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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
就在炎府這一頭,炎承霄剛踏進府裡,從管事到奴僕、婢女,儘管早就從他捎回的家書中得知眼睛已經看得見,可是親眼見他又回復往日意氣風發、俊美非凡的模樣,眉宇之間的抑鬱也一掃而空,個個都很興奮。
「恭喜四爺!」
「恭喜四爺!」
一聲又一聲的恭喜,可以說是連綿不斷,讓炎承霄笑得更加開懷,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等到娶妻那一天,再來跟我說這聲恭喜,我會更開心。」
炎府管事一臉驚喜。「四爺有意娶妻了?是看上哪一戶人家的閨女?」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終於要辦喜事了。
「你們很快就知道了。」回來第一件事,得先去跟大嫂請安,炎承霄口中回答著,人也大步的往東院走去。
待炎承霄來到大房所居住的東院,正無聊到快要發瘋的七娘早一步得知消息,半路將他攔截下來。
「四叔,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為何騙我說要去別院休養?早知道你跟姚姊姊是去江臨府,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去。」她好想到外頭闖一闖,不想當只關在籠子裡的鳥兒。
他低嗤一聲。「就因為知道你想跟著去,才不說出來。」
「我又不會給四叔添麻煩,還可以陪姚姊姊遊覽一下江臨府的山水風光。」七娘大為扼腕,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炎承霄斜睞侄女一眼。「咱們是替皇上辦事,又不是去玩的,何況睿仙也沒空陪你四處遊覽……」
「咦?睿仙?」七娘不禁眨了眨眼睛,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會聽錯才對。「四叔居然叫了姚姊姊的閨名,這可不能亂叫,是要負責任的。」
他哼了哼。「不用你說,我當然知道。」
「難道……姚姊姊真要成為我的四嬸?真被堂姊給說中了?」七娘嘴巴張得好大,想要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小孩子別問這麼多!」炎承霄直接越過她身邊。
七娘又叫了一聲「四叔」,就是不見他回頭。「我得快點去找堂姊,告訴她這件事,沒想到她猜得真準……」
沒有理會侄女的叫喚,他先來到其中一座小院,遣了婢女進去通報一聲,得到首肯,才踏進花廳。
大夫人正坐在椅上,笑吟吟地等著他進門。
「大嫂,我回來了!」炎承霄拱手揖禮。
她仔細審視小叔炯炯有神的雙眼,不再空洞呆板,果然是真的恢復正常了。
「快坐下來說話……眼睛真的都沒事了?」收到家書之後,全家人可以說是歡天喜地,比過年還要熱鬧。
「是,都沒事了。」他落坐說道。
「真是太好了!」大夫人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這場劫數總算平安度過,記得到祠堂上個香,感謝列祖列宗保佑。」
炎承霄自然聽從。「是,大嫂。」
「我聽你二哥和三哥說,你這回查出趙家的罪證,可是立下大功,」她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孩子長大,又有了成就,相當地欣慰。「還說皇上在大殿上大發雷霆,並立刻下旨要撤除都漕運使趙大人的官職,更要砍了趙家和其他相關人的腦袋,太皇太后得知消息便急暈過去。」
「然後呢?」跟他預期的差不多。
大夫人啜了口茶水。「只好先把他們關在大理寺,等到太皇太后醒來之後,便苦苦哀求,說他們全是遭人陷害,求皇上開恩。」
