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十二章 再入

    聽到蔣白棉的話語，商見曜杵在那裡，一動不動。

    “還有什麼事嗎？”蔣白棉哪還讀不懂這傢伙的身體語言。

    “你覺得‘1215’號房間那扇門後有什麼？”商見曜毫不掩飾地問道。

    蔣白棉沒好氣地“哎呀”了一聲：

    “你問我，我問誰去？

    “相應的知識已經不是我們的保密等級能夠掌握的，你剛才就不應該把和蘇董事的後半截對話說出來。”

    怕商見曜不理解自己真實的意思，她又補了一句：

    “就算要說，也得過個幾天，沒那麼多人關注之後啊。”

    她防得住科技領域的竊聽，可擋不了覺醒者相關。

    還好，剛才交流的那些也不算太犯忌諱，只是以後得注意一點了。

    商見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明白了！”

    至於他明白了什麼，明白了多少，蔣白棉沒有在意，簡單回答了他剛才的問題：

    “那扇門後的恐怖很可能超過了你我的預料，以後遇到類似的情況，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深入了，除非我們已經對‘新世界’有了一定的瞭解，對這些場景的本質有了足夠的把握。”

    “那，或許就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門。”白晨在旁邊說了一句自己的猜測。

    蔣白棉立刻做出回應：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更不能進去！

    “你們忘記奧雷的態度了嗎？”

    這件事情，龍悅紅雖然沒親耳聽阿維婭提及，但在蔣白棉、商見曜轉述時，印象還是極為深刻：

    “源腦”之父，“最初城”之前那位皇帝奧雷.烏比斯寧死都不願進入“新世界”！

    “除非已經到了不通過那扇大門，無法再調查下去的地步，否則我都不建議商見曜進入‘新世界’。”蔣白棉簡單做了句總結，笑著轉移了話題，“既然審查結束，那你們倆可以帶小白到處轉轉，讓她見識一下不同樓層活動中心的區別了。”

    她不自己帶，是因為她現在住的349層，活動中心也沒什麼意思，主要是給管理層和他們的家屬提供各種各樣的服務。

    龍悅紅和商見曜還未回答，白晨已是搖了搖頭：

    “還是等獎勵發放下來了再說。”

    蔣白棉略作沉吟，表示了贊同：

    “也是。”

    審查結束不表示審查通過，雖然她、商見曜和龍悅紅這種公司子弟無所謂，已經可以到處亂跑了，但類似白晨這樣的外來員工，還是得謹慎一點，等事情全部塵埃落定了再去其他樓層轉悠是更穩妥的選擇。

    …………

    495層，C區，11號。

    龍悅紅一回到家裡，就看見弟弟龍知顧在客廳內玩自己那台筆記本電腦，妹妹龍愛紅則在旁邊上躥下跳，試圖爭搶，但每一次都可悲地失敗了。

    “怎麼又在玩電腦？”龍悅紅下意識端起了長兄的威嚴，“你現在是考大學的關鍵時刻！”

    龍知顧側頭看了他一眼，無奈地說道：

    “哥，這都快十一月份了，我早就考完，已經在上學了。”

    龍悅紅怔了一下，發現自己在外面待得太久，對時間流逝的感受有點遲鈍了。

    “舊調小組”之前離開公司是春天，現在已經深秋，他完整錯過了龍知顧最後的複習、考試和志願填報。

    “哈哈。”龍悅紅尷尬一笑，“我對家裡情況的記憶還停留在出發前。”

    之前幾天，他們一家閒聊時，以龍悅紅分享在外面的部分經歷為主。

    不等龍知顧開口回應，他疑惑問道：

    “這又不是週末，你怎麼回家了？”

    龍知顧訕笑起來：

    “這不是你回來了嗎？我給老師請了假，這幾天晚上都家裡住。”

    “他就是想趁機玩電腦！”龍愛紅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龍知顧的藉口，“哥，你得好好管下他！”

    龍知顧連忙解釋：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學校每週才幾次和電腦相關的課程，我想多掌握一點，只能用家裡的。”

    “多掌握舊世界娛樂資料嗎？”龍愛紅嗤笑了一聲。

    龍知顧忍不住瞪了這丫頭一眼。

    舊世界娛樂資料裡有些實在太假了，什麼妹妹最可愛，有妹妹的男人都知道，妹妹最討厭了！

    龍悅紅沒在意弟弟和妹妹的鬥嘴，因為他藉此想到了一件事情：

    小白之前說，回了住的樓層，一般都是待在家裡，休息和玩電腦。

    可是，這次在最初城，為了收買小沖，把她那台便攜式電腦送了出去，而之後申請下來的經費用在給自己補充營養和籌集返程物資上了，沒能幫她補上。

    她這段時間，在家裡豈不是很無聊？龍悅紅將目光投向了客廳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

    龍知顧和龍愛紅突然有了莫名的危機感。

    …………

    商見曜回到B區196號時，“整點新聞”還沒有開始，他靠躺到床上，抬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其實，對他來說，這個動作已經沒有必要，但商見曜之中很大一部分人都相當有儀式感。

    “心靈走廊”，“131”房間內。

    商見曜看了眼掛在次臥牆上的“液晶顯示屏”，對著裡面的小沖殘留氣息連喊了幾聲：

    “小衝！小衝！小衝！”

    依舊無人回應他。

    “沉迷於遊戲？”商見曜自言自語了一句，只能無奈放棄。

    他來到鋪著暗紅色厚地毯的走廊上，又一次抵達了“522”房間。

    “還在啊……”商見曜一邊感慨，一邊推門而入。

    呈現在他眼前的依舊是那片城市廢墟，車輛凌亂停放，到處都是，牆壁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時而能見大塊的血跡，至於窗戶玻璃，幾乎沒有完整的。

    商見曜沒急著前行，將目光投向了上次遭遇襲擊的地方。

    下一秒，一輛車的車門猛然被推開，一個“無心者”撲了出去。

    這一切都和上次一模一樣。

    但這次商見曜沒有去實驗受傷會怎麼樣，半空那塊搖搖欲墜的廣告牌啪地掉落，將襲擊者拍在了地上。

    “我懂了。”商見曜握右拳擊了下左掌，“讀檔重來了！”

    這處心理陰影的各方面情況隨著相應精神的恢復，重置了！

    而從理論上來說，這種重置，絶大部分細節都會還原，只有少量會改變，畢竟這呈現的是房間主人無意識的心靈活動，不可能每次都完全一樣。

    冷靜聰明的商見曜趕緊回憶上次那些“無心者”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然後，他彎著腰背，腳步很輕地潛入了街邊一棟建築內。

    也就是幾秒後，多名“無心者”被重物掉落的聲音吸引了過來，他們轉了一圈，沒發現可供捕食的獵物，又紛紛藏回了暗處。

    商見曜潛入的地方是一個舊世界超市，裡面能食用的物品要麼只剩下包裝，要麼直接被搬走了。

    剩下的或隨著貨架倒塌，散落於地，或還算整齊地擺在原本位置，但它們之中很大一部分名稱或有錯或古怪，總之不像是真的。

    對此，商見曜表示理解，畢竟房間主人當時忙著潛藏轉移，哪注意得了這麼多細節？

    於是乎，他潛意識重組當初場景時，從別的經歷裡提取了一些東西來完善情況，這不可避免地帶來了矛盾之處，比如，一把牙刷狀的物品被標上了“酸橘子”。

    商見曜具現出了慣用的“狂戰士”突擊步槍，一邊端著它，一邊往超市另一個出口走去。

    雖然這裡沒有別的人，似乎也沒“無心者”存在，但他還是亦步亦趨，將平時訓練裡掌握的要點完全展現了出來。

    這表明現在主導身體的不是魯莽大膽的那個他。

    接近另外那個出口時，商見曜目光一掃，看到了一個擺放報紙和雜誌的小型展示架。

    《鐵山日報》《人物期刊》……商見曜饒有興緻地走了過去，拿起其中兩份，翻看了一下。

    可惜，除了封面和頭版比較清晰，有圖畫有文字，裡面的內容都近乎空白。

    這說明房間的主人當時確實路過了此地，但只看了幾眼，根本沒時間做仔細的閲讀。

    商見曜的目光很快放到了兩個地方：

    一是報紙的名字：《鐵山日報》；

    二是人物期刊的封面人物：二十三歲的天才科學家林碎。

    這是一名不算美麗但看起來很甜的年輕女性，她隨意扎著一條麻花辮。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十三章 獎勵

    除了那張照片和那個標題，封面沒有多餘的介紹，商見曜認真看了幾眼就將期刊和雜誌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接下來，他端著“狂戰士”突擊步槍，沿著房間主人隱藏轉移的路線，往城市另外一個方向潛去。

    至於怎麼判斷哪些是房間主人經過的地方，商見曜已經找到了規律。

    那就是細節越真實、越合理的場景必然是房間主人曾經置身其中的，越混亂、越矛盾、越扭曲的說明房間主人當時根本沒有踏足過，呈現出來的情況源於潛意識活動的自我完善，是多重經歷的糅合。

    後續的進程證明了這個規律的正確，但這不表示商見曜就此一帆風順。

    他還是遭受了不少襲擊，因為房間主人潛藏轉移的過程同樣充滿曲折，他好幾次踏入險境，靠著本身的實力和一定的運氣，才勉強逃了出來，尋找新的路線。

    於商見曜而言，只要他小心一點，哪怕在別人心理陰影裡感應不到人類意識，對付那些沒特殊能力的“無心者”，也沒什麼大的問題，可他一旦開槍，總會引得大批“無心者”趕來，逼得他不得不強行轉移。

    到了後來，他放棄了“狂戰士”突擊步槍，改用有消音器的“聯合202”和“冰苔”。

    這確實有一定作用，但沒有完全解決問題，因為襲擊他的“無心者”同樣會發出聲音，呼朋引伴，以眾欺寡。

    商見曜倒也不是太急，把這當成真人RPG遊戲，一邊控制著精神的消耗，以掃蕩促成轉移，一邊記憶著幾個遭遇危險的場景，準備下次讀檔重來後，直接避開。

    等到精神消耗得差不多了，他果斷讓多位“無心者”陷入難以言喻的憂鬱情緒裡，自己則趁機抽身，沿之前探索過的安全路線出了“522”房間。

    這些“無心者”裡面已經有具備特殊能力的“高等無心者”！

    495層，B區，196號房間內。

    商見曜睜開了眼睛，自言自語起來：

    “房間主人轉移路線上的敵人數量是越來越少，但質量是越來越高……他之後也許有接觸到那座城市廢墟裡一些特別的東西……

    “鐵山遺蹟？”

    思緒轉動間，商見曜聽到廣播內響起了熟悉的嗓音，帶著點童稚感的嗓音：

    “大家好，我是整點新聞播音員後夷，現在是晚上8點整……”

    一切似乎又變得寧靜了。

    …………

    第二天上午，商見曜在495層員工食堂吃好早飯，進了電梯。

    說來也巧，龍悅紅和他一前一後抵達。

    商見曜一邊看著電梯廂門合攏，一邊和龍悅紅閒聊起來：

    “今早吃的啥？”

