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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這個夜晚,「無可取代」鋼琴酒吧整個被包下來了。
沉盈盈開十八歲的生日派對。
她像一只花蝴蝶到處穿梭,唇邊的笑容比初春綻放的花蕾還嬌美,逢人就湊上前勸酒。
「我好高興,全班同學和我一起過生日!你們每個人都要陪我喝一杯,我今天解禁,可以喝酒了。」
誰怕誰啊?!她的幾個大學同學把她圍剿起來,「噹噹」聲響,百威啤酒罐碰撞得不亦樂乎。
「盈盈,我看你今晚穩醉掛了。今天情人節,你想便宜哪一個看順眼的男同學呀?嗯?」有人不免想到那一方面去了。
「什麼?」盈盈一時沒會過意。
「還裝蒜?就是送你回去,然後順便上床來段一夜情羅!」
「誰也沒機會!」盈盈噗哧一笑,俏手一指。「看見沒?吧台前那一個最帥的男人就是我老公啊!我等著他扛我回家呢!」
那個男人?有幾個女孩已經故意去搭過訕,但全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呢!
有個女孩撇撇嘴說著:「哼,要吹牛我跟你比,王力宏是我正牌男朋友呢!」
「布萊德彼特還和我上過床呢!」有人也不甘示弱。
一夥大一新鮮人喝了點酒壯了膽,就故意裝熟女,一人一句口沒遮攔起來,也笑鬧成一團了。
「小壽星,你心裡打什麼主意?快說出來聽聽。」焦點又轉回盈盈身上了。
「你們怎麼都不信?我去年就死會了耶!他是我如假包換的老公呀。」盈盈無辜的眨著眼睛。
「你去年就交男朋友?聯考當前你爸媽都不管你呀?」因為「老公」也等於男朋友的代名詞,所以有人這麼誤認了。
眼看眾人完全不進入狀況,盈盈乾脆把掛在胸前,一直藏在衣物內的戒指掏出來當證物。「喏,瞧見沒,白金鑲鑽,真的婚戒喔!」
「婚戒干麼不戴手上?」
「我們美術系的人整天畫油畫揑石膏像,我怕弄髒呀!」
想來就感動呢,浩炯才不像她老爸老媽,幫她決定大學聯考科系,他由著她自己選,所以她就選了一個眾人嘴裡最不務正業的美術系。
沒辦法,她從小就真的喜歡舞顏弄料的呀!
「你真的死會了?他……不是男朋友而已?」眾小女子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你們都不知道,他從我爸爸手中把我搶過去,我從此歸他管了……」
「他這麼神勇?!」一夥女生聽得一愣一愣的,簡直崇拜到家了。
「你好幸運!」
「你也好『性』福喔!」
在此同時,帶給盈盈幸運又性福的男人正被Hugo圍剿。
「你到底說了沒有?」
「說什麼啊?」
雷浩炯發覺他喜歡上了這一款雞尾酒,淡淡的棕櫚葉薄荷香氣,的確有加勒比海風味。「Key West Baby再來一杯。」
「你帶盈盈去中南美洲旅行一趟、倒數迎新年的時候,那一句愛人問不能免除的肉麻話,你到底說了沒有?」
「我愛你啊?」雷浩炯差點笑出來,滿不在乎挑眉道:「我們之間不講那個,『做』得劇烈一點還比較實際!」
「別怪我沒提醒你,女孩子都是一個樣,終究還是吃這一套甜言蜜語。」
「你提醒我千百遍了,不過盈盈不一樣,她比較愛吃我煮的牛肉面!」
她愛吃泡面、速食,兩人之間的進展也神速,但是這個一夜情卻神奇的沒有被「速蝕」掉!在一起一年下來,兩人默契如酒越沉越濃,他這條跑道也只由著她這一架小飛機霸占著。
「你別仗著自己魅力無窮就有恃無恐,哪天女人跑了才來我這裡喝到爛醉,我可不管你。」Hug吐槽鐵齒的男人。
「她真跑了我就給她千山萬水追回來。」雷浩炯眯著雙眼,追逐著那一個穿著緊身低胸紅色小禮服,此刻身陷在男人堆中灌啤酒的小女人。
她笑語晏晏,豐姿款款,艷冠全場,看得他目不轉睛,眼光起火。
錯了!她說要找同學開生日party同樂,他居然一時大意忘了同學中也有男的!失策了,根本不該買那件騷包的小禮服給她當禮物。
「嘖,這麼嚴重的話都敢說,就是不肯承認你很愛她!」
「不跟你抬槓了,你認為是就是,我的Key West Baby快調過來啦!」
雷浩炯不為所動,唇邊只掛著占有性的微笑。
暍完這一杯,他就要去結束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女人,執酒賣笑的風騷生涯了……
又過了幾年,「無可取代」這一間老字號的鋼琴酒吧內,遇到一年一度的西洋情人節,鋼琴音符裡還伴隨著處處飄散的玫瑰花香氣和巧克力糖醇味。
這是一個情人們示愛求歡的浪漫日子。
Hugo仍然改不了雞婆的個性,他抓住雷浩炯先行去幾條街外停車場取車的機會,趕緊問盈盈。「雷太太──」
「雷太太?你喊我盈盈我比較習慣啦!」喝了許多酒的嫣嫣小臉煞是迷人。
「盈盈,你們結婚那麼多年了──」
「咯,」盈盈老實不客氣的打了個酒嗝,偏著頭捂著小嘴笑著搶話。「結婚?我對那兩個字仍然沒多少真實的感覺,我們只是很愉快的住在一起。」
Hugo滿額頭的黑線,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這個太監。
「反正不管你們怎麼樣,你就聽我一聲勸,趕快跟那個男人說一句『我愛你』,否則他哪天給你劈腿爬牆,你多劃不來。」
他這次懶得等答案,直接丟下聳動的警告。
「說了我愛你就能防止對方變心啊?」
盈盈趴在吧台上昏昏沉沉的,眼中霎時充滿困惑。「Hugo你很落伍喔!」
「我落伍?我在這吧台後聽多了傷心人的傷心話,我會這麼說也是為你們好耶!」不識好人心的小笨蛋哪!