「好個遭人陷害,這種話也說得出口……」炎承霄不禁咬牙切齒。「她若不是太皇太后,我早就替大姊報仇了,還有當年府裡來了幾個刺客,害得娘枉送性命,跟太皇太后也脫不了干係。」
她輕聲斥責。「這種話可別在外人面前說,當年那些刺客眼看逃不掉,馬上吞下預藏的毒藥,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咱們也沒證據。」
炎承霄先不提這件事,目前關心的是趙家的進展。「那麼皇上怎麼說?難道真的答應太皇太后,放了趙家的人?」
「其他人還是關在大理寺,不過趙大人卻拿出先帝當年所頒下的聖旨,只要他活著一天,都漕運使這個位置就是他的……」大夫人道出目前所知的情勢。「就算皇上要殺他,還有太皇太后擋著,只怕正頭疼呢。」
他愈往下聽,眉頭皺得愈緊,連忙起身。「大嫂,我得立刻進宮一趟……」話還沒說完,就被七娘的叫嚷給打斷了。
「堂姊快點!他在裡頭跟我娘說話……」七娘一路拉著嬌喘吁吁的堂姊進門。
「四叔,姚姊姊怎麼沒跟你一塊回來?」
「她回紀家去了。」炎承霄隨口回道。
七娘也沒有考慮後果,話就從嘴裡冒出來。「四叔,姚姊姊真的會成為我的四嬸……唔……」後面的話被五娘的小手摀住,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四嬸?」大夫人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小叔。
炎承霄臉色難看,惡狠狠地瞪了侄女一眼,本來是打算等處理完趙家的事,再把兄嫂們都請到北院來,然後慎重其事地說明自己的決定,再進行說服工作,這下全都被她搞砸了。
「你別多嘴……」五娘捂著堂妹的口,小聲地說。
大夫人驚訝地問:「四郎,七娘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我打算娶姚氏為妻!」事到如今,他只有說了。
她不禁愕然。「可她是個寡婦……」若是要來當妾,自然沒有意見,只要小叔喜歡就好,但正室就得再慎重考慮了。
「其實她不是寡婦,而是被夫家休離。」炎承霄正色地說。
不只大夫人呆愣住了,連七娘也是,只有五娘早就知情。
「你說……她是被夫家給休離了?」大夫人極為震驚,這樣的女子又怎能進炎家的大門?
七娘這才感覺到事態嚴重,知道自己闖禍了,連忙躲到五娘身後避難,就怕會捱四叔的罵。
「是。」炎承霄可以理解大嫂的心情,因為自己也曾經歷過。「她還是爹生前每當談起就一臉驕傲的得意門生,華亭縣知縣姚景安的長女,若不是這次雙眼失明,必須借助她,恐怕我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與她見面。」
大夫人捏緊手絹。「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娶她來當正室,別人在背後會如何恥笑你,你可曾想過?」
「當然想過,可她並不是真的犯了七出之罪,而是故意讓對方休了,只為了維護死去父親的尊嚴,無法忍受夫家的羞辱,才不得不走上這條路,這樣的女子世間少有,我倒認為相當值得。」他發自真心地說。「我會證明給大家看,她有資格成為炎府的四夫人。」
見小叔如此固執,大夫人實在不知該如何勸阻。「你現在可以不在乎,可是等真的成為笑柄,可是連頭都抬不起來,到時後悔就太遲了。」
炎承霄斬釘截鐵地說:「我絕不後悔!」
「四郎……」她還是認為不妥。
「大嫂,我現在先進宮面聖,這件事等回來後慢慢再說。」說著,他便急急地轉身出去了。
大夫人左思右想,還是得找人來商量。「五娘,快去把你娘請過來,還有七娘,現在就去請你三嬸過來這兒。」
「是。」七娘趕緊拉著堂姊出去,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怎麼辦?怎麼辦?我這次真的闖下大禍,四叔一定恨死我了。」
五娘只好安慰她。「那就多幫幫四叔,將功贖罪。」
她往自己胸口拍了幾下。「那有什麼問題,包在我身上,只是沒想到姚姊姊竟然是被夫家給休離的,那個男人八成眼睛瞎了。」
