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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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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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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24: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七十八章 握手

    多行不義必自斃?蔣白棉眼眸微轉,笑了一聲:

    “看來他做了不少壞事啊。”

    老陳邊低頭處理食材,邊沉聲說道:

    “他為了自己的軍火生意,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對於蔣白棉待在廚房門口看著自己做菜這種行為,老陳一點也不惱怒,因為這完全符合警惕教派的教義:

    始終保持警惕,不能盲目信任。

    需要吃到肚子裡的東西,肯定得親自看著,不能給廚師搞鬼的機會。

    這麼閒聊中,老陳做好了一份又一份菜,而每做一份,他都會當著商見曜等人的面,夾上一筷子,塞入口中。

    對此,他的解釋是:

    “我不試菜,你們敢吃嗎?”

    “敢。”商見曜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他已是拿出了幾個塑料小瓶。

    這都是從急救箱內分裝出來的藥物,包括但不限於“生物清潔片”“中和劑”。

    面對這戴著猴子面具的客人,老陳無話可說。

    還好,商見曜向來思維跳躍,已是改變了話題:

    “這對胃不好。”

    “?”老陳茫然。

    蔣白棉嘆了口氣,幫忙解釋道:

    “每次來客人,你都得把菜試一遍,吃得又多又零碎,還總是超過飯點,對胃不是太好。”

    老陳指了指自己的臉:

    “你以為我是怎麼胖起來的?”

    在灰土上,有資格胖的人可不多。

    這一頓,蔣白棉他們吃得相當滿意,雖然老陳的手藝只能算普通,而且存在濫用香料的情況,但經歷過很多天的罐頭、餅乾和能量棒後,食物只要能達到水準,對“舊調小組”來說,都是美味。

    “這個豌豆燉嫩羊肉不錯,兼具了灰土菜和紅河菜的特點,配米飯簡直無敵。”放下筷子後,蔣白棉笑著讚了一句。

    “獨家秘方。”老陳略有點得意。

    能在保持口味不變的情況下,讓湯汁更多,且足夠濃郁,是他慢慢摸索出來的技巧。

    出了“無毒餐館”,舊調小組乘扶梯下到底層,進了治安所。

    韓望獲已經從灰語人躲藏的區域回來,正坐在最裡側的辦公桌後,就著日光燈,翻看一些文件。

    如果不是他臉上有一橫一豎兩道較為深刻的傷疤,眉毛又很雜亂,看起來相當凶,龍悅紅還以為回到了“盤古生物”,進了父母工作的地方,見到了他們的領頭上司。

    “中午好。”蔣白棉微笑打起招呼。

    韓望獲抬頭望了他們一眼:

    “坐吧。”

    商見曜一點也不客氣,立刻就從別的地方搬了幾張椅子過來。

    ——韓望獲的辦公桌前只有一張椅子。

    “你們是想問我今天上午調查的情況怎麼樣?”等到“舊調小組”全部坐下,韓望獲“嗯”了一聲道。

    他注視的是蔣白棉。

    這是因為他見過沒戴面具時的“舊調小組”,直覺告訴他,蔣白棉才是團隊首領。

    當然,他也在商見曜的定位上猶豫過,可對方的表現成功打消了他的某些想法。

    “對。這是其中一個請求。”蔣白棉含笑回應。

    韓望獲放下手中的資料,往後靠住了椅背:

    “基本沒什麼收穫,沒人承認,也沒有線索。

    “如果我不是灰語人,我肯定會被直接趕出來。”

    他隱晦地點了一下紅石集的內部矛盾。

    “你輸了。”商見曜突然插話。

    “嗯?”韓望獲微皺眉頭,表示不解。

    商見曜認真說道:

    “你承認自己是灰語人就算輸了。

    “大家都是人,不該搞小團體。”

    韓望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將目光投向了蔣白棉。

    蔣白棉直接跳過剛才那個話題,提出了第二個請求:

    “我們能借閲一些資料嗎?”

    韓望獲的目光突然鋭利:

    “什麼資料。”

    蔣白棉笑道:

    “過去幾年內,因驚嚇過度而死亡的那些案件的資料。”

    這是在看是否有覺醒者或者能製造相應死因的兇手隱藏。

    韓望獲的目光從“舊調小組”四名成員臉上的面具一一掃過,末了道:

    “你們比我想像得更,更聰明。

    “這就讓我有些費解了,聰明的你們為什麼要接軍火被搶任務,難道看不出來裡面隱藏著很大的危險?

    “或者說,你們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

    也是個聰明人啊……龍悅紅聽得略感佩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蔣白棉巧妙回答道。

    商見曜趁機幫她補充:

    “作為大反派,還怕這麼點危險?”

    這傢伙是不是腦子不太正常?他們這個團隊之所以接軍火被搶任務,就是因為腦子都不太正常?我聽說,越瘋越聰明……韓望獲警惕地看著對面四人,沒有說話。

    隔了一會,他才對戴兇殘男子面具的白晨道:

    “神奇的是,你們隊伍里竟然只有一個‘中級獵人’,而且還是你。”

    “她是被我們綁來的!”商見曜做出解釋。

    白晨對這個玩笑略有點不適應,但以她的性格,還是沒有說什麼。

    “你可以編個更合理的故事。”龍悅紅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彷彿在讚美龍悅紅配合默契。

    龍悅紅茫然之際,他笑著說道:

    “我們用友誼和信任綁回來的。”

    “噗……”蔣白棉笑出了聲音。

    白晨則抿了下嘴巴。

    韓望獲愈發不能理解對面這群人,只好嘆了口氣,指著身前那疊文件道: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資料。

    “過去兩年內,治安所沒有接手過類似的案件,沒有收到有誰驚嚇過度死亡的消息。

    “再往前推一年……”

    說到這裡,韓望獲表情嚴肅地說道:

    “有足足四起。”

    “再往前推呢?”蔣白棉追問道。

    韓望獲搖了搖頭:

    “三年前治安所的管理很混亂,很多案件都沒有記錄,很多資料都丟失了。”

    “你是三年前上任的?”蔣白棉有所明悟。

    “對。”韓望獲輕輕頷首,“但我問過一些同事,他們都表示三年之前肯定有,具體有多少就不太清楚了,而那些襲擊過紅石集的隊伍里似乎也有類似死因的人。”

    蔣白棉側頭看了眼商見曜等人:

    “你們還有什麼問題?”

    白晨不給商見曜“胡說八道”的機會,開口問道:

    “兩年前那四起案子和赫維格之死存在關聯嗎?”

    “最讓我驚訝的就是這點。”韓望獲將手裡的資料推了過去,“這四起案子本身是存在一些共同點的,比如,死的都是灰語人,比如,他們要麼對紅河人做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要麼在相應的生意上佔據了大頭,壓住了紅河人,而這些是赫維格不具備的。“

    蔣白棉接過資料,邊翻看邊隨口念道:

    “包軒,死亡時27歲,是灰語人裡的激進分子,曾經在幾次衝突裡獵殺過三名紅河人……死在長期躲藏的地下室內,好幾天後才被他的妻子王賢發現……死因:驚嚇過度……排查情況……

    “後續添加了不少批註啊……你還在調查這幾起案子?”

    念了一會,蔣白棉抬起頭,望向韓望獲。

    韓望獲表情嚴肅地回應道:

    “既然答應了做紅石集的治安官,那我就有責任把兇手抓出來。

    “至於他有什麼背景,有什麼能力,有多麼危險,都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這兩年多里,我從未放棄。”

    啪啪啪,商見曜又一次鼓起了掌。

    “你不擔心影響到自己的親人?”蔣白棉好奇問道。

    韓望獲自嘲一笑:

    “作為一個曾經的荒野流浪者、遺蹟獵人,我早就沒有了親人,過去的同伴也在我選擇當治安官的時候去了別的地方。”

    “你沒有妻子?”龍悅紅敏鋭察覺到了一個問題。

    韓望獲“嗯”了一聲:

    “等紅石集的治安秩序初步建立了起來,我也有了積蓄,可以辭職了,再考慮。”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已是朝他伸出了手。

    韓望獲茫然之際,蔣白棉嘆了口氣,幫忙解釋道:

    “你有目標,他也有目標,你願意為此做出一定的犧牲,他也願意為此做出一定的犧牲,所以,他覺得該和你握一握手。”

    ……組長被商見曜的“推理小丑”模式感染了……龍悅紅旁聽得一陣好笑。

    韓望獲雖然還是有點不能理解,但他能感受到對方的一番好意,也就沒有拒絶,伸出右手,和商見曜握了握。

    蔣白棉不再給商見曜發揮的空間,轉而問道:

    “也就是說,你懷疑赫維格的死和前面幾起案子是不同的?”

    這也不是不可能,之前那名兇手已安靜了超過兩年,最近說不定有類似的覺醒者出現——前提是,“驚嚇”在執歲“幽姑”的領域,在警惕教派的涵蓋範圍內,要不然,概率非常低。

    這一點有待確認。

    “嗯。”韓望獲又將另外一疊紙推了過來,“這是我梳理的嫌疑者清單,都是和赫維格有仇有利益衝突的。”

    蔣白棉接過一看,發現第一個就寫著:

    “卡爾.斯特李,迪馬爾科先生的管家,紅石集最大的軍火商人,正在和赫維格爭搶雷曼這條線……”

    她掃了一遍,微笑問道:

    “有複印機嗎?

    “我們複印一份回去慢慢看。”

    韓望獲笑了起來:

    “一個罐頭。”

    處在“聯合工業”走私節點上的他們倒是不缺一些常見的機器,就是不那麼普及。

    等弄好資料,出了治安所,蔣白棉感慨了一句:

    “我之前忽略了一點:

    “赫維格弄任務找外來者,取信警惕教派,不一定是為了引爆矛盾,對付灰語人,還可能意在‘地下方舟’,意在迪馬爾科……

    “哈哈,這都是猜測,有待進一步調查。”

    龍悅紅隨即詢問起蔣白棉:

    “組長,我們接下來從哪裡調查?”

    蔣白棉好笑回應:

    “不是說了嗎?先偷兩天懶,看看特蕾莎之外誰會冒頭找我們。”

    說著,她又伸了個懶腰:

    “走吧,回去睡午覺,也讓商見曜多嘗試下攻克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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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24: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七十九章 行百里者半九十

    旅館營地,“05”號房間內。

    蔣白棉坐在自己的床邊,看著商見曜道:

    “怎麼樣?最近對疾病有更多的瞭解了嗎?”

    商見曜放下手中的書籍,認真說道:

    “我發現大部分疾病來自外來的感染,只要做好防護,嚴格按照流程去做,基本上就不會生病了。”

    “這個認知沒問題。”蔣白棉評價了一句。

    商見曜向來有行動力,當即躺平到床上,抬手捏了下兩側太陽穴。

    …………

    泛著微光的“起源之海”內,他按照之前的策略,使用“推理小丑”,讓自己產生了“我就是‘盤古生物’”的認知,然後爬上了疾病島嶼。

    那一個個披著白色床單的身影如約冒出,呈現鋪天蓋地的架勢。

    商見曜微笑看著它們,讓自己分裂成了無數道身影,就像“盤古生物”由無數員工組成一樣。

    這些身影一部分大量聚集,衍變成了設施齊全的醫院,裡面劃分出了消殺區、病人區等不同地方,嚴格執行著控制感染的措施。

    剩下的商見曜們各司其職,有的戴著商見曜口罩,創造局部的人數優勢,將披著白床單的可怕身影一一撲倒,綁到了商見曜擔架上,有的抬著商見曜擔架,飛快進入商見曜醫院,按照流程,把披白床單的身影送入了病區,有的化身商見曜醫生,使用商見曜消毒液,戴上商見曜口罩、商見曜護目鏡和商見曜防護服,與商見曜護士一起通過消殺區,利用商見曜注射液,治療起病人。

    這個過程中,不斷地有商見曜消毒液、商見曜口罩、商見曜醫用酒精、商見曜防護服等事物被消耗掉,但商見曜醫生、商見曜護士都保持著健康,沒誰生病。

    這就讓商見曜群體的減員情況好轉了不少,讓一個又一個披白床單的身影得到了成功的“治療”,消散在了病床上。

    第一次,商見曜們佔據了上風。

    經過長久的對抗,那些披著白床單的身影越來越少,到了最後,島嶼上只剩下商見曜們。

    商見曜醫生們和商見曜護士們見狀,緩慢吐了口氣,坐到了商見曜椅子上。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感覺到了強烈的疲憊。

    這種疲憊讓他們的身體變得非常虛弱,彷彿有莫名的事物在滋長。

    商見曜醫生們和商見曜護士們抬起腦袋,打量起彼此,發現對方身上的白大褂、白衣服不知什麼時候已變成了白床單。

    這種白色的床單很大,將他們籠罩在了裡面,只剩一片陰影。

    疾病再次來襲。

    …………

    商見曜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喘了兩口氣。

    “怎麼樣?”蔣白棉坐在自己床頭問道。

    她腰部靠的是疊起來的被子,腦後則是豎著的枕頭。

    商見曜眼眸隱有點發亮地說道:

    “快要贏了!”