    “我媽用昨晚的剩菜弄了一大鍋面。”龍悅紅對此相當滿意。

    “盤古生物”很多員工家都有這樣的習慣，頭天晚上的剩菜如果所餘不多，沒法在午餐上撐起一個角色，那就把它們弄到一起，當成澆頭，第二天下麵吃。

    這和“無根者”營地的“雜燴”異曲同工，屬於物資匱乏時代養成的習慣。

    商見曜掃了龍悅紅一眼，思維跳躍地改變了話題：

    “你怎麼帶上電腦了？”

    龍悅紅手中提著他那台便攜式電腦，包括滑鼠和插頭。

    龍悅紅“呃”了一聲：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把獎勵發放下來，鍛鍊又不可能鍛一整天，身體受不住，哎，待在辦公室沒什麼事做，挺無聊的。”

    “你嫌棄我挑選的舊世界娛樂資料了？”商見曜“委屈”。

    這幾天，龍悅紅在647層14號房間沒事做的時候，都是湊到商見曜那裡，和他一塊看舊世界的劇集，白晨則和蔣白棉一夥。

    龍悅紅用左手撓了撓頭髮：

    “也不是，這樣方便一點。”

    說話間，他們抵達了647層，進了14號房間。

    白晨已經在裡面，缺席的竟然是蔣白棉。

    不過，她沒讓大家等太久，幾分鐘後就出現在了門口。

    “我臨時被悉虞部長召喚去了。”蔣白棉笑眯眯地說道，“獎勵定下來了，下午就會正式發放。”

    “烏拉！”

    “萬歲！”

    喊“烏拉”的是商見曜，喊“萬歲”的也是商見曜。

    見白晨和龍悅紅也是一臉期待，只是表現出來的程度不同，蔣白棉邊走向自己的位置，邊笑著說道：

    “首先，我們所有的收穫都歸自己，上交的物品很快就會返回。”

    這是重點之中的重點，要知道，“舊調小組”這次上交的有足足三台不同型號的軍用外骨骼裝置、一台變色龍系仿生智能盔甲、六識珠、“生命天使”項鏈等強力裝備，而其中只有一台軍用外骨骼裝置是之前就得到允許，可以留下來的。

    現在，高層決定返回所有物品並幫忙修理，讓蔣白棉鬆了口氣，相當滿意。

    她接著補了一句：

    “但有一個前提，就是某些物品得由部裡專門機構保管，我們需要外出訓練或者完成任務時，才能領取。”

    有過去那起爆炸案做先例，公司怎麼可能允許員工把軍用外骨骼裝置、具備神奇能力的道具帶入內部？蔣白棉他們之前就連槍都是需要了才可以申請。

    這要出點事，就麻煩了。

    要不是生物義肢、機械手臂這類物品和主人密不可分，公司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捏著鼻子認了，龍悅紅估摸要當一段時間的獨臂大俠。

    “應該的。”龍悅紅第一時間就擁護起高層的決定。

    “可惜啊……”商見曜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麼。

    白晨關注的重點已經轉移到別的地方：

    “還有什麼獎勵？”

    蔣白棉沒立刻回答，而是微皺眉頭道：

    “悉虞部長還提到一件事情，就是‘生命天使’項鏈，公司做了一定的處理，在保證效果不發生變化的前提下，讓商見曜多了一重保障，說是，說是關鍵時刻可以用來對抗之前亂來的‘後遺症’。

    “具體是什麼情況，商見曜之後可以從獲取的保密資料裡瞭解。”

    “這個簡單，我現在就能猜到。”商見曜笑了起來，“他們知道我‘起源之海’內有外來氣息殘留後，打算再送一道自己人的氣息給我，到時候，一旦出現什麼意外，就把自己人的氣息弄進‘起源之海’內，請他幫忙，之後，自己人嘛，好說話。”

    “這也是一種，監督。”蔣白棉輕輕點頭，“這麼說來，公司內部有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司命’領域覺醒者？”

    “公司的覺醒實驗既然有了一定的效果，即使概率非常低，應該也積攢了一些不同領域的覺醒者。”白晨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蔣白棉沒多討論這件頗為敏感的事情，露出笑容，繼續說起有哪些獎勵：

    “這次我們完成了一個非常困難多年沒人成功的任務，公司相當滿意，決定直接讓我升到D9，呵呵，我之前還以為，起碼得再做兩三個任務才有希望。

    “商見曜和龍悅紅，你們再次一口氣升兩級，現在是D7組長級的員工了。

    “小白，你提到D6。”

    見發放的獎勵比預想的豐厚很多，龍悅紅忍不住快速計算起來：

    我現在基本工資再漲1000，達到4800貢獻點，每月的額外津貼是1100，也就是說，年底可以一次性拿到13200個貢獻點……

    之後結婚，能分到的房子多半是有小衛生間的那種……

    我如果調離安全部，還能再升一級，都可以做活動中心主管了……

    我才參加工作一年多……

    龍悅紅美滋滋計算時，蔣白棉看了商見曜一眼：

    “你的選擇我也不是太懂，我又不是非得做組長不可，反正我們幾個人一向都是商量著來的。

    “好啦，既然已經決定，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這次還有其他獎勵。”

    “你明明很高興。”誠實的商見曜從來有話就說。

    蔣白棉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一秒，忍住了抬起左手的衝動。

    她望向白晨道：

    “我報告裡有提到你的便攜式電腦在最初城損失了，所以，這次發放的獎勵還有一台最新型號的便攜式電腦……”

    “啊……”龍悅紅發出了一點聲音。

    蔣白棉對他點了點頭：

    “這次我們沒有上繳物資，所以沒有額外的貢獻點發放，獎勵以實物和機會為主。

    “除了便攜式電腦，我們可以申請把那台變色龍系仿生智能盔甲換成其他型號的，或者同系列的最新型號，下次任務前可以再申請一台，另外，還有一次基因改造的機會，一個調離安全部一線隊伍的機會，一個免費的移植較好生物義肢的機會。

    “這些都是給我們小組量身定做的，我們做的貢獻，上面都有看在眼裡。

    “小白，我等會和你聊一聊，有些基因的改造很危險，有些相對安全，我在這方面還是有一定經驗和知識的，可以給你做指導，我可不想非戰鬥性減員。

    “小紅，你要是滿意機械手臂，就把移植生物義肢的機會讓給小白，讓她添貢獻點換最好的，嗯，你今天就可以把調離申請弄出來了。”

    龍悅紅怔了一下道：

    “好，好的。”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十四章 “秘籍”

    到了下午，蔣白棉接了個電話。

    “讓你去21號房間一趟。”她一手拿著話筒，對商見曜喊了一聲。

    正從“舊調小組”辦公室內那一堆堆資料裡挑選文件的商見曜直起身體，皺眉問道：

    “突然這麼一個電話，會不會有人想暗殺我？”

    “……”啞口無言的不僅是蔣白棉，還有龍悅紅和白晨。

    這樣的商見曜平時太少見了，竟然有被害妄想症了！

    蔣白棉念頭一轉，有所明悟地問道：

    “你是守在黃金電梯門口的那個？”

    商見曜沉默著沒有回答。

    蔣白棉暗笑一聲，安撫道：

    “是讓你去領保密資料。”

    “好的。”商見曜臉上的表情逐漸生動，看起來已經換了一個人。

    他離開房間，沿走廊來到了21號門口。

    咚咚咚，商見曜禮貌地敲響了房門。

    “請進。”裡面傳出了蘇鈺的聲音。

    商見曜推門而入，望向坐在長桌對面的公司董事會董事蘇鈺，詫異問道：

    “你不忙嗎？”

    這裡是一個會議室。

    蘇鈺依舊穿著安全部的灰色作戰服，周圍沒有管理層直屬衛隊保護，孤零零一個人。

    他笑著解釋道：

    “我今天要去慰問入口外面那些崗哨的員工，正好經過安全部，乾脆直接把‘心靈走廊’相關的資料給你。”

    解釋就是掩飾……誠實坦率的商見曜本想這麼回應，卻被同僚們摁倒在了心靈房間內。

    商見曜看了蘇鈺手中拿著的那疊薄薄資料一眼，頗為興奮地問道：

    “那我能上今天的整點新聞嗎？

    “公司董事會董事蘇鈺，在647層21號房間，接見了D7級員工商見曜，雙方就‘心靈走廊’相關問題進行了友好交流。”

    說話間，他拉開椅子，坐到了蘇鈺這位董事會董事的對面。

    蘇鈺知道這傢伙精神有問題，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這種事情都是有保密等級的，不會上整點新聞。”

    “哦……”商見曜明顯很失望。

    蘇鈺沒有理睬他，將手中的資料遞了過去：

    “你只能在這裡看，不能帶走。

    “如果怕忘記，可以把其中部分內容以文件的形式具現並固定在你的心靈房間內，雖然這承載的信息量有限，但也足以讓你留下最關鍵的那些東西。”

    “還能這樣？”商見曜表示深受啟發。

    蘇鈺笑道：

    “這算是提供給你的一個小技巧。”

    商見曜沒再多說，因為他已經接住了資料，將目光投了過去：

    “‘心靈走廊’雖然只有一條，但不同的覺醒者似乎處在它的不同投影內，正常情況下，彼此不用擔心會直接遇上，不過，這也存在特殊情況，有少數幾個反例，暫時無法解釋原因……

    “一旦你打開了某個房間的門，而別人也在差不多的時間段進入，你們會相遇……

    “不同的房間因為心理陰影、內心恐懼、夢境情況的不同，對你精神的淬煉效果也不同，而同一個房間同一幕場景下，你選擇的處理方式不同，也會導致淬煉效果不同，但記住，就具體某個房間的某幕場景而言，優質的解法往往只有那麼兩三個，甚至更少，一旦以錯誤的方式開啟，很可能帶來較為嚴重的後果……

    “不建議每次探索都弄到精神極度疲憊，因為你無法預料到返程的途中會不會出現意外，最簡單也最極端的一個例子是，你探索某個房間的同時，房間的主人也在探索某個危險的地方，比如，別的房間，他如果遭遇意外，精神肯定會出現異常，並反應到自己的房間內，帶來很大的變化……這些是無從預料，沒法提前準備應對方案的，只能隨機應變，所以需要留下足夠的精神余量……

    “要是你連續多天做噩夢，每次醒來都感覺疲憊，那說明有人進了你的心靈房間，而且探索到了相當深入的程度，你需要想辦法鎖定對方，給他一個警告，如果他不聽，那就準備開戰……

    “相應的鎖定辦法有……

    “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是指完整探索了至少五個房間，或者不完整探索完十個房間……”

    “……”

    這麼一條條注意事項之後，是大量的房間號，而不同的房間號後面有不同的批註：

    “101：目前屬於一位‘菩提’領域的覺醒者，疑似已經探索到了‘心靈走廊’的深處……進門之後，最常見的是一個以瘋人院場景表現的心理陰影，它經常會有變化，這很可能與房間主人的精神狀態有關……闖過的核心要點是找到瘋人院內唯一的那個醫生並殺死他……這是目前探索出來的最優辦法……

