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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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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林 -【媒婆王妃(娶妻先折腰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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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2 00:03: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大雪足足下了兩天,第三天清晨,陽光終於穿透厚厚的雲層投向大地。

  揉揉酸澀的眼睛,自宮中回轉的淳于千海被人攙下華轎。

  足才踏地,一陣寒風襲來,一位身著樸素灰襖的男子忽地出現在侍衛的身邊。

  「王爺。」他微微啟唇,倨傲地叫住儀王。

  「大膽刁民,見了王爺為何不跪?」侍衛橫眉怒喝,其實心下駭然。此人悄無聲息地出現,他們竟無一人察覺到,不過他們畢竟是訓練有素的侍衛,再驚愕,面上仍是一派的鎮靜。

  益壽一見他,連忙向儀王耳語了幾句。

  淳于千海了然地點點頭。「你就是風長瀾。」這個人很冷,冷淡是他對他的第一印象。

  「正是在下。」冷眼微抬,異於常人的銀髮在風中如同飄揚的雪沙。

  「請入內說話。」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很好奇這個長安第一大藥商找上門所為何事。

  強打起精神,他領著風長瀾來到百花樓內。

  「請用茶。」他吩咐人送上暖茶。等茶水送上,他遣走下人。

  「風某是來為王爺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

  長指敲著瓷杯,淳于千海緩緩抬眼,「本王有什麼重要的事需要勞煩閣下出手嗎?」他不動聲色的問。

  「有,王爺你的記憶。」

  敲打的指停止了動作,淳于千海瞇起眼,「你有這個能耐?」

  「王爺,凡人怎會無故失去重要的記憶?而且是,只忘記某個特別的人?」他絕非信口開河,所說的狀況與儀王的情形相符。

  「說說你的見解。」沒有太過熱切的追問,他態度顯得無所謂。

  風長瀾輕笑一聲,開始有些欣賞起這位王爺。不疾不徐,除了孤霜這個弱點,可以說滴水不漏。

  「擁有千年修行的狐狸,製作出一道符咒,與一個人的髮絲同燒成灰,給人服下,即刻抹去記憶。在下不才,正好養了這樣一隻狐狸,也知他曾做過的好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越聽,他心頭越清楚,此事與他有很大關係。

  「他是孤霜的好友,所以仗義出手。這還叫狐狸嗎?真是讓人喟歎啊。」

  「如何解這道符咒?」也許恢復以前的記憶,他就能明白孤霜決絕的原因。

  「在下今日,就是來替你解開這道符咒。」銀髮在屋中光耀如錦緞。

  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遷風長瀾,「為什麼幫我?」

  一道難言的憤怒和倦意籠罩灰襖人。

  「此舉並非是想幫你,實為報復孤霜之不義。我想王爺也清楚,孤霜有多害怕你找回那段被塵封的記憶。」

  「她對你做了什麼?」

  「她教唆在下妻子逃家,讓在下痛心泣血。」他的心好難過,恨孤霜至極。自從來到長安,他從未跟心愛的女人分開過,如今不但要夜夜孤眠,還得追著哄小白開心……偏偏他好像很不擅長哄妻這種事。

  要不是自己仍在掙扎的邊緣,淳于千海覺得自己一定會笑出來。孤霜啊,這朵荊棘之花,熱烈、奔放又愛橫衝直撞。

  「聽起來很像孤霜的傑作。」他無力地搖頭。

  「王爺,在下要動手了。」

  「請。」他挺直身,閉上坐好。一個愛妻至深的男人,絕對不會讓自己輕易出岔,牽連到心愛之人。這個道理他懂,他也懂。他可以信任這個銀髮男子。

  「王爺,請好好想想孤霜的臉。我要開始了。」風長瀾冷幽的聲音夾帶著徐徐風聲,頓時給人一種身在曠野中的感覺。

  黑暗之中,他竟不知置身何處,也許是在天宇的盡頭,也許是在黃泉的邊界,除了風長瀾的氣息,一切都變得虛無。

  心驟然疼痛起來,隨著跳動的痛意,淳于千海失去知覺。

  慢慢地,在黑暗裡有了聲音。

  失去的記憶回籠,前塵往事,清晰如昨。

  他們在紫藤花下相遇,他從信陽王府將她這顆星子偷出來,歷時三年之久的拉鋸,在他一無所有時,她毅然陪他前往昭陵,他奪回大權,卻讓深愛的女人不幸小產。一切的一切都已明朗,他知道她為什麼逃避,她不是不愛他,而是她不能為他產下子嗣,又不願見他娶別的女人。他們的難題,她卻一個人承擔。這個女人好傻。

  一絲腥甜竄入喉中。

  「王爺,醒來。」遙遠卻又很近的男聲喚他,「快,醒來,別沉溺其中。」

  眼睛猛然大睜,淳于千海清醒過來,一口血噴濺而出。

  「前因後果,不用我再細說了吧。」風長瀾拭去額上細汗,氣喘地道。

  自愛恨癡纏中清醒過來,他握緊了雙拳。

  「王爺,這個你收好。孤霜跟那隻狐狸交情匪淺,她若要是動用符咒逃走,你可以用此物鎮住她。」風長瀾拿出一串桃木珠鏈,交到他的掌心上。

  緊握桃木珠鏈,淳于千海霍然而起,忘了風長瀾的存在。他要去找那個口口聲聲說愛他,與他共患難,又互許白頭之誓,卻狠心封存他記憶的女人。

  「我想,在長安你是找不到她了。」風長瀾從容不迫地跟在他身後道。

  「什麼?」淳于千海反身,緊握的雙手垂落在身體兩側。該死!他該知道那個女人有多想逃離他身邊!

