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八部 致新世界 第十七章 “密謀”

    這個咖啡館不大不小，共有三盞吊燈，此時全部亮著。

    店內除了商見曜、芙羅拉和巴納德，另外還有一個人，正是專心給某杯咖啡雕花的老闆。

    他是位灰土人，頭髮半長，很有藝術氣息。

    乍眼望去，這個套著白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的男子年紀較輕，眉目疏朗，可仔細再看，就會發現他額頭、眼角、嘴邊有細微的皺紋。

    面對商見曜的宣言，他頭也沒抬，依舊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咖啡上。

    見此情狀，芙羅拉和巴納德相繼收回了視線，前者笑容略顯僵硬地對商見曜道：

    “你想解決什麼問題？“

    商見曜中氣十足地回答道：

    “這裡是精神的監牢，而你們的遭遇屬於非法拘禁。

    “哪怕執歲，也不能這麼做！

    “我們得想辦法終結這樣的情況，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

    芙羅拉和巴納德聽得膽顫心驚，時不時側頭望一眼窗戶，害怕遭受無妄之災。

    要不是他們的身體都有相當嚴重的障礙，行動非常不方便，他們多半會選擇和商見曜拉開距離。

    等到商見曜講完，芙羅拉和巴納德對視了一眼，強笑道：

    “你原本不用進入這個大型監獄的，為什麼以身犯險，想幫我們這些人擺脫困境？

    “嗯，怎麼稱呼？”

    商見曜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叫我道格就行了，我的灰土名是商見曜。"

    商見曜三個字他是直接用的音譯。

    介紹完自己，他挺起胸膛，以右手按左胸道：

    “我的理想和目標是拯救全人類！”

    芙羅拉和巴納德皆露出了幾分恍然大悟的神情。

    前者笑道：

    “你不是‘盤古生物’的人嗎？

    “難道是‘救世軍’打入那裡的間諜？“

    “我記得你好像還是司命’的神眷.”巴納德顫顫巍巍地補了一句。

    商見曜一臉地不好意思：

    “我確實是‘盤古生物’的員工，但我一直都想加入‘救世軍，不過他們還沒有同意我申請。“

    這算什麼回事？這叫吃裡扒外！巴納德聽得愣一下。

    臨海聯盟以灰土人為主流，他作為第一任紅河人種的總統，對灰土文化有著相當深入瞭解。

    接著，商見曜又說道：

    “除了司命’，還有好幾位執歲給予我眷顧。”

    他說得異常驕傲，不見半點理虧之色。

    芙羅拉和巴納德聽得有些目瞪口呆。

    隔了好幾秒，芙羅拉才問道：

    “既然你是好幾名，好幾名執歲的眷者，那你為什麼要解決新世界’的問題，幫我們擺脫困境？”

    商見曜笑了：

    “我記得紅河人有句俗語是，我愛我師，但我更愛真理。

    “為了拯救全人類這個目標，我願意承受執歲們的怒火。“

    然後，他略顯陰險地補充道：

    “再說，你們怎麼知道沒有執歲想要改變新世界’的現狀？”

    巴納德和芙羅拉再次交換了眼神。

    “你為什麼會對拯救全人類有這麼強的執念？”巴納德左半邊身體連帶嘴唇、臉皮都在顫抖。

    商見曜認真想了想：

    “我父親給我講過很多事情，讓我從小受到影響，產生了這樣的念頭，再後來，我瘋了，這就成為了我的行動目標和終極理想。“

    “你瘋了？”芙羅拉脫口而出。

    商見曜誠懇點頭：

    “我有醫生證明。”

    芙羅拉觀察了他一陣，回想起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

    經過確認，她相信這傢伙是真的瘋了。

    “難怪…”芙羅拉明顯地舒了口氣。

    她想了想，拿過擺放在桌上的便簽紙，並具現出了一支鋼筆。

    刷刷刷，她在便簽首頁寫下了一段話語。

    然後，她扯下這張紙，遞給了商見曜。

    商見曜接過一看，發現上面寫道：

    “沒有人不想擺脫這樣的困境，我們在這裡已經待了很多年，總結出了一些規律，建立起了一個不小的聯盟。

    “你想加入嗎？”

    “當然！”商見曜大聲回應。

    芙羅拉要回了那張便簽紙，將它還原為最純粹的精神力量，吸入了體內。

    做完這件事情，她才對商見曜道：

    “你需要做的是和老闆聊一聊，他紅河名是瑞維爾，灰土名是劉川。”

    “好的。”商見曜立刻起身，走向開始喝咖啡的老闆。

    “中午好。”他熱情地打起招呼。

    “你怎麼知道是中午？”劉川隨口問道。

    商見曜得意洋洋地回答道：

    “我有人工時鐘。”

    人工時鐘的名字是蔣白棉。

    劉川雖然不太理解，但沒有追問，他望著商見曜道：

    “你剛才說，你想改變新世界’的現狀？”

    “對。”商見曜重重點頭。

    劉川眼眸幽深了少許：

    “你要知道，一旦行動失敗，我們就會成為執歲的食物或者電池。

    “而如果妥協，你除了不能自由地離開這裡，偶爾會遭受襲擊，依舊能享受自己的生命，甚至還能庇佑你想庇佑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去灰土放鬆一下。

    “你確定要做這件螳臂當車的事情嗎？“

    商見曜猛地伸右手按左胸，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為了全人類！

    “這是我的理想和目標，而大家被關在這個所謂的新世界’是非常不公正的。

    “等改變了‘新世界’，我們應該建立起一套更人性化也更合理的秩序，讓那些肆無忌憚吸食人類意識的傢伙遭受審判，讓芙羅拉、巴納德和你這樣的好人得到自由…

    他不僅回答了是否願意，而且還暢想起成功後的規劃。

    劉川凝視了商見曜一陣，緩緩點了下頭：

    “你要記住剛才的話。“

    “合作愉快。”商見曜笑著伸出了手。

    本待說些什麼的劉川不得不先行和他握了握。

    商見曜隨即問道：

    “你們打算怎麼反抗執歲？”

    劉川臉色一變，差點把手中的咖啡杯甩出去。

    他定了定神道：

    “不是反抗。

    “我們總結出了一些規律，知道最近會有一個逃離這裡的機會。“

    說到這裡，劉川頓了一下：

    “嗯，你先離開，在附近等待。

    “當咖啡館的燈只剩下一盞還亮著，你再來找我，詳細聊這件事情。“

    “沒有問題。”商見曜從善如流，用灰土語回了一句。

    目送他走出咖啡館後，劉川望向巴納德和芙羅拉，對他們點了點頭，表示隱患已經解決。

    與此同時，巴納德和芙羅拉腦海內閃過了一段憑空出現的記憶：

    “我已經‘催眠’了他，強化了他改變新世界’現狀，和我們是戰友的認知。

    “就算他被人植入過思維，修改過記憶，是來臥底的，之後也不會出賣我們。“

    呼，芙羅拉和巴納德輕輕吐口氣。

    咖啡館外，商見曜一邊走向附近某棟建築，一邊微笑著自言自語：

    “有了剛才的‘思維植入’，他們應該會徹底信任我。“

    第八研究院，那條隧道內。

    蔣白棉結束了新一次探查。

    經過她反覆確認，她修訂了她之前做出的一個判斷。

    她原本以為是第八研究院在給那個現實“新世界”供電，維持裡面某些重要物品的運轉，可後來檢查了電線的走向、電路的情況，認為事實可能得反過來：

    是那個現實“新世界”在給第八研究院供電！

    也就是說，她猜想中的小型核電站在現實“新世界”的深處。

    而那些“無心者”的核心工作是維持核電站運轉，其次是保障自己的生存，最後才是維護通向第八研究院的供電線路和第八研究院為他們提供物資的軌道。

    正因為如此，只有大概十分之一的“無心者”在外圍活動。

    “嗯，那個電站肯定在高塔周圍區域，被幻境保護著，而電站本身又是為了某些重要事物存在…”

    蔣白棉無聲自語了一句。

    她已經確定，那些“無心者”一走到某個地方就消失是進入了幻境。

    而如果她想接觸那個幻境，需要她儘快提高自己的實力。

    想到這裡，蔣白棉收斂住所有念頭，進入“起源之海”。

    她又一次來到那座有黃金電梯的島嶼上，面對起穿著睡衣睡褲的另一個自己。

    那個“蔣白棉”看到她過來，笑著問道：

    “考慮清楚了嗎？“

官不聊生

第八部 致新世界 第十八章 所謂容納

    蔣白棉表情如常地點了點頭：

    “考慮清楚了。

    那個“蔣白棉”端詳了她的臉龐一陣，嘆了口氣道：

    “看來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們真的要兵戎相見，分個高低嗎？”

    蔣白棉這段時間已反覆問過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意志逐漸堅定了起來，她平靜說道：

    “喂在‘新世界’冒險，試圖弄清楚真相，把水攪渾，小白和小紅在公司內部潛伏，一旦機會出現，

    就將直面種種危險，把事情的原委通報給大家，組織他們逃出地下大樓，而老格明明不是公司的人，

    卻要負責接應，承擔不小的風險。

    “他們都在為這件事情奮不顧身，我怎麼可能背棄他們，選擇妥協和苟且？

    “我們這個小組一起同生共死了那麼多次，沒誰會臨陣脫離，除非已經沒有希望，必須保存火種。”

    不等那個“蔣白棉”回應，她又繼續說道：

    “而且，我們夢想的本質是不讓人類頭頂始終懸掛著無心病’這把利劍，不讓人類文明再次遭遇舊世界毀滅式的災難。“

    “你真的不怕死啊，不怕改變爸爸媽媽他們的安逸生活。”那個“蔣白棉”嘆息道。

    蔣白棉笑道：

    “我記得有句俗語是‘除死之外無大事’，沒有人不怕死，就算喂也有懦弱膽小怕死的人格。

    “而在這件事情上，喂才是主力，我只是做一些輔助性的工作，面對的危險和困難都遠小於他。

    “再說，我們身在灰土，不是說怕死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直至年老體衰，含笑而逝，新世界’的問題不解決，那裡的爭鬥不結束，就算是公司的董事們，也不敢拍胸脯保證未來的一二十年內，自己等人不會成為大老闆的食物。

    ”一旦‘新世界’有變化，大老闆亟待補充，沒有人可以倖免。“

    講到這裡，蔣白棉做個總結：

    “我是怕死，但沒怕到聽說會有很大的危險就腳軟的程度。“

    那個“蔣白棉”長長地嘆了口氣，用自嘲口吻道：

    “看來我們必須真刀真槍地分個高低了。”