    “哦?”蔣白棉用語氣表達了疑問。

    商見曜詳細“解釋”道:

    “我們已經控制住了感染,把它們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了。

    “只是最後,快結束的時候,我們莫名其妙又生病了。”

    “停停停!”蔣白棉連忙阻止道,“回到現實,就別用‘我們’來形容自己了,這會讓你的病情加重。心靈世界內,你再怎麼分裂,出來始終還是只有一個身體。”

    “是啊,要是現實有多個身體就好了。”商見曜表示贊同。

    “……”蔣白棉機智地沒糾纏這個話題,免得加深商見曜在這方面的認知,她轉而問道,“你最後生病前有什麼感覺?”

    商見曜回應道:

    “很累,很疲憊,很虛弱。”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疾病不只是來自感染,還有可能是本身的某些器質性病變或者細胞分裂中的惡性突變。

    “這與遺傳、精神狀態、身體情況、作息習慣等因素都存在一定的關聯,不是說防好了感染,就絶對不會生病。”

    商見曜“嗯”了一聲: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這段時間的書沒有白看。

    “你要是不這麼認為就好了。”蔣白棉反而嘆了口氣,“心靈世界內的恐懼更多是與你自身的認知有關,如果你潛意識裡就認為疾病只來自感染,現在說不定已經戰勝那些白床單,闖過這座‘島嶼’了。”

    商見曜眼睛一亮:

    “我可以試試讓自己不這麼認為。”

    蔣白棉好笑說道:

    “目前看應該是不行的,你的‘推理小丑’只誤導表層認知,讓人不自覺忽略某些記憶,腦補一些情況,並不實際操縱記憶內容,也就不影響相應的潛意識,而‘起源之海’內不同的島嶼應該是你記憶和潛意識的不同映射,你再怎麼欺騙自己,它們都會按照你知道的實際情況呈現。”

    說到這裡,蔣白棉思索著說道:

    “就是不知道真‘神父’的篡改記憶或者公司內部那個覺醒者的刪除記憶能不能在這方面發揮作用。嗯,缺少足夠的事例和實踐,我沒法判斷他們的能力究竟是真真正正地改變了記憶內容,還是某種更具長期性的誤導。”

    商見曜聽著聽著,拿出紙和筆,刷刷書寫了起來。

    “你在寫什麼?”蔣白棉翻身下床,湊了過去。

    她看清楚紙上內容時,商見曜已經寫好了標題:

    “真‘神父’捕獲計劃”

    “……”蔣白棉的笑容一下有點僵硬。

    她抬手捏了捏兩側嘴角:

    “我覺得靠別人能力來取巧應該是有不小隱患的。

    “最簡單的推理是:你雖然闖過了‘疾病島嶼’,但立刻將面對‘記憶島嶼’,這來自你潛意識裡對修改記憶的恐懼。

    “記憶是一個人最本質的特徵之一,來自這方面的恐懼大概率是‘疾病’的十倍百倍,根本沒辦法去戰勝,而如果你放棄修改記憶,恢復原狀,‘疾病島嶼’又將捲土重來。

    “你想想,假‘神父’不就是一直卡在某個‘島嶼’,始終無法前進嗎?”

    見商見曜微微點頭,蔣白棉鬆了口氣:

    “你現在差不多贏了百分之九十了,只要再對本身疾病這塊有更清楚的認知,稍微改變一下方法,我覺得你用不了多久就能成功。”

    “嗯。”商見曜陷入沉思,彷彿在思考該從哪裡改進。

    蔣白棉也幫著考慮,斟酌著說道:

    “要不要弄點醫療物資,在紅石集做下義診?

    “這不需要有正規培訓過的醫術,而是通過這個辦法,接觸一下各種病人,更加深入地瞭解疾病。

    “反正對病人來說,多一個渠道得到藥物也是好事,至少能多一點希望。”

    商見曜放下紙筆,握起右拳,啪地擊了下左掌:

    “我怎麼沒想到?”

    見他突然興奮,蔣白棉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提了個不好的建議。

    還好,紅石集的人都很警惕,在吃藥、看醫生方面肯定也是這樣……她努力安慰了自己一句。

    …………

    因為暫時沒有多餘的醫療物資,“義診”計劃被迫推遲,“舊調小組”四人睡過午覺後,悠閒地在房間內細化起了與“機械天堂”的接觸方案,聊了聊舊世界的故事,併到營地開闊地練了練格鬥。

    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半夜時分,躺在床上的商見曜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悄悄翻身下床,拿起了面具。

    隔壁床的蔣白棉也已經醒了過來。

    商見曜迅速戴上面具,彎著腰背,躡手躡腳地走向了門旁的窗口。

    這里拉著窗簾,將外面的月光和星輝擋在了外面。

    商見曜半蹲著抓住窗簾,猛地往旁邊一拉。

    刷的聲音裡,他站了起來,望向窗外。

    淡淡的月光下,一張臉出現在了那裡。

    這張臉的皮膚呈灰黑色,泛著微弱光芒,細看如同鱗片,耳朵下方至脖子兩側則有不斷抖動的鰓,眼睛凸出,白多而黑少。

    它緊緊貼在玻璃上,以至於肌肉被壓扁,顯得異常猙獰。

    這一刻,窗外的“怪物”也看清楚了裡面的景象。

    那裡站著一個毛臉尖嘴,自帶凶相的可怕“猴子”!

    “怪物”發出受到驚嚇的聲音,猛地轉身,狂奔向營地之外。

    商見曜先是一愣,旋即變得異常興奮,就要打開窗戶,跳出房間,追趕下去。

    “已經跑出‘矯情之人’的範圍了。”他身後不遠處的蔣白棉做出了提示,“黑燈瞎火的就別追了,免得出什麼意外。”

    商見曜停下動作,凝望著窗外,遺憾地嘆了口氣。

    “看清楚了嗎?”蔣白棉好奇問道。

    剛才那一瞬間,商見曜的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讓她沒能看到窺探者的模樣,只聽見了聲音。

    商見曜立刻興緻勃勃地描述起剛才的所見所聞。

    而這個時候,被驚醒的白晨和龍悅紅也披衣走了過來。

    蔣白棉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自語道:

    “往魚類方向畸變的次人?”

    “這裡是怒湖區。”白晨補了一句。

    這意味著本地區有一個很大的湖,適合類似的次人生存。

    商見曜頓時恍然大悟:

    “難怪我覺得可以交朋友。”

    龍悅紅瞄了他一眼:

    “你剛才沒嚇到?”

    商見曜怔了一下,懊惱地回答:

    “我可能嚇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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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八十章 山怪

    對於商見曜的回答,龍悅紅竟不知該從何處腹誹,只能略感不可思議地說道:

    “你不覺得你描述的樣子很嚇人嗎?”

    “那又怎麼樣?那也是人啊。”商見曜開始舉例,“難道你會因為一個人沒有鼻子,沒有耳朵,沒有眼皮,就覺得他嚇人嗎?”

    龍悅紅想像了一下,重重點頭:

    “會。”

    商見曜似乎這才發現自己和好友存在一定的代溝,只好換了一個例子:

    “你會因為一個人只有一米七五,長相普通,成績一般,就覺得他嚇人嗎?”

    龍悅紅一時弄不清楚商見曜是認真在舉例,還是開始了日常的調侃,好氣又好笑地說道:

    “這能一樣嗎?”

    “停!”蔣白棉製止了兩人的“辯論”,打了個哈欠道,“大半夜的,繼續睡覺吧。”

    “組長,你不擔心剛才那個次人帶著同伴返回嗎?”龍悅紅覺得有必要守夜到天亮。

    蔣白棉笑了:

    “不錯,越來越謹慎了嘛。

    “雖然這是紅石集的核心區域,不太可能沒什麼前兆就遭遇可怕的襲擊,但鑒於這裡的形勢比我想像的更加複雜,灰語人、紅河人、外來走私者、遺蹟獵人、次人、警惕教派、‘地下方舟’……哈,簡直成了‘無根者’商團那種大雜燴,確實有必要輪流值夜。

    “不過嘛,也不用太過緊繃,單人值夜就行了,只需要注意有沒有大的動靜。”

    “是,組長!”龍悅紅立刻做出了回應。

    …………

    翌日上午,“舊調小組”四人依舊精神抖擻地進入紅石集,於拜訪迪馬爾科家族那位管家前,又一次來到了治安所。

    “你們昨天半夜似乎遇到了什麼?”韓望獲坦然問道。

    他一點也沒有掩飾紅石集對旅館營地做了一定監控的事實。

    戴著秀氣僧人面具的蔣白棉聞言笑道:

    “我正想著怎麼開口引導話題,不露痕跡地詢問一下那種像魚的次人來自哪裡。”

    “他們會半夜唱搖籃曲嗎?”商見曜興緻勃勃地補了一個問題。

    龍悅紅先是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奇怪,但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過來:

    商見曜把廣播故事裡人首魚身會唱美妙歌曲的怪物和魚類畸變的次人聯繫在了一起。

    至於為什麼是搖籃曲,龍悅紅無從理解。

    韓望獲更加的不明所以,直接忽略了商見曜的問題,“嗯”了一聲道:

    “這是生活在怒湖某些島嶼上的次人,我們一般稱他們為魚人。”

    白晨想到了黑鼠鎮那些次人,對紅石集的命名沒有任何疑問。

    韓望獲繼續說道:

    “這些次人最早來自湖畔某些地方的漁民,他們在舊世界毀滅時,因部分區域和對應水源的污染,產生了畸變,慢慢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聽到這裡,龍悅紅忽然有些疑惑:

    “為什麼他們畸變的方向這麼統一?”

    這不科學!

    這又不是定性定量的畸變誘導實驗。

    韓望獲看了蔣白棉一眼,見她沒有說話,隨口解釋了一句:

    “當時有很多種畸變,大部分幾天幾個月就死掉了。

    “剩下的裡面,魚人是最適應怒湖環境的種類,能繁衍後代,能下潛很深,尋找到沒有污染的暗流,能從湖泊裡得到足夠的食物,漸漸就成為了這片區域兩大主流之一,其他的,除了山怪,不知什麼時候就滅絶了。”

    “山怪?”蔣白棉敏鋭捕捉到了另一個詞彙。

    韓望獲指著北邊道:

    “你們不是去過教堂嗎?

    “再往北有一片山脈,那裡也有一個族群的次人,他們比魚人看起來要正常不少,就是皮膚有點藍,牙齒比較尖利,爬懸崖峭壁和我們走廢墟道路一樣輕鬆。”

    蔣白棉饒有興緻地問道:

    “他們又是因為什麼才沒被自然淘汰,成為了這片區域的主流之一?”

    韓望獲有點懵:

    “我不太清楚。

    “我不是研究這方面的學者。”

    他回憶了下又道:

    “紅石集的人只給我講過這些次人強在什麼地方,需要怎麼應對,其他都沒說,但我之前做‘遺蹟獵人’的時候,保護過一個‘最初城’過來的研究者,他告訴我,山怪對某些污染有很強的抵抗能力……”

    蔣白棉恍然大悟,拿出衣兜裡的紙和筆,刷刷記下了這點。

    這看得韓望獲一愣一愣,猶豫了下道:

    “我一直覺得你們不像是純正的遺蹟獵人,更接近研究員、調查者。”

    說話的時候,他掃了商見曜一眼。

    他的潛意識是要把這個傢伙排除掉。

    商見曜當即表示韓望獲的說法不能接受:

    “你說的純正是哪種純正?