    “102：極度危險的房間，平時很少會出現，我們掌握的情況是，至少有兩位覺醒者進入，再沒有出來，現實中一個沉睡，一個徹底瘋掉……

    “……

    “205：疑似某位執歲的夢境，探索的危險程度極高，但收穫也會非常大，不建議未抵達‘心靈走廊’深處的覺醒者嘗試……夢境時常改變，每次都不相同，無法總結探索要點……

    “……

    “503：非常少出現，據情報顯示，進入者很可能會感染‘無心病’……

    “……

    “506：房間的主人是‘監察者’領域的覺醒者，他所有心理陰影都有共同的解決辦法直面危險的勇氣……掌握要點後，這個房間相對安全，可以作為新晉者淬煉精神的‘基地’，所以，不建議探索到相對深入的程度，免得影響到房間主人，如果剛好碰上他精神出現波動，最好能給他提供一定的幫助，不要枯澤而魚……

    “……”

    好幾頁紙上，密密麻麻寫了上百個房間號，並且做了不同的批註，讓商見曜看完之後能清晰地知道，哪些房間極度危險，哪些房間相對安全，哪些房間的心理陰影有什麼闖過的技巧和需要規避的風險。

    如果說前面那些“心靈走廊”相關的常識很寶貴，那後面部分對絶大多數“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來說都價值連城！

    這明顯是“盤古生物”內部一位又一位強者探索經驗的總結，是情報系統蒐集到的珍貴資料的呈現，是很多外派員工機緣巧合下瞭解到的某些機密的提煉。

    比如，對“503”號房間的批註明顯來源於商見曜他們這個“舊調小組”在塔爾南的收穫。

    這樣一份資料完完整整真真切切地展現出了大勢力為什麼被稱之為大勢力。

    一位野生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也許用了兩年、三年才一點點探索完某個房間，有類似資料支撐的大勢力“心靈走廊”覺醒者可能兩個月、三個月就完成了；前者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某個場景，遺留嚴重的問題，後者踩在前人的肩膀上，知道哪個房間能進，哪個房間不能進，可以提前規避掉很多風險……

    “這是……”商見曜“大為震驚”，“這是遊戲攻略！”

    蘇鈺用了幾秒才理解遊戲攻略是什麼意思，笑著回應道：

    “對。

    “這也可以說是‘心靈走廊’層次的武功秘籍。”

    “你也看舊世界娛樂資料？”商見曜的關注重點總是不對。

    蘇鈺坦然回答道：

    “偶爾。”

    他沒有討論這方面事情的興趣，轉而說道：

    “這是‘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願意接受束縛，選擇抱團的主要原因之一。”

    接著，蘇鈺話鋒一轉：

    “但這更多是參考，你不能盲從。

    “人心總是容易變化，對應的房間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多了陷阱。”

    說後面這句話時，蘇鈺的表情相當嚴肅。

    “這才有意思嘛。”商見曜興奮地把那些房間號再次過了一遍。

    他的那個心靈房間內，好幾位商見曜正忙碌著把關鍵內容具現固化成文件。

    又翻看了一陣後，商見曜發現這些房間號裡面沒有“1215”和“522”。

    前者是他進了一次後神秘消失的那間，後者是他現在探索的。

    “什麼叫很少出現？”商見曜提出了一個問題。

    蘇鈺早有預料，簡單解釋道：

    “大家經常在‘走廊’上活動，彼此都見過很多房間，但其中有一些門牌號，只少數人才偶然碰到過。

    “就像‘503’，我們之前從未遇到，如果不是你們反饋回那樣的情報，沒人知道進入它很可能會得‘無心病’。”

    “為什麼呢？”商見曜追問道。

    蘇鈺搖了搖頭：

    “不知道。”

    商見曜隨即將那份資料翻到了最後一頁。

    上面同樣是一些房間號，大概十個出頭，但沒有任何批註。

    “這些是？”商見曜主動請教。

    蘇鈺笑了起來：

    “這是公司部分‘心靈走廊’覺醒者的門牌號，告訴你是希望你如果遇到，不要進去探索，一家人不打擾一家人。”

    “還有部分呢？”商見曜躍躍欲試。

    蘇鈺“嗯”了一聲：

    “他們不太希望自己的門牌號被一位新晉者知道，你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他們會很被動。”

    說到這裡，蘇鈺看著商見曜，正色開口：

    “按照條例，你也該把自己的門牌號上報公司了。

    “然後你可以選擇要不要通報給其他‘同事’，免得他們打擾你。”

    每個“心靈走廊”覺醒者的門牌號都相當重要，如果被別人知道，很可能會帶來危險，所以要求上報這方面的信息是“盤古生物”的一個管理手段。

    商見曜沒有猶豫：

    “131。”

    接著，他仔細又看了一遍“同事”們的門牌號，似乎在想什麼時候去竄門。

    這裡面依舊沒有“1215”和“522”。

    等到商見曜交還了資料，蘇鈺緩慢起身，準備離開。

    突然，他閒聊般開口：

    “發現閻虎那會，你早就是覺醒者，有做什麼嘗試嗎？”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十五章 猶豫

    聽到蘇鈺的問題，商見曜一臉“你果然也很有想法”的表情：

    “我接觸了他潛藏的意識。”

    蘇鈺失笑搖頭：

    “果然無知者無畏，然後呢？”

    商見曜坦然回答道：

    “他在喊‘救我’。”

    蘇鈺沉默了一下道：

    “你還有什麼問題？沒有就可以離開了。”

    商見曜認真想了想道：

    “‘水晶意識教’的首席在進入‘新世界’的同時拋棄了肉身，而‘佛之應身’卻還保留著身體，很多‘新世界’層次的覺醒者同樣如此，這兩種選擇，誰對誰錯？”

    蘇鈺再次沉默，隔了一會兒才道：

    “目前沒有定論。

    “選擇保留肉身的‘新世界’強者在偶爾醒來時有的很後悔，有的非常慶幸，至於原因，他們都沒有提。”

    商見曜長長地“嗯”了一聲，毫不拖泥帶水地告辭轉身，離開了21號房間。

    他剛回到“舊調小組”，蔣白棉就站起身來，望了眼門口，好奇問道：

    “給你的資料價值大嗎？”

    “整個江湖排名前三的武功秘籍。”當前的商見曜明顯對蘇董事那個比喻非常欣賞，然後自己加了一堆限定語。

    龍悅紅有點呆愣的同時，蔣白棉若有所悟地說道：

    “無價之寶啊……

    “公司一代代‘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的經驗積累？”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具體包括哪些？”蔣白棉知道自己猜對了。

    “一些注意事項和很多房間的危險程度、陰影概況、闖關辦法。”商見曜沒詳細展開。

    畢竟那確實太多了。

    “真是無價之寶啊，有這麼一份資料，你說不定一年就能探索到‘心靈走廊’的深處。”蔣白棉又望了眼門口，“這方面的事情回頭再聊。”

    她的意思是，“心靈走廊”相關的那些知識等之後去地表的時候聊，這可能是熟悉仿生智能盔甲的某次訓練，也可能是新的一個任務。

    說完，蔣白棉指了指桌上一個文件袋：

    “這是‘生命天使’項鏈，你可以現在就拿回去，‘六識珠’必須等下次外出才能申請。”

    就和那三台軍用外骨骼裝置一樣。

    而把“生命天使”項鏈還給商見曜的原因很簡單，這是對他之前“亂來”的保護，用以平衡他“起源之海”內那些亂七八糟的氣息，所以，不管是在“盤古生物”內部，還是灰土地表，這道具都得放在他很快能夠拿到的地方，免得來之不及。

    要知道，那些氣息可能引來的“降臨”直接作用於心靈世界，不是商見曜藏在公司不出去就能避開的。

    既然如此，批准他始終攜帶“生命天使”項鏈是應有之義，反正作為“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他本身就是一個大殺器，高層不是太在乎他多一件道具。

    商見曜立刻走向組長辦公桌，嘴裡嚷嚷道：

    “既然公司做了處理，也不知道相應的負面效果有沒有變。”

    “好像有。”蔣白棉指著那個文件袋道，“悉虞部長讓我儘量不要直接觸碰。”

    “有毒？”商見曜的思路總是清奇。

    然後，他拿起那個文件袋，將它打開。

    裡面是包得嚴嚴實實的塑料袋，一層又一層，非常難拆。

    “這樣不行啊，關鍵時刻哪來得及……”商見曜一邊評價，一邊側過腦袋，對龍悅紅道，“快，助我一臂之力！”

    “怎麼助？”龍悅紅謹慎反問。

    “當然是用你的機械手臂助，這不比開罐頭難。”商見曜總是理直氣壯。

    在龍悅紅的幫助下，他很快拆掉了那一層層塑料袋，讓裡面的紙質首飾盒暴露了出來。

    銀製的“生命天使”項鏈就靜靜躺在裡面。

    商見曜也不在意，直接拿起，掂量了一下，感慨出聲道：

    “可惜啊，不能幫助我更快入睡了。”

    他的意思是，原本的“嗜睡”負面效果沒有了。

    “現在你有什麼不適？”蔣白棉開口問道。

    商見曜感應了一陣，往旁邊邁開了步伐。

    他的右腿似乎失去了力量，只能拖在後面，異常累贅。

    這讓他走得一瘸一拐。

    商見曜隨即把“生命天使”項鏈放到了桌上，他的動作一下就恢復了正常。

    等到他用左掌再次拿起這件道具，他的左臂突然下沉，險些把項鏈帶到地上。

    啪，他左手五指隨之無力，任由手中的道具跌落。

    商見曜沒急著去撿，抬手摩挲起下巴：

    “好像是讓我部分肢體癱瘓，而且是隨機性的，每次拿起的結果都不一樣。”

    “也就是說，對應那位覺醒者的代價是部分肢體癱瘓，只不過他無法剝離能力，代價應該是直接固化，不會改變，不會表現出隨機性，而他氣息製造的道具可以呈現出這點。”蔣白棉深入分析了一下。

    說話的同時，她開始回想管理層有哪些人行動不便，手腳之一殘疾，漸漸地，她鎖定了四個目標。

    這裡面肯定有正常人因疾病坐上輪椅，所以蔣白棉一時無法進一步縮小範圍。

    至於“生命天使”項鏈的效果，依舊是“心臟驟停”。

    商見曜將這件道具又放回了首飾盒內，在它的周圍塞滿了紙張。

    然後，他試著拿起首飾盒，將它放入衣兜。

    “這樣的隔離差不多就夠了。”商見曜感應了一下，如實說道。

    “對你來說是沒問題了，但普通人應該不行，起碼還要再加兩到三層隔離。”蔣白棉想了下道。

    這是因為商見曜已經進入“心靈走廊”，對各種道具負面影響的承受能力顯著增強。

    交流完這件事情，商見曜看了白晨一眼：

    “你們討論好做哪些點位的基因改造了？”

    “還沒有完全定下來。”白晨未做隱瞞。

    蔣白棉跟著解釋道：

    “我建議是挑選好生物義肢後，根據它的功能搭配著來，儘量彼此促進，一加一大於二，但總的原則是，用風險最小的方案，而不是效果最好的。”