  「她去了鹹陽樓府。」風長瀾相當好心地提醒。

  淳于千海無力地笑看他一眼,「你真的很恨孤霜。」

  「祝王爺鹹陽一行順利。告辭。」他要回去追妻了。

  「也祝你早日得到夫人的原諒。」

  兩個男人,初次相見,卻惺惺相惜。

  愛妻!好難,不折腰不行啊。

  當日,淳于千海領了百位部眾,前往陸上商道之主樓定業在鹹陽城內的府邸。

  這位樓定業,可謂惡名昭彰,把持著陸上商道,在黑白兩道上呼風喚雨,甚至連「西域都護府」、「安西都護府」這樣的宮衙都得看他的臉色行事。

  這樣的男人,不是一個好對付的角色。

  果然,在鹹陽城內,眼見就要抓到孤霜,半路卻殺出她的好友諸葛悠仁,她跟她的惡霸夫君拖延時間,孤霜再次從他眼皮下溜掉。

  千里迢迢撲了一個空。

  他不禁握拳咬牙。當年他來不及趕回去救雨兒,才連累她代他受過,他憐她、惜她,哪怕終生無子也不願背叛她,為什麼她就是不懂,這一生沒有她,他也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

  上窮碧落下黃泉,他是不會再放開她的。

  又到一年花開時。河東西岸的一座小鎮裡,樸實而寧靜,身罩朱紅色襦裙的美貌婦人,到一家餅店,買了幾個燒餅。

  抱著燒餅,她看看手裡的碎銀,這是她僅剩的盤纏,從這裡繞道到臨安,可能會不夠。

  「唉,這鎮上哪裡能替人說媒呢?也好賺點銀子跑路啊。」自言自語著,她輕提裙角,走回自己租下的一個小院。

  推門入院,她覺得背脊有些毛毛的。

  偏頭,左右看了看,並無什麼異樣。

  舒了口氣,她邁步進屋,近來真有點疑神疑鬼。

  院中的陽光和殘雪十分耀眼,讓她入屋後,好半晌才能看清楚眼前景象。

  「雨兒,住在這種地方很開心嗎?」

  她大大地後退了一步。他怎麼會……

  穿淡色圓領服的淳于千海,長指托著木桌上的茶杯,氣定神閒的看著她。

  聽他喊出「雨兒」,孤霜大叫不好。他似乎……想起來什麼了?難道又用了泣血草?

  呆愣只維持很短的時間,她扔下燒餅,迅速往外退。

  「你哪裡都別想去。」他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重生地關上房門,拉過她的肩膀,死死把她按在門板上。

  「你竟敢找一隻妖怪來抹去我的記憶。」

  一束陽光從屋頂上的破瓦處斜射下來,正落在淳于千海的身上,令他的消瘦、疲憊清晰可見。

  「你瘦了。」孤霜欲哭,冷冷的小手撫上他的臉頰。

  四個月來,他茶不思飯不想,馬不停蹄的尋找她,期間數次病倒。

  「為了找你,我差點死在路上。」

  孤霜倒抽一口氣,淚盈於睫。這不是她的本意,不是。

  「如此為難,你為何不放手?」

  「你我那麼多過去、那麼多誓約,說放能就能放?我不像你,那麼冷血無情。告訴我,為什麼要封存我的記憶?」他面目掙擰,吐息混亂。

  她目光落到別處,木然地道:「你都想起一切,還用我給你答案嗎?」

  「我要你說出來。」

  「我無法生子,也無法看著你跟別的女人產子,我必須離開。」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許下的誓言,你有沒有想過,抹去記憶的我會如何?為什麼兩個人的苦,你要一個人扛著?我是個男人,你將我置於何處?」

  她垂頭默然。

  「我知道你不能再為我生下子嗣,我知道你無法跟別的女人分享我。所以我才跟你說,我不要子嗣,淳于家以後會如何,我不想管,撇開王爺的身份,我只是個男人,想自私這一回,為你徹底自私一回,你為什麼要逼我?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就因為你愛我,動手抹去你的記憶之前,我痛苦無助,每次想到要與你分開,獨自過活,都幾乎崩潰,可我不能讓你自私啊!我的爺兒、我的千海,你是淳于家的大家長,你的子嗣關係著爵位、封地、俸祿。我怎能讓你背上千古駡名?我愛你,我比天下任何人都愛你,才會狠下手斷了這份情。若非愛你,若非想你幸福,我何須吃那麼多苦?」