    “如果是砌牆、刷漆、當老師、撿垃圾,我們確實不純正。”

    韓望獲的直覺告訴他,不能和這個傢伙爭執下去,要不然場面很可能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將目光投向了蔣白棉和白晨。

    蔣白棉笑了一聲:

    “遺蹟獵人都是有任務就接,自然而然就懂不少,知道記錄情報的重要性。”

    她敷衍完,轉而問道:

    “魚人、山怪和你們紅石集的關係好像不太融洽?”

    “你以為他們是自願到湖中島嶼、山嶺深處這些環境惡劣的地方生存的?”韓望獲嘆了口氣,“自從‘地下方舟’開門,這個城市絶大部分地方的污染基本消退,他們就被趕出了自己的家園。”

    蔣白棉輕輕頷首:

    “你似乎對他們抱有一定的同情心?”

    “我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韓望獲簡單解釋道,“但這不影響我組織隊伍保護紅石集,死在我槍下的魚人和山怪不知有多少個了。”

    說到這裡,他若有所思地自語道:

    “有魚人潛入旅館營地……他們又有點蠢蠢欲動了啊……”

    自語完,韓望獲提醒了“舊調小組”一句:

    “魚人體表有鱗片,小口徑的槍很難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傷害,你們要注意點。

    “就算是普通的槍支,如果不是直接打爆了他們的腦袋,也最好再補一槍。”

    “謝謝。”蔣白棉代替全組做出回應。

    離開治安所,剛好九點,他們直奔位於紅石集五樓的“維薩貿易公司”。

    和別的地方不同,這裡竟然不是所有人都躲藏了起來,還留著一名女士,坐在靠近門口的木台後方。

    她戴著凶神惡煞的青鬼面具,似乎想以此安撫內心的恐懼。

    “我們找卡爾先生,昨天約好的。”蔣白棉走了過去,微笑說道。

    那名女士整個人高度緊繃,彷彿稍有點風吹草動就會找地方躲起來。

    她勉強說道:

    “卡爾先生說過了,你們直接去最裡面那個辦公室。”

    蔣白棉一把拉住商見曜,阻止了他可能的添油加醋,白晨則對那名女士點了點頭,示意她不用那麼警惕。

    卡爾的辦公室佈置得很簡單,卻讓龍悅紅等人感覺異常親切。

    這和“盤古生物”許多部門的中層辦公室很像:

    一個放文件夾和書籍的架子、一張辦公桌、一組沙發、一盆綠植和幾把靠背椅。

    唯一的不同在於,這裡有一個鐵黑色的保險櫃。

    卡爾和昨天一樣沒有戴面具,略有點花白的頭髮往後梳理得整整齊齊。

    此時,他坐在那裡,腰背挺得筆直,彷彿始終如此。

    “你不是警惕教派的信徒?”商見曜搶在蔣白棉之前,好奇問道。

    毫無疑問,他換用了紅河語。

    卡爾平靜說道:

    “我對先生的事情很警惕。”

    為此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警惕。

    蔣白棉隨即上前一步,笑了笑道:

    “就不浪費你時間了,我直說吧。

    “你有軍用外骨骼裝置嗎?我們想買一台。”

    卡爾沉吟了幾秒道:

    “這種物資,如果不是大客戶提前訂好,我們肯定會留下來,供自己使用。

    “迪馬爾科先生對自己的安全非常在乎非常警惕,不介意為類似的東西支付溢價。”

    他委婉地拒絶了對面四人的請求。

    “這樣啊……”蔣白棉暫時也不急,轉而問道,“卡爾先生,你對赫維格那批軍火被搶有什麼瞭解?”

    卡爾搖了搖頭:

    “我不清楚。

    “我當時在‘地下方舟’內,第二天才知道出了這麼一件事情。”

    蔣白棉“嗯”了一聲:

    “那你覺得他的死和誰有關?”

    “太多。”卡爾的表情沉了下去,“這是一個貪婪、殘暴的惡人,甚至會賣武器給魚人和山怪,帶來了不知多少不必要的死傷,仇視他、憎恨的他人遍佈紅石集。”

    說到這裡,卡爾的聲音變得冷冽:

    “而且,他為了壟斷軍火生意,還煽動鎮民敵視‘地下方舟’。

    “他的死,一定是執歲對我們的恩賜。”

    話到這個份上,蔣白棉不再多問,禮貌告辭,帶著商見曜等人出了紅石集。

    上午剩餘的時間,他們開著吉普,優哉游哉地在城市廢墟裡轉悠,記錄下了許多區域的地形特點。

    臨近午飯,他們往紅石集入口返回。

    車輛開著開著,副駕位置的蔣白棉目光突然凝固。

    一直在習慣性觀察外面情況的她看見遠處某棟樓的中間部分,有熟悉的火光一閃!

    “左!”蔣白棉只來得及喊出這麼一個字。

    白晨很有默契,一把就將方向盤往左打到了底。

    一枚砲彈自火箭筒內飛出,直奔吉普。

    襲擊突如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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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八十一章 送上門

    刺啦的聲音尖鋭響起,吉普以一種快把自己甩出去的姿勢強行改變了方向。

    搖搖晃晃間,車輛速度不減,狂奔向了原本的左側,在坑坑窪窪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前行。

    下一秒,那枚火箭彈落到了地上。

    轟隆!

    赤紅的火球急速膨脹,照亮了周圍,瞬間擴散往外的衝擊波讓吉普的車窗發出了聲音。

    還好,“舊調小組”已在“無根者”營地將玻璃換成了防彈品種。

    蔣白棉通過後視鏡看到了這爆炸畫面,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緊接著,白晨又打了下方向盤,讓吉普拐入了一棟坍塌樓宇的後方。

    這樣一來,他們就完全脫離了襲擊者的視線。

    轟隆!

    又一枚火箭彈在吉普剛才奔馳的道路上爆炸開來。

    然後,一切歸於了沉寂。

    “停!”蔣白棉喊了一聲。

    白晨沒問為什麼,踩下剎車,讓吉普停在了“天然工事”後面。

    商見曜和龍悅紅同時搖下車窗,將“狂戰士”突擊步槍架了上去,防備周圍可能存在的襲擊者。

    與此同時,商見曜一臉惋惜地說道:

    “他們真應該請一個射擊教練。”

    蔣白棉不僅沒有反駁,而且還點了下頭:

    “剛才那個襲擊者看起來並不是真的想殺掉我們。”

    “為什麼?”龍悅紅始終秉承著不懂就問的精神。

    蔣白棉解釋道:

    “就算我沒有提前髮現,吉普按照原本的軌跡前行,第一枚火箭彈也會落在偏離路線的地方。”

    商見曜認真想了個理由:

    “可能他預判了你的預判,給了個提前量?”

    蔣白棉瞥了他一眼:

    “除非我瘋了,才會讓小白把車開進樓裡。

    “第一枚火箭彈是在斜前方那棟高樓的門口爆炸的。”

    “嗯,我明白了。”商見曜握右拳擊了下左掌,“純粹就是他水平不行,根本不准。”

    “那為什麼要找這麼一個人襲擊我們?”蔣白棉好氣又好笑地追問了一句。

    商見曜沉思了幾秒,雙掌一合道:

    “為了英雄救美!”

    “……”蔣白棉雖然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商見曜的意思,但還是覺得這傢伙思路奇葩。

    不愧是有證的精神病人……她在心裡腹誹了一句。

    龍悅紅則大概能猜到商見曜是從哪裡找的理論依據:

    那些廣播故事裡!

    這時,白晨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應該是為了嚇我們。”

    “嗯。”蔣白棉點了下頭,“這可能是一個警告,和之前那張紙條差不多,也可能是一個陷阱,希望能刺激到我們,讓我們深入調查軍火被搶案或者赫維格之死。”

    “那我們怎麼辦?”龍悅紅略感擔憂地問道,“這裡比野草城混亂好多。”

    按部就班找到軍火,完成任務,似乎會捲入危險的漩渦,可要是就這樣放棄,離開紅石集,又讓人有點,有點不爽。

    蔣白棉回了一句:

    “這不是很早就知道的事情嗎?”

    說著,她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

    “找出剛才那個襲擊者和指使他的人,把他們綁起來,往他們周圍發射火箭彈,讓他們也嘗一嘗同樣的滋味。”

    商見曜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個好這個好。”

    蔣白棉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迅速轉移了話題:

    “我們先回紅石集,把這件事情告訴韓望獲,看看他的反應,然後再確定該怎麼做。”

    “好。”龍悅紅鬆了口氣。

    隊伍里有商見曜一個危險的瘋子就夠了,組長可千萬別喜歡上搞事啊!

    …………

    紅石集,治安所內。

    “韓隊長不在?”蔣白棉問起醫生韋勒。

    韋勒依舊沒刮鬍鬚,看起來很是粗獷:

    “組織隊伍去了湖畔,說是看一下魚人那邊有沒有異變。”

    “什麼時候能回來?”蔣白棉追問了一句。

    韋勒搖了搖頭:

    “得看魚人是不是真的有動作。”

    他隨即嘆了口氣:

    “要不是回不去‘聯合工業’,我真不想待在這個破地方。

    “外面有次人,內部有紛爭,一天到晚還見不到什麼人,見到了你也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子……”

    很顯然,這位風流的醫生在為沒辦法艷遇而懊惱。

    在紅石集,這是一件看運氣的事情——揭開面具脫掉衣服前,連是男是女都不能肯定。

    而且,信仰“幽姑”,崇尚警惕的紅石集鎮民們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跟人上床,除非他們的目的是打劫。

    對於韋勒的抱怨,蔣白棉沒覺得有什麼不適,反而饒有興緻地問道:

    “我很好奇,紅石集的鎮民們是怎麼相識相愛,直至結婚生子的?”

    韋勒再次嘆氣:

    “並肩戰鬥對抗次人和外來強盜的時候,一起做某些走私生意的時候,外出狩獵的時候,偶爾在廢墟裡遇到的時候,說不定就有了感情。

    “嗯,我聽說警惕教派也會組織活動,把希望有伴侶又沒有合適目標的信徒聚集起來,呃,會分族群,男的一邊,女的一邊,抽籤決定誰找誰藏。

    “負責找的人都有一次機會,找到了誰就和誰在一起。

    “他們認為這是‘幽姑’的啟示,不敢違背結果。”

    還能這樣?龍悅紅聽得嘴巴半張,只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有意思的風俗。”蔣白棉沒做是好和壞的評價。

    商見曜則問了一句:

    “如果沒找到呢?”

    “那就說明執歲認為你暫時不適合結婚。”韋勒隨口回答道。

    “執歲好忙啊。”商見曜有感而發。

    呼……龍悅紅悄悄鬆了口氣。

    他還以為商見曜會趁機嘲笑自己,說龍悅紅注定找不到人。

    又瞭解了部分民俗的蔣白棉心滿意足,叮囑了韋勒一句:

    “等韓隊長回來,讓他到旅館營地找我們,有重要的事情。”

    “好。”韋勒相當機警,沒問究竟是什麼事情。

    …………

    旅館營地,停好車的“舊調小組”四人往“05”“06”號房間走去。

    還沒真正靠近,蔣白棉突然側頭,望了商見曜一眼。

    商見曜未立刻回應,又前行了幾步,才點了下頭。

    然後,他將戰術背包甩到身前,一邊拿出小音箱,一邊大聲喊道:

    “你已經被包圍了!”

    白晨和龍悅紅已同時拔出了手槍。

    ——經過這麼久的磨合,他們能輕鬆猜到現在這種情況是蔣白棉和商見曜發現房間內有闖入者。

    短暫的靜默後,“06”房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裡面走出來一個戴著鐵黑面具的男子,亞麻色的頭髮亂糟糟的,彷彿很久沒有清理過。

    看到瞄準自己的黑幽幽槍口,他慌忙退了一步,壓著嗓音道:

    “我是巴茲。”

    “啊?你說什麼?”蔣白棉大聲問道。

    巴茲默然兩秒,拔高了嗓音:

    “我是赫維格的手下巴茲,你們來找過我。”

    “那個喜歡挖地道的?”蔣白棉其實早就從各方面的特徵認出了對方。

    “對。”巴茲重重點頭。

    “你找我們有什麼事?”蔣白棉看似放鬆地走了過去。

    巴茲環顧了一圈,略顯驚懼地說道:

    “有人想殺我!”