「你不會因為這樣而看不起她?」五娘問。
聽堂姊這麼問,七娘歪著腦袋想了想。「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我第一眼看到姚姊姊,就跟她特別投緣,知道她被休了,覺得好可憐,才不會看不起她。」
「那就好,那你快去請三嬸過來,我也得去找我娘了。」五娘連忙提醒,免得堂妹又忘了。
七娘點了下頭,這才與堂姊分頭進行。
連著十多天下來,炎承霄都是早出晚歸,不是進宮,就是在虎衛司處理公務,可以說是忙得天昏地暗,根本沒機會與兄嫂討論親事,雖然早就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還是不免焦急。
這天一早,他身穿官服,帶著皇上口諭來到大理寺,被關在其中一間牢房的趙德洸見到人,可說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趙德洸兩眼幾乎冒出火來,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你殺了本官的嫡長子,別以為我會放過你、放過炎家……」
就連關在其他牢房的趙家人也不禁大聲叫囂。
「炎承霄,我要殺了你!」關在最後一間牢房的趙守成,傳來怒吼。
炎承霄逸出冷笑。「趙守信當眾揚言造反,在場有多少人聽見,這可不是憑空捏造出來的,是你們父子自己造的孽,不要怪到別人身上。」
他吹鬍子瞪眼睛。「你可以放過他!」
「若是這次放過他,豈不是人人都可以高喊造反,這個道理,趙大人又豈會不明白?」炎承霄真是替他感到可悲。「這也不是你我兩家的私人恩怨,而是為了皇上的江山,容不得他人動搖。」
「話說得還真是好聽……」他用力槌了下牢門。「你們炎家不也一個個位居高官,就真的清高嗎?」
炎承霄嗤哼一聲。「不用等皇上開口,本官和兩位兄長馬上辭官,絕不戀棧,是貪婪害了你們,怨不得別人。」
「趙家不會就這麼倒了,太皇太后也不會坐視不管……」
「本官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炎承霄早就有備而來。「奉皇上口諭,趙德洸下跪接旨!」
聞言,趙德洸咬著牙,就是遲遲不肯跪下。
「你敢抗旨?」他冷哼地問。
經過一番天人交戰,趙德洸才咬著牙根,屈膝跪下,不過這筆帳,他會記在炎家頭上,一定會加倍討回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奉皇上口諭,」炎承霄字字清晰地朗讀。「都漕運使趙德洸因一己之私,濫用職權,縱容親人部屬,行非法之勾當,實不可恕,念在為官多年,曾為先帝分憂解勞,功過相抵,特命其在府中反省三年,職務暫由他人代替。」
趙德洸失聲大叫。「你說什麼?」
「還不謝恩?」這是皇上想出來的辦法,因為趙德洸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尤其是都漕運使司,幾乎都是趙家的人,要是斬了他,那些人只怕真會造反,才會暫時留他一命,再慢慢地整頓。
他從地上跳起來。「什麼反省?這根本就是軟禁!」
「皇上已經待你不薄,替你保留官位,只要趙大人待在家中反省三年,就可以抵消,別不知足。」炎承霄諷笑地回道。
「這是個陰謀,一定是你唆使皇上的……」三年當中會發生多少事,誰也無法預料,等到期滿,是否真能復職都漕運使司?趙德洸還以為有先帝的聖旨,加上太皇太后,只要有這兩張護身符在,就會保自己沒事。
炎承霄低斥一聲。「放肆!這可是皇上的旨意,不得違抗,待會兒有人會護送趙大人回府,你就好好反省自己的所做所為,不要再犯了,告辭。」
「慢著!」他不禁大喝。「其他人呢?」
「有人證指出,趙大人的二公子趙守成與多位販賣私鹽的私梟時有往來,只要查證屬實,自然和趙大人的侄子和侄女婿等,交由大理寺審理,同樣依法論處。」
炎承霄寒聲地說。
「……爹快救我!我不要死!」趙守成又在叫嚷著。
趙定州連忙安慰他。「堂兄冷靜一點!咱們還有太皇太后……」