  「離開你之後,我天天以淚洗面,如果不是笑兒出去找吃的,我會活活餓死,你知道嗎?因為我根本沒有辦法忘記你。」

  「那就回來我身邊!」他雙目標赤紅,死死地鎖著她。

  「呵,不成的。在興慶宮裡與你重逢,就那一眼,讓我覺得我們好像又回到從前。你是那個深受著雨兒的你,我是那個被你百般寵愛的雨兒。我多想倒在你懷裡跟你說這些年我受的委屈,多想你笑著對我說『小傻瓜』。可再一眨眼,你身邊所有人陌生的眼光都在提醒我,那是不可能的。我不能再回到你身邊,不能啊。」

  鬆開嵌住她雙肩的手,淳于千海閉目,穩定心緒。他到底該如何扭轉她的死腦筋?明明她就還愛著他。

  「千海,我已經發過毒誓,今生不再與你相認,你、放、手、吧!」

  「你明明還愛我,如果我放手?你將如何?」

  握緊他的手,她用盡所有力氣說:「我將小心仔細收藏著我們的過去、我們的愛、我們的誓言,讓它們陪著我面對人生未來的路,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們的愛就還在,還仍然燦爛著。」

  她的小手摸上他髮際線處的傷痕,「我永遠都記得這道傷痕是怎麼來的,記得你教我的『宜言飲酒,與子偕老』。收藏這些愛,會好痛好痛,再痛,我也要留住這一切。今生我都會是你的。」她忍住淚勸著他。

  「如果沒有我,你將獨自一人走完這一生。我不能讓你不快樂,不能讓你這麼辛苦,我是你的男人。」他眉峰低垂,痛心地低語。被一個女人如此地愛著,他深深感動,可也滿身傷痕。

  「你把我從信陽王府救出來,也許就已註定是這樣的結局。」

  「我跋山涉水,風塵僕僕,我不想一個人回去。不想,一路上太冷、太孤單。記憶裡沒有你時,我就常覺得身邊該有一個人,更別提如今恢復記憶。」

  「那些婚書你已經接下,那些好姑娘還等著你。」

  「婚書我是接了,但我拿進宮,讓聖上收下。」那日他故意用話激她,其實他拿了婚書直接丟給皇上,宮裡三千粉黛也不嫌多,而他卻是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你!」又被他誆了。她還以為他終於妥協,為此五味雜陳好久。

  「言而無信的人,不是我,是你!你在龍湖邊說大友是你夫君,混帳,大友哥本來就是我。你不是說,你生是大友的人,死是大友的鬼嗎?我要你履行諾言。」

  「我會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不會變的。」她咬唇。笑兒給她的符咒她都用完了,如今只剩在她手上留下的這個術法。

  思緒百轉間,她舉起左手晃動,然什麼也沒發生。笑兒的妖力又出了問題?孤霜心頭一愣,閃過淳于千海,拉開門就往外跑。

  「你哪裡都別想去,除了跟我回長安成親,沒有別的路可走。」長臂將她拉回來,再次壓在門板上。這次他沒有輕易放開她,而是狠狠地吻住她。

  四唇相貼,她猶想拒絕,卻很快迷失在這個逐漸深入的吻裡。不論經過多久,她都容易在他身上遺失自己的心。

  不可以啊,這樣下去,他們將走入死路。她心底一陣垂危的掙扎。

  「嫁給我,我們把去年未完成的婚禮補起來。乖乖成為我的王妃,讓我們共度餘生。」挑逗的唇輕輕點著她的唇心。

  「不……」

  「我不但要月月年年,死也要同你在一起。如果我是你今生最美的相遇,就別讓我成為最不捨的離別。你發了毒誓又如何?自私的我也不會有好下場,我們一起下地獄。有你陪伴的地獄,也不算太糟,雨兒,我不會再讓你凍成霜,你永遠都是我的雨兒。」他在她的唇上輕聲呢喃。

  她的心軟如雲絮,眼裡心裡,連嗅到的氣息都是他,好想就這樣留在他懷裡。

  「別再逃了,再逃,我就請風長瀾殺了君莫笑。」一絲寒光從堆滿柔情的眸子裡迸發出來。

  孤霜手指絞著他衣袖,瞪大眼睛,看著這個為她瘋狂的男人。

  她逃不掉了。

  「王爺,孤霜逃不了了,會乖乖跟你回去,但請你,可不可以派人將我喜鋪裡的夥計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她又目含淚的哭求。

  「好!好!只要你肯回來就好。」眸底閃過一抹冷光,面上不動聲色的意識到她受人威脅,他忙點頭答應。該死!一旦讓他找出是誰在背後為難他的女人,他絕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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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2 00:03: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掉頭就走,我也會一個人在天的另一端,孤獨終老。」

  馬車入城,長安城裡黃燦燦的杏樹進入視線,他的手緊握著她的,一同看這繁華紅塵。

  微微低頭,孤霜一陣心酸。

  讓另一方開啟另一段姻緣都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姻緣從牽上的那一天起,便再無人可以介入,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能陪我下去走走嗎?」繞了一大圈又回到長安,孤霜不無感慨。