    “嗯嗯，不能冒險。”龍悅紅在旁邊插嘴。

    聽到他開口，蔣白棉看了他一眼，笑著問道：

    “你調離申請寫好了嗎？”

    龍悅紅支吾了一下道：

    “還，還沒有。”

    商見曜頓時笑了起來，靠攏過去，拍起了他的肩膀：

    “看來是捨不得我們啊！”

    龍悅紅一張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蔣白棉和白晨望向他的目光都相當柔和，只是一個笑容明顯，一個僅淺淺一抹。

    大家在一起同生共死一年多，有深厚的戰友情誼，捨不得很正常，沒什麼好嘲笑的。

    等龍悅紅臉色恢復了一點，蔣白棉笑著說道：

    “總之你自己考慮清楚，不用急著下決定，我們應該還會休整很久，畢竟小白做完手術後需要恢復一段時間。

    “你也知道，我們接下來的任務會越來越危險，很可能會再次進入廢土13號遺蹟，而每個人想要過的生活是不一樣的，我們都充分尊重你的選擇。”

    “嗯。”龍悅紅點了下頭。

    商見曜迅速開啟了新的話題，把昨晚在那個廢墟裡經歷的事情完整講了一遍，重點提了下《鐵山日報》和《人物期刊》。

    蔣白棉表情逐漸凝重：

    “鐵山市是混亂年代非常出名的廢墟，很多大勢力在那裡收穫頗豐，但這不包括我們。

    “而且，你們應該都還記得，‘水晶意識教’五大聖地之一就在鐵山市。”

    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

    “‘522’房間的價值很大啊。”龍悅紅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房間主人明顯在混亂年代中後期去過鐵山市遺蹟，那麼多“無心者”存在就是明證。

    這也說明他現在年紀不小，至少七十左右。

    “還有那個天才科學家林碎，也值得關注。”蔣白棉邊說邊坐了下去。

    她進入內網，搜索起與舊世界相關的那部分資料。

    隔了一陣，她抬起腦袋，對商見曜、白晨和龍悅紅道：

    “查無此人。”

    至少“盤古生物”蒐集到的那部分舊世界信息裡沒有。

    “這就有點意思了。”商見曜抬手摩挲起下巴。

    蔣白棉趕緊提醒他：

    “你先休息兩晚，養足精神再去。”

    商見曜第一次探索“522”房間時有受到傷害，雖然不嚴重，但也殘留了一點影響，需要時間來恢復。

    “好。”當前的商見曜沒有逞強。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十六章 難下的決定

一直待到快下班的時候，“舊調小組”幾名成員各自收拾物品，準備離開。

拿著自家便攜式電腦的龍悅紅經過蔣白棉身旁時，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怎麼了？”蔣白棉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龍悅紅猶豫了一下道：

“組長，你一直堅持調查舊世界毀滅的原因和‘無心病’的起源，這肯定充滿了危險，你就不，不害怕自己死掉嗎？”

  

“自有後來者！”不遠處的商見曜笑著高喊了一聲。

蔣白棉橫了他一眼，看向龍悅紅，微微笑道：

“當然怕啊。”

她頓了頓，正色補充道：

“但有的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在灰土上，很多時候，不是你怕死，不去冒險，就不會死，沒誰知道‘無心病’什麼時候會落到自己的頭上。比起渾渾噩噩地死去，我寧願在尋找希望的途中倒下。”

“用尋找光明會不會更有感覺？”商見曜用探討的口吻問道。

蔣白棉“呵”了一聲：

“你是對自己用了‘文學青年’嗎？”

她轉而對龍悅紅露出了笑容：

“再說，又不是一定會死，還是有成功可能的。”

這時，白晨插了一句：

“至少在我能力還跟得上時，我想繼續留在小組裡面。

“等到將來，小組要面對的危險越來越大，而我已經沒辦法再提升自己，我會主動退出，不拖累大家。”

“什麼拖累不拖累的。”蔣白棉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不過這個想法挺好的，總之，量力而行，你們是這樣，我也會這樣。如果前方危險真的大到沒法應對，我肯定不會傻乎乎地衝過去，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如果我這一代確實完成不了舊世界毀滅原因的調查，我會把重心放到培養下一代上。”

說到這裡，蔣白棉想了一下道：

“反正你們不要急著下決定。小紅你不要一時衝動，放棄機會，說不定過幾天你就後悔了，小白你也是，基因改造不管怎麼樣都是有一定風險的，你可以再多考慮一段時間，看看情況是否有變化，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會先來。”

   

至於喂，早就已經放棄治療了！

見組長說得比較正式，白晨和龍悅紅都點頭答應了下來。

返回495層的途中，龍悅紅沉默著沒有說話，而商見曜，自己和自己吵了幾句。

他沒勸說什麼，也未加油鼓勁，揮了揮手，瀟灑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回到家裡，龍悅紅開始忙碌，時而到“廚房”給顧紅打打下手，時而去小房間輔導妹妹龍愛紅寫作業。

一家人吃過晚飯，收拾好碗筷，出門溜了兩圈，然後，兩人輪流玩起電腦，三人邊聽廣播邊閒聊著蜚短流長。

“大家好，我是整點新聞播音員後夷，現在是晚上8點整……

“今日，公司董事會董事蘇鈺前往地表，慰問值守周邊崗哨的員工，對他們在惡劣環境下堅守不懈的精神予以表彰……”

聽到這裡，顧紅側過腦袋，望向大兒子：

   

“地表的環境真那麼差嗎？

“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啊。”

“分地方。”龍悅紅簡單解釋道，“很多區域在舊世界毀滅時受損嚴重，直到今天都經常出現極端惡劣天氣，有可能上午還風和日麗，曬得人快要中暑，下午就下起鵝毛大雪，積到近一米厚。”

“那些值守崗哨的人和安全部的外派員工還真辛苦啊……”顧紅感慨了一聲。

龍大勇立刻附和：

“是啊，要不是有他們的犧牲，我們怎麼可能生活得這麼平靜和安穩？”

即使物資匱乏了一點，也比什麼水圍鎮、紅石集要好很多。

龍悅紅靜靜聽著，習慣性擡起右手，觸碰了下臉頰。

冰冷的感覺一下讓他清醒。

…………

半夜時分，龍悅紅身體抽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他剛纔做了個噩夢。

夢裡，他的父母、弟弟和妹妹全部得了“無心病”。

他想要去救，卻被一枚炮彈轟中，炸得四分五裂。

龍悅紅下意識擡手，摸向額頭，一陣冰涼。

他又習慣性用了右掌。

換成左手後，他發現自己額頭盡是汗水。

龍悅紅吸了口氣，緩慢吐出，決定去衛生間方便一下，順便擦個臉。

剛來到家裡那個小衛生間的門口，他就看見門縫裡有昏暗的燈光透出。

“誰在裡面？”龍悅紅開口問道。

“我。”龍愛紅的聲音傳了出來。

龍悅紅隨口問道：

“還沒睡啊？”

龍愛紅尷尬笑道：

“哥，你可別和爸媽說啊，我，我玩電腦玩到了現在。”

“你明天不讀書了啊？”龍悅紅又好氣又好笑。

“不讀啊。”龍愛紅回答得非常有底氣，“明天週末。”

都忘記這茬了……龍悅紅想了想道：

“我不說，你也瞞不過去啊，家裡能源配給就這點，你用了這麼多，爸媽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我，我是今天回來偶然發現家裡能源配給一下多了很多，才小小地，小小地揮霍了一下，這都快月末了，再不用就浪費了。”龍愛紅疑惑問道，“哥，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龍悅紅思考了一下道：

“大概是，我升職後對應的那部分能源配給發下來了。”

“你，你又升職了？”龍愛紅又驚又喜，“D6了？”

龍悅紅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地說道：

“剛確定，D7。”

這事他還沒有和父母講，商見曜今天也沒滿大街宣傳。

“哇哦！”龍愛紅真心實意地讚歎了起來，“哥你好厲害啊！說真的，你要不要考慮下我的同學，她們之中好幾個人都崇拜你。”

很顯然，她從舊世界娛樂資料裡學會了很多。

龍悅紅咳嗽了一聲：

“你還有多久啊？”

“再等，再等五分鐘，和你聊天聊得我還要重新醞釀感覺。”龍愛紅估算了下。

龍悅紅略作考量道：

“算了算了，我去外面上。”

五分鐘綽綽有餘。

他裹上了厚厚的棉大衣，拿著電筒，出了家門，走向最近的那個公共廁所。

舒舒服服解決完，龍悅紅縮了縮身體，照亮前方道路，一步一步往回走。

對於熄燈後的寒冷，他早就習慣，知道寶貴的地熱能源藉助某種科技，絕大部分被導向了“生產區”，“能源區”提供過來的日常生活部分，到了晚上自然是能省就省。

龍悅紅走著走著，一道黑影突然從側面躥了出來，猛地撲向他。

這……龍悅紅實戰經驗已稱得上豐富，見來不及躲避，忙擡起右臂，擋在身前。

幾乎是同時，他手臂一重，被那黑影壓了上來。

藉著手電筒的餘光，龍悅紅看清楚了來襲者。

那是一張有點眼熟的臉孔，應該是附近哪個鄰居，此時，他表情扭曲，眼睛渾濁，盡是血絲。

“無心病”……又有人得“無心病”了……龍悅紅心中一緊，右手掌心驟然有點發紅。

這是他下意識的反應，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本能，放棄使用“激光發射器”。

這會洞穿牆壁或者地板，非常容易誤傷他人！

思緒電轉間，龍悅紅鋼澆鐵鑄的右臂一抖，將那名“無心者”甩了出去。

然後，他雙腳一蹬，合身撲上，握起鐵拳，揮了出去。

乓！

那名“無心者”的腦袋直接凹陷了下去，出現了誇張的傷口。

看著敵人慢慢倒下，龍悅紅有點被機械手臂的強力嚇到。

重傷剛愈的他竟然這麼輕鬆就解決了一個“無心者”……

這單純拳頭的力量已經不比組長的生物義肢差多少了，硬度上則肯定勝過很多籌！

呆了十幾秒，龍悅紅轉向了“秩序督導室”。

…………

第二天上午，647層14號房間，“舊調小組”辦公室內。

“昨晚又有‘無心病’？”白晨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情，邊準備去訓練房，邊開口問道。

她從清晨的廣播裡聽說了這事，於是找消息靈通的土生土長員工商見曜和龍悅紅打聽。

商見曜望向了龍悅紅。

龍悅紅“呃”了一聲：

“我遇上的。”

“沒事吧？”白晨問道。

“沒有。”龍悅紅露出了笑容，“還算比較輕鬆就解決了。”

“公司今年的‘無心病’發病頻率是不是變高了啊？”白晨轉而問起另一個重點。

“不知道。”商見曜搖了搖頭，“得讓大白查一下。”

提到蔣白棉，龍悅紅這才發現組長到現在都沒來，這都過上班時間二十幾分鍾了。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十七章 代價

    地下大樓三層，C—14項目組。

    蔣白棉背著戰術背包，見到了梅壽安。

    “棉棉來了啊？”梅壽安露出了和藹的笑容，“負責給你做生物耳蝸義肢的團隊和相應的設備、器材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爭取一次搞定，不讓你額外受罪。”

