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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成親這麼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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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2 13:36:2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與麻煩狹路相逢

  將近二十餘年,一直門戶深鎖的定國公府漆色斑駁的大門開了,一股空寂感由裡而外透出,讓人感覺到沉鬱和死氣。

  可是不到三天光景,門口的牌匾換了一面嶄新的紫檀木雕雙虎嘯天的匾額,漆色已掉的大門漆上朱紅色,還多了獅頭露牙,下面掛著雙刀的門扣,頓時有些殺氣騰騰。

  牆面的青苔已除,種上蔓生的花籐,花開正艷,攀爬整座牆,顯得生氣勃勃,充滿朝氣。

  第一天門內不斷搬出老舊的家什和過時的擺設以及發霉的布料……總之是陳年舊物,主人家一樣不留的任人撿拾,誰要誰拿走。

  這一下,定國公府門前可熱鬧了,不只乞丐來了,士農工商一個不少的全聚集門口,在舊物堆裡翻找自己中意的東西,怕人搶的趕緊運走,再推板車擠進人群中繼續尋裡面的東西一直移出來,外頭熱鬧,宅子裡也是忙忙碌碌。

  新任管家一口氣買了近百名下人,男女老少都有,人人手上拿著鐮刀和清掃工具,除草的除草、砍樹的砍樹,修整花木,種植各式花卉,提水清洗樑柱、雕欄和屋子,連滿是淤泥的池塘也清得一乾二淨,種上荷花。