  「好!依你。」攥著柔軟無骨的小手,他帶她下了馬車,緩步擠入人流如織的街道。

  「在這裡住了四年。」

  「為什麼選了長安?」

  「因為心裡想著,總有一天,你會從這裡經過,也許我能遠遠的看你一眼。」

  她低頭默笑。

  東風襲來,淳于千海捂著唇,咳了起來。

  貼近他的身畔,孤霜笑著為他攏緊大氅,「還好嗎?要不要先回興慶宮。」

  「不用。」溫柔的體貼讓他深深凝視她。

  她盈盈地笑著,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影子。

  還有何不滿足?沒有了,他們是彼此的另一半,找回便就圓滿。

  「常常,一個人的時候,走到這條街,一看見與你相似的背影,會流淚呢。」

  放眼來來往往的人,孤霜幽幽的說。

  執起她的柔荑放到唇邊,他親吻著手背,「你知道我在那裡。任何時候都在等待,雖然記憶沒了,等待還在。」

  兩人都苦澀地笑了。

  「回去興慶宮吧。」

  「是啊,該回去了,好好籌備我們的大婚。」

  隱約的恐懼在孤霜的身體裡竄過。她違誓,老王妃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可是,她還能再逃嗎?她走她留,其實結果都一樣。

  他仍不會娶妻,仍是一個人,仍為她駐足於原地。這是她當初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結果。

  即使他日她真死於非命,她也不會有怨。能守住他,給他多一天的溫暖,多一天的愛,是她最在乎的事,以彌補分離那段日子的和失落。

  重新回到馬車裡,用了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兩人攜手走進興慶宮。

  老王妃和蓮夫人已在主廳等待。

  「千海,西北如何?聽說你要回來,為娘特意從青州過來,在此等你好些天了。」老王妃慈藹的撫摸兒子深陷的兩頰,好不心痛。

  「一切都好,孩兒不孝,讓母親擔心了。」他撒了謊,說自己去了西北,其實他帶著部眾四處找人。

  「這是誰家夫人,這麼標緻。」發現了孤霜,老王妃笑了起來,熱情地牽起她的手。

  老太婆,你可演得真好。孤霜在心底感歎。

  未將孤霜接話,淳于千海搶先宣佈,「她即將是本王的王妃。娘。」

  「這是怎麼回事?」老王妃錯愕地退後三步。

  蓮夫人也跟著大吃一驚。

  「明日我會進宮,將本王欲娶妻一事稟明聖上。母親,儀王府要有喜事了。」

  緊握著身邊人的手,他終於可以得償所願。

  這個女人為什麼陰魂不散?老王妃的臉青白交替。

  「你真的要娶她?」她輕輕的問,手撐在蓮夫人的手臂上,緩緩地坐下。這個女人對她起過毒誓啊,竟然還有臉跑回來招惹千海。審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垂首而立的孤霜。

  「是,孩兒心意已決。」孤霜用了妖法抹去所有人的記憶,他不想其他人猜忌她,所以將以往一筆帶過,「她本名素雨,四年前與孩兒有一段情,後來失散,所幸上蒼垂憐,讓我們再次相遇。她的髮髻,是為孩兒而挽,她始終都是我的人,請母親大人成全。」

  「你知道她的髮是為你而挽,可其他人誰知道呢?他們只會說,你強佔一個有夫之婦。千海,你是淳于氏的大家長,聖上器重你,在朝堂上受人尊敬,又有萬千封地,你該顧慮自己的顏面。」老王妃語重心長地勸道。

  「如果用淳于海所擁有的一切換取與雨兒白頭到老,我毫不猶豫。」

  「千海啊,婚事不急,你再好好想想。你也可以將她收在府裡,做個侍妾,不也可以朝夕相處嗎?王妃這個位置關係重大,你的王妃,不但要為你誕下世子,還得為我淳于家族撐起門面。以後宮中的酒宴,各府之間的應酬,你就讓這位市井媒婆去?」

  「嫁給我,就是我的王妃,走到哪裡,都有我淳于千海的照拂,誰敢看不起她?如果我一個王爺,給不了心愛女人富貴榮耀,做這個王有何意義?」

  一直默不作聲的蓮夫人從震驚中驚醒過來,聽到兩個主子毫不退讓的爭執、不由得有些擔憂。

  王爺固執,老王妃也不遑多論,此事恐怕不得善了。

  「你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老王妃像瞬間老了好幾十歲,神情有些頹唐。

  「不用再想了,十日後就是大婚之日。」

  「好啊,那你們拜堂時就不用拜高堂,蓮夫人,命人備車,老身要回青州封地。」她勸不動兒子,賭氣地還擊。

  「孩兒拜送母親,成親之日,孩兒請太上皇來主婚。」他心意已決,再多阻礙都不能動搖他。

  垂著的腦袋慢慢地抬起,孤霜雙目含淚地看著那張溫柔俊臉。她何德何能讓他如此義無反顧……

  「好,算我多事。」老王妃一刻也不停留。臨去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樣的眼神,孤霜不會錯辨。那是恨。