    按照預定的流程，蔣白棉將在覺醒實驗的最後一步接受麻醉，進入沈眠，梅壽安打算把這分成兩個部分，前半段留給她覺醒，後半段移植生物耳蝸。

    從時間安排上來說，這完全可行。

    “謝謝你，梅叔叔。”蔣白棉真心實意地感謝起對方。

    她就怕被麻醉，失去知覺，陷入黑暗，無法再掌控自己，所以，如果能一次解決，她肯定舉雙手雙腳讚成。

    梅壽安點了下頭，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正式開始前，有的話必須對你說。

    “你應該已經知道，C—14項目的危險性非常低，但這不表示完全沒有。

    “實驗者有千分之五的概率再也醒不過來，有百分之二十出了各種各樣的問題，包括焦慮、狂躁、短暫性失憶、一段時間內皮膚很容易過敏等毛病，這些經過治療，絕大部分都有明顯的好轉，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都會康覆。

    “而實驗的成功率，也就是出現覺醒者的概率非常不穩定，有的時候，一批有兩三個，有的時候，連續三四批沒一個覺醒

    “另外，連續接受實驗的，出問題的概率直線上升，幾乎等於自殺。

    “你現在再考慮一下，還有反悔的機會。”

    交代完風險，梅壽安嘆了口氣道：

    “你都D9了，進入管理層只是時間問題，如果你是我的女兒，我絕對不希望你冒這樣的風險。”

    他這句話潛藏的意思是：

    棉棉啊，你得考慮下你爸和你媽的心情。

    蔣白棉笑著說道：

    “梅叔叔，你也知道的，我一直在外面跑，負責的任務都有點危險，死亡概率估計都不止千分之五。”

    話是這麼說，她實際上並沒有和薛女士商量過，拉著老蔣先斬後奏。

    梅壽安“嗯”了一聲：

    “既然你已經考慮清楚了，那我就不多說了，直接開始吧。”

    他喊進來一位女性研究人員，讓她領著蔣白棉去更換衣物，畢竟之後得動手術。

    蔣白棉抱著見識和研究的心態，情緒穩定地遵照指示，換了衣服，放好了背包，然後接受化驗，等到結果出來，被注射了一種藥劑。

    接著，她連續照射了三種光線，在沒有光亮也沒有聲音的小黑屋內待了近一刻鐘。

    這和商見曜之前描述的流程有了一定的區別，可以看出，C—14項目組這一年多來做了不少改進。

    實驗的尾聲，蔣白棉進入了一個銀白金屬鑄成的房間，多名醫療人員和一台台設備則在附近等著。

    “躺到床上。”梅壽安指著房間中央固定起來的可移動手術床道。

    蔣白棉點了點頭，走了過去，坐好躺下，一氣呵成。

    “接下來是注射麻醉劑。”梅壽安簡單說了一句。

    與此同時，兩名研究人員已是拿著醫療箱，進入了房間。

    “等一下！”蔣白棉突然舉手，坐了起來。

    “怎麼了？”梅壽安態度和煦地問道。

    蔣白棉“呃”了一聲，期期艾艾地問道：

    “能，能放點音樂嗎？”

    一想到接下來要陷入無法掌控的黑暗，她就緊張。

    梅壽安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音樂？”

    蔣白棉露出討好的笑容：

    “梅叔叔，就是放首歌，讓我精神狀態放松一點，等注射完麻醉劑，你們就可以關掉。

    “歌在我的電腦里，電腦在我的背包里，麻煩你喊人幫我拿過來。”

    從來都嚴格按照章程做實驗的梅壽安本來想說這會不會影響最終的結果，但聽到蔣白棉表示一注射好麻醉劑就可以把歌停了，又將相應的話語噎了回去。

    這倒不是什麼問題，我們現在都在對話，額外放首歌沒本質區別……梅壽安想了一下，輕輕頷首道：

    “好。”

    很快，一名研究人員接過蔣白棉遞出的鑰匙，將她的背包提了過來。

    按照梅壽安謹慎為重的吩咐，那台便攜式電腦沒被拿進銀白金屬鑄成的房間內，放在了入口處。

    蔣白棉只指導了幾句，對電腦不算陌生的研究人員就順利調出了音樂播放器。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像朵永遠不雕零的花

    “陪我經過那風吹雨打

    “看世事無常

    “看滄桑變化……”（注1）

    悠揚的歌聲回蕩開來，蔣白棉做了兩次深呼吸，重新躺了下去，閉上了雙眼。

    隔了幾秒，她偷偷摸摸將眼睛瞇出了一條線。

    “怎麼這麼粗？”蔣白棉一下又坐了起來，指著針管，脫口問道。

    “你的素質遠勝普通人，需要的麻醉劑分量肯定不一樣。”負責麻醉的研究人員解釋道。

    蔣白棉本能反駁：

    “我又不是大象！”

    “也就比正常多一點。”負責麻醉的研究人員寬慰了一句。

    蔣白棉張了張嘴，猶豫了幾秒，猛地閉上眼睛，直挺挺倒了下去。

    眼不見為凈！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像朵永遠不雕零的花……”

    反覆循環的歌聲繚繞於她的腦海，讓她強撐著沒再坐起。

    一點刺痛後，她知道昏迷和黑暗將不可避免地到來。

    …………

    迷迷糊糊間，蔣白棉眼前出現了光。

    她緩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個異常寬廣異常空曠的大廳，四周墻壁由閃爍著冰涼光芒的黑色金屬鑄成。

    大廳的上方一片昏暗，如同夜晚的天空。

    “天空”里，密布著數不清的璀璨繁星，它們緩緩轉動著，交織成足足十三條夢幻的河流。

    無數的星光灑落，於大廳中央凝聚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這人影雙手往外展開，嚴格對稱，既像是在擁抱世界，又仿佛模擬著天平。

    “他”的聲音宏大但空洞，一遍遍回蕩在大廳之內：

    “一個代價，三個恩賜。”

    “一個代價，三個恩賜……”

    蔣白棉看到這一幕，大概明白自己來到什麼地方了。

    “群星大廳”！

    這和商見曜描述的“群星大廳”一模一樣！

    我覺醒了……實驗成功了……蔣白棉先是一喜，接著泛起了強烈的疑惑。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運氣遠超他人，早就做好了覺醒失敗的心理準備，結果，事情順利得超乎她想象。

    難道我有什麼條件暗合覺醒所需？或者，我們深入摻和進了對舊世界毀滅原因的調查，於是，某位或某些位給予了一點“祝福”？蔣白棉一向都聰明，而聰明的人總是喜歡想多，疑神疑鬼。

    她定了定神，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到大廳中央的那道人影上。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都只能繼續走下去。

    對於覺醒哪個領域的能力，愛做各種方案的蔣白棉早就已經想好。

    她比較中意的，覺得能和自身其他特點、小組具體情況相輔相成的，有“莊生”、“菩提”、“拂曉”、“末人”、“碎鏡”和“司命”這六大領域。

    因為隊伍里面已經有一個“莊生”領域的覺醒者，而且實力很強，所以蔣白棉列出來的同時，直接就排除了這個選項。

    “拂曉”領域，她所知的代價只有間歇性昏迷、精神分裂和五覺異常，前兩者，她完全無法承受，不打算選擇，後者的話，味覺是最好的方向，但那樣一來，她覺得自己會失去做人的很多樂趣——人生都這麼苦了，連吃點好的安撫一下都不行，遲早抑郁；

    “末人”領域，蔣白棉知道的代價是記憶缺失、睡眠障礙和某些方面缺乏自律，這都是她覺得很影響平時狀態的問題，所以，她第二個就放棄了這個領域；

    “菩提”領域，蔣白棉既不想精神失常，感官異樣，也不希望無法撒謊——關鍵時刻這容易帶來大麻煩，至於欲望增強類，她覺得自己沒法對小組成員們下毒手；

    “司命”領域，肢體癱瘓和嗜睡，蔣白棉都不考慮，前者會直接降低她的戰鬥力，後者明顯會影響到她思考問題，而眼球異常這一點，她覺得還算可以承受，只是比較醜，將它放在了相對靠後的位置；

    “碎鏡”領域，畏光、怕水、害怕鏡子都太影響日常生活，且容易被發現，蔣白棉第一時間就放棄了，“幽閉空間恐懼癥”同樣如此，“虛擬世界”主人的死法，她記憶猶新，剩下的臉盲和路癡，前者容易敵我不分，太過危險，後者倒是可以考慮……

    念頭電轉間，蔣白棉在味覺異常、眼球固定、路癡幾個選項里快速過了一遍。

    十幾秒後，她做出了決定。

    “路癡”！

    這是她可以依靠生物義肢內輔助芯片降低負面影響的一個代價。

    雖然這多半會同時降低她對周圍環境觀察和記憶的能力，但重要場合下，她可以邊看邊“記”，不怕遺忘，不會誤事。

    另外，始終組隊行動也能有效規避問題。

    呼……蔣白棉吐了口氣，走到那道人影前方，擡起腦袋，朗聲說道：

    “我以自己路癡換取能力。”

    她話音剛落，高空就有三顆星辰急速墜落。

    它們化作不同的光團，投向了蔣白棉的身體。

    這些光團里各有一些文字，它們分別是：

    “空間幻覺”、“物品失認”、“刺激失調”。

    注1：《愛的代價》，李宗盛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十八章 “適應”

    隨著三個光團融入自己的身體，蔣白棉感覺有了點變化，但又說不上有什麼變化。

    這就是覺醒的體驗？她習慣性低頭，望向自己的雙手，沒發現有任何不同。

    突然，廣場中央那道星光人影似乎活了過來，後退到了邊緣，和蔣白棉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

    蔣白棉沒有驚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彷彿早有預料。

    她剛才試著借助黑色金屬牆壁的鏡面效果，對自己使用了“空間幻覺”。

    “這個能力會干擾目標對空間的感知，讓他混淆前後左右和上下遠近，而且，好像還能做一定的‘切割’和‘重構’，營造出符合需求的空間環境……這方面的探索可能得進入‘起源之海’，闖過一兩個島嶼後，才能深入……”蔣白棉沒急著返回現實，因為此時此刻，她大概率正在接受生物耳蝸移植手術。

    接下來，她嘗試起“物品失認”和“刺激失調”。

    也不知是“鏡子”媒介未能產生作用，還是“群星大廳”內缺乏“實質”的物品和刺激，蔣白棉最終收穫了失敗。

    她只能從名稱去做初步的猜測：

    “‘物品失認”應該也是幻覺的一類，讓目標錯認需要的物品，比如，想拿槍射擊，卻抄起了一把雨傘，在那裡逼u逼u逼u，比如，明明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卻被當成美味的奶油蛋糕，舔了好幾口……

    “‘刺激失調’聽起來像是不能對刺激產生正確的反應……手電筒的光芒照來不知道閉眼，感應到危險不知道躲避？”