「那麼多分手的情侶、離婚的夫妻,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難道沒有說了很多次我愛你咩?」
盈盈玩弄著自己胸前的戒指項鏈,滿臉沉醉模樣。
「所以一句我愛你並不是愛情的鐵票?」Hugo真會被這一對新潮男女給打敗。
他不免有些動氣了。「你如果不信仰堅貞的愛情,干麼十七歲就嫁給他?」
「呵呵,這個你就不知道了,這是講究快速的年代,我如果看上一條很喜歡的裙子,不管價格,不等打折,一定二話不說馬上買下,否則就怕沒貨了耶!」
盈盈醉容可掬,一邊還看著酒吧的窗外,浩炯的車子來了沒?
下著雨的夜晚,她不想跑到外頭站著淋雨吹風等人,可是她也很不喜歡Hugo倚老賣老的對著她說教。
「你把浩炯當一條喜歡的裙子?狠下手買定收入衣櫥?」
「噓噓,你別嚷嚷,我們這種以一夜情開始的婚姻基礎很薄弱的,不時興天長地久,只要在一起時真心擁有,這是這一個新世紀的感情,速食又善變……老頭子,你不懂啦……」
他是不懂。
他只懂得浩炯每年都帶盈盈來他這兒過情人節兼之給她慶生,他也看到浩炯臉上的剛冷凝重,在盈盈的嬌語柔笑裡,一年比一年淡化開來。
如果說他們之間只是一夜激情的延伸,打死他都不信!
盈盈看見車子來了,恣意地朝Hugo揮揮手,歪歪斜斜的往外走。
她小嘴裡頭還小聲嘟嘟囔囔。「奇怪,我明明是千罐啤酒也不醉,今天怎麼這麼反常?這酒的後勁怎麼這麼強?唔,浩炯到底點了什麼東西給我喝啊?」
即使腦袋瓜子已經暈頭轉向了,她眨眨靈慧的眸子。唔,看來浩炯這個壞蛋今天別有陰謀喔!
她出了門,蹣跚的爬上他的車子。
唔,這一個情人節很可以期待喔!
「玫瑰花?巧克力?都是給我的!太棒了!」
盈盈把小禮物抱滿懷,眯起眼,用滲得出水來的醉眸柔柔睨著身旁的男人。
「這就是你先離開去取車的原因……」
浩炯好幾年沒給她花和糖了,她很喜歡這一個驚喜呢!