    戴著秀氣僧人面具的蔣白棉立刻回應:

    “進去再說。”

    進了白晨和龍悅紅住的房間,蔣白棉沒急著詢問,一邊讓商見曜守在門口,一邊笑著說道:

    “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裡的電子鎖很好破解。”巴茲拿出一張白卡,晃了兩下。

    蔣白棉“哦”了一聲,轉而笑道:

    “你是不是應該把面具取下來?

    “要不然我怎麼確定你就是巴茲?”

    “你們之前不也沒見過我的樣子……”巴茲話是這麼說,實際還是順從地取下了那張鐵面具。

    他有著略方的臉型和亞麻色的眼眸,鬍鬚剃得比較乾淨,臉上長著不少雀斑,年紀似乎不是太大,應該沒過三十。

    “說吧,究竟怎麼回事。”蔣白棉終於回歸了正題。

    巴茲表情慌亂地說道:

    “你們找我的時候竟然沒說赫維格已經死了。”

    “這不是重點。”蔣白棉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

    巴茲的語氣一下變得急切:

    “這才是重點。

    “我能猜到是誰殺了赫維格。

    “他還想殺我!”

    “是誰?”蔣白棉相當配合。

    巴茲臉色陰沉了下去:

    “事情是這樣的:

    “那批軍火根本沒丟,這是一場戲。”

    蔣白棉等人同時笑了,可惜巴茲看不到他們的笑容。

    巴茲繼續說道:

    “這批軍火本來是要賣給山怪的,不這麼處理,會被隊伍里其他人仇視。

    “赫維格找了安赫巴斯合作,讓他的人假扮強盜,劫走軍火,找機會再送到山怪那裡,然後他偽造線索,回鎮內頒佈任務,想把矛頭引向灰語人或者‘地下方舟’那邊,積累大家的不滿,結果,結果,他竟然死了!”

    蔣白棉適時問道:

    “安赫巴斯是誰?”

    “他是鎮內很有地位的紅河人,主要走私能源,和赫維格是合作關係。”巴茲介紹道,“山怪掌握了幾處煤礦,和他有過多次交易。”

    說到這裡,巴茲憤恨起來:

    “肯定是他!他殺了赫維格,想吞掉那批軍火!

    “我今早遭遇了襲擊,要不是挖的地道夠多,已經死了!我要是死了,這事就沒人知道了。”

    蔣白棉聽完之後,側頭望了眼門口的商見曜。

    商見曜聞絃歌知雅意,摘掉猴子面具,慢步走向了巴茲,並露出和善的笑容。

    巴茲突然警惕,退了一步道:

    “你,你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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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八十二章 門後

    一分鐘後,“06”房間內。

    巴茲和商見曜勾肩搭背地坐了下去,態度親近地彷彿看見了失散多年的好兄弟。

    這完全偏離了警惕教派“距離才是真朋友”的信條。

    “你沒有騙我們吧?”商見曜毫不掩飾地問道。

    巴茲頓時露出受了委屈的表情:

    “怎麼可能?

    “我騙誰也不可能騙你啊!

    “我早上差點就死了,那群混蛋竟然摸進了我的地道里,還好我準備了不止三條。”

    聽到巴茲的話語,龍悅紅腦海裡油然浮現出了一句話:

    “狡兔三窩。”

    商見曜則追問道:

    “你確認是安赫巴斯的手下?”

    “當然!”巴茲非常肯定,“領頭那個是他最得力的打手,從‘聯合工業’那邊過來的,又高又壯,我不會認錯。其他人我沒注意,當時我要是稍微慢一點,就被堵住了!”

    “多高?”商見曜的重點總算不太對。

    “比你還高一點。在我們紅石集,有這個身高的,只有他一個。”巴茲描述道,“他叫洛佩斯,以前是‘聯合工業’一個安保公司的員工,後來不知出了什麼事,逃到這邊來了。”

    旁邊的蔣白棉微微點頭,突然問道:

    “你為什麼不直接去教堂,找雷納托主教,他應該會管這件事情吧?

    “或者,進紅石集,找韓望獲?”

    巴茲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

    “找韓望獲沒用!

    “要不是他這個人出名的公正,不會背叛,可以把我們紅河人、灰語人組織起來,共同對付那些醜陋的傢伙和流竄過來的強盜,沒誰會聽他的。

    “日常秩序這種小事,大家還算給他面子,犯了錯也願意接受一定程度內的處罰,但這種大事,安赫巴斯只會忌憚有強大力量的群體和他們的代表。”

    蔣白棉當即幫他補充:

    “比如,‘地下方舟’和它的代表卡爾管家,比如,警惕教派和它的代表雷納托主教?”

    “對。”巴茲吐了口氣,“我是擔心去教堂的途中遭遇襲擊,他們說不定已經埋伏在教堂周圍,才想著找你們,讓你們掩護我進教堂。”

    說到這裡,巴茲站了起來:

    “算了算了,不能把你們牽扯進來,你們才四個人,還不夠安赫巴斯和他手下一輪集火。

    “我自己想辦法躲藏,等風頭過了再潛去教堂。”

    這些話,他是看著商見曜說的,一副兄弟情深不想連累對方的樣子。

    商見曜感動了:

    “你這樣會不會很危險?”

    他似乎也真把對方當兄弟了。

    感受到他的誠意,巴茲略顯驕傲地說道:

    “最近三次的躲藏彌撒,我有兩次進了前五。

    “也就是說,在整個紅石集,比我更擅長躲藏的,只有那麼幾個人。”

    “厲害!”商見曜啪啪鼓起了掌。

    蔣白棉略作沉吟道:

    “還是我們帶你去教堂吧,我們正想拜訪雷納托主教。”

    紅石集的事情似乎有點失控,還是儘快和他們事實上的鎮長雷納托主教溝通一下比較好。

    要不然,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對於組長的決斷,白晨和龍悅紅都沒有反對,商見曜更是舉雙手雙腳贊成。

    這一次,他們上車前,把“暴君”榴彈槍、“死神”單兵火箭筒都拿了出來,放在便於取用的地方。

    “你們的火力不弱啊。”擠在商見曜和龍悅紅之間的巴茲突然多了點信心,“車輛是不是也改裝過?我看裝甲還挺厚的,玻璃好像也是防彈的。”

    作為軍火商人赫維格的心腹,他在這方面的眼光頗為毒辣。

    “我們這次是來紅石集買軍用外骨骼裝置的。”蔣白棉簡單提了一句。

    這一方面是展示“錢白小隊”,也就是“舊調小組”的追求,間接表明他們的實力,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巴茲這個熟悉本地軍火交易的土著能提供相應的情報。

    “這個很難買啊,都是大客戶訂好的。”巴茲說道,“就算是大客戶,也不是想訂就能訂到,尤其最新那幾個型號,‘聯合工業’的精英隊伍都得排隊等。”

    他們說話間,白晨發動汽車,往城市廢墟北邊的警惕教堂開去。

    蔣白棉聽懂了巴茲的意思,思索了一下道:

    “老舊型號的有沒有辦法?”

    “‘地下方舟’內有一些,可誰都進不去,迪馬爾科先生也不會賣。”巴茲搖了搖頭,“我老闆,還有安赫巴斯,曾經都經手過一些,但沒能留下來。”

    說到這裡,他忽然壓低了嗓音:

    “韓望獲組織的鎮衛隊有兩台,‘AC—42’通用型。”

    “這是最老舊的型號了吧?”蔣白棉對軍用外骨骼裝置也是有一定研究的。

    “差不多。”巴茲簡單解釋道,“前兩年,魚人、山怪緩過來,聯手想把我們趕出紅石集,形勢岌岌可危,迪馬爾科先生又不願意把自己的衛隊派出‘地下方舟’,韓望獲就把大家組織起來,湊集了一批物資,逼著老闆和安赫巴斯賣掉所有人情,從‘聯合工業’某個倉庫裡弄了兩台‘老爺爺’回來。

    “別說,還真挺好用的!”

    “也許是‘老奶奶’。”商見曜表達了不同意見。

    蔣白棉沒搭理他,看著後視鏡,嘆了口氣道:

    “這可是你們守衛紅石集的有力武器,韓望獲應該不會賣。”

    “對。”巴茲不知是埋怨,還是佩服地說道,“而且他這個人不貪圖利益,沒法收買。”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我在紅石集遇到的每一個人,對韓望獲的評價都很高。”

    哪怕特蕾莎太太,也只是覺得韓望獲可能偏袒灰語人,不認為他有別的問題。

    “要不然他也不會到現在還是治安官、鎮衛隊隊長。”巴茲不褒不貶地說道。

    “對一個外來者來說,真的不容易。”蔣白棉“嗯”了一聲。

    很快,吉普來到了靠近警惕教堂的城北區域。

    蔣白棉觀察著外面的環境,突然指著一個地方道:

    “停那裡去。”

    白晨沒問為什麼,安靜地將吉普開到了一棟廢棄高樓的側面。

    蔣白棉隨即轉過身體,對龍悅紅道:

    “我們之前已經確認過地形,從這裡能監控到教堂周圍區域。

    “你和白晨去樓頂,用‘橘子’步槍、‘死神’火箭筒幫我們防備意外。”

    “是,組長!”龍悅紅早不是當初的新手,不再戰戰兢兢。

    蔣白棉叮囑了一句:

    “你們也要注意安全。”

    這裡已偏郊區,高樓不多,如果安赫巴斯的人想狙擊巴茲,很可能也在那棟樓的樓頂。

    “考驗你體力的時候到了。”商見曜笑著對龍悅紅揮了揮手。

    這種爬滿枯萎植物、玻璃沒幾扇完好的高樓大概率不是紅石集鎮民居住的地方,也就沒有通電,沒有電梯。

    而龍悅紅還要扛著“死神”單兵火箭筒和對應的彈藥。

    幸好,這棟樓不算太高,也就二十來層,龍悅紅來到天台時,只是呼吸比較粗重,雙腿略有點痠軟,沒別的不適。

    在遍佈鳥屎的樓頂,他和白晨各找了個地方,把“橘子”步槍、“死神”單兵火箭筒架在護欄上,將警惕教堂周圍不同區域籠罩在了自身火力範圍內。

    做好準備,白晨拿起對講機道:

    “你們可以出發了。”

    …………

    蔣白棉收起對講機,走下了吉普。

    因為是去拜訪雷納托主教,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她和商見曜沒帶榴彈槍、突擊步槍,只是各自多拿了一把“聯合202”備用。

    這讓他們保持住了行動的靈便,和巴茲一起,略微彎著腰背,於一棟棟廢棄建築的陰影裡向著警惕教堂靠近。

    斷折的水泥柱、沒有了金屬內芯的電線膠皮、插入了泥土的玻璃碎片、堆在一起的混凝土塊,被他們一一拋在了身後。

    十幾分鐘過去,他們抵達了堡壘一樣的警惕教堂,從這棟兩層建築的後方窗戶處翻了進去。

    “沒有襲擊……”雙腳站穩,環顧了一圈後,蔣白棉沉聲說道。

    她有種和空氣對打了一陣的感覺。

    “不可能……”巴茲表示無法理解。

    安赫巴斯難道已經放棄?

    他不怕主教震怒嗎?

    “說明我們藏得足夠好。”商見曜自我表揚了一句。

    這時,蔣白棉突然往側前方跨了兩步,推開了一扇黑色的木門。

    門後蹲著一個套深色長袍拿突擊步槍的警惕教堂守衛。

    “雷納托主教呢?”蔣白棉用紅河語問道。

    守衛指著門外走廊:

    “在他房間。你們往大廳方向走,執歲聖徽後面那個房間就是。”

    “是嗎?”蔣白棉回頭問起巴茲。

    “對。”巴茲表示那確實是雷納托主教的臥室。

    三人沒有耽擱,立刻沿走廊往教堂大廳區域走去。

    沒過多久,他們看見了大廳側面區域,也看見了畫著執歲聖徽的那堵牆。

    來到守衛描述的地方,蔣白棉很輕鬆就認出了雷納托的房間。

    他的房門和聖徽符號內的對應元素一樣,塗成了純白之色,有個金燦燦的把手。

    蔣白棉和商見曜對視了一眼,同時點了下頭。

    這表示房間裡有人。

    咚咚咚,巴茲敲響了房門,大聲喊道:

    “主教閣下,我有事找你。”

    房內一片寂靜,沒人回應。

    巴茲連喊了兩句,疑惑自語道:

    “沒人?”