    不斷推測和分析中，蔣白棉逐漸感覺到了疲憊。

    她身影慢慢變淡，消失在了“群星大廳”內。

    …………

    不知過了多久，蔣白棉睜開了眼睛。

    一直密切觀察她情況的梅壽安鬆了口氣，靠攏過來，笑著問道：

    “怎麼樣？”

    根據他的經驗，實驗者只要能夠醒來，問題就不會大，都是可以治好的。

    呃，梅叔叔太激動，聲音有點大？不像啊……蔣白棉下意識抬手，摸向自己的耳朵。

    和往常不同，這次沒有了金屬質感。

    終於，蔣白棉反應了過來：

    生物耳蝸移植手術成功了！

    她的聽力恢復正常了！

    此時，她的耳道內，多了一層厚厚的“皮膚”，但沒有被完全堵塞，一眼望去，那裡幾乎沒什麼異常之處。

    蔣白棉放鬆了下來，一邊適應當前狀態，一邊摸索著坐起，微笑回應梅壽安的問題：

    “挺好的。

    “嗯，我覺醒了。”

    梅壽安怔了一秒，下意識反問道：

    “成功了？”

    蔣白棉正色點頭。

    梅壽安推了推金邊眼鏡，抓了抓腦側頭髮，臉帶疑惑地自言自語起來：

    “難道在最後一個環節前附加聽音樂項目，會顯著提高覺醒的成功率？

    “這是什麼原理？”

    商見曜應該很喜歡你這個猜測……蔣白棉腹誹了一句，試探著問道：

    “我可以走了嗎？”

    雖然生物耳蝸移植手術不算大，但也不屬於隨做隨走的門診類型，梅壽安見蔣白棉輕巧地躍下手術床，幾乎沒受到什麼明顯影響，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你的身體素質確實很出眾，基因改造的效果非常好。

    “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再休息和觀察半個小時，免得出什麼意外。”

    “好。”蔣白棉動了動腦袋，感覺還殘留著一點眩暈。

    緊接著，梅壽安問道：

    “你選擇了哪個領域？”

    “‘碎鏡’。”蔣白棉沒有隱瞞，但她未說自己的能力和代價分別是什麼。

    對一名覺醒者而言，這都是需要保密的事項。

    梅壽安完全理解，沒有追問，轉而說道：

    “回頭我把相關資料給你，爭取早點進‘起源之海’。”

    說著，梅壽安忍不住補了一句：

    “千萬別學你們組商見曜那麼亂來。”

    這是想學就能學得會的嗎？沒有積年精神問題，根本想不出來他那些操作！蔣白棉內心吐槽，表面乖巧地點了下頭：

    “嗯。”

    等了半個小時，確認身體沒什麼問題後，蔣白棉禮貌地對梅壽安道：

    “梅叔叔，我該走了。”

    “過三天回來做個檢查。”梅壽安輕輕頷首。

    他一直將蔣白棉送到了C—14項目組的門口。

    這個過程中，蔣白棉記起了自己付出的代價，忙在生物義肢輔助晶片內添加了一條信息：

    “接下來要回647層14號。”

    這樣，她就不會因為“路痴”搞錯樓層和房間了。

    梅壽安目送蔣白棉離開後，站在門口，思索起今天的實驗流程，希望能從中總結出更多的有益經驗。

    他一向都是這樣，不分時間場合地沉思，是個研究狂人。

    回憶著回憶著，梅壽安突然看見蔣白棉又走了回來。

    “怎麼了？”他以長輩的姿態關心道。

    蔣白棉眼神似乎有點茫然，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她張了張嘴，揚了下手道：

    “啊……梅叔叔，還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梅壽安表示儘管問。

    蔣白棉眼眸微轉道：

    “C—14項目是申請就可以參與實驗的，對吧？任何職級的員工都可以，外來的也行嗎？”

    “當然。”梅壽安笑道，“我們一直以來最發愁的就是志願者數量不夠。”

    “哦……”蔣白棉指了個方向，“那我走了。”

    “你去那邊做什麼？”梅壽安一臉疑惑。

    蔣白棉“哈哈”笑了起來：

    “就隨便指一下。”

    然後，她往相反方向走去。

    …………

    647層。

    等了一陣沒等到組長的商見曜等人進了訓練房，開始了今天的鍛鍊。

    練到尾聲，商見曜喝完了杯子裡的水，於是擦了擦汗，出門回辦公室接。

    他走了幾步，看見蔣白棉迎面而來。

    “你遲到了！”商見曜指出。

    蔣白棉不屑回答：

    “我請過假了，今天去做生物耳蝸移植手術。”

    商見曜眼睛一亮，把聲音壓得很低，就像在說悄悄話：

    “效，果，好，嗎？”

    “好得很！”蔣白棉咬牙切齒。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蔣白棉看了眼他身上蒸騰的白氣，懶得計較，點了點頭道：

    “你繼續鍛鍊吧。”

    她隨即越過了商見曜。

    商見曜沒說什麼，一直往前，回到辦公室，接了杯溫開水。

    很快，上午鍛鍊結束，白晨等人洗過澡，進了14號房間。

    “組長還沒來啊……”龍悅紅掃了一眼，頗感疑惑。

    商見曜誠實回答道：

    “我剛才在走廊碰到她了。”

    “可能去彙報工作了。”白晨猜測道。

    她話音剛落，蔣白棉出現在了門口。

    看了眼屋內三人，蔣白棉抬手抹了下額頭，笑著說道：

    “鍛鍊很自覺嘛。”

    “組長，你去彙報工作了？”龍悅紅好奇問道。

    蔣白棉走回房中，笑容更加明顯：

    “我去做生物耳蝸移植手術了，還有，覺醒實驗。”

    “你覺醒了？”商見曜一下就把握到了重點。

    蔣白棉矜持點頭：

    “是啊。”

    “能力和代價是什麼？”商見曜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蔣白棉側頭看了眼門口：

    “等下次外出再說。”

    能力和代價，她都不想隱瞞組員，這樣才能有效配合，降低負面影響，只是現在不太適合講。

    白晨安靜聽完，開口說道：

    “那我今天就申請生物義肢移植和基因改造手術。”

    “好。”蔣白棉點了點頭。

    她之前說“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先來”，是因為她不確定自己一定可以從覺醒實驗裡甦醒，而一旦她成為植物人，白晨需要重新考慮是否留在“舊調小組”，如果不留，冒險做基因改造完全沒必要。

    現在，意外沒有發生。

    聽到兩人的對話，龍悅紅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蔣白棉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

    “不要急，再多想幾天，可以等小白手術結果出來再決定。”

    不等龍悅紅回應，她轉而問道：

    “你們那層又有人感染‘無心病’了？”

    “我碰上的。”龍悅紅吐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人為的，還是自然發生的……”蔣白棉顯然想起了“生命祭禮”教團之事。

    就這事討論了一陣，她翻腕看了看時間，笑著說道：

    “下午再交流，現在先吃飯。

    “我請客，慶祝一下！”

    說完，她一馬當先走出了14號房間，轉向另外一邊。

    龍悅紅見狀，疑惑問道：

    “組長，這次是去其他區域的小食堂試口味？”

    蔣白棉“呃”了一聲，認真地思考了片刻道：

    “還是算了。”

    她搖了搖頭，轉過了身體。

    同時，她催促起商見曜：

    “喂，你走前面，等會負責端菜。”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十九章 緣分

    傍晚時分，劈裡啪啦敲打著鍵盤的蔣白棉用眼角餘光瞄了下門口，發現商見曜等人已全部離開了辦公室。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接著，她抽出一張白紙，拿起一支鋼筆，根據記憶，寫寫畫畫：

    “出門右轉，一直走到底部坐電梯……

    “按鍵是349……

    “下了電梯，進入廣場，看到花之後，向左拐，C區12號……”

    很快，蔣白棉畫出了“回家大作戰”需要的地圖。

    反覆確認無誤之後，她收拾物品，拿上地圖，走向辦公室門口。

    出了門，蔣白棉轉向了左邊。

    剛邁出一步，她停了下來，低頭望向手中的地圖和上面的註釋。

    她的目光隨之凝固，她的嘴角略微抽動。

    轉錯方向了！

    她竟然毫無察覺地就轉錯方向了！

    “路痴”這個代價還是挺可怕的……蔣白棉眼眸轉動間，拿出了插在衣兜內的吸水鋼筆，於地圖上加了一句話：

    “每逢拐彎，寧慢不快，多停多想多確認。”

    然後，她選擇了正確的方向，按圖索驥地走了下去。

    …………

    495層，C區，11號。

    龍悅紅進門之後，發現母親顧紅、父親龍大勇、弟弟龍知顧、妹妹龍愛紅各自佔據著一個位置，沒有說話。

    “怎麼了？”他開口問道。

    顧紅“哎”了一聲，不答反問：

    “咱們這一層，最近一兩年，感染‘無心病’的人是不是有點多啊？”

    這都好幾次，好幾個了！

    “也還好吧。”龍悅紅寬慰道。

    龍大勇看了眼門口：

    “我聽好多人說，是不是我們這一層有‘毒源’沒找出來，才一次又一次有人感染。”

    “也可能是誰做了不好的事情，弄得我們這一層有點晦氣。”顧紅說起了七大姑八大姨們閒聊時的一個猜測。

    聽到這裡，龍愛紅脫口而出：

    “有些人在懷疑我哥和曜哥是‘毒源’，隱性感染者，啊……”

    她突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忙抬起雙手，摀住嘴巴。

    龍悅紅怔了一下：

    “還有呢？”

    龍愛紅看了眼媽媽，又看了眼爸爸，小心翼翼地說道：

    “還有的說你們是霉運的源頭。

    “反正他們的意思是，自從你們外出執行任務，我們這一層‘無心病’的發病率就明顯變高了，肯定是你們在外面碰到了不好的東西，帶回了公司內部。”

    這可能是“無心病”病毒，也可能是實質化的霉運。

    見話已經說開，龍知顧明顯不服氣地補充道：

    “他們還舉了例子，說你們第一次執行任務回來，沈叔叔和任阿姨就得了‘無心病’，這一次回來換成了張叔叔。”

    龍悅紅終於忍不住反駁：

    “但我們第二次執行任務回來，就沒人得‘無心病’。之前那次‘無心病’爆發，我們也沒在公司內部。”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其實是有點心虛的，因為沈度和任潔得“無心病”明顯和商見曜有一定的關係，更接近某些傢伙殺人滅口。

    “是啊！”龍愛紅的臉龐一下發亮，“明天我就這麼反駁他們！”

    這時，龍大勇看了憤憤不平的顧紅一眼，寬慰起大兒子：

    “你也不要往心裡去，主要是‘無心病’一直不見消失，這麼一代代下來，大家只能平時裝看不到，一發生又很惶恐，難免有人發出雜七雜八的聲音。等之後不再有新病例出現，他們很快就會遺忘這些事情。”

    “我理解。”龍悅紅努力豁達地坐了下去。

    他故作開朗地說道：

    “我們在地表遇到的‘無心者’也不是一個兩個了，也沒見有誰感染啊。”

    他話音剛落，突然發現父母、弟弟和妹妹的表情都變得略有點古怪。

    呃……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提在外面接觸“無心者”比較多，免得大家想歪……龍悅紅迅速明白了自己剛才的辯解有什麼問題。