  第二天傍晚時分,一車一車的新家俱送來了,雕花大床,博古架,桌椅、小榻,玉石盆栽、瓷器、花瓶……什麼都有。

  叫人目瞪口呆的是座比人高的西洋立鐘,鍾內的十二個小時分別鑲上各色寶石,每到整點都有一隻布谷鳥彈出報時,它叫幾聲便是幾點。

  一直到子時過後,全府的佈置才算完成,一群黑衣人踩著定國公府的瓦片離去,喧鬧了一天的聲音終於平靜了,風靈聞兄弟倆也帶著人入住安歇。

  第三天是風靈犀回門之日,靖王府的備禮依舊讓百姓們驚呼咋舌,但風靈聞兄弟的注意力全不在此。

  「聽說你把公主給打了。」風靈聞笑了,笑得陰惻惻。

  「只是將人請出去,街坊傳言不可盡信。」

  昨天,宜安公主不肯走,胡攪蠻纏,用著公主的身份命令王府下人不准動她,迫於無奈,司徒風絕這個主人家只好自己動手。

  「不過手段殘酷了些。」風靈凌故意嫌棄,心裡卻是冷笑,沒當場看到實在可惜,說不定能丟兩顆小石子,直接把公主的膝蓋骨打碎。

  眉頭蹙起的司徒風絕為自己的行為解釋,「我真沒打她,也就在她無理取鬧得令人受不了時,拎起她的衣領往外丟,還吩咐門房從此不准放行,公主與瘋子拒絕入內。」

  公主與瘋子?呵!真逗。

  風靈凌搖頭,眼裡卻帶著嗤笑,「可是外面瘋傳你把公主打得鼻青臉腫,慘不忍睹,即便醫好了也難以見人。」

  風靈犀這時候開口幫夫君說話了,「二哥,幸災樂禍不符合你清逸似仙的外貌,人要厚道些,不要做缺德事。」小心被雷劈。

  風靈凌不滿的一嗤,「女子外向,一嫁人就胳臂往外彎,以前還說最喜歡的人是二哥,如今……嗯哼,變心真快,移情別戀,么兒呀!你無情無義。」

  么兒是風靈犀小名,因為她在兄弟姊妹中排行最末。

  「沒呀!我是往內彎,二哥的眼睛瞎了多久,怎麼沒瞧見妹妹已為人妻,改梳婦人頭。」風靈犀調皮的用話刺激兄長。

  被親妹妹以話一堵,風靈凌臉一抽,將矛頭轉向喜孜孜的妹夫,「你別撿到寶似的咧開八顆白牙,看了刺眼,公主這事可大可小,你要怎麼處理。」

  「不處理。」嬌聲輕揚。

  風靈凌沒好氣的瞪向在一旁說風涼話的妹妹,「不處理讓它越鬧越大嗎?你要知道皇家向來不講理,他們說你有錯你就清白不了。」

  當初爹娘就是為了不和皇室牽扯過深才連夜出逃,皇上連連下令仍拒之不理,送上冥紙一疊,上面寫著「臣已死」,氣得皇上差點親自出京捉人。

  風靈犀笑著說:「論起不講理,你妹妹輸過人嗎?」她不用嘶吼咆哮、蠻橫無禮,只須滴兩滴清淚,裝出無辜可憐的模樣,再抽兩下肩膀,理就站在她這邊。

  白蓮花最擅長表現的是我最無辜,所有人都欺負我,我好無助,誰能給我一條帕子拭淚,不論再大的風雨我都會堅持的活下去……然後就身虛體弱,搖搖欲墜,彷彿一陣小風就能把人吹碎,像蓮花一樣冰清玉潔,出污泥而不染。

  和這丫頭講話會把人氣得翻白眼,偏她打不得、罵不得,還得哄著、寵著。

  風靈凌轉頭看向妹夫,「那是你府上的拙荊,麻煩讓她說句人話,我們是凡人,沒法與神仙溝通。」

  「二哥,我說的是人話。」是他出生時卡到腦袋,理解力比人差,身為妹妹的能體諒。

  「呿!」他孩子氣的扭過頭,表示不想跟她說話,兄妹間的鬥氣。

  「二舅兄,犀兒的意思是不用理會,由著傳聞鬧大,到時候看誰會跳出來,有什麼目的,我們再見招拆招,狠狠的打回去。」看著笑盈盈的妻子,司徒風絕眼神柔和。

  「喲!長腦子了。」倒是小看她,還以為是那隻小小的小跳蚤,懶得走路就跳上他肩膀,拿他當坐椅。

  風靈凌有著「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心酸,姑娘家養大了就成了別人家的,留都留不了。

  看戲看得正起勁的風靈聞忍俊不己,「犀兒本來就聰慧過人,在我們四個兄弟姊妹中,唯她有娘的聰明才智,出其不意的一使暗招,陰人陰到人家見了她就怕的鬼才。」

  妹妹不是人,她是神人,滿腦子古靈精怪的想法,要不是性子太懶,武林問必會出一名亦正亦邪的妖女。

  風靈凌翻白眼,「大哥,你撞到頭了嗎?剛好北鳳會醫術,你讓她給你扎兩下。」

  銀針過穴,開靈通竅,免得再說出這麼讓人惡寒的稱讚。

  北鳳笑了笑,退到主子身後。

  「妹妹也會醫術,不比娘差。」娘說過妹妹是不需點化的靈石,學什麼都比人快,只要多些練手的機會,日後會是神級人物,死的都能救活。

  「真的假的?」一驚一咋的風靈凌從椅子跳起,用看猴子的神情看著妹妹,覺得妹妹是另一隻猴子,石猴孫悟空,七十二變。

  「呵呵,用得著騙你嗎?妹妹是咱們風家人的掌中寶,爹娘不想她鋒芒太露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才讓她韜光養晦,過幾年清靜日子。」

  不過,是寶石總會發光,遮也遮不住,他們能做的是為她把前方的碎石子清乾淨,讓她走得更平順。

  「吱!還能不能咱好好的做兄弟,好像我不是親生的,是外面撿來的,你知道的事我卻一無所知。」風靈凌曉得妹妹不愛江湖上的打打殺殺,每回見到她不是在睡懶覺,便是捧著一本書坐在瞅轆上,他還取笑過她想考個女狀元。

  「那是你長年在天山,人家是學武,你是去偷天山雪蓮,把掌門師兄氣得哭笑不得。」

  天山不僅僅泛指一座山,而是峰峰相連的一片山脈,山裡有不少奇珍異草。

  風家兄弟因為父母的關係,在天山派的輩分極高,喊天山老人為師祖的兩人在天山是師叔輩,底下有一半年過半百的門徒都比他們小一輩。

  感到難為情的風靈凌乾笑著撓耳,「大哥,小時候愛玩的事就別提,咱們來說說郡王打公主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平白吞下暗虧?」