「對!沒錯!太皇太后救命……快來救我出去……」
其他人也跟著喊:「太皇太后!」
這時的趙德洸嗓音顯得蒼老嘶啞。「你根本是打算讓趙家絕後!」
「不要搞錯了,最後的決定是在皇上手中,可不是本官,何況會有今天這個下場,趙大人應該比我還要清楚,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才是。」自作孽不可活,炎承霄在心中歎道。
待炎承霄步出大牢,還可以聽到身後傳來趙家人淒厲的叫喊聲。
「皇上……皇上……」
「太皇太后快救我……」
而炎承霄聽了只是搖搖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趙家會有今日,全是因為貪這個字,實在害人不淺。
待他進宮覆命,才走到景陽宮,瞥見靖遠侯從御書房的方向出來,便朝對方拱手見禮,在心中猜測著對方進宮的目的。
「皇上有旨,宣虎衛司都察使炎大人晉見!」內侍吆喝道。
炎承霄躬身踏進御書房,朝御書案後方的尊貴男子行君臣之禮。「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用多禮,起來吧!」皇上捏了捏眉心,有些倦了。
「謝皇上。」他起身回話。
皇上睇向站在御書案前的親信大臣,同時也是他的小舅父。「靖遠侯才剛離開,你在外頭應該有遇到。」
「是,微臣遇到了。」炎承霄腦子動得很快。「記得靖遠侯是趙大人的女婿,莫非是專程進宮來替趙家求情的?」
他在奏折上批了幾個字,才將它合上。「原本朕也以為是受他的正室所托,前來跟朕求情,不過靖遠侯卻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該判什麼罪,就由朝廷律法來決定,對此他毫無異議。」
「看來靖遠侯是個明理之人。」炎承霄因此多了幾分好印象。
皇上一臉似笑非笑地問:「你去了大理寺,趙德洸的反應如何?」
「回皇上,自然是暴跳如雷,也猜到皇上要他在家反省三年的用意。」依自己的觀察,可以這麼肯定,也因為誰也不知三年後會發生什麼事,到時再來煩惱,目前還不急。
「他怎麼可能猜不到,只是在這之前沒料到朕會想出這個辦法,既然目前還斬他不得,又不能違抗先帝的旨意,就只能這麼辦。」皇上一臉得意非凡。「他始終看輕朕,當朕是黃口小兒,真以為朕拿他沒辦法。」
炎承霄謹慎地問:「那麼太皇太后那邊,又該如何解決?」
「等了這麼多年,也到了跟她攤牌的時候了。」先帝不敢做的事,就由自己動手,皇上眼底闇光浮動地說。
他自然聽得懂,但不能過問,也不能插手,免得招來閒話,相信皇上會處理得很好。「微臣明白。」想到大姊當年被廢,又在冷宮吃了不少苦頭,全是拜太皇太后所賜,若是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話才說著,皇上已經起身,從御書案後頭走出來。「這裡悶,陪朕出去走一走。」旨意一下,不只炎承霄,連內侍、宮女都跟著。
☆、第16章 (2)
才踏出御書房,炎承霄就見一名宮女兩手捧著食案,上頭擺了精緻的水果和剛做好的糕餅,一路打著呵欠,睡眼惺忪的朝他們走來。
他認得這是一年多來,相當受到皇上寵愛的宮女,記得叫做李繁星,大膽無禮的行徑,可是傳遍整個後宮。
皇上挑起眉梢,明知故問。「昨晚又沒睡飽?」
「自從來到這兒之後,奴婢從來沒一天睡飽過……」李繁星還是適應不了這種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做得比驢多的日子,雖然已經比其他宮女好命,可還是希望有朝一日回到原本的世界。
「是嗎?」皇上用眼色示意內侍將她手中的東西接過去,一邊走、一邊說:「朕倒有個法子,可以讓你每天都睡得飽。」
李繁星瞥了一眼那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想到皇上近來的眼神愈來愈火熱露骨,心裡多少有數。「還請皇上明示!」
