奶奶,請退回去。”

同時,冷秋華尖聲驚呼道:“啊!這麼多火藥。”

唐羽儀也截口接道:“這實在犯不著,孩子,放他走吧!”

武揚冷然地道:“沒那麼便宜的事。”

洞外,傳來一嘈雜的語聲:“小子,老夫命令你放他走。”這是巫山無慾叟古然之的語聲。

“二哥,你不能這樣做。”這是呂大年的聲音。

“二弟,放他走。”

“武少俠,不可操之過急。”

“武少俠,你應該為大局著想。”

“不可以。”

“放他走。”

七嘴八舌,逼得武揚頓足大喝道:“大家住口!”

冷秋華妙目中淚光溜轉,靠近武揚身邊,情見乎詞地顫聲說道:“武……揚……你不能使關心你的人太以失望啊!”

武揚強抑心中激動,平靜地道:“我知道,秋華,你快點扶著奶奶退到地下室外去。”

同時,唐羽儀卻目射寒芒,凝住那黑衣漢子沉聲問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黑衣漢子本來於目睹武揚那凜若天神的威態之後,態度已經軟化了,可是,目前這情況,卻反而使他又拿起蹺來,當下淡然一笑道:“很簡單,請武少俠護送我們三人到百里之外。”

唐羽儀連連點首:“可以。”

黑衣漢子截口笑道:“老人家,我的話還沒說完哩。”

唐羽儀方自一徵,黑衣漢子又接道:“我們三個人聯手,也不是他的敵手,如果就這麼護送我們到百里之外,我們三個人還是死路一條。”

唐羽儀接問道:“那麼,依你之見呢?”

黑衣漢子陰陰一笑道:“點住他雙‘肩並’和‘曲池’穴,然後以牛筋反綁雙臂,這樣我才能放心呀。”

武揚冷笑一聲道:“做你的清秋大夢。”

唐羽儀蹙眉道:“朋友,這樣你固然可以放心,可是,我們又怎能放心呢?”

黑衣漢子漫應道:“人不為自己,天誅地滅!老人家,站在我們的正場,可不能不……”

唐羽儀截口接道:“朋友!由老身做主,放你們三位走路,行麼?”

黑衣漢子注目問道:“請教老人家上下?”

唐羽儀道:“老身唐羽儀,為天忌老人元配。”

黑衣漢子啊了一聲道:“原來是羅老夫人。”

微微一頓,又淡笑接道:“按說,有你老人家出面,我應該遵命才是,可是,對如此重大的事,我不能不慎重一點。”

唐羽儀道:“再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黑衣漢子笑道:“老人家,很抱歉!如果我們的生命沒有絕對的保障的話,我想我是應該找幾個墊背的人才比較合算。”

唐羽儀蹙眉沉思道:“朋友,照你方才的條件,由老身代替武揚,可以麼?”

黑衣漢子色然而喜道:“可以……”

此時,唐光宗已悄沒聲地由洞口閃了進來。

也就在此同時,武揚忽然目射異彩,注視著黑衣漢子的右後方,震聲大喝道:“不行!”

黑衣漢子以為有人從後面向他偷襲,大驚之下,卻又不敢回頭一瞧究竟。

但蓄勢以待的武揚,卻乘對方心神微分之際,把握住這一瞬即逝的良機,疾如激矢般彈身而起,向黑衣漢子凌空撲去。

黑衣漢子大驚之下,“上當了”與應變的念頭還沒轉出,已被武揚凌空彈指,點住了雙“肩井”要穴。

好一個武揚,身形未落,猿臂先伸,適時將由對方手中滑落的火藥包接住,然後俊朗朗一笑道:“閣下,你還是輸了!”

當武揚突然做此驚人冒險行動之瞬間,地下室中的唐羽儀、冷秋華、唐光宗等三人,被震驚得目瞪口呆,連驚呼之聲也發不出來。

一直等這驚險刺激的一幕過去之後,唐光宗才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搖頭苦笑道:“老弟,這實在太冒險了!”