    …………

    622層，B區，59號房間。

    白晨將剛發下來的便攜式電腦放在了靠窗那張桌子上，直接將它打開。

    對已經D6的她來說，平時都在食堂吃飯，熄燈之後又準時睡覺，能源配給足夠她每天都玩兩到三個小時的電腦。

    喝了口放涼的水，白晨播放起一個搞笑類節目。

    雖然舊世界的很多笑話，她不是太懂，沒法真心實意地發笑，但只是聽一聽現場的笑聲，聽一聽後期配的哈哈聲，她就覺得心情很平靜，很放鬆，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樂。

    笑聲迴蕩在安靜的房間裡，白晨眼睛沒有焦距地注視著電腦屏幕。

    不知過了多久，她伸出右手，拉開桌子的抽屜，從中取出了那個有一些龜裂之處的沉甸甸零件。

    低頭看著這個零件，白晨臉上逐漸露出了笑容。

    她自言自語道：

    “這次我會聽你的，勇敢地往前走，不再被過去束縛……”

    …………

    495層，B區，196號。

    自我感覺精神創傷已經好得差不多的商見曜們又一次進入“心靈走廊”，來到了“522”房間內。

    有了前面兩次的經驗，他熟門熟路地沿最安全的路線向廢墟某個地方潛去。

    一路之上，除了本身必然發生的幾場戰鬥，風平而浪靜。

    而那幾場戰鬥，就連當初還不是覺醒者的房間主人都能應付過去，搶在其他“無心者”趕來前轉移，商見曜自然手到擒來，沒費吹灰之力就將它們解決，甚至都沒怎麼製造出動靜。

    這也帶來了一個問題，商見曜發現，由於其中一場戰鬥沒多少聲音傳出，不像房間主人當時經歷的那樣，引得大量“無心者”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導致原本安全的路線上，某個不該遭遇“無心者”的地方，有好幾個“無心者”徘徊。

    “這是一種蝴蝶效應？我快速解決了戰鬥，讓本應該被調離的‘無心者’留在了原地？”商見曜自言自語起來。

    他迅速又提出了一個疑問：

    “既然這幕場景是房間主人心理陰影的呈現，那沒在這個地方遭遇‘無心者’的他又怎麼知道之前要是小心一點，會有這樣的變化？”

    商見曜隨即笑了起來：

    “很簡單啊，這裡殘留著人類的腐爛肢體，說明不久前有‘無心者’存在。房間主人當時看到這些，肯定在想，要不是先前的戰鬥製造出了不小的動靜，現在肯定又是一場惡戰。

    “這個猜測被他的潛意識記住，成為了這幕心理陰影的隱藏規則。”

    自己說服了自己的商見曜不再停留，沿著房間主人的轉移路線繼續前行。

    說也奇怪，根據之前的規律，房間主人遇到的“無心者”數量是越來越少，質量卻越來越高，到了後面，甚至有“高等無心者”出沒，可商見曜這次突破上次的探索極限，擺脫了那名“高等無心者”後，再沒有遇到厲害的敵人。

    他甚至都沒再看見普通的“無心者”。

    “這是不是說明這片區域有更加危險的生物存在，讓‘無心者’們不敢進入？”商見曜一分為十，說話的是懦弱膽小但非常謹慎的那個。

    戴著獵鹿帽，叼著煙斗的商見曜點了點頭：

    “不一定是生物。”

    他間接贊同了懦弱商見曜的猜測。

    “現在怎麼辦？”穿著小時候衣服放大版的商見曜問道。

    早就躍躍欲試的那個商見曜毫不猶豫地回答：

    “當然是繼續！

    “當時還不是覺醒者的房間主人都活下來了，何況我們？”

    “那你怎麼知道房間主人沒在這次探索裡遭遇什麼，留下可怕的隱患？”懦弱膽小的商見曜反問道。

    “是啊是啊。”另一個商見曜附和出聲。

    這時，拿著小音箱的商見曜好奇說道：

    “我在想啊，我們要是分開行動，其中一個死在了這裡，會發生什麼事情？

    “是最終剩下九個，人格不再健全，還是依舊能恢復成十個，只是每一個都出現比較嚴重的精神問題？

    “要不要嘗試一下？”

    他的提議只得到了一張贊成票，其他商見曜全部反對。

    討論了一陣，商見曜們重歸於一，小心謹慎地沿著房間主人的轉移路線，深入了這片區域。

    走著走著，他前方出現了一棟七層樓房。

    這樓房看起來頗有點古舊，牆上爬著大片大片的綠色植物。

    商見曜定睛一看，發現一樓大廳入口上方，有一塊招牌，它上面寫著：

    “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二十章 注視

    一看到“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這個招牌，商見曜就發出了“哇哦”的聲音。

    他的衣著隨之改變，套上了黃色的僧衣，披上了紅色的袈裟。

    商見曜的臉龐也變得鐵黑，彷彿金屬鑄就，眼中紅光大亮，將前方照得蒙上了一層血紗。

    這是佛門“五大聖地”之一，當然要禮貌對待！

    改變“身份”後，商見曜一隻手豎於胸前，一隻手轉著“六識珠”，嗓音低沉地感慨道：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他掌中那串“六識珠”只是一個裝飾，沒有任何作用，因為本體不在他身邊，被安全部專門機構保管著。

    誦完佛號，半機械僧侶商見曜邁開大步，走到了“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門前。

    一樓的入口是旋轉門，但它早就失去動力，停在了那裡。

    商見曜沒有逞強，選擇了旁邊的小門。

    很顯然，房間的主人當時也是這麼做的，以至於沿途之上種種事物都細節完善，異常真實。

    進了大廳，商見曜看到了或倒在地上或擺於桌面的一個個透明塑料箱，看到了散落得到處都是的包裝紙。

    借助舊世界娛樂資料，商見曜不難猜到一樓被第二食品公司弄成了零售賣場，這一點從還算整齊排列的大量櫃檯就可以看出。

    他一邊緩慢前行，一邊掃過了地上那些包裝紙。

    陳皮糖、果汁軟糖、沙琪瑪、奶油瓜子、蘇打餅乾、夾心餅乾、雞蛋糕……相應的名稱映入了半機械僧侶商見曜的眼中。

    他的臉龐突然變回了正常人狀態，他的左手下意識抬起，擦了擦嘴角。

    咕嚕。

    商見曜吞了口唾液。

    接著，他慌忙收回視線，重新讓臉龐變得鐵黑，讓眼中亮起紅光。

    轉瞬之間，商見曜又是一派得道高僧的風采。

    然後，他自言自語了起來：

    “這裡的食物或被搬走，或只剩下了包裝；

    “‘無心者’們似乎不敢進入這片區域；

    “所以……”

    這不是“推理小丑”，商見曜自己做出了回答：

    “所以，這是人類干的，舊世界毀滅後，鐵山市倖存的人類干的。”

    啪啪啪，商見曜為自己鼓起了掌。

    “食品公司確實很適合在末世充當倖存者基地。”他又強調了一句。

    他隨即反駁起自己：

    “不一定。

    “只能說，倖存者基地會圍繞它建立，方便獲取食物。”

    “到處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了。”另一個商見曜中止了這場沒有意義的爭吵。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提出了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作為僧人，我的法號是什麼？”

    某個商見曜立刻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普渡吧，普渡眾生。”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普渡禪師。”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又豎起手掌，宣了聲佛號。

    他步伐不快不慢地於第二食品公司一樓轉了一圈，確認大廳是零售賣場，後面和兩側是倉庫。

    而除了一地的垃圾，這裡沒有任何生物，連爬蟲都不存在。

    “看來房間的主人也這麼仔仔細細地檢查過一樓。”商見曜輕輕頷首，自己對自己說了一句。

    如果不是這樣，他未檢查的地方，需要潛意識從其他經驗裡提取細節來完善的地方，大概率會出現蚊子、蟑螂等東西。

    沒有收穫的商見曜踏上了通往二樓的階梯。

    此時，天色已晚，昏暗的光芒從拐角處的狹窄玻璃裡照入，讓這片區域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但就算是這樣，商見曜也不得不弄出一個手電筒，要不然，他幾乎看不清腳下階梯的邊界。

    走著走著，身為半機械僧侶的他突然頓住，左右看了一眼。

    他總感覺周圍的黑暗裡有誰在注視自己。

    隨著電筒光芒的掃射，四下的情況盡數納入了他的眼底：

    風化斑駁的牆壁、出現了鏽跡的鐵製欄杆、裝著燈具卻沒電供應的天花板一一在商見曜的腦海中清晰。

    這樣的環境，幾乎沒有誰可以躲藏。

    所以，注視要麼來自階梯下方，要麼源於二樓。

    商見曜沒有膽怯，晃著電筒，一步一步上行至樓宇第二層。

    這裡有黑暗的走廊，有一個個房間，似乎已經是第二食品公司的辦公區域。

    商見曜腳步放慢了一些，電筒光芒掃過了旁邊房間的門牌號：

    “203”

    “203”對應的門上貼著一塊銘牌，上面寫著：

    “銷售部”

    商見曜正要繼續前行，突然一個側身，將電筒對準了203房間。

    他又感覺到了那種注視！

    藏於黑暗中的無聲注視！

    偏黃的光柱照出了凌亂不堪的多張辦公桌，照出了倒在地上的幾把椅子，照出了佈滿灰塵的台式電腦和相應的液晶顯示屏，可就是沒有照出人類或者別的什麼生物。

    “這是房間主人當時的感受？”半機械僧侶商見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鋼鐵下巴。

    緊接著，他眼中紅光劇烈閃爍了幾下：

    “不對啊……”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怎麼不對了？”半機械僧侶普渡禪師問道。

    商見曜一邊感受著鋼鐵下巴的不同質感，一邊笑著說道：

    “這裡既看不到人類的屍骨，又沒有大量的糞便存在，不像曾經有許多人聚集過。”

    商見曜立刻反駁起自己：

    “剛才不也說過了嗎？

    “倖存者基地在附近而不是這裡，他們只是會定期過來補充食物。

    “而且，就算這裡真的是一個倖存者基地，他們也可以把同伴的屍骨埋到別的地方，組隊去遠處大小便。”

    商見曜摩挲起鋼鐵下巴：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裡沒有人類生活的痕跡。”

    “所以，就是第一個解釋唄。”誠實的商見曜攤了下手。

    他話音剛落，忽然心有所感，將電筒照向了走廊的盡頭。

    束而不散的光芒裡，一道人影於黑暗中凸顯了出來。

    這是一名女性，內穿白色襯衣，外套藍色小西服，一副舊世界職場精英的模樣。

    她大概二十來歲，留著過耳的黑色短髮，眉目清秀，鼻梁挺直，嘴唇不厚不薄，長得還算不錯。

    這樣的第一印象後，商見曜迅速發現了更多的細節：

    這位女士的襯衣和西服有不少污漬，不知多久沒有清理過了，她的法令紋、她的臉龐肌肉、她的眼角、她的頸紋，都不像只有二十歲出頭，至少三十大幾。

    另外，她的眼睛裡有很多血絲，但不顯渾濁。

    一看到商見曜，這名女性的眼中就露出了恐懼的神色，表情頗為生動。

    她狂奔起來，連跑帶滾，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有人的啊……”商見曜感慨了一句。

    然後，他轉過身體，走回了樓梯口。

    探索到這個程度，他的精神已消耗大半，得為返程留下余量了。

    而“水晶意識教”五大聖地之一出現的奇怪女子，再怎麼謹慎對待都不為過。

    商見曜打算在精神狀態更好的下次再繼續探索。

    回程的途中，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

    第二天上午，647層，14號房間。

    商見曜正要把昨晚的經歷告訴蔣白棉，辦公室內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蔣白棉接起一聽，笑著喊道：