「朕可以冊封你為嬪妃。」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臉上不見喜色,口氣淡然。「多謝皇上好意,奴婢討厭麻煩,也想活久一點,不想太早去閻王爺那兒報到。」
「你就這麼怕死?」皇上笑謔地問道。
「不是怕死,而是超級怕死。」她特意加強語氣。
皇上低笑兩聲。「朕以為你夠聰明,應該不會太早死。」
「皇上錯了!」大概只有李繁星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就是因為太聰明,才會早死,可是要故意裝笨,又太辛苦了,所以奴婢還是繼續當宮女就好……」要她跟一個可以和那麼多女人上床的男人,又不是腦袋壞掉,更何況她也不相信這些有錢有勢的男人身上有種叫做「真心」的東西。
接著,她福了個身。「奴婢告退!」
看著李繁星轉身速速離去,不似其他的嬪妃,總是一再地回頭,企盼能得到自己眷戀的目光,雖知她的來歷不尋常,還是有很深的挫敗感,俊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失落。
「朕該如何做,才能讓她屈服?」佔有她的身子很簡單,問題是想得到她的心才是最困難的。
站在身後的炎承霄順勢接腔。「依微臣之見,自然是用誠意來打動她,總有一天,她會心甘情願地跟著皇上。」
皇上偏頭覷著他。「難不成是你的經驗之談?」
「回皇上,確實是微臣的經驗之談。」他承認地說。
「朕倒沒聽說過你喜歡上哪一戶人家的千金,身邊除了幾個小妾,也只有六安堂紀大夫的那位表外甥女……」皇上瞥他一眼,有意無意地說道.,「提起這位姚氏,朕才想到你列出一干有功之人,她也名列其中。」
炎承霄拱手回道:「是,皇上,在前往江臨府這一路上,多虧有她的好眼力,幫了微臣不少的忙,功不可沒。」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朕得想一想該賞賜些什麼……」他想從炎承霄不動聲色的臉上找到一絲變化。「不過前些日子朕又聽說她並非是真的寡婦,而是被夫家休離的棄婦,倒是頗為意外。」
「皇上已經知道了?」炎承霄怔了怔。
他嗓音一沉。「既然你的眼睛已經痊癒了,就不要再跟她有所牽扯,傳揚出去也不好聽,牢牢記住朕的話。」
這番話警告的意味濃厚,令炎承霄不由得站在原地,望著那道決然的尊貴背影,告訴自己不要急躁,等說服兄嫂之後再說。
六月初,天氣逐漸炎熱。
就在這時,宮裡傳出消息,太皇太后因鳳體違和,需要靜心養病,從今日起,不見任何人,讓想依賴她救命的趙家人,希望跟著落空。
只有炎承霄知曉內情,雖不知皇上做了些什麼,但總算讓太皇太后不再袒護趙家,至少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
這天,當他回到府裡,已經接近子時。
「阿貴,你先下去歇著吧。」雖然身體很疲累,可是卻沒有睡意,炎承霄索性到外頭乘涼。
跟在主子身後,阿貴機靈地說:「不如奴才去拿酒來,一面賞月一面喝酒,這才叫風雅。」
「你又懂得什麼叫風雅了?」他一臉失笑。「可惜就算有美酒佳餚,也有天上的明月相伴,還是少了一個人,仍顯孤獨。」
不過才幾個月,已經習慣有睿仙在身旁,在他需有個人商量時,可以適時提出意見,在他過度傲慢自信時,會及時澆他一盆冷水,一旦少了她,宛如一葉扁舟失去了方向,不知要飄向何方,原來感情這東西會讓人變得如此無助,可是卻又像上了癮,不想把它戒掉。
阿貴跟著主子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他犯相思病,可見對姚氏用情已深。「四爺不如明天抽個空走一趟六安堂,不就見到人了?」
「不成!現在還不能!」炎承霄用力搖頭。「要等二哥他們同意親事,以及說服皇上之後,才能去見她。」
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所以必須忍耐!
炎承霄就這麼兩手負在身後,仰頭望著天上那輪皎潔的明月,不知睿仙是否跟自己一樣,也正看著它?