武揚淡然一笑道:“其實,我自信九成把握可以制服他。”

冷秋華抹去額際冷汗,不勝幽怨地道:“武揚,沒有絕對把握的事,以後還是少冒這種險為妙。”

唐光宗同時笑道:“其實,只要老弟你稍慢片刻發動,我就有辦法制住他們了。”

武揚一怔之後,啞然失笑道:“對了,我幾乎忘了你這位用毒的大行家。”

一場幾乎使正派群雄全軍覆滅的大劫,已算消弭於無形。

接著,大夥兒在地下室中細密搜查一遍之後,除暫時留下呂大年擔任守護地下室之外,其餘的人帶著三個內奸,回到古堡中。

三個內奸中,除常永吉為丐幫護法之外,其餘二人,經查明一為少林二代弟子,一為武當俗家弟子呢。

好在這三派的掌門人目前都在堡中,於是,分別地發交各該派掌門人立即按門規處決。

接著,全體群豪舉行了一次秘密會之後,才各自就寢。

翌日清晨。

唐羽儀在武揚與冷秋華二人陪同下,親自跑到業已被擒,目前暫時被軟禁的三公主、六公主兩個妖女的房間中,武揚當場給兩個妖女解開禁制,並交給她們一封致駱陽鐘的親筆函件之後,沉聲說道:“前此本俠與貴幫幫主所定‘快則一月,遲則半年,將你們兩位交換五公主與七公主’之約,就此取消,現在你們兩位已經自由了,本堡已備好馬匹和川資,兩位可以離去了。”

兩個妖女離去之後,武揚也單人只劍,乘著七怒馬,向長安進發。

兩天之後,武揚由長安回到古堡。

翌日清晨,全體群豪,浩浩蕩蕩地渡過嘉陵江,向川康交界處的蠻古趕去。

跟在群豪後面,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是那些由各地聞聲而來,等著瞧熱鬧的無數江湖人物。

這是九頂山,以駱雙城為首的一行人暫住的破廟中。

地約黃昏,正是晚餐後閒散的一段時光。

駱雙城、林慕陶、胡思森等三人,正沐著初夏的晚風,坐在廟外閒談。

駱鳳卿、駱來卿、何慧卿等三位姑娘,卻在不遠處的草地上互相關謔著。

這畫面,這氣氛,顯得無比的美好,無比的和諧。

胡思森目光一掠三位姑娘,向駱雙城問道:“雙妹,這三個丫頭的進境如何?”

駱雙城道:“進境比我所預期的還要好,大概再有七天,也就可以將就派上用場了。”

略為一頓,又接道:“嚴格說來,來卿與慧兒的‘九陰罡煞’,可說已趕過先行修煉的解笑雅。”

林慕陶訝問道:“是這兩位姑娘的天分高於解姑娘麼?”

駱雙城道:“那倒不盡然,主因還是解姑娘與鳳卿兩人已非女兒之身。”

林慕陶“哦”了一聲,接著,輕鬆地笑道:“我那位武老弟也不知是幾時修來豔福,竟同時獲得這麼四位如花美女。”

一旁的胡思森,卻無端地發出一聲幽幽長嘆。

林慕陶打趣地笑道:“胡兄怎麼好端端地又嘆起氣來,難道是我的話引起了你……”

“引起了”一些什麼?他似乎覺得不便出口,又自動嚥下去了。

胡思森似乎心有專注而並未注意到林慕陶話中的言外之意,而正容接道:“我是擔心問題恐怕不像你所說的那麼單純。”

林慕陶一怔道:“這話怎麼說?”

胡思森道:“平心而論,能出汙泥而不染,來卿與鳳卿兩人都該算是一位好!”娘,可惜的是一個已是墜灑落花,一個更是穢名久著。”

這三個與何慧卿等三位姑娘,相距本不遠,而胡思森忘神之下,話聲也未免略高了一點,偏偏一陣順風,將胡思林的話送了過去。

更不巧的是,駱來卿與駱鳳卿二人都沒聽到前幾句讚美她們的話,而僅僅只聽到那“墜涵落花……穢名久著”這兩句。

這,對於敏感的她們二人來說,無異於是被人在心靈上紮了一刀似的,不由頓時之間,芳容大變。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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