    “小白，上面讓你去648層9號房間挑選生物義肢和想做的基因改造。”

    只有挑選好，才能具體約時間。

    白晨抿了下嘴唇，起身說道：

    “好的。”

    蔣白棉見狀，笑眯眯問道：

    “要不要我跟著，幫你做個參考？”

    白晨沉默了一下道：

    “好。”

    “我也去！”商見曜躍躍欲試。

    龍悅紅悄然吐了口氣：

    “那我也一起去吧。”

    蔣白棉又好氣又好笑：

    “你們真是的，當小白是孩子啊，需要這麼多人送？”

    她話是這麼說，卻沒有阻止商見曜和龍悅紅跟在後面。

    到了648層9號房間，一行四人看見了裡面那位中年女士，那位中年女士也看到了他們。

    “怎麼來了這麼多人？”那女士很是詫異，“我記得只有一個人需要挑選啊。”

    “就不能有參謀團嗎？”商見曜理直氣壯。

    “是啊是啊。”龍悅紅趕緊附和。

    蔣白棉堆起笑容，幫忙解釋了一句：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負責的女士撇了下嘴：

    “就算要幫忙參考，也不用來這麼多人啊。”

    聽到這句話，白晨忍不住低下腦袋，望向自己的腳尖。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二十一章 敲定

    負責的那位中年女性只是想嘮叨幾句，沒有真正管人多還是人少。

    她將桌上的液晶顯示屏轉向白晨，推出了滑鼠：

    “你自己挑，選好了把申請表補完，告訴我一聲。

    “這裡面，生物義肢類，沒有任何標註的表示你可以免費移植，黃色的需要額外添加貢獻點，具體是多少，後面都有寫，紅色的雖然免費，但風險很大，你必須簽訂一份志願者協議。

    “基因改造類，屬於給你的獎勵，都免費，不同顏色代表不同的風險，你自己要好好看。”

    白晨禮貌點頭：

    “謝謝。”

    商見曜立刻指著顯示屏對面的椅子：

    “坐啊。”

    白晨也不想彎腰操作，那太累太麻煩了，她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轉動滑鼠滾輪，下拉起生物義肢類列表，看向那一個個選項。

    這些很多都是蔣白棉之前給她提過、分析過的，包括“毒蛇”型、“龍”型、“貓科動物”型、“畸變蝙蝠”型、“黑鼠人”型、“鳳凰”型……

    生物義肢的名稱不一定是真實生物，規則是根據相應的原型和最終的功能來綜合考量，如果偏向後者，往往會以幻想類、神話類生物命名。

    白晨翻看的同時，商見曜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地湊了過去，指指點點，蔣白棉則在另外一邊，只有龍悅紅位置不是太好，不得不撐住椅背，從上往下地幫忙參考。

    幾人討論了一陣，本身就有預案的白晨迅速下定了決心。

    她選的是“鮫人”型生物義肢。

    這種生物義肢技術穩定，風險不大，需要額外添加一大筆貢獻點，但白晨算了算，自己的儲蓄加上即將發放下來的這次外勤補貼，差不多剛好夠蔣白棉有承諾過，可以免費借她大量貢獻點，可白晨覺得，能不借就不借。

    費用是一方面，“鮫人”型生物義肢的功能是白晨最終選擇它的另一方面。

    它擁有從水中汲取氧氣的能力，通過特殊的皮膚表層和對應的內部結構實現。

    這可以有效解決“舊調小組”水下作戰能力存在一定缺失的問題根據描述，移植了這種生物義肢的人類能夠在水下生存接近24個小時，即使一直劇烈運動，也能維持兩小時左右。

    除此之外，“鮫人”型生物義肢還有兩種能力。

    一是“噴射火焰”這種生物義肢的細胞是具備活性的，它們不僅自身可以生產油脂，而且還能從白晨身上汲取脂肪，存儲下來，這些燃料關鍵時刻會轉變壓縮至義肢掌心，製造出類似火焰噴射器的效果。

    當然，這種補充是緩慢的，好幾天都未必能回滿，設計者有考慮到這一點，利用那種特殊的皮膚表層附加了直接吸收油類燃料的功能，也就是說，白晨可以通過把手臂插入汽油桶來補充火焰噴射的燃料。

    二是“次聲攻擊”。

    這是“鮫人型”生物義肢在水下的主要傷害手段，在其他環境中，也能發揮很大作用。

    作為生物義肢，它製造的次聲強度不是太高，分成幾個頻段，主要針對人類，可以讓目標產生頭暈、噁心和沮喪等反應，最好的情況下則能使敵人昏迷。

    “這個還行。”蔣白棉贊同了白晨的選擇。

    商見曜更是一臉羨慕：

    “可以自己放煙花了！

    “還能長時間潛水……”

    他似乎也想給自己來一條這樣的生物義肢。

    “不錯。”龍悅紅附和起組長的話語。

    白晨不再猶豫，做好了標記。

    完成這件事情後，她開始結合生物義肢的特性、自身的戰鬥習慣和不同點位的改造風險，考慮基因手術的具體目標。

    看著頁面一頁頁翻動，龍悅紅小心翼翼地提議：

    “你本身擅長狙擊，可以加強這方面的‘天賦’。”

    他剛才看到“槍械天賦”相關點位的改造風險很低。

    白晨輕輕頷首道：

    “這是其中一個選擇。”

    基因改造的上限是三種特質，而“槍械天賦”對應的點位較多，可以提升的方面不少，風險收益比非常不錯。

    “槍械天賦”包括視力、反應、判斷、感知、協調性這幾方面的提高。

    見她敲定好了第一個改造項目，蔣白棉斟酌著說道：

    “第二個我建議你選‘自我修復能力增強’。

    “這一方面是因為長時間在水下活動，即使不缺氧，身體也會承受很大的環境壓力，日積月累下來，會有各種各樣的毛病，比如風濕，另一方面是‘次聲攻擊’的原理是生物義肢內某些細胞的特殊振動，這同樣會對你自己的身體產生一定的影響。”

    相關點位的改造風險比“槍械天賦”要高，但聽完蔣白棉的話語，無論白晨，還是龍悅紅，都覺得很有必要加上這個。

    只有誠實的商見曜嘀咕了一句：

    “那都不是大問題，等變成大問題的時候，誰知道還有沒有活……”

    他話沒有說完，就被蔣白棉瞪了回去。

    這個過程中，龍悅紅甚至都怒視起他。

    等白晨將“自我修復能力增強”放入了手術目標裡，蔣白棉低聲笑道：

    “是不是擔憂這方面的改造風險比較大？

    “放心，我有辦法，最新研究表明，做‘自我修復增強’的改造時，附加‘免疫力提升’，可以在術後反應裡形成一種平衡，有效降低基因崩潰的概率。

    “而這兩者的組合還能讓你適應污染情況較為嚴重的環境。”

    白晨靜靜聽完，沉默了一陣道：

    “好。”

    對蔣白棉的提議，她表現出了足夠的信任。

    商見曜聞言，嘆了口氣：

    “這三種特質都沒有‘鮫人’生物義肢有趣啊。”

    “那你想要哪個？”蔣白棉橫了這傢伙一眼。

    商見曜指著其中一排文字道：

    “這個。”

    他選的是“降低傷害”。

    做完相應的改造，皮膚、肌肉都會有很大的變化，能有效降低槍支、炸彈帶來的傷害。

    “你不用想了。”蔣白棉“呵呵”笑道，“這屬於大範圍、高風險改造，只建議對受精卵使用。對於你這種成年人，百分之百基因崩潰。”

    商見曜很是失望。

    兩人對話間，白晨補完了申請表，將滑鼠遞了過去，把顯示屏轉回了原來的朝向。

    “你刷一下電子卡，交百分之五十的貢獻點，等到手術成功，再補剩下的。”那名中年女性指了指旁邊的刷卡器。

    等白晨交完費用，她點了點頭：

    “我現在正式幫你預約時間。”

    “大概要多久？”白晨問道。

    那名中年女性查了一下道：

    “‘鮫人’型生物義肢有現成的，不需要等待，所以，最遲一週，最快三天，就會通知你。”

    …………

    647層，14號房間。

    “緊張嗎？”不知是哪個商見曜“採訪”起了白晨。

    “還好。”白晨原本只打算這麼平淡地回應。

    可不知為什麼，她又補了一句：

    “當初跟著你們強闖‘地下方舟’時，我也沒多緊張。”

    這兩件事情的風險係數其實差不多。

    商見曜一臉“震驚”：

    “你，你還有這樣的一面！

    “都會嘲諷我和大白魯莽了！

    蔣白棉清了清喉嚨，幫白晨化解了尷尬：

    “喂，你精神創傷恢復的怎麼樣，今晚要去探索‘522’房間嗎？”

    商見曜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昨晚就完全好了，探索了一陣，發現了‘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

    “啊？”龍悅紅旁聽得又驚訝又茫然。

    佛門五大聖地之一？

    這會不會太巧了？

    蔣白棉微皺起眉頭：

    “這也太巧了吧？

    “難道是某位希望你知道點什麼，探索出點什麼，所以特意把‘522’房間換到了你附近？”

    “有可能，‘菩提’或者‘莊生’的對頭？”商見曜顯然已經思考過這個問題。

    蔣白棉想了一下，開口問道：

    “裡面是什麼情況？”

    商見曜們爭先恐後地把昨晚的經歷講述了一遍，末了總結道：

    “時不時有奇怪的注視感，那個女性的反應也很古怪，竟然害怕我，她應該是大波SS啊……”

    在“無心者”不能進入且沒有其他倖存者的地方，這麼一位女性活了七八年甚至十幾年，明顯是存在大問題的。

    “你只搜查了兩層，還不確定有沒有別的‘人’存在。”蔣白棉挑了個邏輯不嚴謹的地方。

    她斟酌了一下道：

    “暫時不要進一步探索了。

    “等小白手術時間確定好，我安排一次外出訓練，你把‘六識珠’申請下來，然後再去。”

    那樣，商見曜就有“六識珠”和“生命天使”項鏈兩件較強力的物品保障自身安全。

    商見曜沒做正面回應，反而在意起另一個問題：

    “在‘心靈走廊’內攜帶相應的道具，負面效果會怎麼表現？”

    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似乎現在就迫不及待地想用“生命天使”項鏈做下實驗。

    蔣白棉從理論方面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也許……影響身體的類型會失去效果，偏精神方面的則依舊有效。”

    覺醒者在“心靈走廊”內的身體只是精神的具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