「原來你還是喜歡收花收糖的,居然也不透露點內幕或給點暗示讓我知道。」雷浩炯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喃喃抱怨著。
「你送了我當然開心,你沒送我也一樣開心呀!」
收音機的音樂頻道飄來應景的柔美音樂,更添醉人氣息,把糖和花小心地擺在腳邊,她躺進舒適的座椅裡,閉著眼睛想睡了。
沒辦法,不是她不愛陪他聊天,實在是酒精蟲太纏人了呀。
「你到底在不在乎我?」她說得好像沒事人似的,聽來讓他亂不舒服的。
「知道你對我好,很疼很疼我就好了嘛!我才不會為了計較一天的花和糖,而讓一整年的開心打了大折扣呢!」
唔,這還像句人話!「喂,愛睡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不太開心?」
「我知道!」她偏過身倒向他雙腿,小腦袋找到了喜歡的好位置擱放著。
「那你還不問我怎麼不開心了?」他使著霸道性子質問,騰出一只手掌輕輕撥開她散落在臉頰上的發絲,兜到耳後邊。
盈盈留長了頭發,如今渾身散發一種成熟的小女人韻味,唯一下變的,就是在他的看管下,她一直保有稚子的純真天性。
「你想說就會說,你不想說我問了你不是更不高興?」
貼心的小女人這回腦子不太靈光呢!「就愛跟我要嘴皮子,我要你現在問我啦!」
她半昏半醒,先抓過他的手抱在胸口,這是她這幾年來養成的睡覺習慣。
「浩炯,你怎麼啦?」
他今天下午從公司提早回家,想帶她出門去玩,不意卻見不到她人,問了一下管家,才知道她回娘家去了。
怪了奇了,盈盈上哪兒去都會主動向他報備,所以,一定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你今天被你爸爸call回去待了一個下午,他跟你進了什麼讒言?」
「爸媽先是給我慶祝生日……然後爸爸就把我拉到一旁,他說他終於發覺你的底細了。他說你行事怱善怱惡,作風或正或邪,生性陰冷復雜難測。他怕我在你這兒吃虧,他還問我你最近是不是又想偷襲他的生意了!」
「你怎麼回答?」
「我說你一向就是這樣子,我要吃虧早吃虧了。我也告訴他,我只管跟著你世界到處跑,你談你的生意,我畫我的風景畫,畫好一百幅你就會讓我開畫展,生意的事他還是直接找你談比較好。
「我記得……我還告訴他,其實你這個人……很熱情不拘,也很簡單……只要對你好就行了呀!」
幾乎快睡著了,她擰著秀眉,說得斷斷續續的。
幾年前為了老丈人打了盈盈那一巴掌,而且還逼迫他結婚,他是使了些小手段,藉由公司合併之名探得沉氏企業機密,踩了老丈人的狐狸尾巴一腳……呃,好吧,是很重的一大腳,讓老丈人幾乎失了半壁江山。
不過他從此也就適可而止了,合併計劃終止,沉氏還是歸沉氏,他只有靠自己的能力以兩個月的時間奪下雷氏帥印。
然而呢,老丈人偏偏老犯疑心病,只要他一有進軍內地的投資舉動,就以為他的矛頭又轉來了。
其實,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盈盈是他的罩門,盈盈也是沉家的女兒,他怎麼可能讓盈盈不開心呢!
如果不是遇上她,他早就變成一只噬血的蠍子,冷血的螫死對手,也許很快的也就讓自己的鉗子折斷,渾身傷痕累累了……
但是他沒有,因為有盈盈,他快樂開心的過每一個日子。
她是他心情的潤滑劑,最為重要的那一罐!
他那個侵略性很強的大哥,還有那位長袖善舞的李家小姐,他們也都僥幸逃過一大劫……
「我改天撥個電話給你爸,省得他老疑神疑鬼的。」雷浩炯輕描淡寫說著。
盈盈小臉一片平和寧靜,就在他以為她睡著了之後,她又輕啟唇瓣。
「今天還有你爸爸、你親媽在場。他們四人在我耳邊嘀咕了一件事情……」
「四嘴一起連攻?」
這些人啊,自從多年前眼見他發過威之後,就啥事也不敢對他直言,只會偷偷挖向盈盈的軟耳根子!「他們說什麼?」
「他們說我也長大了,是該生小孩的時候了……」
居然還說這個……雷浩炯不覺皺了皺眉。「你怎麼說?」
「我說如果你要,我們就會生……浩炯,我想睡了。」真的撐不下去了。
「你還剩幾幅畫沒畫完?」
「三幅。」
「接下來你想做什麼?」
「還沒想到……」
「養小孩你會開心嗎?」
「沒試過,不知道……不過我喜歡很多孩子,獨生子女太寂寞了,像我就老是一個人……還好,我遇到了你,有你陪著我……」她沉入夢鄉了。
一部捷豹銀駒鐵騎駛向夜深處,生命的流光影像就如急速往後退的屋宇路樹般,在他身邊一一掠過──
他的父親妻妾成群,盈盈的母親老是籠罩在丈夫包二奶的陰影恐懼中,他也曾用了四年的時間來證明愛情神話已經在上一個世紀死去。
然而,他竟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遇上了一個對的女人,讓原本是一樁情人節的烏龍婚事,深深牽動了他從來不認識的情懷……
原來,靈魂上寫著另一個人的名字就是這般甜蜜的感覺──
「盈盈,」他喃喃道:「不必說愛,不必信仰愛情,沒想過一生一世的婚姻。我只知你在我心中的分量無可取代!我想我會一直這樣子疼愛你,將來也會這般疼愛我們的子女……」
他把垂落在她胸前的婚戒揉捏在手中,這也是他這些年來每晚睡覺時養成的依戀……
「本來想看你微醺的嬌俏模樣,沒想到我作了一個錯誤的選擇,LongIslandIce Tea的後勁太強,完全不適合你。」
他甚為懊惱地甩甩頭,今晚他得孤獨度過一個沒有激情火花的情人節了。
他不覺莞爾一笑。「情人節啊,真的什麼烏龍事都會發生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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