    說話間,他擰動把手,將房門往裡面推開。

    這在別的地方是不禮貌的行為,但在經常需要自行尋找目標的紅石集,司空平常。

    那白色木門往後敞開的瞬間,蔣白棉只覺眼前突然變得幽暗,彷彿房間內的無光環境流瀉了出來,淹沒了走廊。

    無盡的幽暗裡,隱隱約約有一道女性的身影站在門後,望著外面。

    不知為什麼,蔣白棉感覺這女性身影的無聲注視既近又遠。

    近的如隔咫尺,遠的似在天邊。

    這樣的注視落在身上,蔣白棉如同冬天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了腳,無法克制地打起寒顫。

    這讓她想起了沼澤1號廢墟,想起了神秘實驗室裡的那個怪物,它僅憑吼聲就能讓遠處的人戰戰兢兢,異常恐懼,難以自控。

    而和怪物的吼聲不同,現在的注視高遠、空曠、漠然、威嚴,讓人根本產生不了反抗的念頭。

    下一秒,這種感覺消失了,那種幽暗被陽光融化,彷彿從未出現。

    蔣白棉猛然側頭,看向商見曜,發現他的額頭密密麻麻儘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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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八十三章 巨力

    此時,負責開門的巴茲已是癱軟在地上,抖個不停。

    蔣白棉顧不得和商見曜交流,將目光投進了房間內。

    裡面還算寬敞,有大床、有衣櫃、有書桌、有沙發區域,鋪著厚厚的深褐地毯,一看就知道居住者很有身份。

    唯一的問題是這個房間的背後就是承載執歲“幽姑”聖徽的那堵牆,沒法開窗,而靠近走廊這邊的窗戶垂著頗為沉重的淺色簾幕,將光照完全擋在了外面。

    靠著大門處湧入的不多輝芒,蔣白棉才勉強將房內的景色看清楚,覺得無論格局佈置,還是器物風格,都更貼近紅河區域。

    突然,她有所感應地抬起右臂,預備格擋。

    幾乎是同時,房間內躥出來一道人影。

    這人影套著黑色長袍,身高大概一米七。

    他速度極快,兇猛地揮出了拳頭。

    商見曜搶在蔣白棉之前,主動迎上,架起了雙臂。

    砰的一聲,兩人拳腳接觸時,空氣都彷彿被炸裂。

    下一秒,商見曜踉踉蹌蹌地退後,險些撞到蔣白棉。

    以他下盤的穩固,以他超越普通人的力量,竟然都擋不住對方一拳。

    蔣白棉對此也很是詫異,在日常訓練中,她就算是使用了左手,似乎也達不到這種效果,畢竟商見曜基因優化效果很好,平時又很刻苦地打磨自身。

    直到此時,蔣白棉才看清楚襲擊者的模樣。

    他三十來歲的樣子,五官輪廓深刻,有一頭微卷的黑髮和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臉龐因長久曬不到太陽而顯得蒼白。

    走廊陽光映照下,他的眼睛裡儘是血絲,一片渾濁,兇狠得彷彿野獸,不再有身而為人的感覺。

    “無心病”!

    這是一個“無心者”!

    蔣白棉閃過後退的商見曜,毫不猶豫欺上前去,彈動左肩,揮出了左拳。

    這就像是有一枚小型砲彈轟出,強行打破了空氣牆,發出砰的聲音。

    那名“無心者”有著足夠的本能,見來不及閃避,雙臂一抬,交叉著架在了身前。

    噗!

    他身體只是微微一晃,沒有後退。

    他居然擋下了蔣白棉完全發揮生物義肢怪力的一拳。

    進入戰鬥狀態的蔣白棉沒時間去驚訝,左右開弓,展開了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這個過程中,她右拳主要是用來調整節奏,通過上鈎、側勾、抽打、直擊等方式逼迫那名“無心者”做出閃避,往她的強側靠,並不實際碰撞。

    而她的左拳或如炮,或似錘,一拳重過一拳,一拳凶過一拳,打得空氣砰砰作響,打得那名“無心者”退入了房間。

    喀嚓的聲音不斷響起,兩人拳打腳踢的格鬥弄翻了沙發,踢碎了椅子,讓房內一片狼藉。

    不知過了多久,蔣白棉把那名“無心者”逼到了角落,再次用左手轟出了一記勢大力沉的炮拳。

    哐噹一聲,那名“無心者”雖然擋住了這一拳,但整個人卻後飛出去,重重撞在了牆上。

    咦……蔣白棉詫異地發現對方的力量比之前弱了不少,甚至達不到龍悅紅的程度。

    這讓她懷疑那名“無心者”剛才的巨力是一種臨時的增強。

    沒時間分析,她準備改用關節方面的格鬥技巧,配合高壓電流,制住那名“無心者”,確認情況。

    就在這時,那名“無心者”嘴角上翹,忽然笑了起來。

    那雙只剩獸性的琥珀色眼睛內,數不清的血絲彷彿一下活了過來。

    蔣白棉不知不覺也跟著微笑起來,心中的敵意驟然消散一空。

    這讓她覺得對方已放棄抵抗,願意投降,於是不再警惕,不再蓄勢待發。

    啪!

    那名“無心者”再次揮出了拳頭,直奔蔣白棉耳下。

    蔣白棉身體本能做出了反應,團身,縮頭,就地一滾,脫離了那名“無心者”的攻擊範圍。

    看到這一幕,堵在門口的商見曜跨前兩步,攔下了敵人。

    那名“無心者”見狀,對著他也露出了笑容。

    這笑容就像來自一隻食人的猛獸。

    商見曜怔了一下,卻沒有放棄進攻,右拳側擊而出。

    那名“無心者”有點愣住,反應因能力未見效果慢了不少,好在他也是蓄勢待發,準備偷襲,及時下蹲身體,避開了這一拳。

    商見曜笑了,左邊大腿一綳,由下往上抽了出去,如同一條撕裂空氣的鞭子。

    那名“無心者”顧不得保持身形,右腳用力,側躍而出,滾到了地上,而商見曜緊跟著過去,和他展開了地面纏鬥。

    這種狀態下,有學過相應格鬥技巧的商見曜明顯勝過只靠本能的“無心者”,三兩下間,他就拿住了對方的關節,用身體牢牢鎖住了敵人。

    又是一個翻滾,商見曜反剪住那名“無心者”,用膝蓋抵住了他的背心,將他臉朝下地壓在了地上。

    “我贏了!”商見曜高興地宣佈道。

    他這是當成了遊戲,所以沒受那個“笑容”的影響?不,應該是看到那個“笑容”,敵意瓦解後,他把這當成了遊戲,用勝負心取代了警惕心……精神病還真好用啊……蔣白棉大概能確定對面的“無心者”是“高等無心者”,就是不知道他是“覺醒者”發病而來,還是發病之後才莫名其妙得到了能力。

    這時,那名“無心者”用低沉的吼聲做出回應,彷彿在威脅商見曜。

    商見曜毫不猶豫“嗷嗚”了一聲。

    那名“無心者”頓時安靜了,有種搞不清狀況的感覺。

    蔣白棉嘴角微動,回頭對門外的巴茲道:

    “你知道他是誰嗎?”

    雖然她已經有所猜測,但還是需要進一步的證明。

    巴茲已從之前的驚懼中緩了過來,走進房間,蹲下做起審視。

    突然,他猛地軟倒,雙手撐地,連連後退。

    “主教!是主教!”他異常驚恐地喊道。

    “雷納托主教?”蔣白棉剛才已綜合各方面特徵判斷出得了“無心病”的人很可能是雷納托主教,但聽到巴茲這麼說,還是有點震驚。

    連受到執歲庇佑的主教也會罹患“無心病”?

    巴茲重重點頭:

    “對!

    “我認識他的眼睛,那種琥珀色,整個鎮子都沒有一樣的!

    “主教,主教得了‘無心病’……”

    他惶恐地站了起來,一時不知該做點什麼。

    “你沒見過雷納托主教的臉?”蔣白棉謹慎地問了一句。

    巴茲回答道:

    “我見他的時候,他都戴著面具。”

    蔣白棉略一思索道:

    “去把教堂裡其他人找來,讓他們認一認。”

    巴茲正六神無主,得到吩咐後,條件反射就照辦起來。

    他奔出房間,沿著走廊,邊跑邊喊:

    “來人啊!主教得‘無心病’了!

    “來人啊!主教得‘無心病’了!

    “……”

    蔣白棉收回跟隨他身影的目光,對控制著雷納托主教的商見曜道:

    “還好是‘無心病’,要不然我們很可能被冤枉成殺雷納托主教的兇手。”

    得病這種事情沒法賴給別人,又不是中毒,或者被傳染。

    商見曜當即回應道:

    “這話不吉利。”

    蔣白棉沒繼續這個話題,邊等待警惕教堂內其他人過來,邊鄭重問道:

    “巴茲開門的瞬間,你有感覺被人從很遠的地方注視嗎?”

    “有。”商見曜非常誠實。

    蔣白棉追問了一句:

    “當時是不是覺得很恐懼,很驚悚,又產生不了反抗的想法,就像,就像在面對一位真正的神靈?”

    “差不多。”商見曜坦然回答。

    蔣白棉緩慢吐了口氣,異常凝重地說道:

    “會不會,會不會是因為主教得了‘無心病’,引來了‘幽姑’的注視?”

    聽到這句話,商見曜霍然側頭,望了過來。

    蔣白棉嗓音低沉,自言自語般道:

    “我們剛才可能‘遇’上了一位執歲……”

    執歲似乎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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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八十四章 警示者

    聽見蔣白棉的話語,商見曜一下變得沉默。

    隔了幾秒,他忽然笑道:

    “可祂們又不會拯救全人類。”

    蔣白棉怔了一下,莫名鬆了口氣,跟著笑道:

    “是啊,只能靠我們自己,就像你經常放的那首歌一樣。”

    比起沼澤1號廢墟那個實驗室內的怪物,剛才那種注視更加難以想像,完全超越了她的認知,讓她一時有些心緒起伏,驚懼不安。

    畢竟她學過的知識、經歷過的人生,都讓她更相信科學,認為一切事物都是可以分析、瞭解、假設、求證、掌握和復現的,所謂的神靈、執歲並不存在,就算存在,那也只是更加強大的畸變生物。

    剛才的體驗有點顛覆她的世界觀。

    不過,和商見曜聊了這麼兩句後,她擺脫了這種情緒,重新振奮了起來:

    即使真的有執歲,有神靈,也不見祂們拯救全人類,所以,祂們和自身又有什麼關係?

    而且,對於執歲們,為什麼就不能去分析、瞭解、假設、求證、掌握和復現?

    蔣白棉知道這種想法帶著一些自我欺騙的精神,但當前情況下,這是能幫助她儘快恢復狀態的最好辦法。

    短暫的沉寂中,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巴茲和一位套著黑色罩袍的中年男子快步進了主教雷納托的房間。

    端著各式武器的教堂守衛們分散在走廊上,封鎖了這裡。

    “我是‘警示者’宋何。”那位套著黑色罩袍的中年男子看了被商見曜制住的雷納托主教一眼,自我介紹了一句。

    在面具盛行的紅石集,他少見地沒做偽裝,是灰土人種,眉毛略顯稀疏,鬢角有點斑白,臉上沒什麼皺紋,讓人判斷不清楚他的具體年紀。

    一眼望去,蔣白棉首先記住的是對方那張頗顯正氣的國字臉和剃得乾乾淨淨的鬍鬚。

    “警示者?”她疑惑地反問了一句。

    這聽起來像是警惕教派內部的某個位階。

    “直屬於主教的神職者,負責日常的傳教和佈道。”宋何簡單解釋道。

    蔣白棉沒有多問:

    “你快看一下是不是雷納托主教。”

    考慮到巴茲等人的存在,他們的對話用的是紅河語,以示坦誠。

    宋何走到商見曜旁邊,蹲了下來,看著努力抬起腦袋的那名“無心者”,表情愈發凝重。

    隔了幾秒,他嘆了口氣:

    “是主教。

    “他罹患‘無心病’了。”

    他隨即吩咐門外的教堂守衛送進來手銬、繩子等物品,將竭力掙扎的“無心者”雷納托綁了個嚴嚴實實。

    做完這件事情,他轉過身體,對商見曜、蔣白棉道:

    “還請兩位稍等,我必須立刻把主教的情況彙報上去。”

    “好。”蔣白棉表示理解。

    宋何當即走向門口,表情嚴肅地說道:

    “所有人都留在這裡,不能離開,不能把主教生病的事情告訴他人。”

    “是,警示者。”教堂守衛們頗為尊敬地回應。

    目送宋何離開後,蔣白棉側頭對巴茲道:

    “你們好像很信服宋警示者?”