  爹娘可不是這麼教的,他們說有仇不報,憋死老神仙。

  風靈聞看了妹妹一眼,知道她早有盤算,因此但笑不語。

  風靈犀說:「除了皇后,誰會搞出這一樁捧打金釵,她就是想逼夫君到她跟前認錯,然後順勢而為把公主塞給他。」一石二鳥,既能滿足公主的胡鬧,又能和靖王府結成親家。

  「妹妹,你有福了,有姊妹替你服侍丈夫……」風老二一挑眉,取笑妹妹家有好夫人人搶。

  「不必,二舅兄若是羨慕齊人之福,風絕倒是能向皇上請旨,送你一雙如意美眷。」在他們夫妻間埋針,太不厚道了。

  風靈凌一聽,差點向妹婿跪了,兩眼雙淚垂,「別呀!我說說而已,爹會打斷我雙腿。」

  風家家規只娶一妻,不得納妾或拈花惹草,無子可過嗣或認養,敢想左擁右抱,先除族——家規不是風家老爺定的,而是風夫人,她的話是聖旨,無人敢違抗,包括女婿們。

  「好了,別說那些無關緊要的事,這陣子你們沒事最好少出門,不只太子那邊蠢蠢欲動,只怕司貴妃也會出招,你們出入要小心。」她擔心靖王府被皇后那派拉過去,定會有所行動。

  「大哥指的是我們那大嫂?」風靈犀口中的大嫂指得是世子妃,而非娘家嫂子,司鳳姓司,沒法擺脫司家人的桎梏。

  「略微聽聞世子與世子妃感情不睦,親家大哥的腿還是因為她的多嘴多舌而出事,我是不好說什麼,可是女人的嫉妒心太重容易壞事。」人心不齊家必敗,夫妻難圓滿。

  風靈犀搖頭道:「你直接說夫妻成仇還順耳,不用撿話挑字給人留顏面,我懷疑世子所中的毒是世子妃下的。」

  至親至疏夫妻,感情好自是如膠似漆,一旦有了裂痕便是彌天大恨,就比如她自己,她可以允許丈夫不愛她,但絕對容不下夫君心中有別人,即便只是念想也不行。

  這是當女人的自私,她做不到那麼大度。

  「世子中毒?」風靈凌驚呼。

  「世子妃下毒?」風靈聞目光一沉。

  風靈犀先看看夫君,他大手一握包住她小手,她心底一暖說出她的懷疑。

  「聽說大哥的腿是因為被壓在屍堆之中,血液阻滯而造成的。確實,肢體受到重壓或者骨折,造成腫脹,就可能會導致血液無法流動,肢體壞死,而這壞死的肉會產生毒素,影響五臟六腑。」

  其實娘的原話是說,遭到重壓,很可能會造成「腔室症候群」,腔室症候群會有低血容性休克、高血鉀、心律不整、急性腎衰竭、凝血功能病變等症狀。由於患肢末端缺血導致橫紋肌溶解症,崩解的肌肉組織會釋放出大量的鉀離子造成心律不整,也會釋放出大量的肌蛋白,肌蛋白會在腎臟中沉澱引發腎小管壞死演變成腎衰竭。

  當發現患肢有明顯腫脹、患肢不活動時或是輕微的被移動之下即感到極度疼痛,肌體感覺異常,就有問題了。一旦發現患肢蒼白、感覺麻木、沒有明顯的脈搏,可能為時已晚,恐怕逃脫不了截肢的命運。

  娘的話她很多都聽不懂,比如什麼低血容性休克,高血鉀,鉀離子、肌蛋白等等,不過照娘教的去做就好,她會診脈,會開方子,會開膛剖腹,也懂針灸,這就夠了。

  「然而世子的腿還在,他也沒有昏迷死亡,這麼多年來除了不良於行,身子也沒有其他問題,所以我猜測他不良於行,應當不是單純的因為重壓造成的,若能找出病因,便能救治,而雙腿長期不使用造成的經脈阻滯,可以用銀針通穴。」

  「可是當時看過很多的大夫,連宮中太醫都來了好幾個,還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醫,他們都說救不了……」司徒風絕語帶艱澀,為兄長的傷而不忍。

  「宮中太醫能相信嗎?」她問。

  「這……」他語塞,宮裡有皇后和司貴妃,兩個女人就能隻手遮天,還真不能相信她們沒有從中動手腳,讓太醫隱瞞真相太容易了。

  「什麼生死人,肉白骨全是騙人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怎麼可能死而復生,還能白骨生肉,又不是神仙,你們被騙了。而且我娘都不敢自稱神醫,更何況那些醫術不及我娘的人。」