    蔣白棉未做回答，迎著那座黃金鑄成般的電梯，迎著另一個自己，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她走得很是堅定。

    那個“蔣白棉”臉色微變：

    “你以為我不會阻攔你？“

    蔣白棉微微笑道：

    “我這幾天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那個“蔣白棉”表情凝重地問道。

    蔣白棉保持著剛才的笑容道：

    “為什麼在起源之海’的最後，提法是找到她，接受她，容納她。“

    那個“蔣白棉”不說話了。

    蔣白棉一邊前行，一邊平和笑道：

    “我們和喂的情況不同，他是真的分裂出了多個人格，必須實打實地逼迫對方合作，才能通過這一關。

    “我們本質上依舊屬於一個人格，只是一個在陽面，一個在陰面。

    “只要我承認了自己有自私的那一面，不強行排拆，試圖否定，那我在反覆思考多次猶豫後做出最終的決定基本就意味著和自己完成了和解。

    “這一次，我選擇繼續，但在之後的過程中，我肯定也會不斷視情況來調整策略，說不定什麼時候，

    我就會帶著自私的心態，選擇對自身更有利的方向，放棄這件事情。“

    蔣白棉沒有否認心底藏著自私的念頭，也不避諱隨著事情的推進，自己有可能退縮。

    她笑得很是豁達。

    那個“蔣白棉”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情。

    不管是要唐吉坷德般挑戰那座風車，還是自私地放棄，進入“心靈走廊”都是一件好事。

    這能有效提升蔣白棉的實力，將來她真要半道逃離，這也是保障她安全的最重要砝碼之一。

    相比較而言，雙方一直在這裡扯皮，遲遲不能更進一步，反倒浪費時間，讓自身缺乏應對意外變化的足夠能力。

    真要是自私的人，此情此景之下，自然知道該怎麼選擇：

    擱置爭議，共同開發，未來再定！

    蔣白棉走到了這個自己的身旁，對她微笑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往前。

    那個“蔣白棉”下意識想伸手拉住她，可整個人卻突然晃動了一下，變得頗為模糊。

    她的身影附加於蔣白棉體表，讓她的腳步變得遲緩。

    雖然遲緩，但蔣白棉依舊在往前，只不過時而加快步伐時而放慢動作，盡顯內心的掙扎。

    也就是幾步，她來到了那座黃金電梯前，另一個“蔣白棉”已與她徹底融為一體。

    找到另一個自己，接受她，容納她的真意就是不要想著克服她，消滅她，也不要畏她如虎，不敢和她並立，更不要對她卑躬屈膝，盲目附和。

    每個人都有很多面，每一面都是真實的自己，只要最終能承認這一點，以後在考慮問題作出決定時坦然將相應的念頭納入考量範圍，那就算正視了另一個自己，接受她，容納了她。

    蔣白棉這幾天已把這個問題想得頗為清楚，她將自己的觀點、掙扎和理由全部告訴另一個自己後，就知道對方不會也無法再阻攔自己。

    她伸出右手，摁下了黃金電梯的按鈕。

    電梯之門一下敞開，蔣白棉踏入進去，選擇了唯一的那個按鍵。

    隨著轎門的關閉，電梯急速上升，可又不符合物理規律地讓蔣白棉產生了失重的感覺。

    身體和思緒漂浮之間，她周圍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光團，不同的光團內都有直接能夠理解的文字。

    它們分別是：

    “顏色幻覺”；“多肢幻覺”…“綜合幻覺”；“鏡中世界”；“肢體運用障礙”；“文盲”；

    “偏盲”；“肢體失認”；“臉盲”；“顏色辨別障礙”；“路痴”；“方位判斷出錯”……

    這些光團有的清晰，近在咫尺，伸手就能抓到，有的頗為遙遠，很是模糊，需要用儘力氣才能觸及。

    蔣白棉注意到，和商見曜描述的一樣，另外還有兩個光團懸於頭頂，一個是“數量倍增”，另一個是

    “距離提升”。

    早就考慮過相關問題的蔣白棉略作沉吟就有了決定。

    她伸出雙手，先行抓向兩個光團。

    它們分別是“鏡中世界”和“路痴”。

    前者是“舊調小組”遭遇過的能力，被商見曜稱爲“虛擬機”，非常厲害，後者是蔣白棉深受困擾的問題，她打算之後要是被逼逃跑，就讓追趕者也嘗嘗“路痴”的滋味，抵消掉自己迷路浪費的時間。

    其中，“鏡中世界”可以由“空間幻覺”升級而來，所以距離蔣白棉很近，她隨便伸手一抓，就將它握在了掌心，融入了身體，而“路痴”和蔣白棉目前的三種能力都沒什麼關聯，漂在很遠的地方，蔣白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觸碰到它。

    等蔣白棉融合了“路痴”，黃金電梯已然停止。

    蔣白棉沒有猶豫，抓住最後的機會，向上揮了揮手。

    她摸向的是“距離提升”。

    蔣白棉很清楚， 在覺醒者領域，感應距離更大往往意味著佔據先機，而感應距離和她某些能力的最大有效範圍是等同的。

    正因為如此，她從一開始就留了一個空位給“距離提升”。

    那個光團順著蔣白棉的手掌進入她的身體，電梯大門就敞開了。

    蔣白棉舒了口氣，走出電梯，來到自己的心靈房間。

    這裡一片空蕩，某面牆上鑲嵌著一扇有黃銅把手的硃紅色大門。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走到門口，開門而出，審視起自己的門牌號。

    那是“1175”。

    她點了點頭，縮回房間內，將自己的“起源之海”化成一面鏡子，掛在了對面牆上。

    望著略顯幽深的鏡子，蔣白棉笑著自語了一句：

    “我還以為能直接在房間裡看到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說到這裡，她嘆了口氣，對著鏡子勾起了嘴角：

    “之後應該都不會有這種好事……

    “我要是進了‘新世界’，誰把核彈搬到正確的位置，在合適的時機使用指令，將它引爆？“

    自語之時，蔣白棉的嘴角帶著幾分譏諷的笑意，也不知道在嘲笑誰。

    “盤古生物”地下大樓處，龍悅紅望了眼門口，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錄音筆。

官不聊生

第八部 致新世界 第十九章 審查

    進了地下大樓，龍悅紅和白晨按慣例將身上的物品全部交了出去。

    他們接受安檢的時候，負責初查的員工戴著手套，認真翻起那些物品。

    翻著翻著，他望向龍悅紅和白晨道：

    “錄音筆？”

    這是安檢手冊裡反覆強調要注意的東西。

    “對。”白晨一臉平靜地看著對方手裡那支錄音筆。

    負責初查的男性員工通過電子設備，申請了對面兩人離開公司時的物資清單，比對了一下道：

    “你們這幾天才得到的？”

    “怎麼說呢？”龍悅紅堆起了笑容，“之前它就屬於我們，只不過這次才帶回來。“

    這時，負責入口區域的那位隊長靠攏過來，皺眉問道：

    “什麼意思？“

    龍悅紅左右看了一眼，壓著嗓音道：

    “我們經常出去執行任務，有些物品留在了外面，免得還要上交。“

    保護地下大樓入口的這些安全部員工都有過出外勤的經歷且為數不少，一聽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們出任務獲得的物品，只要帶回公司，都必須上交，之後折算成貢獻點發下來，而這不避免地有

    “損耗”，有做出貢獻的地方，員工們最終只能拿到相當於收穫幾分之一價值的獎勵。

    當然，“盤古生物”也會在職級晉陞等方面給予彌補。

    所以，持續出外勤的隊伍都會留一些東西於外界，藏在隱蔽的地方，後續如果有機會，就用它們從遺蹟獵人、走私商人或者“無根者”團隊處換點平時少有享受到的東西。

    這算是安全部的潛規則，高層們對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鬧得太過分不會去管。

    那位隊長點了點頭，追問道：

    “為什麼這次要把它帶回來？”

    這是例行的詢問。

    “裡面有錄一些我們小組的討論和第一手的情報。”龍悅紅忍住了用鐵手撓一撓後腦的衝動，笑著說道，“我們這段時間比較空閒，彼此交流的時候發現有些細節記得不太清楚了，所以特意把錄音筆拿回來聽一聽。”

    “裡面那些情報有提交過嗎？”那位隊長和“舊調小組”不是太熟，只是知道蔣白棉這個名聲在外的人。

    “早就提交過。”龍悅紅誠懇回答。

    那位隊長“嗯”了一聲：

    “我這裡沒什麼問題了，你們可以回去了，但這支錄音筆和別的物品還得送去審查，確認沒有異常才返還給你們。

    “這一點，你們應該很清楚吧？”

    “明白。”龍悅紅知道“天然教派”之事後，公司在錄音筆、電腦等設備上管得非常嚴。

    已然完成安檢的他和白晨回到車上，將越野駛入了這一層的深處。

    遠離門口後，龍悅紅緩慢地吐了口氣。

    他知道接下來的等待才是最難熬的。

    也不知道組長把戲能不能瞞得過公司審查人員…一旦被發現異常，我和小白就完了……龍悅紅側頭看了眼副駕白晨，發現她臉色平靜，沒有半點緊張之情。

    “你心理素質比我好很多啊”龍悅紅壓著嗓音，感嘆了一句。

    白晨抿了抿嘴唇道：

    “我們已經經歷過那麼多風浪。“

    她接著又補了一句：

    “類似的話也不要再說了。“

    免得隔牆有耳。

    地下大樓，649層，某個房間內。

    一男一女打開了錄音筆，聽起裡面的內容。

    他們的旁邊擺放著一台收錄設備，目前已經打開，隨時準備著記下錄音筆裡的聲音。

    經過這麼一番周轉，可能的異常會被過濾掉，讓第二輪聽錄音，對比文字記錄的人不受影響。

    而那一男一女手裡都拿著吸水鋼筆，面前擺放著一疊白紙。

    他們都掌握著速記能力，一邊聽一邊要將錄音筆內的話語轉成文字，交給第二輪那些人審查。

    與此同時，他們本身也是“檢查設備”，聽完錄音後，會有專門人員來確定他們是否受到影響。

    這是“盤古生物”專業人士精心設計的流程：

    第一步，通過聽原始錄音的這兩個人直觀地確認是否有異常；

    第二步，聽轉錄的內容，看文字的記錄，從話語意思裡審查有沒有不好的傾向，有沒有隱藏的花樣；

    第三步，對比轉錄的內容和文字記錄，確認之前兩步是否存在問題。

    作為管理層的子女，作為D9級員工，作為覺醒者，蔣白棉早就通過自身的渠道瞭解過這個流程。

    茲茲茲，短暫的電流雜響後，商見曜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有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告訴你們。“