「四郎!」先是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有人喚道。
「二哥……還有三哥?」炎承霄旋過身軀,看著兩位兄長突然來到北院,還真是個驚喜。「都這麼晚了,怎麼來了?」
二爺呵呵一笑。「知道你剛回府,就找你三哥一起過來,咱們兄弟三個已經好久沒聚在一起喝兩杯了。」
「阿貴,馬上去拿酒和小菜!」難得兄長有這個興致,他當然奉陪。
阿貴笑嘻嘻地張羅去了。
他領著兩位兄長回到寢房,各自在桌旁坐下,在等酒來的空檔,話匣子一開,不禁聊起趙家的事,也說到太皇太后。
「皇上當年還是太子時,就不得太皇太后的喜愛,對他總是很冷淡,咱們又不能出面指責,也幫不上忙,而太皇太后心裡無非就是巴望趙貴妃能生下龍子,到時不只皇后,連太子也能一起廢了,誰知最後還是一場空。」二爺不禁嗟歎地說。
「皇上忍了這麼久,也真難為他了。」
三爺拍了下桌面,開懷大笑。「多虧了老天爺有眼,終於讓趙家自食惡果,真是大快人心,看太皇太后還能怎麼袒護他們,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炎承霄詢問身為大理寺卿的兄長。「三哥,如今趙德洸被軟禁在自己府裡,那麼其他人到時會如何判刑?」
「要看情節輕重,關個三年、七年不等,有的則是流放,目前還在研議當中,到時還得呈給皇上過目。」三爺並沒有透露太多細節。
就在這時,阿貴端了三壺酒和幾碟小菜進門,二擺在桌上,這才退下,讓三位主子暢所欲言。
他連忙替兩位兄長倒酒。「今晚不醉不歸!」
兄弟三人哈哈大笑,舉杯互敬。
「二哥和三哥特地等我回來,不光只是想喝兩杯,恐怕是為了我要娶六安堂紀大夫的表外甥女姚氏的事……」炎承霄又替他們倒了酒,八成是三位嫂嫂要兄長們出面,男人之間比較好說話。「我並非一時衝動,也不是因為對她意亂情迷,才做出如此重大決定。」
二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對姚景安的印象十分深刻,自從爹收了這個得意門生,就老是把他掛在嘴邊,而姚景安也沒讓爹失望,得到華亭縣百姓的敬重和愛戴,他教出來的女兒想必不會太差,可是……」
「她到底是個棄婦,跟咱們門不當戶不對,更怕你遭人恥笑,有多少女子可以讓你挑選,卻偏偏要一個被休離的女子,三哥就是想不通。」三爺就怕這個么弟只是一時興起,做出後悔莫及的事來。
炎承霄笑得從容,因為兄長們的顧慮,都在意料之中。
「撇開被夫家休離一事不說,在我眼裡,天底下沒有一名女子能及得上她,我至今一直不肯迎娶正室,就是在等一個懂我的人出現,如今真的出現了,豈能就這麼放手?接著說到門當戶對,不管是爹和大哥還在世時,或是二哥和三哥平日教誨,就經常告誡我,炎家的一切是先帝和皇上所賞賜,不能視作理所當然,還要比其他人謙卑,萬萬不可驕矜自大,這會兒卻要我摒棄這個觀念,一旦對方的身份家世配不上咱們,就別妄想,這不是自相矛盾?」
三爺被堵得無話可說。「這……」
「她為何就非要讓對方休離不可?」二爺想多瞭解一些姚氏的為人。「聽說你是這麼告訴大嫂的,難道她不明白將來的命運會有多悲慘?若是姚景安還在世,絕不會容許她做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來。」
聞言,炎承霄沉思了一下。「或許就因為姚景安不在人世了,她才更加無法忍受過世的父親受到一絲一毫的侮辱,若是換作其他女子,只能委曲求全,把淚水往肚子裡吞,可是她做不到,才會寧可被對方休離,也不願再有任何瓜葛。」
經么弟這麼解釋,三爺不禁動搖了。「還真是一名剛烈好強的女子。」
「雖然是一名弱女子,卻這麼有骨氣,真不愧是姚景安教出來的女兒。」二爺也情不自禁地誇道。
「若五娘和七娘她們將來因為這個理由而甘願被休離,我不但不怪她們,反而要稱讚,並接她們回到娘家,住上一輩子都無妨。」炎承霄這麼說,馬上捱了兩位兄長的白眼。