  風靈犀的話一出,風家兩兄弟贊同的直點頭,對他們而言,娘是無所不能的,有盲目的崇拜。

  但是司徒風絕卻有些遲疑,那些醫者都小有名氣,不見得每一個都會被收買,起碼的醫德還是足以信任。

  「當時的照顧者是誰?」風靈犀點出重點。

  「大嫂……」驀地,他眼神一厲。

  司鳳主動說要照料傷重的大哥,他們是夫妻,旁人也不好多說什麼,便由她日夜侍候著,那時候府裡的人還對她改觀,認為她人還不錯,至少對大哥一片真心。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到兩個月她便嫌棄屋裡味兒重,又說她只是弱女子,身心俱疲,沒法照顧長期臥床的丈夫,沒跟所有人說一聲便回娘家,一待三個月餘。

  如今想來,性子自私的司鳳會主動說要照顧大哥,本就是件奇怪的事情,若真有人動手腳,最有可能的便是她。

  「答案就在眼前,可是沒人留意,大哥的飲食起居都由大嫂經手,而大嫂又和宮裡關係密切,被嫉妒沖昏頭的人很容易做傻事,也許她想著留不住心,那就把人留下。」

  司鳳或許是想,哪裡也去不了的男人才是她的丈夫,他只能依賴自己。

  可是她太高估自己對司徒風華的感情,當這個男人還清逸如謫仙時,她仰望他,戀慕他,愛之入骨,巴望著長相廝守,永不分離,他的人和心只屬於她一人。

  可是他由神壇上跌下來,她的愛便瞬間粉碎了,由愛轉為恨,怨恨辜負她許多,還妨礙她未來的男人。

  「……我忽略了。」司徒風絕十分自責,要是他多用點心便會發覺不對勁,心腸惡毒的女人怎會一夕轉變,變得出人意表的溫柔嫻淑,他們的確不夠謹慎。

  「是別人太會做表面功夫,而你們又不願把人想得太壞,認為再壞的人也有好的一面,總要給她機會改變。」風靈聞唏噓一歎,當了爹之後他就容易心軟,望著一兒一女的天真活潑,他想著不是壞到骨子裡,能放過就放過。

  爹說這是婦人之仁,壞人不會因為他的仁慈而不作惡,反而讓真正善良的人受到傷害。

  殺一人,救萬民;放一人,屍橫遍野,以殺止殺、以暴制暴,佛家也有怒目金剛。

  「夫君,你不要難過了,過幾天我把藥草湊齊了便能為大哥治腿,他很快就會好起來。」風靈犀安慰著他,心中卻是想,司鳳不能留,她若繼續在靖王府興風做浪,為虎作倀,只怕再無寧日。

  聽到大哥的腿有救了,司徒風絕轉憂為喜。

  「犀兒,幸好有你,你是老天爺賜給我的珍寶。」她有幫夫運,有了她,他事事順心。

  風靈凌聽得牙酸,忍不住打岔,「咳咳,我們還在,別表現得你們才是一家人,把娘家人屏除在外。」沒有他們能養出水靈的丫頭嫁他為妻嗎?過河拆橋也拆得太快了,至少留塊板子讓人走。

  聽著弟弟的抗議,風靈聞會心一笑,妹妹有人寵著他也就安心了。

  風靈聞於是說:「既然你們心裡有主意,我便放心了,過幾日我回溫州城,阿凌留下,你們有事就找他,自己人不用顧慮太多,當他是個跑腿的。」

  「大哥……」他沒那麼不濟吧!被小覷了。

  「這麼快?」風靈犀有些不捨。

  「不許哭鼻子,我是家中長子,理應照料風家老小,而且我也放不下你嫂子和侄子侄女,總要回去的。」溫州城才是他的家,京中的定國公府是客居,以後由阿凌接掌。

  鼻頭一抽的風靈犀又止住淚水,不悅的瞪了兄長一眼,「壞人,你不是好大哥,你不疼我只疼別人了。」

  風靈聞笑了笑,眼神寵溺的看著妹妹使小性子。

  「有我疼你,咱們不要他,我會一直陪著你,用我的一生疼寵你。」目中含笑的司徒風絕執起妻子的手,當著舅兄的面承諾一輩子對她好,不負心、不薄倖、專情如一。

  「嗯!」她低下頭,淚水打濕了長而捲翹的睫毛。

  「時候不早了,你們也該回府,在我這兒停留太久,恐怕又有人坐立難安了。」風家有錢,定國公府有權,兩者聯合,會叫人感到恐慌吧!