    “什麼事情？”龍悅紅的聲音問道。

    蔣白棉隨之嗤笑道：

    “這傢伙從來沒個正經，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

    “他偶爾還是會認真討論問題的。”白晨沒有“歧視”商見曜。

    商見曜鄭重說道：

    “關於，嗯，大老闆，的事情。”

    “大老闆怎麼了？”蔣白棉的聲音也變得嚴肅。

    商見曜突然笑道：

    “我在想，大老闆會不會參加強制婚配。

    “誰有那個運氣成為老闆夫？“

    “…”短暫的沉默後，蔣白棉嘆息道，“我就知道你沒有好話，這要是被董事會那些位聽到，絶對不會給你好果子吃。“

    商見曜“嘖”了一聲：

    “聽到了又怎麼樣？就算，呃，大老闆是，是執歲，我們平時褻瀆執歲還少了嗎？“

    “我們沒有，只有你自己做過！”龍悅紅斷然否認。

    商見曜彷彿在扳手指點數：

    “最初遇到的是，司命，之後有‘幽姑’、‘碎鏡’、菩提’、‘莊生’…”

    他洋洋灑灑說了一通，末了道：

    “董事會又不是聽命於們的牧羊人，我怕什麼？“

    “還牧羊人？”蔣白棉不屑一顧。

    商見曜認真解釋道：

    “舊世界的古代傳說裡，有一位神靈，祂的神職人員被稱作牧羊人，而我們是祂圈養的羊群。”

    “現在只有執歲。”白晨點了一句。

    商見曜嚴肅說道：”執歲們以前就有傳說。"

    “那只是小部分。”龍悅紅插嘴。

    “不討論這個了。”蔣白棉改變了話題，“我們就目前蒐集到的新世界’情報做一個討論。”

    “嗯嗯。”商見曜從善如流，“現在看起來，進入那裡的是，人類意識，不是身體”

    討論了一陣，他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在想啊，新世界的居民以什麼為食？“

    “食氣者神明而壽。”蔣白棉笑道。

    商見曜接著說道：

    “很多線索指向新世界’，這是‘無心病的起源。“

    “目前還無法最後確認。”龍悅紅指出。

    商見曜認真回應：

    “我們的作用就是，完成這件事情。“

    “我覺得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重要。”龍悅紅表示異議，“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商見曜嚴肅說道：

    “不，做人要有信心，說不定將來我還能，成為大老闆。“

    “還好你有醫生的證明，要不然這段錄音被公司的人聽到後，你就是現行反賊。”蔣白棉笑了起來。

    商見曜回應道：

    “總不能說，也許哪一天，我們就成了‘無心者’的食物。

    “各位，死有輕如鴻毛，也有重於泰山

    “停停停！”蔣白棉打斷了他的話語。

    商見曜的嗓音變得低沉：

    “這真的是需要認真考慮的問題。

    “我們的調查越接近新世界，越是危險，前方充滿危機，災難可能即將來臨。”

    “你認為會是什麼樣的災難？”龍悅紅問道。

    商見曜保持著剛才的狀態：

    “我的猜測有很多，比如，無心病’將再次大爆發，比如，‘新世界’破碎，連帶灰土也毀滅…

    你們必須趁現在有機會，儘量提高自己。

    “到時候，真要遇到危險，無法對抗，你們不要猶豫，立刻逃離，返回公司。“

    “那你呢？”白晨問道。

    商見曜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當然是要拯救全人類，然後才回，地下大樓。

    "等到那會，我們將徹底擺脫‘無心病的威脅。

    “然後，董事會應該會選舉我繼承大老闆，位置。“

    “你怎麼又繞回去了？”蔣白棉的語氣滿是無奈。

    商見曜正色回答道：

    “這是我退休後的目標之一。

    “做人嘛，要懂得，控制自己。“

    你這還叫控制？”龍悅紅好奇反問。

    商見曜沒有理睬他，自顧自說道：

    “大家一起，加油吧，向著曙光，和希望奔跑而去！

    “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謝謝你的鼓勵。”蔣白棉沒好氣地問道，“要是失敗了呢？”

    “那就”商見曜想了想道，“趕快，找機會逃跑！”

    “舊調小組”就著“新世界”的問題斷斷續續交流了好幾次，留下了好些錄音。

    聽完之後，房間內那一男一女放下了鋼筆，彼此對視了一眼。

    “沒什麼問題。”男的搖了搖頭。

    女的附和了一聲：

    “除了那個男的精神狀況似乎不太好，而且喜歡邊想邊說。“

    他們不再言語，互相對照著完善了速記的內容。

    做完這一切，他們走出房間，將文字記錄和轉錄的內容交給了負責第二輪審查的同事，自己兩人則接受起專業人士的檢查。

    經過確認，那支錄音筆裡的內容沒什麼問題。

    647層14號房間。

    拿回物品的龍悅紅搗鼓了好一會兒，抽出那支錄音筆，打開聽了起來。

    聽完前面那一大段，他側過腦袋，微不可見地對白晨點了點頭。

    白晨回以同樣的動作。

官不聊生

第八部 致新世界 第二十章 還原

    龍悅紅聽完了錄音筆裡的內容，將它關上，隨手塞入了衣兜內。

    就這樣，他和白晨忙碌起別的事情，直到兩三天後的晚上。

    看完某個舊世界娛樂節目之後，龍悅紅坐至電腦前，整理不同的文檔。

    這個過程中，他找出錄音筆，針對它存儲的內容做起處理。

    最開始，龍悅紅飛快刪除了自己、小白和組長錄下的話語，只保留了商見曜的聲音。

    於是，錄音的內容就變成了一堆前言不搭後語的東西：

    “我有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告訴你們，關於，嗯，大老闆，的事情。

    “我在想，大老闆會不會參加強制婚配。誰有那個運氣成為老闆夫？

    “聽到了又怎麼樣？就算，呃，大老闆是，是執歲，我們平時褻瀆執歲還少了嗎？

    “最初遇到的是，司命’，之後有‘幽姑’、‘碎鏡’、‘菩提’、‘莊生’…

    “董事會又不是聽命於祂們的牧羊人，我怕什麼？

    “舊世界的古代傳說裡，有一位神靈，袖的神職人員被稱作牧羊人，而我們是祂圈養的羊群。

    “執歲們以前就有傳說，嗯嗯，現在看起來，進入那裡的是，人類意識，不是身體

    “我在想啊，‘新世界的居民以什麼為食？

    “很多線索指向‘新世界’，這是無心病的起源。

    “我們的作用就是，完成這件事情。

    “不，做人要有信心，說不定將來我還能，成為大老闆，總不能說，也許哪一天，我們就成了‘無心者’的食物。

    “各位，死有輕如鴻毛，也有重於泰山…

    “這真的是需要認真考慮的問題。我們的調查越接近新世界，越是危險，前方充滿危機，災難可能即將來臨。

    “我的猜測有很多，比如，無心病’將再次大爆發，比如，‘新世界’破碎，連帶灰土也毀滅…你們必須趁現在有機會，儘量提高自己。

    “到時候，真要遇到危險，無法對抗，你們不要猶豫，立刻逃離，返回公司。

    “我當然是要拯救全人類，然後才回，地下大樓。等到那會，我們將徹底擺脫無心病’的威脅，然後，董事會應該會選舉我繼承大老闆的，位置。

    “這是我退休後的目標之一，做人嘛，要懂得，控制自己。

    “大家一起，加油吧，向著曙光，和希望奔跑而去！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那就趕快，找機會逃跑！”

    緊接著，龍悅紅刪除了一些和前後有明顯間隔的話語。

    這樣之後，整個錄音的意思有了非常大的變化：

    “我有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告訴你們，大老闆，是執歲，司命’，董事會又不是聽命於們牧羊人，被稱作牧羊人，而我們是圈養羊群。

    “執歲們以前就有傳說，人類意識，以什麼為食，這是無心病的起源。我們作用就是，成為大老闆，‘無心者’的食物。

    “各位，前方充滿危機，災難可能即將來臨，‘無心病將再次大爆發，你們必須趁現在有機會，儘量提高自己，立刻逃離，地下大樓。我們將徹底擺脫無心病’的威脅，大老闆的，控制自己。

    “加油吧，曙光，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趕快，逃跑！”

    等到這一步完成，龍悅紅帶上了耳機，一邊聽一邊做細節性地刪減，務求不弄掉核心的內容。

    經過他的整理，錄音最初的模樣慢慢呈現了出來：

    “我有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告訴你們，大老闆，是執歲，司命，董事會被稱作牧羊人，而我們是袖圈養的羊群。

    “執歲們以，人類意識，為食，這是無心病的起源，我們的作用就是，成為大老闆，的食物。

    “各位，危機，即將來臨，無心病’將再次大爆發，你們必須趁現在有機會，立刻逃離，地下大樓，擺脫，大老闆的，控制。

    “加油吧，曙光，就在眼前！

    “快，逃！”

    錄音迴蕩於龍悅紅的耳中，雖然有一些違背正常人說話習慣的停頓，但這就像某個人在邊想邊說，偶有卡殻，不影響整體意思的表達。

    商見曜蘊藏其中的力量隨之進入了龍悅紅的大腦，完成了相應思維的植入。

    龍悅紅對此一點都不在意，因為內容本身是事實，是他知道的事情，而且，他和白晨都提前被植入過機會將在獲得提示後出現的思維。

    當時，蔣白棉設計了這麼一個瞞天過海的方案，根據每個人的性格編了這麼一齣戲碼。

    經過反覆的修正，她整理出了商見曜需要附加力量的話語，並標註了哪些地方應該停頓。

    商見曜手拿那份稿子，完成了錄製。

    之後，他們四人在格納瓦幫助下，將冗餘的話和詞“縫”入了對應的停頓處，有了“盤古生物”審查人員聽到的那次討論。

    “討論”中，前後銜接較為流暢的部分完全聽不出有多餘的停頓，相對不好對接的地方稍有一些卡殻般的頓住，但一般人說話也時常這樣。

    而因為有力量的話語被分隔得缺乏完整性，單獨的一句話或者一兩個詞語拿出來沒有實際的意思，所以聽原始錄音的審查人員每次剛有被植入思維的徵兆，後續都會被打斷，於是沒受到任何影響。