    “嗯。”巴茲點了下頭,“他是最早來紅石集傳教的警示者之一。”

    “他多大?”蔣白棉頓時察覺到了一個問題。

    從外表看,宋何的年紀和最早來紅石集傳教完全不吻合。

    一個明顯不超過五十歲的人怎麼可能在新曆初期或者混亂年代尾聲,來紅石集傳教?

    難道他天賦異稟,幾歲就能說會道,可以擔任警示者?

    “不太清楚,應該和我死去的爺爺差不多,就算沒有七十,也很接近了。”巴茲思索著回答。

    蔣白棉略感詫異:

    “他看起來很年輕啊。”

    “對,他一直不顯老,說是有執歲的恩賜。”巴茲表示自己也這麼覺得。

    商見曜嗓音低沉地插嘴了:

    “可能這已經是第幾代的宋何,每次宋何開始老去,就有新的宋何來接替他。”

    “……”缺乏娛樂節目熏陶的巴茲一臉茫然,可細想又覺得商見曜描述的情況非常駭人。

    “別聽他的,他就喜歡講恐怖故事。”蔣白棉罵了一句,轉而問道,“那他為什麼沒成為主教?”

    當了這麼多年的警示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難道警惕教派規定,只有得到執歲恩賜,覺醒了能力的人才能擔任主教?

    “是警示者自己拒絶的。他總是說,現在得到的已經夠多,他很滿足,再奢求成為主教,只會顯得貪婪,不再被‘幽姑’眷顧。”巴茲複述起宋何的話語。

    此時,罹患“無心病”的雷納托主教已被塞住了嘴巴,發不出類似野獸的叫聲,只能在那裡扭來扭去,想要掙脫束縛。

    沒過多久,套著黑色罩袍的警示者宋何回到了這個房間,對蔣白棉、商見曜道:

    “恐懼主教團很快就會派新的主教過來,並處理雷納托的事情。這段時間,紅石集的教會事務由我來負責。”

    說完,他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後退了一步:

    “警惕是神的提示。”

    行完禮,宋何看著蔣白棉他們,誠懇說道:

    “我有一個請求。”

    見他姿態放得很低,蔣白棉和商見曜對視了一眼道:

    “請講。”

    “還請兩位不要把雷納托主教罹患‘無心病’的事情傳揚出去。在弄清楚他為什麼發病之前,相應的流言會損害教會的名聲。”宋何沒有遮遮掩掩,坦誠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可以理解。”蔣白棉覺得宋何非常友善,“嗯”了一聲道,“我們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一位被神靈恩眷的主教竟然會罹患“無心病”,這是對執歲形象和教派威嚴的不小打擊,會讓信徒們懷疑執歲究竟能不能庇佑自己。

    調查到最後,雷納托很可能背上瀆神之類的惡名……蔣白棉倒不是對警惕教派懷有惡意,而是類似的處理太常見了。

    商見曜跟著點頭道:

    “以我們的友情,沒有問題。”

    這什麼時候交上朋友了?自認為的?蔣白棉一陣好笑。

    宋何沒有反駁商見曜的話語,又叮囑了巴茲一遍,轉而頗顯威嚴地吩咐起教堂守衛們。

    他自有一種讓人信賴的氣質。

    看著他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各項事務,蔣白棉壓著嗓音,讚了一句:

    “我覺得他比雷納托更像主教,更適合這個位置。”

    “可惜他不願意擔任,要不然紅石集內部不會像現在一樣割裂。”巴茲附和道。

    這時,宋何讓巴茲過去,交代起一些事情。

    蔣白棉待在房間內,平和地注視著走廊上的他們。

    過了二三十秒,她眉頭忽然有些皺起。

    “我去一下衛生間。”她大聲說道。

    宋何指著身體右側道:

    “盡頭就是。”

    他沒有阻止,顯得很信任,很放心。

    “我也去。”商見曜跟在了蔣白棉後面。

    來到衛生間,蔣白棉一把將他拉進了女廁一個隔斷內。

    “察覺到了嗎?”她嚴肅問道。

    商見曜“嗯”了一聲:

    “宋何很適合交朋友。”

    蔣白棉微微點頭:

    “我剛才審視了下自己的情緒和態度變化,發現從戒備、防備到友善、信任過渡的太快了。

    “雖然我確實會答應保守秘密,但我絶對不會是因為宋何很友善,是個值得信任的朋友就答應,做出決定的唯一理由只可能是我自己的做事風格和個人信條。”

    “還可能因為形勢比人強。”商見曜幫忙補了一句。

    蔣白棉斜眼看他:

    “所以,你有什麼想法?”

    “他是覺醒者。”商見曜回答道。

    蔣白棉在嘴巴里鼓了下氣道:

    “他的能力之一應該是讓人覺得友善,可以信任,願意聽從,嗯,他之前沒有用能力,直到請求我們才發動……似乎不需要語言誘導……

    “這真是一個適合傳教的能力啊。”

    她對宋何在自己身上使用友善能力並不生氣。

    比起用幾十把槍瞄準的“說服”,類似的“請求”完全可以接受,這甚至更接近一種保險措施。

    ——她能理解對方想要保住秘密的心情,加上又沒有被強迫改變意志,自然沒什麼惱怒的情緒。

    “他的代價會是什麼?”商見曜相當好奇。

    蔣白棉思索著道:

    “會不會和他不願意做主教有關?”

    “我覺得和他看起來年輕有關。”商見曜說出了看法。

    “這能是代價嗎?誰不想要這樣的代價?這可能是他某個能力的表現之一……”蔣白棉笑罵了兩句,轉而感慨道,“警惕教派真是藏龍臥虎啊,在紅石集佈置了整整兩名覺醒者,甚至不止。”

    聽宋何的意思,一位主教下面應該有好幾名警示者。

    “可能沒有聖餐就是為了節省經費。”商見曜從自己的角度嘆了口氣。

    交流完這件事情,他們本著來都來了的心態,各自上了個廁所才返回雷納托主教的房間。

    宋何看到他們,輕輕點頭道:

    “巴茲的事情我已經瞭解了,準備派教堂守衛去請安赫巴斯過來。大家當面談一談,能和平解決是最好的。

    “兩位是要旁觀見證,還是現在就離開?”

    巴茲還沒來得及請求“錢白小隊”留下,給予必要的保護,蔣白棉就笑了一聲:

    “當然要旁觀,這和我們接的任務也有一定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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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八十五章 請

    去找安赫巴斯的教堂守衛回來的比宋何預料得要快,因為他們在途中遇上了安赫巴斯的得力下屬洛佩斯,也就是早上差點弄死巴茲的那個。

    他身高差不多一米九,在灰土上足以俯視絶大部分人,就連做過基因改良的商見曜,也比他要矮那麼一點。

    除了高,他還相當壯,這樣一個人站在身前造成的壓迫力可想而知。

    他不是警惕教派的信徒,所以沒有戴上面具,直接讓自己的容貌露在了外面。

    淡金色的亂髮,淺藍色的眼眸,稜角分明的線條,剛硬粗獷的氣質,迷彩綠色的軍隊制服,斜插在腰間的兩把“聯合202”手槍,尖端鑲嵌鋼釘的皮靴,共同構建出了這名巨漢的形象特徵。

    “他不太像紅河人,更接近冰原人,額,可能是雅爾蓋人。”站在巴茲旁邊的蔣白棉用紅河語說了一句。

    冰原在整個灰土的最北方,是一個涵蓋範圍很大的區域,現今不少紅河人其實也有一定的冰原人特徵——據舊世界一些資料顯示,在古老年代裡,受氣候變化影響,不少冰原人南下,進入紅河流域,征服了當地不少土著部落,定居了下來,這麼一代代過去,紅河人裡面就有了雅爾蓋人這個分支。

    同樣的,灰土人裡面也存在過金髮白膚身高體壯的分支,只是於後來的衍化中慢慢消失了。

    聽到蔣白棉的“低語”,洛佩斯忍不住側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詫異。

    他確實是雅爾蓋人。

    但舊世界毀滅後,人種因災害、戰亂、遷徙出現了新一輪的混雜,加上各種資料的丟失,除了雅爾蓋人較多的地區,幾乎沒誰再提這個概念,直接將他們和紅河人等同了。

    洛佩斯很快收回了目光,面朝大廳深處的巨大符號,微微鞠了一躬。

    雖然他不是“幽姑”的信徒,但進了警惕教堂,還是不敢太過放肆,畢竟紅石集有很多虔誠的信徒,就連此時跟在他後面的幾個手下也是。

    如果他做出褻瀆執歲的舉動,他懷疑自己還沒走出教堂,就會被手下從後面打黑槍。

    這種事情總是防不勝防。

    而且,警惕教堂內大片大片的危險紅色和莊重神聖的金黃,也讓他不自覺有了敬畏之心。

    套著黑色罩袍的宋何立在巨大的“幽姑”符號前,輕輕頷首道:

    “你說你想找巴茲?”

    他用的是紅河語。

    洛佩斯沒立刻回答,環顧了一圈道:

    “雷納托主教呢?”

    宋何平靜回應道:

    “主教有別的事情,我可以全權代表他。”

    洛佩斯沒有口出狂言,展現出了自己的友善:

    “警示者,巴茲很可能與赫維格的死有關。

    “我老闆安赫巴斯先生與赫維格既是合作夥伴,又是很好的朋友,從昨天開始,就在調查這件事情。”

    “謊言!”巴茲又驚又怒地駁斥。

    洛佩斯笑了,他先是回頭看了看戴著各種面具的手下,然後才對巴茲道:

    “沒有兇手會直接承認是自己做的。”

    “有。”戴著猴子面具的商見曜插嘴道,“有的是為了炫耀,有的是以此掩蓋另外的事情。”

    比如說,“神父”。

    洛佩斯看了他一眼,沒將這胡亂插話的小卒放在心上。

    他望向宋何,浮現笑容道:

    “警示者,你敢保證巴茲不是兇手嗎?”

    宋何沉默了幾秒:

    “我確實無法保證。事情徹底調查清楚前,沒誰能保證。”

    不等洛佩斯開口,他繼續說道:

    “巴茲同樣指認安赫巴斯是兇手,並且給出了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

    “你們設計了軍火被搶案,為的是瞞過其他人,將那批軍火送到山裡,同時把矛頭指向灰語人和‘地下方舟’。

    “為了獨吞這批軍火,安赫巴斯有動機殺掉赫維格。”

    不管是赫維格,還是安赫巴斯,都不敢明目張膽地把軍火賣給次人,那會讓他們成為紅石集的公敵。

    直到現在,關於他們將軍火賣給次人的事情,依舊只是流言。

    如果巴茲不是赫維格的心腹,也很難知道這個秘密。

    洛佩斯安靜聽完,忽然大笑起來:

    “哈哈。

    “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他的笑聲迴蕩在空曠安靜的教堂內,讓宋何微微皺起了眉頭。

    “教堂之內,請注意聲量。”宋何告誡了一句。

    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洛佩斯表面還是不敢造次,收斂笑聲,嘖嘖說道:

    “警示者,你可不能被巴茲矇騙了。

    “他肯定是為了脫罪,才誣陷安赫巴斯先生。

    “這麼多年來,安赫巴斯先生一直為紅石集對抗次人做著貢獻,甚至出賣人情,換了一台軍用外骨骼裝置回來,他怎麼可能把軍火賣給山怪?