  司徒風絕點頭,「好的,我們是該走了。」

  風靈聞兄弟倆送妹妹、妹夫往廳堂外走,快要到大門前,風靈聞才想起一事——

  「啊!對了,小心太子。」他差點忘了。

  「小心太子?」什麼意思。

  見他不解,風靈聞挑明了說:「太子到碼頭扣船,指稱風家的送嫁船偷藏軍需品,他要徹查。」

  「無恥。」風靈犀冷嗤。

  「不過他遲了一步,把嫁妝卸下後當天船就返航了,順流而下已在數百里之外,找不到船的太子惱羞成怒,揚言要讓我們好看。」

  司徒風絕夫婦一聽就知道,這個「我們」抱括了靖王府,狗急跳牆的人什麼事都做司徒風絕滿臉不屑,「想得真美,岳父大人的武裝船他也敢肖想,皇上第一個饒他不得。」異想天開。

  「好東西人人都不想放過,要不是造船廠是我家的,我親自參與製造,否則我也想來搶。」第一發試發的炮彈由他點燃,轟隆一聲的悸動仍在心頭激盪。

  風靈聞眼中的驕傲遮掩不住,他自豪有一對了不起的爹娘,帶領他看見不一樣的世界,拓寬了他的視野。

  「夫君,我們是不是被盯梢了。」

  從定國公府出來,在上馬車的瞬間,溫婉小女人模樣的風靈犀眼角餘光不意瞟見數條人從四面八方散去,顯然已埋伏已久,飛身而去向各自的主子通報訊。

  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下,說實在的,讓人非常不痛快,好似那釘在牆上的飛蛾,有翅飛不動,成為風景。

  「是呀,好幾波人呢!」帶妻子回個門也緊跟不捨,真是閒的,他就是單純拜訪親戚,卻被人搞成有所圖謀。

  「討厭,不喜歡,他們不會跟著我們回府吧!」她想當個循規蹈距的好妻子,偏偏有人要她露出獠牙。

  「不喜歡就把人甩了,想不想吃個什麼,京城裡好吃的倒是不少。」他是京城通,能帶著她大街小巷尋幽探訪,找到令人想把舌頭吞了的美味。

  「如意酒樓。」她報了個地方。

  司徒風絕怔了怔,「風家的?」

  「我的嫁妝。」陪嫁鋪子之一,風家和娘的生意遍及各地,酒樓、茶館、飯肆開滿地。

  「你的陪嫁?」他詫異到說不出話。

  如意酒樓是樓高三層的臨河大酒樓,佔地足有一條街,原先是一塊長滿蚊蟲臭蛆的爛地,一下雨就水淹三尺,惡臭無比,附近居民紛紛搬走,成為無人居住的鬼沼地,時不時冒出瘴氣,真到被一個外地人用區區五百兩銀子買下,重新整地、填土,蓋上新的房舍。

  一開始大家都不看好蓋在爛地上的如意酒樓,以為很快就會關門倒閉了,誰知異軍突起大受歡迎。

  除了三層招待賓客的樓閣,還有融合園林景致的院落,十大園任人預定,先定者先得,不分權貴或高官,給了銀子便可來此使用。

  才五年光景而已,如今有人出價五百萬兩都不賣,連帶著周邊的地皮價格也水漲船高,一間店面附加小院的價錢最起碼也要五千兩銀子,有價無市。

  因為全被人壟斷了,鋪面只租不賣,還得看順不順眼才成交。

  「不多,十來間,如意酒樓、八方茶居、四季衣坊、金玉滿堂首飾鋪、花間當鋪……」她一一細數。

  不多,十來間……司徒風絕苦笑。

  若是讓宮裡的那些人知道,恐怕不是殺人奪財,便是傾全力也要搶到這位財神,每年每間鋪子的淨利以萬兩計數,而她卻以「區區」計算,可見財力之雄厚。

  其實也是風震惡夫婦眼光精準,當年夜梓還是五皇子時一場宮變死傷無數,不少參與其中的達官貴人不是被抄家滅族,便是流放在外,他們的家產可說是不計其數,金銀珠寶等有價物先不說,光是鋪子、田地、莊子等就空出半座京城。

  這些因謀反而閒置下來的空屋、鋪子有誰敢賣,大家都躲得遠遠的怕受到牽連,就算有心佔個便宜也要先觀望。

  這時候,風震惡夫婦像暴發戶似的扛著銀子到處買買買,只要看上眼的全不放過,以十分低廉的價錢拿下,等其他人看著眼紅,想要賭一把下場買時,好的地皮已經被搶走,只能撿人家挑剩的。