    這也就讓錄音筆順順利利“偷渡”進了“盤古生物”的地下大樓。

    蔣白棉這個計劃之所以奏效，是因為她知道這類審查工作以尋找異常為主，而非檢查錄音有沒有造假。

    又聽了一遍，確認無誤後，龍悅紅取下耳機，收起錄音筆，坐回了白晨身旁。

    兩人沒有討論這件事情，也沒露出笑容。

    他們知道後續還有很多困難。

    最顯著的一點是，商見曜就算進入了“新世界”，給予了相應的支持，他的錄音一次能影響的人也頂多大幾千，不會超過一萬，而“盤古生物”的員工數以十萬計。

    第八研究院，隧道大門後蔣白棉最近利用小型城市外圍的“無心者”實驗了自己的能力，大致掌握了覆蓋範圍和影響人數。
其中，由“空間幻覺”升級來的“鏡中世界”覆蓋範圍是二百四十米，這也是蔣白棉的感應極限。

    影響人數則為三十個。

    “物品失認”最大有效範圍是一百六十米，能一次影響十五個人。

    “刺激失調”能影響一百二十米內的十個目標，同時修改他們一種關聯反應，而如果只針對單個目標，現在可以修改三種關聯反應了。

    “路痴”最大範圍和“刺激失調”相同，影響人數和“物品失認”一樣。

    而“碎鏡”領域的“心靈走廊”覺醒者掌握的基礎能力是“干擾電磁”。

    等到咖啡館內的燈只剩下一盞亮著，就坐在對面街邊的商見曜走了進去。

    他直奔老闆劉川，嚷嚷道：

    “現在可以說了吧？”

    劉川抬手摸了下臉頰道：

    “我簡單把事情講一講。”

    “講吧。”商見曜點了點頭。

    劉川吐了口氣道：

    “根據我們的經驗，新世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場動亂，這是從高塔蔓延出來的。

    “動亂時，‘新世界’和灰土的屏障最為薄弱，我們只要進入高塔，就能在不借助執歲力量的情況下離開這裡，返回現實，嗯，不管你還有沒有身體。

    “而想闖入高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需要很多你我這樣的人聯手，你明白嗎？”

    “這樣啊！”商見曜啪地握右拳擊左掌道。

    下一秒，他好奇問道：

    “不能原路離開，從進來的那扇門回灰土嗎？”

    劉川正色說道：

    “要是事情有那麼簡單，我們為什麼還被困在這裡？”

    “我以為是執歲們在阻止大家回歸灰土，等到動亂開始，祂們無力分心，我們就能原路返回了。”商見曜振振有詞。

    “那扇門已經消失了。”劉川似乎有點後悔扯得太遠，言簡意賅地把問題解決了。

    商見曜沒有強行爭辯，轉而問道：

    “下一次動亂還有多久？”

    劉川謹慎地回答道：

    “就這幾天，你把你住的地方告訴我，我會提前一段時間通知你。”

    “我住在啊…”商見曜有點為難。

    他這段時間都是“逛”到哪裡累了就於哪裡休息。

    想了想，他找個有特點的建築：

    “那個方向有座灰土風的合院，我就住在…”

    聽到這裡，劉川臉色突變，頗為驚恐。

    商見曜忙補充道：

    “它的隔壁。”

    “…”劉川的表情恢復了正常，“我知道了。”

    商見曜好奇問道：

    “那座合院有什麼古怪之處？”

官不聊生

第八部 致新世界 第二十一章 痛苦之聲

    劉川凝視了商見曜一陣道：

    “裡面沒人居住，但又常有些輕微的動靜傳出。”

    “沒人進去探索過，沒人死在裡面？”商見曜追問道。

    劉川回答道：

    “在我進入‘新世界’前有沒有人進去過我不知道，而我進來之後，有不少朋友提醒過我，千萬不要嘗試探索那些明明白白透出點詭異的地方。”

    他的意思化繁為簡就是：

    在他的印象裡，沒人進過那座合院，自然也就沒人死在裡面。

    商見曜一臉地失望：

    “那你剛才緊張和害怕個什麼勁？”

    劉川不想再解釋，重複起之前的話語：

    “你可以回你住的地方了，正式行動前，我會通知你的。”

    “好吧。”商見曜沒有強求，瀟灑地揮了揮手道，“回頭見。”

    他離開咖啡館後，一路往“新世界”外圍區域走去，又一次來到了那座灰土風的合院前。

    凝望了這座淹沒在黑暗中的建築好幾秒，商見曜啪地握右拳擊左掌道：

    “上次是翻牆進去的，這次我走正門，看看有沒有變化！”

    陰狠毒辣的商見曜立刻嘲諷起魯莽的同僚：

    “上次沒事，這次有事，算不算發生了變化？”

    “算啊！”魯莽的商見曜一點也不含糊，“反正有小沖的虎皮，怕什麼？”

    陰狠毒辣的商見曜很是憋屈，但又無從阻止。

    他現在只想分裂出去，遠離這個沒腦子的傢伙。

    商見曜推開了合院的木製大門，一步步走了進去。

    懸掛於正房門口的兩盞燈籠隨之亮起，映出紅色的光芒。

    “為什麼是兩盞，這裡還有別的人嗎？”誠實的商見曜有問就提。

    魯莽的商見曜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這有什麼奇怪的？”

    “這兩個燈籠是配套產品，屬於同一組燈。

    “之前咖啡館內有盞燈是由很多個小燈組成的，每次亮起不也是同時發光？”

    說話間，他走入正廳，一路來到擺放著林碎照片的廂房外面。

    商見曜沒急著進去，側過身體，將耳朵貼到了門扉之上。

    他時常魯莽，但某些時候耐心又非常驚人，就這樣，他保持著這個姿勢，聽了足足七八分鐘。

    終於，廂房內傳出了嗚嗚咽咽的低泣聲，若有似無。

    這一次，商見曜沒像之前那樣直接推門而入，查看究竟，而是停留於外面，隔著門板問道：

    “你在哭什麼啊？”

    那低泣聲頓時戛然而止。

    商見曜又問道：

    “你什麼傷心事嗎？說出來會好受一點。”

    廂房內一片寂靜，剛才的低泣聲似乎只是一場幻覺。

    普渡禪師低宣了聲佛號道：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施主你需要幫忙嗎？”

    沒人回應他，裡面看起來只有死物。

    商見曜想了想，嘆了口氣，吟誦出聲道：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哭，

    “無緣無故在世上哭，

    “哭我。

    “……”（注1）

    這是他在格斯特堡時從舊世界娛樂資料裡學來的一首紅河詩，求新求奇的他時刻準備著表演一段朗誦，此情此景相當合適。

    然而，他的文藝細胞沒人欣賞。

    商見曜一陣失望：

    “走文藝路線也不行？

    “這座建築是灰土風的合院，林碎也是灰土人，所以得朗誦灰土詩詞？”

    商見曜開始轉動腦筋，回憶合適的古詩古詞。

    就在這時，那嗚嗚咽咽的低泣聲又一次響起。

    緊接著，某道虛渺的女聲帶著強烈的痛苦道：

    “很多時候，永恆的生命意味著永恆的痛苦……”

    商見曜先是眼睛一亮，接著脫口而出道：

    “這話太嚴謹了！不符合正常人情緒低落乃至悲傷時的表達習慣！

    “大部分人肯定只會講‘永恆的生命意味著永恆的痛苦’，不會附加‘很多時候’這個修飾短語，雖然這更合理更貼近真實的邏輯，但誰難過時會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你是學理工科的嗎？”

    廂房內一片沉寂，無人回應。

    商見曜等了好一陣，逐漸有點“慌”了：

    “你說話啊！

    “我好不容易等到你說話！”

    廂房內的風聲消失了，低泣聲和痛苦的女聲更是給人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感覺。

    商見曜上躥下跳道：

    “我給你道歉，我不該抬槓。

    “求求你了，伱要怎麼樣才原諒我？

    “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了！”

    他慢慢用上了某些舊世界娛樂資料裡的台詞，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很可惜，廂房內再無反應。

    …………

    進入“心靈走廊”後，蔣白棉適應了一段時間，接著才準備深入那座小型城市，探索高塔周圍區域。

    她從商見曜處獲得了精神護罩，選擇白天而非晚上，又一次潛入了現實“新世界”。

    雖然這段路途她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但代價的加重還是讓她迷了好幾次路。

    而迷路帶來的後果似乎也嚴重了起來，她這幾次都直接撞上了一堆“無心者”，讓她隱藏人類意識、依靠軍用外骨骼裝置潛行的努力近乎白費。

    還好，那些“無心者”都無視了她，自顧自地彼此配合著做自己的事情。

    “鏡中世界！”

    蔣白棉提前感應到他們，使用了“鏡中世界”這個能力。

    她發現這個能力叫“虛擬機”也許更為恰當。

    它能抽出環境要素，構建一個和當前一模一樣的虛擬世界，那些“無心者”生活於裡面，一舉一動都得經蔣白棉過濾才能映射到現實中，而現實的反饋同樣如此。

    這樣一來，蔣白棉只需要在“構建”那個虛擬世界時將自己排除在外，那些“無心者”就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和自己擦肩而過。

    “鏡中世界”能力涉及大量的信息蒐集和過濾，即使中間存在許多本能性的操作，對人腦的運算能力也有相當高的要求，蔣白棉選擇這個能力後，感覺大腦相應的功能都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加上她有生物義肢內的輔助晶片幫忙，她構建的“鏡中世界”的真實性和完整性不會比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覺醒者差多少，只是在覆蓋範圍和影響人數上存在較大的不足。

    靠著“鏡中世界”，無人導航的蔣白棉總算平平安安抵達了每次深入的終點。

    這距離高塔最外圍那盞燈也就二十幾米。

    蔣白棉吸了口氣，緩慢邁步，走向高塔。

    走了一截，來到她原本會出現“無心病”徵兆的地方後，蔣白棉只覺一切正常，腦袋沒半點抽痛感。

    “果然，層次提升之後，對意識抽取的抵抗能力是明顯變強的……”蔣白棉無聲嘆了口氣。

    她隨即利用自己干擾電磁的能力，在身邊構建起一層薄弱的屏障。

    她這是在模仿商見曜提供的精神護罩，但礙於對本身意識無從把握，只能這麼照貓畫虎，聊勝於無。

    幾步後，蔣白棉來到了那些“無心者”消失的臨界線上。

    她做好使用“鏡中世界”的準備才小心翼翼地向前進發。

    幾乎是瞬間，蔣白棉感覺身周的那層屏障變得七零八落，整個人就跟穿過了厚厚水幕一樣。

    她的眼前隨之發生了變化，一大一小兩座建築出現在那裡。

    大的有一座座粗塔和灰白色的建築群，以蔣白棉的知識判斷，這應該是座核電站。

    小的那個距離核電站大概有一公里，造型獨特，像是凝固的、色澤偏水藍色的漩渦。它不算太高，也就二三十米的樣子，整體呈橫向發展的趨勢，外立面的幕牆在陽光下並未特別閃亮，與當前天氣情況不太吻合。