  除了在心底說著無數遍的抱歉外,這一次她無法再退讓。

  他們是要一同牽著手下地獄的夫妻,所以再難的時刻,也不能放開。

  他告訴她,即使她離開,他也不會娶別的女人。狠心地推開他,就不能實現讓他幸福的心願。如果離開是苦,如果相聚也是苦,不如相聚在一起,苦也一起吧。

  「奴家走守黃泉,渡過忘川,心裡念的都是我那小冤家。輪回數載,再次為人,遍尋我的他。他呀,投胎到富貴人家,又是一介翩翩少年郎,唯獨不記得奴家。奴家心許冤家啊,可只有湛湛青天記得奴家的癡,只有滾滾紅塵記得奴家的情。」

  戲園裡,臉上敷著濃粉的女伶,覺悟悲切地高聲哭道。

  「嗚嗚嗚,唱得太好了。」孤霜在下面大聲叫好。她旁邊貴氣的男人拿著帕子為她抹淚。

  「每次都哭得這麼慘,又非要鬧著來看。」淳于海莫可奈何地笑她。

  孤霜哭得鼻頭紅通通的,沒好氣地嘟著嘴,「是你自己要跟著來的,你還念我。」

  「我不跟著來,誰為你抹淚。」

  悲切的戲還在臺上進行著,悲傷的唱腔依舊揪心。

  撒嬌似地,她撇著嘴道:「以前能哭濕十塊帕子,現在就哭濕這一塊。」

  「那是因為,你這個小傻瓜終於找回你的小冤家。如今不但湛湛青天記得你的癡,滾滾紅塵記得你的情,你的小冤家也記得你的癡,你的情。你是一個真正的小傻瓜,為了心愛的人,讓自己受那麼多的苦。」

  「小冤家,你也是傻瓜,為了一點點想不起來的記憶,每天吃不下睡不著。」

  兩人突然相視而笑。

  周圍沉浸在悲傷中的看倌都投來抗議的眼神。擾亂情緒!

  孤霜吐吐舌頭,拉著淳于千海悄悄開溜。

  回到街上,夜已闌珊,風兒有點涼,兩人沿著街道慢慢地走,就像世上其他的平凡的夫妻一樣,執手靜看繁華。

  緊握的掌心裡,都是的對方的溫暖,心也跟著暖起來。

  「那家湯包店,是小白妹妹推薦過的,來,我帶你去嘗鮮。」

  她快樂地牽著他,混跡在市井各家小店裡,獻寶似地介紹。

  「還有,這家的甜點特別美味。」

  看她開心,他心都醉了,等這一天,像是等了一輩子。

  填飽肚子,她拍拍鼓鼓的肚皮,倒在他身上道:「走不動了,大友哥。」

  「大友哥背著你。」接住耍賴的小女人,他笑呵呵地摸摸她的臉。

  「大友哥,能不能讓我去看看笑兒?」她開始得寸進尺。

  「回興慶宮吧。」一提到君莫笑,他就黑臉。

  「風長瀾不見我,我想知道笑兒過得好不好。」撇嘴。也不知道那麼愛小白妹妹的男人,怎麼就丟下妻子不見了?難解啊難解。

  去看那隻千年狐狸?他的臉更黑了。

  不過,誰被人在腦袋裡動了手腳,追妻被人攔,誰會高興的?況且,雨兒離開他之後,一直跟那隻臭狐狸在一起,他氣死了,好嫉妒,嫉妒得心痛。

  「風長闊不見了,大唐厲害的天師無數,要殺一隻狐妖,不算難。哦!對了,還有鹹陽的那對惡霸夫妻,我帶兵前往,他們竟敢出兵阻攔,呵!他們膽子不小,想造反嗎?諸葛悠仁的秘密要我說出去?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放她一馬。」識相的孤霜馬上閉嘴。連看看笑兒都不可以,他好討厭!悠仁的身份是朝廷欽犯,她是知道,那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她不敢亂來。

  「大友哥,你要氣就氣我吧。」

  「嗯?」

  「氣我好了。」

  「真的?」他眼眸帶邪的看她。

  「真的!罰了我,你就別再氣笑兒了,還要跟我一樣喜歡他,我們一起給笑兒修十座狐仙廟。」好劃算哦。

  就知道這個小滑頭不會那麼好對付。狐仙廟!下一世再說吧。

  扣住小掌,淳于千海黑著臉,拉著她朝興慶宮走,「回去吧,看看婚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唉。」她得想想法子,讓他不再氣笑兒。

  幾日之後,轟動全城的大婚熱鬧登場。

  一直與儀王稱兄道弟的皇上,特別封孤霜為郡主,以信陽郡主的身份嫁入儀王府,以彌補當年儀王為了替他奪回皇權而無法保護妻子,令孤霜小產的遺憾。

  朝堂上百姓議論紛紛。

  好多人不明白,一個嫁過人的媒婆竟能夠飛上枝頭,嫁進權貴富貴之家。

  朝上雖有人對此頗有微詞,但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反對,看看尹顯及其黨羽的下場,就知道儀王的勢力有多大,誰也不想跟自己的仕途進過不去。