  「夠了、夠了,為夫的承受力有限,你的嫁妝是你的,為夫絕不插手。」

  知道越多越心酸,原本以為靖王府已是京中富戶了,但是和她一比,簡直是九牛之一毛,沒什麼可比性。

  「夫君,我的意思是以後到了自己的地方不用花銀子,你只管進去便是,你是大東家。」自家人還賺自己銀子豈不是笑話,右手付錢左手收,全是自己的。

  他苦笑,「就去如意酒樓,東五,把馬車掉頭,你家郡王妃要吃山珍海味。」

  這一喊,馬車外傳來歡快的回應。

  「好咧!去如意酒樓,小的也能打打牙祭。」來到京城以後,嘴都淡了,這會兒終於能開吃。

  東五和東三是同一年被收養的孤兒,以兄弟相稱,只是東三性情較沉悶,不愛說話,而東五是個話虜。

  「還餓著了你不成。」風靈犀笑著一碎,風家可不差飯吃,跟了她之後更是每餐加菜,他還能再沒出息一點,盡給主子丟臉的熊貨。

  「餓是沒餓著,就是嘴饞……郡王、郡王妃,坐穩了,咱們多了客人,馬車要快跑了……」東五吆喝一聲,馬車疾駛,留下一抹殘影,馬車駛開的地面多了十幾個流星縹,鏢上淬上了毒,泛起藍光,一入體,毒走全身。

  車內的兩人都沒回頭,只是臉色都不太好,一陣刀劍交錯聲在馬車後頭響起,沒多久,歸於平靜。

  「犀兒,別擔心,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欺人太甚了,真當他是泥塑的,沒脾氣。

  柳眉輕蹙的風靈犀不是害怕,而是不耐煩,「有完沒完呀,都不能好好玩耍了,我是不是以後都不能出門了。」

  這是第幾次被人當雞宰了,起先是試探,並無傷人意,而後是練手,看能不能傷到人,最來就來真的,像是一場競賽似的,能拿下她就有天大的獎賞,死活不論。

  玩貓捉老鼠她是很興奮,但一隻隻老鼠從老鼠洞鑽出來,見一隻殺一隻,鼠多為患,讓人不是很舒坦。

  聽著妻子話裡的委屈,司徒風絕輕輕環抱她,「不用煩躁,為夫的會解決,日後你想到哪就哪兒。」

  「閒人閒情閒事多,看他們都是太閒憋出來的,不如我們給他們找點事做。」一分心就不會老盯著人。

  「犀兒是想……」她想玩,他給她敲鑼打鼓,好戲上場。

  笑得有幾分調皮的風靈犀一眨眼,「譬如太子的私兵,八皇子的錢萋子,若是全沒了,他們會不會哭?」

  「要玩這麼大?」有點危險。

  「不大不會有肉疼的感覺,我就是要削下他們的胳臂和大腿肉,手腳動不了看他們怎麼蹦達。」看在皇上伯伯的分上,她一直在容忍,可是不死心的鼠輩老在面前跳上跳下,她只好一巴掌拍下。

  「好,為夫去辦。」好久沒「剿匪」了,也該帶那群小子出去練練身手,再破壞幾個私鹽據點,想必兩位皇子就有得忙了。

  馬車到如意酒樓門口,談著如何給人挖坑談得正在興頭的小倆口歡歡喜喜的下車,進了酒樓。

  可是正如那句話,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們好死不死的遇上兩大對頭正在對峙,太子帶著宜安公主,八皇子這邊是司尚書的公子,他的表兄,兩派人馬為了一個包廂爭得面紅耳赤,互不退讓。

  「夫君,京城真是小,兜兜轉轉又擠在一塊,這算不算冤家路窄。」酒樓得改規矩了,人品不好禁止入內。

  「算。」一堆狗打架。

  本想裝不認識地從一旁走過,司徒風絕一手護著妻子、一手半遮面,靜悄悄的靠著內側廊道,貼牆而過。

  誰知好事不來壞事來,眼尖的宜安公主放聲大喊。

  「璃郡王——」

  「璃郡王?」

  爭執中的眾人倏地回頭,表情各異,不知該上前打個招呼,還是視若無睹,人家明顯在躲著他們。

  可是想到平白喪命的私兵,滿懷仇恨的太子強裝和善的神情,笑臉猙獰的走上前,大掌往司徒風絕肩上一拍,一是表示兩人交情夠,塑造友好的假象,一是報復司徒風絕竟下狠手,他的人一個也沒逃出,末了還冠上水賊之名,一生污名難以洗脫,連帶家人也背上罵名,讓他差點下不了台,軍心渙散。

  太子也不想想,一次死那麼多人,不用水匪一筆帶過,還有其他借口阻止這一場劫殺事件往下查嗎?