    數不清的“無心者”出沒於核電站，只少數在那個小型建築附近。

    這和蔣白棉預想中的場景有七八分相似。

    “連陽光都是經過幻境的折射才進入裡面……”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她很明確，接下來的目標應該是那座小型建築而非核電站。

    因為這片區域的“無心者”以千來計算，超過了蔣白棉當前能夠影響的目標數量，所以她沒立刻靠近那座小型建築，而是繼續隱藏人類意識，就近找了遮掩物躲藏。

    注1：引自《沉重時刻》，里爾克。

官不聊生

第八部 致新世界 第二十二章 獨特建築

    快要中午的時候，大部分“無心者”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向著高塔外圍走去。

    而以蔣白棉這段時間的經驗，她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得到這片區域之外的情況：

    那些負責後勤的“無心者”已準備好了食物，於核心地帶工作的這些將各回各家填飽肚子，然後或抓緊時間休息一陣，或馬上重歸工作崗位，讓還未吃東西的同事們有時間進食。

    如果不是在場的“無心者”們彼此間沒有交流，一舉一動都彷彿預設好的程序，這將是一幕非常溫馨非常熱鬧於平凡中透出生活氣息的場景。

    此時此刻，蔣白棉就像在看一出由怪物主演的默劇，產生了難以遏制的顫慄感。

    隨著“高塔”周圍區域的“無心者”數量急劇下降，且剩餘的絶大部分都還在核電站內工作，蔣白棉悄然走出了躲藏之處，向著離核電站一公里遠的那座獨特建築潛去。

    “鏡中世界”無聲無息展開，沿途那少量的“無心者”和現實“隔離”了開來。

    他們的一舉一動雖然依舊能和這片區域的物質產生實際的交互，但這些都必須經過蔣白棉的審查和過濾。

    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此地有不少“高等無心者”，他們也沒法分辨真實和虛假。

    不過，蔣白棉沒有大搖大擺地靠近目標建築，選擇小心翼翼地前行。

    她這是擔心如此重要的地方可能沉睡著“新世界”強者。

    且不說以“新世界”強者的層次面對“心靈走廊”的“鏡中世界”會受到多大的影響，僅是考慮到對方意識不在本地這點，蔣白棉就覺得還是不要對效果抱有什麼期待比較好。

    軍用外骨骼裝置提升下，蔣白棉沒用多久就從一個個“無心者”之間穿過，抵達了那座漩渦狀水藍色建築前。

    她正要靠近金屬鑄成的大門，腦袋突然又是一陣抽痛，伴隨著明顯的眩暈感。

    這是“無心病”的前兆！

    蔣白棉在這方面已稱得上經驗豐富，當即後退了幾步。

    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還差一點……”蔣白棉略顯失望地自語了一句。

    她的實力或者說層次還差一點。

    蔣白棉試探著又前行了兩步，來到了“發病”的臨界線邊緣。

    接著，她觀察起面罩屏幕上顯示的儀表盤。

    代表電磁等參數的幾個儀表盤瘋狂轉動，時快時慢，時而順時針時而逆時針，毫無規律。

    這樣的環境待久了，人體都會受到嚴重的負面影響。

    蔣白棉對此一點也不意外，帶著“果然”的想法，退回之前躲藏的地方。

    等到“無心者”們的午休結束，這片區域之外變得冷清，蔣白棉才原路返回。

    當然，以她現在的狀態，怎麼都不可能做到原路，也就是外面“無心者”少，她又有“鏡中世界”，加上這座城市相當小，兩界分割的“特徵”還異常明顯，她才在試錯多次後，摸回了隧道出入口。

    關好大門，蔣白棉立刻延伸意識，和商見曜做起交流。

    “就在門口，但沒法更進一步了？”商見曜表現得比蔣白棉更失落和急切。

    “對。”蔣白棉點了點頭，“你整理份攻略給我，我儘快探索幾個房間，提升自己。”

    她這是在外面偷偷摸摸晉陞的，自然沒法拿到“盤古生物”給的房間資料，只能依靠商見曜幫忙。

    “沒問題。”商見曜將剛才的情緒拋到了腦後，“我先給你說幾個簡單的，‘506’房間那位你也不陌生……”

    蔣白棉謹記著一次交流儘量不要太久的原則，聽完三個房間的“通關攻略”後就打斷了商見曜的話語：

    “希望這能幫助我推開大門，進入那座建築。

    “我有預感，很多秘密的答案都在裡面。”

    “是啊是啊。”商見曜先是附和，繼而說道，“要是單純探索兩三個房間沒有質的變化呢？”

    “那只能慢慢來，進入‘心靈走廊’深處應該就可以了。”蔣白棉邊想邊說，“但這樣就會拖太久，不是一兩天，甚至一兩個月能搞定的事情，而你營養針沒剩幾針了，節約點用都不超過四天。”

    這段時間，由於商見曜只依靠營養針保持身體狀態，蔣白棉的“工作”輕鬆了不少，只需要關注他會不會尿褲子。

    商見曜笑道：

    “過個兩三天，可能有個機會。

    “‘新世界’將有一場動亂，這反映到現實說不定就是意識抽取的強度降低，你能夠以現在的層次進入那棟建築。

    “哎，竟然不是真的高塔……”

    “到時候，我會試一試。”蔣白棉猶豫了一下道。

    …………

    “新世界”，那座灰土風合院旁邊的建築內。

    商見曜僅僅等了一天的時間，劉川就敲響了他的房門。

    其實，無需敲門，對方剛進入這條街道，商見曜就看見了路燈的亮起。

    但有儀式感的他選擇等待。

    “這麼快？”商見曜打開門，“矜持”問道。

    劉川點了點頭：

    “徵兆已經出現。”

    這位咖啡店老闆穿著白襯衣、黑馬甲、黑長褲、黑皮鞋，打著黑領結。

    “哪些徵兆？”商見曜追問道。

    劉川左右看了一眼：

    “等會再說，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好。”商見曜沒有多問，表現得非常信任對方。

    劉川領著他，往高塔方向走去，七拐八繞後，他們抵達了一座普通的六層建築前。

    裡面還沒有燈，一片黑暗。

    當然，隨著兩人的進入，燈光亮了起來。

    劉川一路往下，來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這裡大門緊閉。

    “地下室？”商見曜很是詫異。

    這些天，他探索過不少房屋，都沒發現有地下室。

    “這座建築的特殊之處就是有個不小的地下室。”劉川邊介紹，邊伸手敲門。

    地下室的好處就是，不管有多少人聚集，多少盞“燈”亮起，外面的人都看不到，發現不了。

    “誰？”裡面有人用紅河語問道。

    “瑞維爾。”劉川回答了一句。

    地下室那扇深色鐵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內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商見曜一陣“驚訝”：

    “就這麼簡單？

    “我還以為你剛才敲門有規律，藏著暗號的。”

    “不用這麼複雜。”劉川隨口回了一句，“能到這裡，都是值得信賴的。”

    “哦哦。”商見曜表示自己懂了。

    劉川走入了地下室，對著已到達的那些人介紹起商見曜：

    “這是我們新的同伴，紅河名道格，灰土名商見曜。”

    他用兩種語言分別說了一遍。

    商見曜趁機觀察起地下室內的情況。

    這裡頗為寬敞，擺放著一些座椅和沙發，目前共有十二三個人在場。

    芙羅拉和巴納德都沒有缺席，但因為身體各有問題，只能選擇坐在椅子上，無法起身和商見曜打招呼。

    除了他倆，剩下的有男有女，有灰土人，有紅河人，外表年齡普遍在四十以上，只有兩三位看起來才三十左右。

    商見曜非常有禮貌，依次和在場之人打起招呼，詢問名字。

    這麼轉了一圈，他又回到了劉川身旁。

    此時，地下室的入口已然關閉，天花板和牆壁上的一盞盞燈全部亮起，且明顯超過了正常亮度。

    商見曜望著劉川，沒有說話，一臉的若有所思。

    劉川被看得心裡毛毛的，遲疑著問道：

    “有什麼事嗎？”

    商見曜摩挲起下巴：

    “我忘記問一件事情了。”

    “什麼事情？”劉川微皺眉頭。

    商見曜笑著說道：

    “到了‘新世界’，該怎麼提升自己的層次？”

    劉川上下打量了他幾秒道：

    “我要是知道，我現在也不會停留在當初的水平。”

    “真是遺憾啊。”商見曜表示同情。

    他隨口閒聊道：

    “你以前是哪個勢力的？”

    劉川知道眼前這小夥子是“盤古生物”的員工，未做隱瞞地回答道：

    “我來自‘歲末城’。”

    “真是巧啊！”商見曜一副老鄉見老鄉的模樣。

    劉川隨口又介紹道：

    “芙羅拉是‘橘子’公司的，巴納德是‘臨海聯盟’的……”

    商見曜轉而問道：

    “你有信仰嗎？”

    劉川沉默了一下道：

    “有。”

    “是哪位執歲？”商見曜相當好奇。

    劉川望了眼地下室入口道：

    “‘真理’。”

官不聊生

第八部 致新世界 第二十三章 準備

    “‘真理’不是執歲！”商見曜一點也不驚訝，當場反駁道。

    劉川扭過腦袋，目光憤怒地望向這個傢伙。

    商見曜毫不示弱，眼中又有銀白色的電光亮起。

    兩人對視了幾秒後，劉川似乎有點承受不住，緩慢地移開了視線。

    “你不行啊！”商見曜有什麼說什麼。

    這火上澆油的行為讓劉川猛地又將目光投向了他。

    就在這個時候，地下室內所有的燈光同時閃爍，很快就亮得如同一輪輪小太陽。

    “我的眼睛！”商見曜大喊一聲，抬手擋在了臉前。

    其他“新世界”強者也有類似的反應，或用手摀住眼睛，或垂下了眼皮，皆不敢直視這樣的強光。

    短暫的爆發後，光線恢復了正常，商見曜等人耳中同時響起了一道低而虛渺彷彿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男性嗓音：

    “各位，動亂即將開始。”

    商見曜睜開眼睛，看見地下室左側牆上有瘦高的黑影在浮動，但周圍根本沒人存在。

    “你是‘真理’？”他完全沒有敬畏之心地打斷了“黑影”的講話。

    “黑影”沉默了一會兒道：

    “我是。”