  成婚當日,大紅色喜轎,隨著長長的迎親隊伍,從最南端的昌樂坊,經由朱雀大街,移向北端的興慶宮。

  一路上,喜樂震天,鑼鼓齊鳴,豐姿俊雅的儀王坐在高頭大馬上,喜不自勝。

  今日他是全長安城最幸福的男人。

  萬里無雲的天空下,帶著香味的花瓣,從隨行婢女的手裡,源源不斷的散落。

  歷經千辛萬苦之後,他們終於向全天下宣告,他們成親了。

  卯時,天還未亮,興慶殿的燈就已被點亮了。

  忍著呵欠,孤霜披頭散髮,睡眼惺忪的從床上起來,打理著夫君上朝用的行頭。

  「讓蓮姨來吧,你再睡會,時辰還早。」他早已起身,看著手邊的文書。

  今日進宮面聖之後,他就要帶著雨兒回到西北。

  她搖搖頭,未著胭脂的臉,有種慵懶的美。

  「我已經跟蓮姨說過,以後這些事由我來,她可以多睡一會。再說,早晨起來不為你做這些,會不放心。」

  從文書裡分神,他的長指掐掐她的小臉,「真想生生世世都做你的夫君。」

  甜美的笑容綻放在孤霜的臉上。他伏下身,用唇拈住笑花,得到羞赧的回應。

  親吻之後,她紅著臉為他穿衣梳頭送他上朝。

  「行李都打點好了?明日就要起程前往西北,別館雖舒適,但西北長年乾燥風大,人煙稀少,吐蕃人又時常挑釁,讓你跟我過去,為夫餘心不忍啊。」

  「王爺,昭陵應該比西北更可怕,我們不也活得很好嗎?」她不以為意。

  「是,你說的是。我上朝去了。」他吻了吻她的額頭,笑著離開。

  乘轎入宮,早朝之後,又與兵部幾位官員,商議西北防務,午時,皇上又因他即將返回西北,招他至大明宮說話。用過午膳,飲下離別酒,他拜別皇上,於出宮之前,碰見了不該碰見的人。

  他的母親。

  巍峨的宮殿群下,母子倆終於再次面對面。

  看得出老王妃從太上皇那裡出來。

  「母親,事已至此,就請回青州休養吧。」母親近來都在宮裡穿梭,想借助皇家權勢逼他休妻。然而太上皇和皇上都不願蹚這淌渾水,她說再多也沒用。


  「那個女人不能給你子嗣。」

  強烈的震驚令淳于千海死死的盯著自己的母親。

  「我從來沒向人說起她的事,娘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母親沒有被抹去記憶?

  她就是那個一直以來威脅雨兒的人?他幾乎難以置信。

  「她的那些茶,我沒有喝。」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在我為失憶痛苦時,你什麼都不說,只是不停送我女人。」他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他的娘。

  「千海,你在做什麼,你明白嗎?淳于家會絕後,爵位怎麼辦?祖宗的祠堂怎麼辦?你這個不肖子孫,淳于家要敗在你手裡了。你明明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別因為對她的愧疚而毀了自己,毀了淳于一家。」今日說出真相,她就有從此決裂的覺悟。

  頑長的身軀,因為怒氣和勇氣而顫抖著,「請娘恕孩兒不孝!雨兒失去孩子是因為我,還有我愛她,超越世間的一切,我絕不能拋開她。至於列祖列宗,百年之後,我再向他們賠罪。」

  頓了頓,他又道:「我會讓東藍將你送回封地,你就在青州養老吧,從此不許踏出青州儀王府一步。」

  「你敢軟禁我!」

  「請娘自重。」他冷酷地轉身。

  「哈哈哈!」老王妃突然發出恐怖的笑聲,用怨毒的聲音道:「那個女人發過誓,她已經違誓了,她會死於非命,我等著那一天,那一天也許就是今天。」

  「你已經瘋了,東藍,送她走,回青州。」

  「遵命。」

  「她會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帶著詛咒的尖聲厲吼,猶如來自幽冥。淳于千海頓時渾身冒出冷汗。

  雨兒!想起家裡等他的人,心口猛然一縮,迅速返回興慶宮。

  疾馳之間,他的腦海裡閃過無數可怕的念頭。

  他還來得及嗎?