  不過司徒風絕像蛇一般一閃而過,沒讓太子的手沾上半分,人家都下狠手要他無命回京了,他還和人稱兄道弟,這不叫傻是什麼。

  「太子、八皇子,兩位看來紅光滿面,莫非近日有喜事上門?」他一句話就得罪兩個人,可他不在意。

  滿臉通紅是氣的,和紅光滿面完全扯不上關係。

  面和心不和的太子和八皇子一向不對頭,為了一點小事就能爭得臉紅脖子粗,旁人勸阻反而越吵越凶,非爭個高下不可,所以司徒風絕這句話是諷刺而非恭維,直戳人心窩。

  太子忍著惱怒,勉強笑道:「怎能和璃郡王比,你才是一臉喜氣,得一如花美眷春風得意,本宮看你倒是整日眉開眼笑。」深怕人家不知道他娶進一座金山,他就像睡在金磚銀錠上笑得闔不攏嘴。

  司徒風絕故作得意的仰角一抬下顎,那神情真是張狂,「那倒是,我眼力好、下手快,早早定下美若天仙的郡王妃,你們只有羨慕我的分,千萬別嫉妒,本郡王的拳頭很硬,若起什麼邪心,別怪我不客氣。」

  一說完,他往牆面捶了一拳,頓時一片抽氣聲,等他的拳頭離開牆面,牆上多了拳頭大的凹陷,眾人再度抽氣,有志一同的想著,璃郡王惹不起,太凶殘了。

  太子的臉色很難看,他覺得被打臉了,忍不住要譏諷幾句,「呵!沒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璃郡王也有柔情似水的時候,可憐我皇妹對你癡心一片,你卻狠心地將人丟出王府,身上可見大小傷痕,你不用給句話嗎?」

  太子隱晦地要他負責,無視那多是花叢刺傷。

  司徒風絕全然無懼,「先不說我有沒有打她,一個出身尊貴的公主一大早去敲靖王府的門,強硬要守門的侍衛放行,連問主人家一聲都沒有,企圖住下,我大膽一問,皇家的教養、皇上的顏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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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替大伯子治腿傷

  「璃郡王言重了,宜安公主只是過府探訪靖王夫婦,如何有辱皇家教養,更別說以皇家與靖王府的關係,靖王只有更歡迎公主到訪。」誰也沒料到為宜安公主緩頰的竟然是和太子不對盤的八皇子,他正氣凜然,振振有詞為宜安公主出聲,換來她感激的眼神。

  反觀太子的表情是一副被搶了鋒頭的不悅,這人憑什麼替他妹妹出頭,那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與老八何干,這是踩著妹妹的頭博聲名,再壓他一頭。

  酒樓大廳內用膳的客人耳朵豎得老長,就怕漏聽了皇家人自爆的八卦。

  司徒風絕卻是鏗鏘有力地說:「不遞帖,公主大清早闖我靖王府這件事本郡王可以不追究,可是一個雲英未嫁的女兒家只想一訪我夫妻寢室,本郡王就問太子和八皇子,廉恥何在,誰家教出的教養呢!」

  你不仁,我不義,原本可以若無其事的各自安好,偏你們管不住妹妹外還要博回面子。

  司徒風絕不想鬧大,給了皇家面子,可是章皇后和太子非要自取其辱,以為眾口鑠金,他遲早得屈服,卻沒想到他一巴掌打得響,看他們如何收場。

  「這……」八皇子面色訥訥,真被堵得無話可說。

  「她……她走錯了,公主對王府……呃!不熟。」太子硬著頭皮來扳回一局,可是這解釋太牽強了,反而欲蓋彌彰,靖王沒有女兒和妾室,卻有三個兒子,若是遇到有人居住的院落就該迴避,這才是為禮之道。

  世子和璃郡王都是成親的人,公主進已婚男子的寢居合適嗎?她是自薦枕席嗎!