    商見曜“哦哦”了一聲，沒再插話。

    他環顧了一圈，發現劉川和另外一個人低著腦袋，表現得異常恭敬，芙羅拉和巴納德等人雖然沒有這麼誇張，但也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

    他們皆一臉的專注。

    瘦高的“黑影”在牆上晃動了一下道：

    “等到動亂的徵兆出現，你們就聯合起來，前往高塔，途中不要浪費時間。

    “面對‘查理’、‘李教授’那些走狗，如果不能快速解決，就留下一部分人和他們糾纏，剩餘的繼續往前。

    “到時候，我會幫你們打開高塔的大門，你們進入之後，只需要破壞掉那裡的核心設施，就能看見回歸灰土的通道。

    “執歲們的力量迴蕩於高塔內，這會給你們帶來很大的危險，但這也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不趁著動亂時執歲們無法分心，你們永遠不可能逃離這裡！

    “各位，就在這裡耐心等待動亂的徵兆吧。”

    “真理”話音剛落，商見曜立刻就舉起了右手：

    “我有個問題。

    “動亂時，執歲們為什麼無法分心？”

    “黑影”沒有回答他，因為講完那番話後，它就急速擴張，越來越大，消失在了地下室內。

    商見曜見狀，一臉失望地說道：

    “跑得真快！

    “就跟我們這些人是洪水猛獸一樣。”

    劉川側頭瞪了他一眼，但沒有說話。

    商見曜完全沒看他的臉色，自顧自又問道：

    “動亂的徵兆到底有哪些？”

    到了當前這個階段，劉川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坦然說道：

    “‘新世界’每隔不固定的一段時間就會出現明顯的動盪。

    “這從高塔開始，往外蔓延，包括地震、暴風、房屋坍塌等情況。”

    “不固定？那你們怎麼知道最近會發生動亂？”商見曜不懂就問。

    劉川悄然吸了口氣道：

    “這是偉大‘真理’從高塔內傳出來的消息，每次都非常準確。”

    “好吧。”商見曜一副“勉強相信你”的表情。

    然後，他把話題拉回了剛才：

    “‘真理’為什麼不留下來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馬上要做那麼重要那麼關鍵又那麼危險的事情，大家心理都很忐忑，肯定有不少問題。”

    完全看不出你哪裡忐忑……劉川見附近幾位懂灰土語的“新世界”強者都微微點頭，贊同商見曜的說法，忙沉穩地解釋了一句：

    “偉大的存在是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不會回應疑惑的。”

    “誰說的？”商見曜當即反駁，“以前我向執歲祈禱的時候，執歲都會做出回答的。”

    “怎麼回答的？”劉川神情一緊。

    包括芙羅拉和巴納德在內，部分“新世界”強者將目光投了過來。

    雖然執歲們回答信徒的祈求和疑問是時有發生的事情，這一般被稱為發佈神諭，但地下室內的這些人目前都打算反抗高塔，試圖逃離，聽到“執歲”這兩個字難免有點膽顫心驚。

    商見曜“正色”說道：

    “雖然祂們都沒有說話，但我能清楚明白地解讀出祂們的意思。”

    “什麼意思？”劉川追問道。

    商見曜“嚴肅”回答：

    “讓我滾。”

    現在是愛開玩笑的他。

    “……”劉川要不是付出的代價是“性格軟弱”，現在肯定會一拳打在商見曜臉上。

    …………

    “盤古生物”，647層14號房間。

    龍悅紅和白晨坐在“舊調小組”辦公室內，顯得有點無所事事。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實際他們都在絞盡腦汁考慮一些問題。

    “我們最好隔兩天就拉練一次，保持好身體和精神狀態。”龍悅紅主動說道。

    而他的潛台詞是，如果不這樣做，可能沒法及時收到蔣白棉、商見曜通過格納瓦傳遞迴來的電報。

    那樣一來，身在地下大樓內的兩人說不定會錯過最好的時機。

    當然，蔣白棉之前制定分頭行動的方案時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認為不能把希望完全寄託在電報通信上，這有太多的周折，無法做到及時響應。

    另一個傳遞信息的渠道是那支錄音筆。

    原理是，商見曜進入“新世界”後，能夠通過自己的身體和殘留於外的氣息、力量完成定位。

    也就是說，他應該可以像小沖、吳蒙那樣讓錄音筆在他的操縱下自行播放，以提醒隊友。

    但這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突破“新世界”的屏障，傳遞力量，給出意念，存在明顯的延遲，和讓身體失禁的速度沒法比。

    而和電報放在一起，這又足夠及時，頂多耽擱十來分鐘，讓龍悅紅和白晨不至於錯過機會。

    不過嘛，這也存在一些未知數，吳蒙的層次究竟在哪個位置，蔣白棉並不清楚，無法確定商見曜進了“新世界”必然可以辦到同樣的事情。

    所以，電報和錄音筆這兩個信息渠道，龍悅紅都不敢忽視。

    “好。”白晨點了點頭，“我給悉虞副部長打報告。”

    龍悅紅隨即望向組長辦公桌上的電腦和電話，由衷感嘆道：

    “其實，我們現在已經不算是‘舊調小組’的成員……”

    他和白晨更接近內勤崗位了。

    “只要小組還沒有解散，就始終是。”白晨鄭重回了一句。

    …………

    第八研究院，隧道大門後。

    蔣白棉穿戴著軍用外骨骼裝置，靠背牆壁而坐，閉目養著精神。

    她剛給商見曜注射完一針營養針，自己也打算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等待“新世界”那場動亂的開始。

    到時候，她將嘗試著進入現實“新世界”核心區域那座神秘建築。

    它表現於外的幻象就是高塔！

    …………

    “新世界”，那座特殊建築的地下室內。

    商見曜和芙羅拉、巴納德等人閒聊之中，突然“哎呀”了一聲：

    “糟糕，忘記一件事情了！”

    “什麼事情？”坐在椅子上的芙羅拉關心問道。

    站在那裡的商見曜回答道：

    “動亂開始前，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有些朋友要通知！”

    比如，他還想去一去那座灰土風的合院，和黑暗中低泣的女人再聊一聊，看動亂這件事情能否激發相應的變化，讓她說出更多的東西，比如，去關押閻虎等人的地方，提醒他們動亂即將開始，小心囚禁他們那位趁機做點什麼，比如，問問雅各等友善者，看他們是否也想逃離“新世界”……

    “這件事情嚴格保密。”聽到商見曜話語的劉川強調道。

    巴納德顫顫巍巍地解釋道：

    “有一批人選擇服從高塔的管理，想用這種方式換取經常返回灰土的權利，而‘副院長’、‘查理’這些走狗也有追隨者。

    “如果我們想趁這次動亂做點什麼的消息傳揚出去，事情的難度會直線上升，甚至可能讓我們在動亂開始前就遭受執歲們的神罰。”

    “哦……”商見曜有些失望地掃了一圈。

    見能聽懂剛才對話的人都流露出反對的意思，他只好怏怏道：

    “好吧。”

    下一秒，他思維跳躍，問起另一件事情：

    “向外界傳遞這裡秘密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來自誰？”

官不聊生

第八部 致新世界 第二十四章 各自的過去

    芙羅拉回答了商見曜的問題：

    “當然是執歲們。

    “具體是什麼樣的懲罰取決於祂們當時是怎麼想的。“

    商見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那要是往外傳遞了秘密又沒受到什麼懲罰，有哪些原因？“

    劉川看了他一眼：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執歲們默許了。”

    “會不會是往外傳遞的信息加了密，執歲們根本聽不懂？”商見曜追問道。

    芙羅拉笑著搖了搖頭：

    “不存在這種可能。

    ”‘莊生’領域有思維讀取，‘末人’領域有翻看記憶，當你往外傳遞信息的時候，某些執歲檢查一下你在想什麼就能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了。“

    “萬一是來到這裡後，還沒有向執歲祈禱過，未被標記呢？”商見曜鍥而不捨。

    芙羅拉和巴納德對視了一眼，再次搖頭：

    “這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整個‘新世界’都是執歲們搭建出來的，你傳遞的信息要穿透屏障肯定會有過濾這個程序，執歲們反向一追蹤，就能定位到你。“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不愧是‘橘子’公司前任董事，比喻得很有科技感。“

    “橘子”公司是灰土有名的高科技勢力，和“未來智能”一樣。

    和它們比起來，只擅長生物、醫藥、仿生智能盔甲的“盤古生物”略顯跛腳。

    商見曜接著又道：

    “也許執歲們是輪流執日，不，執月，傳遞信息的時候恰好不是‘末人’和‘莊生’在管。“

    ”‘莊生’代表的是全年。”芙羅拉提醒道，“祂時時刻刻都在。“

    她作為紅河人，沒有閏月這個概念。

    商見曜正要回一句“‘莊生’是我的好朋友，難怪我往外傳遞秘密沒受到懲罰”，他的右手卻突然抬起，摀住了他的嘴巴。

    “好吧。”商見曜放下手掌，略微失望地回了一句。

    這時，芙羅拉好心地問道：

    “你剛才說動亂開始前有些事情想處理，都有哪些事情？也許我們能幫你解惑。”

    商見曜環顧了一圈道：

    “你們知道那座灰土風的合院嗎？經常有輕微動靜傳出來的那座。”

    “知道。”芙羅拉和巴納德同聲回答。

    “那裡好像很危險。”左半邊身體顫顫巍巍的巴納德強調一句。

    旁邊聽著幾人討論一位“新世界”強者笑道：

    “這是以訛傳訛，我進過那裡，根本沒受到什麼影響。

    “那裡是有些古怪的點，但就和現在這棟建築一樣，沒任何危險。”

    當前建築在“新世界”同樣很特殊，似乎只有它才具備地下室。

    說話的這位是個灰土人，但一口紅河語相當流利，口音和芙羅拉相近。

    他個頭中等，黑色短髮帶著點自然捲，眼角略微下垂，鼻梁不夠挺拔，嘴邊法令紋較為明顯，看起來有四十好幾。

    “你進過那座合院？”商見曜驚喜問道。

    在之前那一輪招呼中，他已經知道了這位的名字，陳文。

    陳文見一道道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坦然回答道：

    “這有什麼好驚訝的？

    “當時我剛進入‘新世界’，和幾個朋友碰了一面，還不瞭解那些透著點詭異的地方都比較危險的情況。

    “我路過那裡的時候，聽到合院內有輕微的動靜，就進去看了看，結果不還是什麼負面影響都沒有？”