  風呼嘯地刮過他的臉頰,時序好似混亂,他已分不清這是四年多以前,還是當下。

  一顆心高高懸著,為著心愛的女人而躁動難安。

  縱馬出了宮城,回到興慶宮,只聽到不同於往日的叫喊。

  額上一串冷汗滴落,他棄馬入宮,只見侍衛抄著刀朝百花樓衝。

  天色逐漸轉暗,氣氛緊繃。

  「快,有人潛了進來。」

  「大家小心。」

  「他們衝著王妃去了。」

  奪過身邊一位侍衛的刀,淳于千海在最前面,奔過通往百花樓的石橋。

  百花樓前一團混亂。

  先到的侍衛站滿橋畔,但沒有人敢動。

  只見人圈裡,孤霜流著血的手緊緊護住暈過去的蓮夫人,左手高舉,對著一群黑衣人放出金色的光。

  蒙面的黑衣殺手,看架式都是武林高手,面對這束金光,全亂了陣腳。

  有光射扁了,打在百花樓前的大樹上,大樹頓時冒起黑煙,樹身出現一個大窟窿。

  「饒命啊,神仙饒命。」行走江湖數年的殺手們何曾見過此等神功。他們收了老王妃豐厚的銀子,本以為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很容易,結果,陰溝裡翻船了。

  「哼!都給我跪下。」

  「跪,我們跪。」

  形勢已被孤霜控制住。而排開人群,淳于千海此時滿頭大汗地趕到她面前。

  「來人,把這些人給我丟入天牢。」他咬牙命令,反身狠狠地抱住孤霜,渾身都在顫動。「我沒有來晚,沒有來晚。」一世英雄也差點被嚇死。

  突來的緊擁令她困惑,但很快明白了他的心事。

  「千海,我不會有事的,為了你,我也會好好保護自己。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不會了。」

  「孤霜,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永遠都在這裡,千海永遠。」

  當著眾人的面,他狠狠地吻了她,還與她在百花樓裡閉門三日,等她再出現在眾人面前時,都不敢抬頭見人。

  玉門關外,一座嶄新的狐仙廟,在一串爆竹聲中落成了。青紅的柱子、烏石搭建的斗拱,玉石鋪成的臺階,一起組成三座高大的殿堂。屋外,正方形的院裡,植滿松柏,也算一派莊嚴肅靜。

  供奉著狐仙像的正殿外,有七、八個漿衣奴僕和六個小孩子。六個小孩,三男三婦女,個個都有水汪汪的漂亮眼睛,女孩中,最小的兩個,面頰還胖嘟嘟的,教人忍不住想動手掐一掐。

  男孩都穿青綠錦衫,他們的頭髮和束髮用的帶子顏色一模一樣,三個女孩,大一點的,十歲左右,小一點的,也有七歲,都穿著桃紅衣褲,襯得粉臉更是水嫩。

  「哼,你們都給本少爺站遠一點。」個子最高的男孩傲氣地雙手負後,離他的弟妹遠遠的。

  其他小孩都白他一眼,站起閃到靠圍欄的一邊,僅剩最小的女孩,靠在他身邊。三五不時這位大哥就要發作一下,他們已經習慣。

  「本少爺是皇族世宗之子,過繼給爹做長子,跟你們這些收養的小孩不……」

  沒等他說完,一團濕濕的泥巴砸在他右臉上。他真好想哭哦。他們都不知道,就因為他身體裡有李氏皇族的血統,才讓淳于氏一族沒有反對的餘地,如果沒有他,淳于氏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這些弟弟妹妹哪會有好日子過。唉!忘恩負義的小傢伙。

  「孩子們,快到裡面來,給你們的狐仙舅舅磕頭上香。」手裡抱著一個粉撲撲的小娃娃,孤霜笑吟吟地召喚著孩子們。

  「娘,我們來了。」聽到娘親的叫喚,孩子們都飛奔過去。

  「娘,我們為什麼會有狐狸舅舅?」

  「狐仙舅舅,以前也不是娘的弟弟,可是啊,你們狐仙舅舅,義薄雲天,捨己為人,簡直是狐中君子,跟著娘闖過大風大浪,鬥過冷面閻王……」

  長篇大論中,也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

  「你們還不快拜狐仙舅舅?拜他狐仙舅舅會變得好厲害,就像娘一樣。」見孩子們都愣了,她伸左掌,只見一道金色光束射出,擊碎了擺在門邊的木凳。「看見沒,娘很厲害吧。」

  她懷裡的小孩見狀笑得樂不可支,其他看多這場面的小孩都已見怪不怪。

  催促兩下,二子治和三子業率先上前跪在君莫笑的玉像前,跪了三記響頭,接著兩個女兒也上前敬了香。

  「笑兒啊,我的孩兒們個個都聰明能幹呢,業兒這麼會背好多詩文,治兒更是了不得,跟著別館武將學了不少武藝,如今已能跟東藍打個平手。還有宜兒,有時候嘴壞些,可心地特別好,知道照顧弟弟妹妹。都是托你的福,你要好好保佑他們哦。」孤霜笑著對座上狐仙嘮叨一通。

  「狐仙舅舅。」淳于宜跪到玉像前,還未怎麼開口,就已哽咽了,「我爹娘他們……想當初,家中只有我一個孩子,娘和爹都好寵我,可是可是,他們後來竟然撿了好多小孩回來,個個來歷不明,一個每天在後院劈磚,一個天天咬我欺負我,狐仙舅舅,嗚嗚嗚……」他這個世子當得好苦啊!