    “說話要講證據啊!”

    巴茲立刻回應道:

    “除了我,還有馬克、卡斯蒂爾知道,他們可以作證!”

    “也許是你們為了獨吞那批軍火,合夥殺了赫維格,然後嫁禍給安赫巴斯先生。”洛佩斯不慌不忙地說道。

    宋何抬起右手,制止了兩人的對質:

    “現在沒有決定性的證據,怎麼說都可以。

    “作為警示者,我不會偏向誰,只能保證一切在執歲的注視下進行。”

    聽到“執歲的注視”這幾個單詞,蔣白棉忍不住又回想起了之前的經歷。

    直到現在,她依舊心有餘悸。

    宋何繼續說道:

    “你們可以審問巴茲,但必須在教堂內,由我見證。

    “同樣的,安赫巴斯得親自來教堂,接受質詢。

    “這件事情你做不了主,回去向他彙報吧。”

    他一句話堵死了洛佩斯爭辯的可能。

    安赫巴斯要是來了,你就能把他變得友善,讓他坦白從寬?這樣算不算我們完成任務了?蔣白棉在心裡嘀咕起來。

    這時,無法爭辯的洛佩斯轉移了注意力,將目光投向了兩名外來者:

    “你們是接下了軍火被搶案的外來獵人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他露出笑容道:

    “只是審問,很難有進展,希望你們作為第三方能儘快給出客觀公正的調查結果。”

    說話間,他的目光在蔣白棉和商見曜的面具上來回移動。

    沒等兩人回應,洛佩斯轉過身體,走向了教堂門口。

    他的幾名手下沒立刻跟隨,各自抬起雙臂,架在胸前,後退了一步。

    行完禮,他們才緊追洛佩斯而去。

    目送他們離開後,宋何對巴茲道: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你這段時間就住在教堂吧,正好維耶爾也在,你們可以交流躲藏的技巧。”

    “是,警示者。”見教派沒有拋棄自己,巴茲明顯鬆了口氣。

    蔣白棉見暫時沒有進展,將巴茲拉到一邊,“低聲”問道:

    “你覺得安赫巴斯會把那批軍火藏在哪裡?

    “找到了它們,事情就很清楚了。”

    “我不知道。”巴茲懊惱地搖了搖頭,“當時安赫巴斯出動的是他的僱傭兵手下,都是外來的流亡者,由洛佩斯領頭。”

    蔣白棉沒再多問,對商見曜道:

    “那我們再出去轉一轉,看能找到什麼線索。”

    出了教堂,兩人往白晨、龍悅紅所在那棟廢棄大樓走去。

    快到目的地時,有人攔住了他們。

    從面具看,這是剛才跟隨洛佩斯的那些紅石集鎮民,安赫巴斯的手下。

    其中一個戴著蜘蛛面具,端著衝鋒槍的男子對蔣白棉、商見曜微抬下巴道:

    “我們老大讓你們過去。”

    蔣白棉一點也不意外,輕輕頷首道:

    “好。”

    商見曜則認真地強調了一句:

    “要說請。”

    看了這個戴猴子面具的傢伙一眼,剛才說話的洛佩斯手下哼了一聲,轉過身體,於前方領路。

    另外兩人拿著武器,一左一右,將蔣白棉、商見曜夾在了中間。

    繞過一棟建築後,他們看見了洛佩斯。

    這個穿迷彩綠軍服的金髮巨漢坐在一輛土黃色的全地形車車蓋上,微笑看著蔣白棉、商見曜走向自己。

    他的兩側,各有一名手下持槍而立。

    等到外來的遺蹟獵人靠近,洛佩斯大笑出聲:

    “你們很鎮定啊。”

    “難道你會在警惕教派已經介入的情況下殺掉我們?”說話間,蔣白棉環顧了一圈,掃過了某棟樓的樓頂。

    “死人是沒法指認誰殺了他的。巴茲那個白痴不也什麼都證明不了?”洛佩斯略微前傾身體,加強了壓迫力,“我找你們過來,是有些話要給你們說……”

    他話音剛落,突然看見一道人影躥了過來,那張毛臉尖嘴的面具直接映入了他的眼簾。

    這速度是如此之快,這襲擊是如此突然,洛佩斯來不及拔槍,只能抬手,擋在身前。

    然後,他發現對方只是伸手輕鬆一撥,自己的手臂就不可遏制地蕩向側方,露出了胸腹空當。

    好大的力量……洛佩斯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被戴猴子面具的獵人沉下肩頭,重重撞在了胸口。

    噗的一聲,他眼前一黑,向後仰倒。

    商見曜肘部一屈,順勢下擊。

    咚!

    洛佩斯腹部凹陷,上半身又彈了起來。

    下一秒,他的脖子被一隻手捏住了。

    他看著那張神氣活現的猴子面具,又驚又怒地喊道:

    “你要做什麼?”

    在一把把槍瞄準下,商見曜認真說道:

    “一,不能辱罵我的兄弟。

    “二,車蓋不是用來坐的。

    “三,要說請。”

    “……”洛佩斯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你是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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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八十六章 線索

    商見曜收緊了捏洛佩斯脖子的手,讓他再也說不出後面的話。

    此時,他借助洛佩斯的身體,擋住了全地形車左側那三把槍,背後則交給了蔣白棉。

    蔣白棉在他衝出去的時候,就既無奈又默契地拔出了“聯合202”,瞄準了其中一名洛佩斯手下。

    而剩餘那個,她相信對方即使不在乎誤傷洛佩斯,關鍵時刻也開不了槍。

    他們都在“雙手動作缺失”的範圍內。

    洛佩斯試圖掙扎,但商見曜另一隻手已拔出“冰苔”,將槍口抵在了他的胸前。

    看著那張神氣活現的猴子面具,他無法從對方的眼眸內解讀出任何情緒,只能抬起雙手,表示投降。

    商見曜將他拉下了全地形車的車蓋,鬆開了捏他脖子的手,然後,幫他撫平了凌亂的衣領,拍了拍胸腹處的灰塵,友善笑道: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做完這些事情,他保持著瞄準的姿態,一步步退回了蔣白棉身旁。

    這樣的變化弄得身經百戰的洛佩斯異常茫然,根本把握不到對方的真實意圖,弄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什麼。

    他只能感覺到某種難以言喻的瘋狂。

    見對方主動放棄控制自己的機會,洛佩斯眼睛微微一眯,準備討回這個場子。

    他可不是吃了虧會忍氣吞聲的那種人,他在安赫巴斯團夥裡的地位全是打出來的,從不仗著身高體壯,用虛張聲勢的辦法抬高身價。

    如果今天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頓,卻沒當場弄死那個傢伙,或者反打回來,他相信自己在安赫巴斯手下那些紅石集鎮民和外來亡命徒眼中,肯定會成為一個笑話,再也不是那個鐵血、冷酷、令人畏懼、值得追隨的“巨人”洛佩斯。

    就在這個時候,蔣白棉抬高左手,豎起了三根手指。

    噗的一聲,土黃色的全地形車旁邊,泥土飛濺,彈坑凸顯。

    有人從遠處往這邊開了一槍!

    洛佩斯和他的手下條件反射般就做出了閃避的動作,或縮到了輪胎後,或一個翻滾,鑽到了一堆混凝土塊中。

    看得出來,他們的經驗還是相當豐富的。

    蔣白棉拿著“聯合202”,內在警惕表面輕鬆地笑道:

    “你們應該清楚,我們團隊有四個人。”

    能監控周圍區域的高樓頂端,白晨眼睛湊在瞄準鏡後,表情異常專注。

    她隨時能再開一槍,而這一次不會是警告,將直接帶走一條人命。

    龍悅紅對此相當羨慕,他也想擔任這種威懾敵人的角色。

    可惜,他也知道自己的狙擊水平和白晨還是有不小的差距。

    而且他拿的是“死神”單兵火箭筒,彈藥明顯更昂貴,還容易誤傷隊友。

    見洛佩斯他們一邊躲藏,一邊試圖瞄準這邊,形成對峙,蔣白棉笑道:

    “大家放下槍,和和氣氣談話不好嗎?”

    “是啊是啊。”商見曜表示贊同。

    剛才揍人的那個是誰?蔣白棉沒好氣地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她率先收起“聯合202”,以示誠意。

    當然,她沒有向白晨、龍悅紅做任何手勢,讓他們保持現在的狀態。

    洛佩斯權衡了下,覺得如此膽小地躲起來不符合自己的形象,會讓手下更瞧不起自己,於是,他慢慢站了起來,走回了全地形車前方。

    他握著一把“聯合202”,讓槍口垂向了地面:

    “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不是你請我們來的嗎?”蔣白棉反問道。

    洛佩斯沉默了幾秒,略有點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是給你們提供線索。

    “你們不是接手了找回軍火任務和赫維格被殺案嗎?”

    “對。”蔣白棉笑吟吟問道,“目前有兩種可能:一是巴茲說的是真的,軍火在安赫巴斯手上,那麼巴茲和赫維格另外幾個心腹就缺乏足夠的動機殺害赫維格,因為即使赫維格死了,他們也什麼都得不到,只會便宜安赫巴斯;二是軍火其實落在了他們手上,和安赫巴斯沒任何關係,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嫌疑最大。你覺得是哪種可能?”

    因為商見曜已經和巴茲交上了“朋友”,所以她相信軍火就在安赫巴斯那裡,這麼提問只是觀察洛佩斯的反應。

    洛佩斯安靜聽完,忽然笑道:

    “還有別的可能:

    “既不是我們老闆干的,也不是巴茲他們做的,赫維格的死和那批軍火沒有任何關係,是他另外的仇人做的。”

    洛佩斯在暗示,他們知道巴茲等人是無辜的,同時,安赫巴斯也沒想過讓赫維格死?蔣白棉嘗試著解讀對方的語意。

    不等她開口,洛佩斯又補了一句:

    “我們老闆還是更傾向於是巴茲他們幹的。赫維格死了,他們之一說不定就能繼承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勢力和他的物資。”

    “你是說,他們之中某個人可能與特蕾莎太太有私情?”蔣白棉假裝自己被說服了。

    反正多聽一點消息也不是壞事。

    “我沒法給你肯定的答案。”洛佩斯表現得很克制,“我們老闆曾經聽赫維格提過,特蕾莎對他很冷淡,總是以警惕為藉口,拒絶他的求愛。”

    以紅石集的風俗,這樣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嗎?蔣白棉腹誹了一句。

    她轉而問道:

    “你剛才說要給我們什麼線索?”

    洛佩斯看了戴猴子面具,一動不動的商見曜一眼:

    “赫維格的死因是驚嚇過度,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就是因為奇怪,才顯得可疑。”蔣白棉說著車軲轆話。

    洛佩斯逐漸從之前被揍的驚怒狀態中恢復過來,微微笑道:

    “這也許是某種覺醒者能力造成的。

    “我們老闆說,它在信仰‘幽姑’的群體裡出現得較多,雷納托主教或者某位警示者就擁有,地下方舟內的迪馬爾科也養著一位。”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輕輕頷首:

    “你是在暗示卡爾管家殺害的赫維格?”

    警惕教派沒有弄亂紅石集的動機,現在的狀態最符合他們的想法。

    “這就需要你們去調查了,我們老闆也沒有證據。”洛佩斯笑道。

    蔣白棉“嗯”了一聲,展顏笑道:

    “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那批軍火在哪裡嗎?”