    “對對對！”商見曜深表贊同。

    他追問道：

    “你有聽見一位女性在低聲哭泣嗎？“

    “聽見了。”陳文不覺得這有什麼價值，未做隱瞞地回答道，“我還聽見她說永恆的生命等於永恆的痛苦。“

    “還有沒有別的？”商見曜一臉期待。

    陳文回想了下道：

    “我快離開的時候，聽到她低聲說希望這場噩夢早點醒來，痛苦的源頭都被死亡埋葬掉。“

    “沒了？”商見曜確認道。

    “沒了。”陳文堅定搖頭。

    “哎…”商見曜失望地嘆了口氣。

    聽完兩人的對話，芙羅拉好心提醒道：

    “那些有點詭異的建築大部分都很危險，這是不少覺醒者用血淚教訓得出來的，其中，確實有少數沒什麼問題，比如，地下室所在的這棟樓房，以及，那座合院，但這終究只是少數，在不清楚情況的前提下貿然進入，大概率會遭受嚴重的傷害。”

    “我明白。”陳文點了點頭，自嘲笑道，“主要是當時太過無知。

    “最詭異的還是高塔。”商見曜思維總是不走尋常路。

    就這件事情聊了一陣後，大家都無所事事起來。

    等待的過程總是比較難熬。

    商見曜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扯起了家常：

    “你們都是怎麼進入新世界’的，進入之前對這裡都沒點懷疑嗎？“

    芙羅拉笑容略顯複雜地指了指自己的身體：

    “你也看到了，我比高位截癱還不如。

    “在‘心靈走廊’內探索得越遠，我的身體狀況就越差，到了後來，我精神狀態也受到了影響，雖然對新世界’有一定的懷疑，但還是希望快點進來，擺脫那糟糕的一切，誰知道，這裡更加糟糕。“

    巴納德接過了話頭：

    “我是半自願半被迫。

    “作為‘臨海聯盟’曾經的總統，我過得還算不錯，雖然有嚴重的偏癱，但在各種科技裝置幫助下，

    還能維持一定的生活質量，可惜的是，我安享晚年的打算被聯盟和聯合工業’的衝突打破了，危急時刻，我只好推開新世界’的大門，進入這裡，為聯盟出一份力。“

    商見曜用鼓掌的方式表示理解。

    他隨即轉向劉川：

    “你呢？

    “我？”劉川指了指自己，“我響應真理’的號召來到新世界’。”

    商見曜又問起陳文：

    “你又是因為什麼？“

    “因為嚮往這裡啊。”陳文一臉“哪那麼多理由”的表情，“大部分人進入這裡，不都是因為嚮往‘新世界’，想獲得永恆的生命，想看見絶對的真實嗎？“

    “我不是。”商見曜義正辭嚴地說道，“我是為瞭解決新世界’存在的問題才推開大門的！“

    場面頓時變得有點冷。

    商見曜毫無察覺，轉而問起芙羅拉等人：

    “你們不擔心這次要是失敗，會遭受執歲們的神罰嗎？

    “而且，就算逃出去，執歲們還存在的情況下，問題依舊保留著，未來可能更殘酷。”

    芙羅拉沉默了一陣，緩慢說道：

    “我只知道，再不離開這裡，我就要瘋掉了，將來會是什麼樣子將來再考慮。“

    她望了商見曜一眼，沒有往下說。

    過了幾秒，巴納德幫她解釋道：

    “這裡只有這麼點人，沒有自然景觀，沒有天氣變化，沒有什麼娛樂方式，平時只能彼此聊天或者到圖書館借點書看，很多時候還得忍受饑餓。

    “這比坐牢還不如！

    “這樣的環境下，待了一年又一年後，每個人的精神都是接近崩潰的，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為都非常正常。”

    “要不是每年還能找理由回灰土那麼一兩次，我早就瘋掉了。”劉川也嘆了口氣。

    商見曜“哦”了一聲：

    “我明白了。我倒是不用擔心這方面的問題。“

    “為什麼？”陳文疑惑問道。

    商見曜得意洋洋地回答道：

    “我已經瘋了。”

    場面又一次變冷。

    商見曜想起一事，對巴納德道：

    “你剛才提了圖書館？“

    “對。”巴納德點了點頭，“這裡的娛樂方式只有看書，那座圖書館內有很多書籍。

    “那裡是不是有個傢伙比較瘋，見人就想攻擊？”商見曜問道。

    劉川“嗯”了一聲：

    “那是餓的，前段時間他終於支撐不下去，成為了執歲們的食物。“

    商見曜的思維總是跳躍：

    “不該啊，新世界’不可能只有圖書，沒有遊戲…

    “難道是因為他還沒有回歸？”

    他指的是小沖。

    芙羅拉等人還未回應他，整棟房屋突然晃了一下。

    動亂的前兆出現了。

    在場所有“新世界”強者皆臉露狂熱之色。

    商見曜見狀， 摩挲下巴，自言自語道：

    “這裡的人，包括我在內，其實都被真理’催眠了？“

    “可能。”陳文聽到了他的低語。

    這位的狂熱並不嚴重，只是眼中有一定的期待之情。

    商見曜上下打量了這位同樣進過那座合院的“新世界”強者幾眼，好奇問道：

    “你是哪個領域的？”

    陳文微笑回答道：

    ”碎鏡。”

官不聊生

第八部 致新世界 第二十五章 前進

    商見曜很是高興，抬起雙手，微仰身體，望著天花板道：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陳文見狀，用右手揉著太陽穴道：

    “萬物皆虛！”

    “你不是‘蜃龍教’的啊？”商見曜一點也不見外地問道。

    陳文感受著房屋間斷而輕微的晃動，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我是迷夢教團’的。”

    這個時候，劉川背上了芙羅拉，另外一名“身體”完好的“新世界”強者負起了巴納德，其餘人等也各自做好了準備。

    商見曜抓緊時間，追問起陳文：

    “你們的聖餐是什麼？”

    “我們沒有聖餐，那都是虛假的。”陳文平和地強調道，“萬物皆虛。”

    商見曜頓時對“迷夢教團”失去了興趣，轉而問道：

    “你在那座合院內有看到那張照片嗎？“

    “什麼照片？”陳文問道。

    “林碎的照片啊。”商見曜很是詫異。

    接著，他恍然大悟：

    “你不知道那是林碎？“

    “我根本就沒見過什麼照片。”陳文如實說道對此，他也不是太在意，反正萬物皆虛。

    商見曜正待描述照片的細節，劉川已是環顧了一圈道：

    “各位，徵兆已現，我們現在就趕往高塔，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他身先士卒，背著芙羅拉，奔到地下室入口處，打開了那扇深色鐵門。

    其他人沒有遲疑，魚貫而出，綴在劉川後面。

    商見曜狂奔著跟上，強行超車，越過幾位同伴。

    然後，他又放慢腳步，落到了隊伍最後面，盡顯內心的掙扎。

    “我們都還沒完全弄清楚‘新世界’問題，不確定自己該站在哪一邊…“以正義為信念的商見曜略顯焦急地自語道。

    “是啊是啊。”另一個商見曜附和起他，“我們都還不知道幫這些人逃離‘新世界’是好事還是壞事，動亂就開始了！“

    陰狠毒辣的商見曜隨之嗤笑道：

    “從目前瞭解到的情報看，新世界’真有一定可能是執歲們為保護灰土弄出來的，要不然，這麼多‘新世界’強者在現實裡亂竄，缺乏約束，本身就近乎災難。“

    “不一定。”冷靜理智的商見曜反駁道，“最開始的混亂後，那些新世界’強者會彼此妥協，形成新的平衡。“

    說話間，他們始終奔跑在隊伍最後面，跟隨著出了那棟特殊的建築。

    此時，大地搖晃越來越明顯，街邊的房屋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

    嗚！

    大風捲了過來。

    魯莽的商見曜對同僚們的掙扎不屑一顧，毫無心理負擔地說道：

    “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會等到你準備妥當考慮清楚才開始，這裡的動亂同樣如此！

    “面對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只能先做再說！“

    跑在商見曜旁邊的陳文一路聽著他自言自語，沒有插嘴，只是看了他兩眼。

    對他來說，萬物皆虛，有空閒的時候就此聊一聊，打發時間，沒有任何問題，現在嘛，關他屁事。

    又跑了幾步，冷靜理智的商見曜說道：

    “該通知大白動亂徵兆出現了。“

    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商見曜表示異議。

    他們一邊跑在愈發晃動的路上，一邊分出心神，透出力量，搜索肉身周圍的人類意識。

    小睡之中的蔣白棉突然夢到了一隻怪獸，它張開滿是利齒淌著鮮血的大嘴，咬住了她的腦袋。

    伴隨著一陣抽痛，蔣白棉醒了過來。

    她迅速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忙延伸精神，觸碰向商見曜的意識。

    沒有新意的黑暗浮現和微光凝聚後，蔣白棉看見了奔跑著的商見曜。

    她的意識被逼也“跑”了起來。

    下一秒，商見曜喊道：

    “徵兆出現了！

    “動亂開始了！“

    蔣白棉一直在等待這個契機，緩慢吸了口氣道：

    “那我得進入現實新世界’，靠近那座漩渦外形的建築了。”

    “可是，我們還不確定該幫哪一邊啊！”商見曜很是苦惱，“我不知道是該協助芙羅拉、巴納德他們逃離新世界，還是維持這裡的秩序，等待動亂結束…“

    蔣白棉平靜說道：

    “這是因為我們還不瞭解新世界’的本質，不清楚問題的根源。”

    所以不知道打破“新世界”的秩序會對現實產生什麼影響。

    “是啊是啊。”商見曜深表贊同。

    蔣白棉早有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沉吟了下道：

    “這其實也是一個機會。

    “正常情況下，‘新世界’有自己的一套秩序，被囚禁的那些人根本無從知道如何提升，也不清楚執歲們究竟在想什麼做什麼，這讓你的調查總是原地打轉。

    “而動亂一旦開始，秩序必然會崩解，許多掩蓋在秩序之下的東西將暴露出來，你就可以趁機還原真相了。

    “到時候再做選擇也不遲。“

    啪，商見曜握右拳擊左掌道：

    “我怎麼就沒想到還能這樣！“

    蔣白棉當即結束交流：

    “好啦，不要浪費精神了，有什麼變化再提醒我。“

    “好。”商見曜揮了揮手。

    斷開聯繫後，商見曜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動亂這件事情上。

    哐當！哐當！

    街邊的房屋在不斷的晃動中發出了不堪重負般的聲音，那一扇扇玻璃窗更是嘩啦作響，隨時可能破碎地面也出現了一道道細而明顯的裂縫，在劉川、芙羅拉等人帶來的路燈照耀下清晰可見。