  「你看見的只是我們六個,家裡還有好多還不會下地走路的。嗚嗚,你說我以後當了儀王,當了淳于家的大家長,還不為他們累死嗎?弟弟要娶妻,妹妹要嫁人,嗚嗚……想到我頭就痛,我才十歲耶,他們都不顧慮我的感受,收養這麼多的小孩,以後……」啊,怎麼哭了半天,娘沒來安慰他?左右看看,除了弟弟妹妹,哪裡還有娘的影子。

  人呢?

  狐仙廟外,一匹駿馬馱著孤霜和淳于千海,迎著明媚的陽光,奔向碧綠的牧場。

  「夫君,孩子們……」剛在廟裡,就被夫君拉了出來。

  「有蓮姨在。」他有些吃醋地道:「天天都圍著孩子們,你都快忘了我這個夫君了。」

  「怎麼會呢?夫君我愛你。」乾淨的陽光照耀著她漂亮的笑容。

  「我也愛你。我的孤霜,我的雨兒。」馬兒疾馳,他緊緊地將她摟在胸口,撲來的風也吹不散他們的溫暖。

  「宜言飲酒,與子執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她攀上他的肩,貼近他的耳朵,將他們的海誓山盟說給他聽。

  「知道你對我的關懷,知道你對我的體貼,知道你的生死相許,知道你愛得情深意重,為夫將以真心為贈,從此情歸佳人,以報佳人的深情厚待。」

  馬兒緩緩停住,在風和日麗下,他親吻著愛妻。

  「等一等。」

  「嗯?」他不悅。

  「夫妻啊,這個時候可不可以告訴我,怎麼我的那個金光大法對你無效?」她一直問,他一直不答。

  「想知道嗎?再多賄賂我一點。」

  她送上紅唇,希望夫君能解開她的疑惑。

  待到兩人呼吸都混濁起來時,他結束了這個吻。

  「可以說了嗎?」在他懷裡,她媚眼如絲。

  「為夫再考慮一下。」摸摸袖中的桃木珠鏈,他好開心地笑了。

  「喂,你討厭……你討厭……」又被他給騙了。

  這樣的永以為好,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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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2 00:03:56 |只看該作者
尾聲

  脫俗的白衣飄逸而來,衣裳的主人,唇紅齒白,眉目如畫。他搖著摺扇,跨進一座香火鼎盛的狐仙廟。

  「大神啊,助我今年娶一房美嬌娘。」神像前一個白胖男子正在許願。

  白衣少年但笑不語,深深吸入繚繞的靜煙。香火之氣,他喜歡。

  沒想到他這個廟,經過三百多年的經營竟也能興興旺旺,不過他也不是白吃香火,有些事他還是會幫凡人解決一下。

  唉!不知不覺,居然已過三百年。白衣少年神采奕奕的眸子黯淡了。有許多人已經離他而去,那些將他當作凡人,與他情同手足的人啊……

  做一隻妖,他竟覺得厭倦,沒有終點的生命,缺少某種動力。

  「嗯?這位小哥,你跟這座神像簡直一模一樣啊!」穿著有碎花短襖的少婦挺著大肚,對他上上下下地打量。

  風流的眉眼眨了眨,他定睛看了看眼前的女人,靈敏的鼻子嗅了嗅。味道好熟悉,來自魂魄的香氣。

  每一抹魂都有屬於它的味道。

  她是……

  幾百年來,他就在這裡走動,從來沒有人將他與座上神像比較過。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份?

  「慢一點,小心肚子。」一身華服男子匆匆而來,護住少婦。他相貌普通,在髮際線處一道很明顯的胎記。

  他們怎麼又在一起了?白衣少年直歎造化弄人。

  「我要吃的葡萄買到了嗎?」少婦亮晶晶的眼看著相公。

  「已經差人到十里外給你瞧去了,那裡一定會有的。」他拍拍她的後背。

  「夫君,你真好。」

  「哇!嗚嗚嗚嗚,這位姐姐行行好,收留一下。」

  摺扇一收,即刻滿面淚痕,雙手死死拽住少婦的衣袖。

  「你做什麼?」男人即刻黑了臉。

  「你不要凶他。」少婦嬌嗔了下。

  男人為了妻子,隱住滿腔的怒火。

  「姐姐,小的跟爹娘走失了,身無分文,姐姐啊,可否收留我幾日?」

  「我好可憐的小兄弟,你跟我們回府吧。我相信你,等我們回到府裡,就幫你尋找家人好不好?乖,別哭,你可以到我們家作客,直到找到你的爹娘再說。夫君,他好可憐。」水汪汪的大眼睛擠出淚來。

  「好了好了,讓他跟我們走吧。」男人皺眉,見娘子哭心就軟了。

  「夫君,你太好了。」婦人活潑地撲到男人懷裡像隻小貓般撒起嬌來。

  男人哭笑不得,只能傻傻地笑了。

  女子入廟求子出來後,在她相公的攙扶下,乘上朱紅馬車,返回府邸。

  一路偷偷笑的白衣少年高高興興地跟在馬車後隨行。

  他好開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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