    “這同樣需要你們自己調查。”洛佩斯說完之後,忽然笑了笑,笑得略有點得意。

    這……蔣白棉略感詫異地側頭望向了商見曜。

    商見曜輕輕點頭,表示他確實加了“調料”。

    這是“矯情之人”的弱化應用?就像之前對付假“神父”一樣,讓他雖然不至於做出嚴重違背理智,當場就會後悔的行為,但還是忍不住在一些細節上有點矯情,不知不覺炫耀起自身?蔣白棉有所明悟。

    而剛才洛佩斯那一笑足以說明巴茲沒有撒謊——洛佩斯知道那批軍火在哪裡,甚至就是他親自藏的。

    這時,商見曜略顯突兀地說了一句話:

    “六個人。”

    二打六?制伏洛佩斯,強行交上“朋友”,然後把軍火拿回來,完成任務?蔣白棉聽懂了商見曜的意思。

    她念頭一轉,發現當前不是二打六,而是四打六,白晨和龍悅紅都在狙擊位上。

    主要的問題在於,抓活口很難,一旦開始,肯定會造成不小的死傷。對沒有深仇大恨的雙方來說,沒這個必要,也不符合蔣白棉的道德底線。

    “不用急。”蔣白棉回了一句。

    洛佩斯聽著他們略顯奇怪的對話,突然有了點危險預感。

    他保持著高度戒備的狀態道:

    “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

    他想儘快和這群攻擊性十足且實力不弱的遺蹟獵人拉開距離。

    “再見。”蔣白棉笑著揮了下左手。

    洛佩斯沒立刻上車,只是讓其中兩名手下將全地形車開往附近一棟高樓後方,自己則和其他人散在周圍,借助障礙,步行跟隨,免得因為目標太集中,被一鍋端掉。

    “很警惕。”商見曜啪啪鼓掌送行。

    等到洛佩斯他們消失在了視線中,蔣白棉拿起對講機,讓白晨他們下來。

    返回旅館營地的途中,聽完複述的龍悅紅躍躍欲試地問道:

    “接下來是不是要找個機會活捉洛佩斯?”

    “嗯。”蔣白棉沒有反對,“先給公司彙報一下,看能不能拿到有用的資料。”

    商見曜笑著補充道:

    “我們可以找一個誘餌,把洛佩斯釣出來。”

    龍悅紅頓時後縮身體,警惕地望向了商見曜:

    “你什麼意思?”

    商見曜認真說道:

    “巴茲就是很好的誘餌。”

    “也是……”龍悅紅愣愣回答。

    …………

    舊調小組吃遲來的午飯時,“盤古生物”回了電報。

    經過蔣白棉的轉譯,內容呈現了出來:

    “警惕教派,信奉十月的執歲‘幽姑’,最高領袖是幽暗教皇,之下依次是恐懼主教團、主教、警示者。

    “他們稱信徒是‘警醒之人’。

    “這個教派的覺醒者有很大一部分擅於影響別人的情緒和狀態,有的是‘挑釁’高手,有的是‘恐懼’化身,有的是‘友善’之人,有的能讓人變成性冷淡或提升相應的能力……

    “目前灰土上,警惕教派主要出沒於‘白騎士團’和‘橘子公司’勢力範圍,以及一些中小型聚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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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26: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八十七章 幽暗者

    蔣白棉讀完電報,笑了笑道:

    “這等於什麼都沒說啊,除了讓我們更瞭解相應領域的覺醒者會具備什麼樣的能力,對我們現在的分析判斷沒有任何幫助。

    “在紅石集,灰語人是‘幽姑’的信徒,是警醒之人,紅河人也是,這兩個群體都存在偶然有誰覺醒的可能。”

    商見曜不無遺憾地說道:

    “我還以為他們覺醒的能力與捉迷藏有關。”

    “因恐懼而警惕,因恐懼而躲藏,怎麼會沒有關係呢?”蔣白棉隨口回了一句,“再說,這只是公司掌握的那部分情報,不等於全部,說不定警惕教派的覺醒者真的有隱藏自身的能力。”

    她拿著紙張,環顧了一圈又道:

    “嗯,這份電報也不是說完全沒有作用,至少讓我們確認了‘幽姑’領域的覺醒者能使人驚嚇過度。

    “呃……之後每個人都隨身攜帶非卡生物製劑,它有強心作用,關鍵時刻說不定能救你們一命。”

    非卡生物製劑就是給水圍鎮田鎮長注射的那種藥物。

    龍悅紅一邊感慨公司研發能力強大,“舊調小組”又帶足了急救藥品,一邊略感疑惑地問道:

    “可都驚嚇過度了,肯定已經暈厥過去,處在瀕死狀態,怎麼給自己注射非卡?”

    蔣白棉笑了一聲:

    “所以不能單獨行動,至少兩人一組。

    “這樣一來,你快嚇死的時候,同伴能趕走敵人,搶時間給你注射非卡。”

    她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商見曜抬起雙手,僵在那裡,似乎很是猶豫。

    “你想做什麼?”蔣白棉警惕問道。

    商見曜嚴肅回答道:

    “我在想該用哪個教派的方式祈禱。”

    說完,他下定了決心,屈起雙臂,做搖晃嬰兒狀。

    “你還挺喜歡‘生命祭禮’啊。”蔣白棉好笑說道。

    商見曜認真給出了理由:

    “現在遇到的教派裡面,‘生命祭禮’的聖餐最好吃。”

    果然是你……龍悅紅完全不感覺意外。

    他下意識問道:

    “你為什麼突然想祈禱?”

    “祈禱‘幽姑’領域的恐懼能力不是範圍型,只能一對一。”商見曜如實說道。

    這句話同時讓蔣白棉和白晨皺起了眉頭。

    過了幾秒,蔣白棉笑嘆道:

    “這就沒有辦法自救了。所以說,和覺醒者之間的戰鬥真的很煩,完全不講道理,有的時候,誰先發動能力,誰就能贏。”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笑:

    “其實,我還是有可能自救成功的。”

    見龍悅紅有些茫然,她抬起了左臂:

    “有這麼多電流存儲,額外具備電擊起搏能力不是很正常嗎?輔助晶片有相應的身體狀態監控功能,不也很合理嗎?我記得舊世界有些電子手錶都能完成這方面的事情。”

    龍悅紅聽得一愣一愣中,蔣白棉再次蠱惑起他和白晨:

    “怎麼樣?是不是很心動?

    “等這次回了公司,你們就可以用積攢的功勞換生物義肢,雖然不太可能是我這種實驗型號,但其他也不弱。”

    “我在猶豫。”代替他們回答的是商見曜。

    “嗯?”蔣白棉瞥了他一眼。

    商見曜苦惱地說道:

    “機械手臂更有男人的浪漫感。”

    “這在公司沒法做啊,除非有機會去最初城這些地方。”蔣白棉和他探討起這個問題。

    白晨安靜聽完,抿了下嘴巴道:

    “可以自己挑種類和型號嗎?”

    很顯然,她真的心動了。

    蔣白棉當即點頭:

    “可以啊,只要你積攢的功勞足夠多,或者貢獻點足夠多。”

    外出戰鬥裡失去肢體是可以免費更換生物義肢的,但自身沒有挑選的餘地。

    討論完這件事情,他們繼續吃起午飯。

    正當他們收拾飯盒等餐具時,蔣白棉和商見曜同時將目光投向了門口。

    十幾秒後,“05”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商見曜迅速拿起猴子面具,戴在臉上,並衝到了門口。

    他左右看了一眼,忍不住嘆了口氣:

    “沒有棍子。”

    蔣白棉沒有理睬他,邊戴面具,邊大聲問道:

    “誰?”

    她用灰土語和紅河語分別問了一遍。

    門外的人非常有禮貌,直接報了姓名:

    “韓望獲。”

    他總算回來了……蔣白棉釋然道:

    “請進。”

    這個時候,白晨和龍悅紅已戴上面具,分別站在了她的兩側。

    門外不止韓望獲一個人,還有位二十來歲的灰土人。

    他黑髮棕瞳,身高不到一米七,皮膚因日曬雨淋而粗糙,明明長著張娃娃臉,卻沒什麼表情。

    “這位是?”蔣白棉主動問道。

    韓望獲立刻做起介紹:

    “譚傑,治安所一名隊員,灰語人。”

    重點是後面這三個字。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請進。”

    分別就坐中,商見曜依舊待在門口,抱著雙臂,如同保鏢。

    “我聽韋勒說你們有重要的事情找我?”韓望獲不卑不亢地問道。

    蔣白棉“嗯”了一聲,將受到火箭彈襲擊的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並且沒有隱瞞對方似乎不想殺死他們這一點。

    韓望獲側頭看了眼譚傑,斟酌著說道:

    “可能是在刺激你們,讓你們用心追查手裡的兩個案子,也可能是嚇走你們,不讓你們捲入紅石集這潭渾水。”

    他說的相當直白,沒有掩飾紅石集究竟是個什麼局面。

    “襲擊者看來很確定那兩件案子能掀起一番風波。”譚傑冷峻地說了一句。

    蔣白棉頓時笑了:

    “之前給我們房間塞紙條警告我們的,是你們吧?”

    她問的非常直接。

    譚傑沉默了兩秒道:

    “這是看在同為灰語人的份上。

    “你們太弱小了,捲入這件事情會送掉你們的命。”

    這時,商見曜誠懇說道:

    “謝謝。”

    趁譚傑被這突如其來的感謝弄得有點懵時,蔣白棉開門問道:

    “你們就不想查出真相嗎?

    “如果你們確定自己沒有做過,幫助我們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可以還你們清白。”

    譚傑沒有表情變化地說道:

    “有的人只是想要一個藉口,而不是真相。

    “這麼多年裡,大家都做過越界的事情,誰都不是真正無辜的。”

    對白晨來說,這是非常好理解的一個狀態——在生存困難的灰土上,群體間為爭奪資源揮刀相向是一件時時都在上演的事情。

    蔣白棉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起巴茲相關。

    提及赫維格和安赫巴斯可能在聯手做局,一石二鳥時,譚傑沒有笑意地笑了一聲:

    “他們做出什麼,我都不會意外。

    “可惜,赫維格死得太輕鬆了。”

    蔣白棉未做回應,繼續說起警惕教堂之行。

    她信守著諾言,沒有講雷納托主教罹患“無心病”的事情,只說恰好遇到了警示者宋何。

    另外,她沒有隱瞞洛佩斯給予的線索,講了“幽姑”領域存在恐懼方面的覺醒能力。

    “這個沒錯。”譚傑給出肯定的答覆。

    韓望獲同樣不顯意外,似乎早就從灰語人那裡得到了相應的情報。

    他斟酌了下道:

    “可能是紅石集的生存狀態非常貼近警惕教派的教義,導致這裡的覺醒者數量比正常要多。

    “這是我個人的懷疑,沒有任何證據。”

    蔣白棉“嗯”了一聲:

    “這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暫時不去考慮這些,只談安赫巴斯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拿著赫維格那批軍火,今天之內,他應該是不敢去警惕教堂的,很明顯,他對覺醒者有一定的瞭解。

    “這種情況下,他會怎麼做?”

    話一出口,蔣白棉就後悔了。

    因為這是她和組員們討論問題時常用的啟發式口吻,而現在交流的對象是紅石集的人。

    韓望獲非常捧場,思索著說道:

    “我要是他,就抓緊時間把那批軍火送給鎮衛隊,說是之前攢下來的物資,這樣一來,警惕教派肯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可能把洛佩斯這些外來者丟出來,說是他們背著他幹的。”譚傑平靜補充。

    蔣白棉微微點頭:

    “有沒有這種可能?安赫巴斯趁今晚把軍火送出紅石集,交給山怪,然後死也不去警惕教堂,但允許調查者隨意搜查。”

    “不會,他如果始終不去警惕教堂,就說明他心虛,不敢面對執歲的注視。這樣一來,他手下的鎮民肯定會懷疑,到時候,他睡覺都不安穩,而且,他很清楚警惕教派的實力。”韓望獲給出否定的答案。

    “這樣啊。”蔣白棉轉而問道,“安赫巴斯平時待在哪裡?”

    “他經常換住的地方,但遇到比較危急的情況時,多半會選擇湖畔別墅。那裡的地下停車場能通往碼頭,碼頭有船。”譚傑簡單回答。

    呃,你們盯安赫巴斯很久了啊……蔣白棉思索了一陣,突然問道:

    “韓隊長,兩年多前的那些驚嚇過度死亡案,警惕教派不可能猜不到是覺醒者做的,你還記得他們的反應嗎?

    “那段時間,他們有沒有突然多一位警示者?”

    韓望獲皺眉回憶中,譚傑突然站了起來:

    “最後那起案子過了大概半年,教派多了一位‘幽暗者’。

    “這是在黑暗房間內苦修的神職人員。”

    他語氣有點激動,但依舊沒什麼表情。

    聽到這裡,韓望獲的神情有了變化,跟著站起,急聲說道:

    “他是安赫巴斯的弟弟,布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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