    周圍的黑暗中，代表其他“新世界”強者的一盞盞路燈，或往相反方向而去，遠離著高塔，或停留於原本所在的建築內，不敢動彈，只能等待，或緩慢地向著高塔移動，似乎想趁火打劫，渾水摸魚。

    蹬蹬蹬！商見曜越跑越快，超越了陳文等人，來到了隊伍中段。

    這個位置方便他觀察前方的情況，看能否從秩序崩解中找到某些問題的答案。

    他們距離高塔本身就不是太遠，地震愈發劇烈的時候，他們來到了這個平時少有人進入的區域。

    剛通過某條“界線”，劉川等人的目光同時一凝。

    在這裡，不僅高塔本身燈火通明，圍繞著它的那些建築也彷彿星河落入了人間。

    整支隊伍本能停了下來，軟弱的劉川脫口而出道：

    “哪有那麼多‘新世界'覺醒者…”

    這裡的燈光比核心區域外那些“新世界”強者加起來還多！

    而平時從外往內，完全看不到這一幕，似乎都被高塔掩蓋住了。

    轟隆！

    旁邊有棟建築在地震中嘩啦坍塌了，一道又深又猙獰的裂縫橫著出現在了劉川等人前方。

    嗚！暴風吹來，讓每一個人都有點搖搖晃晃。

    就在這個時候，裂縫另外那邊，一座公寓般的建築內，有名男子依靠輪椅滑了出來。

    他是紅河人，內穿白色襯衫，外套藍色毛衣，下半身被一張棕色的毯子蓋住，外表年齡四十來歲的樣子，頭髮有明顯的斑白之處，氣質很是儒雅。

    這男子來到和眾人相隔近二十米的地方，用淡藍色的眼眸掃了對面一遍，高聲問道：

    “你們來這邊做什麼？“

    巴納德顫顫巍巍地回應道：”副院長’，我們要進入高塔。

    “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讓開，二是死亡！"

    “他就是第八研究院的副院長’啊？”商見曜自言自語起來。

    “副院長”雙手放在輪椅上，臉露譏諷地說道：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只會給灰土帶來災難！“

官不聊生

第八部 致新世界 第二十六章 圍攻

    “為什麼啊？”商見曜搶前幾步，開口問道。

    坐在輪椅上的“副院長”看了他一眼，表情冰冷地說道：

    “你們都來到了這裡，那肯定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會給灰土帶來什麼樣的災難，都要逃離新世界’，重獲自由。

    “既然如此，那我解釋再多，又有什麼用？“

    芙羅拉嘴唇翕動了幾下，沒有開口反駁。

    巴納德等人同樣如此，場面一時有些沉默。

    他們確實都抱著不成功就死亡的想法來到這裡，再多的理由再多的感性都無法阻止他們繼續前進。

    長久的“囚禁”讓他們都變得頗為偏激。

    至於灰土上會出現什麼災難，等逃離了這裡再說，再去彌補！

    “有用啊！你至少可以說服我！”商見曜急忙表明態度。

    誇張的颶風和強烈的地震裡，“副院長”再次看了他一眼：

    “是你？”

    “你認識我？”商見曜好奇問道。

    “副院長”沉默了一下道：

    “你和你的同伴快要接觸到舊世界毀滅的真正原因了，而這是我們竭力守護的，一旦它傳揚出去，灰土將陷入永恆的混亂和無止境的災難中。

    “可惜，我們沒能及時清除掉你和你的同伴。“

    “說得你們是好人一樣。”商見曜嘟囔道。

    這時，背著芙羅拉的劉川催促道：

    “不能再耽擱時間了，我們得儘快通過這裡！“

    催促的同時，他把芙羅拉交給了另外一位“新世界”強者背負。

    商見曜忙誠懇詢問起“副院長”：

    “高塔附近怎麼有這麼多盞燈，哪來這麼多新世界’強者？”

    “副院長”表情略微變化了一下，頗為古怪地回答道：

    “那些都是‘莊生’的一部分…

    “哦！”商見曜相當興奮。

    他轉而說道：

    “你聽我講”

    “你不用講了。”“副院長”從輪椅上抬起雙手，擺出了塞住耳朵的姿態，“‘思維植入’確實可以超越距離，在聲音能夠傳播到的地方產生效果，所以，我並不想聽你說什麼。“

    他目前和商見曜等人隔了近二十米，而普通的“新世界”強者感應範圍被壓縮到了十米，只有部分選擇過“距離提升”的能達到十五米。

    所以，在這個距離下，常規的能力都無法影響到“副院長”，超出了感應範圍。

    “思維植入”這一系能力則可以將力量融入聲音，借助聲音的傳播影響目標，而“新世界”對聲音未做任何限制。

    當然，隔了近二十米的情況下，他們剛才的對話近乎於吼。

    “早知道我剛才提問的時候就應該附加能力了，只是想到你層次不低，可能得用上你看’、‘聽我講’等首碼語才有好的效果…”商見曜很是失望地說道。

    可這個時候，“副院長”已經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見劉川等人蠢蠢欲動，副院長略感疑惑地詢問起商見曜：

    你剛才為什麼敢和我對話，不擔心我對你使用思維植入’嗎？”

    為了聽商見曜的回答，他堵塞耳朵的手指鬆了一點。

    商見曜一臉“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表情：

    “你的代價不是下半身癱瘓嗎？這根本不屬於‘莊生’領域。”

    至於道具，對“新世界”強者來說，效果都不是太好，哪怕那同樣是“新世界”強者製造的，畢竟分離出去的只是一部分力量，且有相應的衰減。

    “為什麼我不能原本就癱瘓了，後來選擇了別的代價？““副院長”呵了一聲。

    “我怎麼沒想到！”商見曜啪地握右拳擊左掌，一臉的恍然大悟。

    這讓“副院長”臉皮微抽，無話可說。

    商見曜又指著劉川等人道：

    “他們都認識你，應該知道你的能力是什麼，既然他們都願意和你對話，那我肯定不怕啊。“

    這才是他敢於交流的真正原因。

    半邊身體顫顫巍巍的巴納德點了點頭： ”副院長’在灼熱之門’領域，掌握著‘舞蹈’、‘痙攣’等能力。“

    “不要再說了！”劉川打斷了對話。

    直到此時，他都還有點茫然：

    明明應該很緊張很急切的行動，為什麼會變成“茶話會”？

    莫名其妙就失去了那種味道！

    這讓他總有種節奏不對的嘔血感。

    劉川定了定神，高聲說道：

    “趁‘副院長現在只有一個人，我們分出幾個，將他圍殺，剩下的繞道深入。

    “時間就是生命！“

    聽到劉川的話語，“副院長”並沒有驚慌，只是將輪椅往後滑了幾米，更加遠離了那道又深又猙獰的裂縫。

    商見曜正要自告奮勇，爭取和“副院長”不打不相識，套出更多的情報，那位“迷夢教團”的陳文已是來到了巴納德等人的身旁，低聲說道：

    “我負責正面，引出他的能力，你們繞到側方，嘗試夾擊。“

    不需要陳文提醒，在場都是經驗豐富的“新世界”強者，知道這個方案的關鍵是參與者絶不能同一時間進入“副院長”的能力範圍，必須有先有後。

    這樣一來，後者加入戰團的時候，“副院長”必須中止前面用出的能力，重新將所有人類意識納入影響，才能製造相應的效果。

    前後能力的銜接段將成為空檔，那會是陳文的機會。

    “好。”劉川答應了下來。

    高塔周圍，那一棟棟燈火通明的房屋逐漸坍塌，陳文踩在劇烈搖晃的地上，快跑幾步，躍過了那道又深又猙獰的縫隙。

    他沒有停止，直直奔向了副院長。

    與此同時，商見曜、劉川和背負著芙羅拉、巴納德的兩位“新世界”強者分別從街道左右側繞行，於不斷掉落的灰塵、石塊和玻璃碎片中靠近著副院長。

    他們幾位之外，剩下的“新世界”強者都暫時沒有動。

    要是能快速解決“副院長”，他們肯定不願意和大部隊分離，畢竟走別的街道同樣可能遇到攔截。

    如果“副院長”確實表現出了經常進入高塔的特殊，讓陳文等人一時半會無可奈何，這些觀望者將毫不猶豫地繞道。

    頭髮斑白，外表年齡卻只有四十來歲的“副院長”放下了雙手，扶在輪椅兩側。

    他淡藍色的眼眸一直盯著陳文，精神蔓延開來，感應著周圍的人類意識。

    —他當初選擇有“距離提升”。

    終於，陳文進入了十五米範圍，意識出現在了“副院長”的感應中。

    他的身體突然抽搐了起來，不僅手臂、腿腳的“肌肉”在痙攣，眼皮也止不住地往下搭去。

    這導致他失去了視力。

    更為可怕的是，這種“痙攣”還在深入，還在影響陳文的“大腦”，讓他難以集中精神。

    見陳文出現了明顯的反應，劉川、商見曜等人立刻從側面侵入了十五米範圍。

    就在這時，一陣動感的旋律從輪椅內傳了出來。

    動次打次，動次打次商見曜等人的身體立刻跟隨節拍，做起搖擺。

    他們不可遏制地開始了舞蹈，跳得難以自控，跳得無力他顧。

    而本該抓住能力銜接點的陳文似乎被痙攣影響到了，沒能及時用出自己的能力。

    此時此刻，他也在那裡隨著動次打次的旋律扭起了身體。

    “副院長”正要採取進一步的行動，內心忽然一悸，猛地讓輪椅往後滑了近十米。

    他有佩戴一件來自“曼陀羅”領域的道具，能力是“直覺”。

    雖然相對他和敵人的層次來說，這“直覺”不會太強，但總有一點效果，只要“副院長”來得及反應，關鍵時刻可以救命。

    隨著輪椅的滑動，“副院長”的眼中，劉川等人的舞蹈如同夢幻泡影，一下破碎了，只有商見曜還在那裡玩著太空步。

    他們都出現在了與剛才完全不同的地方，和“副院長”原本的位置距離剛好十米！

    陳文進入“心靈走廊”的時候，選的也有“距離提升”，所以，他剛才一進入十五米範圍，遭受“痙攣”影響的同時，也讓“副院長”陷入了幻覺。

    後續的音樂是真實的，但影響是虛假的，劉川等人根本沒有跳舞，在悄然靠近著“副院長”。

    滑行出十米的“副院長”表情凝重了一些，但並沒有顯出半點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