三爺氣呼呼地說:「她們要是真做出這種傻事,我非教訓一頓不可!」
「你可不要嚇二哥。」二爺趕緊喝口酒壓壓驚。
兄弟三人不由得哈哈大笑,接著又繼續喝酒,靜默片刻,三爺想到他們可是受大嫂之托來的,一定要完成使命。
三爺清了清嗓子。「咳,門當戶對可以不必講究,不過那也要家世清白。」
「她是前任華亭縣知縣的長女,家世當然清白了……」見兄長似乎有話要說,炎承霄自然明白。「三哥指的是清白之身?對女子來說,貞節比性命還要重要,當初她為了盡快離開夫家,想必也是經過一番痛苦掙扎,光是這份勇氣,就令我好生佩服,既然已經接受她曾經嫁過人的事實,自然也不在意了。」
這下讓二爺和三爺不禁用驚異的目光看著么弟。
這個么弟年紀小了他們很多,是爹娘到了四十多歲,突然又有的喜訊,一出生就備受寵愛,哥哥、姊姊們也都自動把最好的都留給他,難免也慣壞了,造成他眼高於頂、高傲自負的性子,直到此刻才發現,他們的么弟在不知不覺當中,整個人似乎脫胎換骨了。
「四郎,你變了!」二爺說。
三爺也猛點頭。「不只變了,也長大了!」
「若是換作以前,就算再怎麼動心,我也絕不可能娶一位被休離的棄婦,可是老天爺讓我的眼睛瞎了,才認清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會膽怯不安、會畏懼不前,什麼虎衛司都察使、什麼炎府四爺,擁有再多的權勢地位,還是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我跟其他人又有何異?」炎承霄從來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吐露心中的恐懼,就連家人也一樣,可為了能與睿仙結為夫婦,無論是什麼事,他都願意去做。
「除去那些官位頭銜,我真的一無所有,所以當我的雙眼再度能看見東西,只有感謝上蒼,因為祂讓我更加珍惜眼前,也許在外人的眼中,娶個棄婦為妻,是一種天大的恥辱,但這小小的不完美又算得了什麼,我已經擁有太多太多了。」
聽完這席感人肺腑的話,二爺和三爺不禁動容,實在找不到理由規勸。
「還有這次下江臨府,也曾遇到驚險,她不但不肯棄我先逃,還想為我擋劍,那一瞬間讓我真正明白,與其去選一個家世背景與咱們相當的名門千金,還不如挑一個對我有心的女子……」他衷心地說。
「炎家已經什麼都有了,還需要門當戶對來建立利益關係嗎?何況她並不是平民小戶人家的女兒,不只知書達禮,更是聰慧過人的官家小姐,二哥和三哥若是親眼看到她靠兇手遺留下來的大拇指指紋就破了命案,一定也會讚不絕口。」炎承霄實在忘不掉當天的經過。
二爺被勾起興致了。「她是怎麼做的?快說來聽聽!」
於是,炎承霄把發生在唐家的命案從頭到尾詳細敘述了一遍,說到「採集指紋」這個部分,兄弟三人討論得更加熱切。
「這一招果然聰明!」
「還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原本是來擔任說客的二爺和三爺,也不禁對這位姚氏的印象大大的改觀,若她是名男子,非要好好提拔不可。
炎承霄咧嘴一笑。「二哥和三哥不用馬上做出決定,可以考慮之後再告訴我同不同意,至於三位嫂嫂那兒,我也會找時間跟她們談的。」
「好。」兩人互覷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這個晚上,兄弟三人敞開心扉,把酒言歡。
他們的么弟真的長大了,相信爹娘和大哥在天之靈,一定感到十分欣慰,二爺和三爺心裡不禁這麼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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