  「太子話說反了,本郡王倒覺得她熟門熟路,不必世子妃領路,她就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見著了我家郡王妃劈頭就怒氣沖沖的威脅,好像她才是主人,郡王妃是下人。」頤使氣指,驕矜刁蠻,毫無公主的氣度。

  「夫君,公主好凶,跟我在溫州城街上看到的潑婦沒兩樣,她還要打我……嗚嗚,你們京城的女人好可怕,還沒我們鄉下地方的女子來得知書達禮。」風靈犀這一劍插得深,她小白兔似的投入丈夫懷中,指責聲嬌柔卻清晰,讓人聽了心生不捨。

  宜安公主百口莫辯,眾人看她的神情就是沒教養的悍婦,又想著皇后連自個兒女兒都教不好,有資格為一國之母嗎?

  「不怕、不怕,本王在呢!她不敢打你。」司徒風絕擁著妻子,看向宜安公主的眼神極其冷漠。

  「可是大家都說你打公主,你打了嗎?」

  司徒風絕一笑,笑得恍若雨後見晴空,讓不少女人為之傾倒,也包括想衝上去拉開風靈犀的宜安公主,「公道自在人心,公主說本郡王打了,那就算本郡王打人,不過公主最好想一想,為什麼挨打。」

  沒被打的宜安公主聽不出司徒風絕話裡的意思,她依舊我行我素想用公主的身份以勢凌人,達到想要的目的。

  但是……酒樓圍觀的人群裡,冒出一個聲音——

  「該打。」

  「是誰說的,給本公主站出來。」不想活了嗎?連她也敢冒犯,她只需一根指頭就能將人輾成肉泥。

  「本來就該打,璃郡王都成親了,公主還死纏爛打,人家不打你打誰,你將郡王妃置於何地。」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一見郡王妃柔弱無助的模樣,一名戴著帷帽的女子義憤填膺的仗義勇為,指責宜安公主仗勢欺人。

  「你是誰,把你的帷帽摘下來,讓本公主看見你的臉。」宜安公主就是仗勢,無須開口就有內侍上前捉人。

  「你……你想幹什麼……」女子邊喊邊往後退。

  風靈犀見狀,聲音綿軟的輕喊,「姑娘別怕,有你的仗義直言,從今日起,風家名下的鋪子都給五折優惠。」

  五折?

  什麼意思。

  酒樓裡的客人們面面相覷,接著就見櫃檯內的掌櫃徐徐走出,手背於後,也沒看出他做了什麼,走近女子的內侍忽地往地撲倒,摔成一隻大烏龜,他頭一抬,兩管鼻血用噴的噴滿地,門牙掉了兩顆。

  「姑娘,老叟風朝,如意酒樓、四季衣坊、八方茶居、金玉滿堂首飾鋪等皆風家名下,這張金卡贈於姑娘,以後你到這些鋪子只需付一半價錢。」

  什麼,這麼好?一半呀!那可省多少銀子……

  「有金卡,還有其他卡嗎?」有人問了。

  「金卡之上有天王卡和至尊卡,天王卡是三折優待,花費一百兩只需付三十兩銀,至尊卡則是一折。」等於是白送了,只收些工本費,本錢可拿不回。

  「沒有不用付錢的嗎?」

  這話一出,眾人哄笑,這跟吃白飯有什麼兩樣,他們可丟不起這個臉。

  掌櫃地慢條斯理的回道:「有,東家的至親,無冕卡,不過你們別指望了,與你們無緣。」

  風朝話一落下,大家都笑了,可笑著笑著,眾人突然怔著,剛剛是璃郡王妃贈金卡,她好像就姓風,那她是如意酒樓的東家?

  連連的抽氣聲一個接一個,抽氣之後是難以置信,沒有最有錢,只有更有錢,璃郡王妃的爹娘給了她多少陪嫁?

  在一陣驚訝聲中沒人發現拿金卡的姑娘已經離開,酒樓的跑堂悄悄地送她走後門,因為一時的心生憐憫,她佔了一生最大的便宜。

  「太子哥哥,你快想想辦法,不能讓這事悄然無聲的過去。」宜安公主著急的扯拉太子的衣袖,因拉得太急還扯下繡縫在龍目的金珠,四爪白龍成了獨眼龍。

  「別心急,冷靜,本宮不會輕易放過璃郡王,他若成為駙馬倒好商量,否則……」血祭他的士兵。

  「太子哥哥……」她靜不下來,看到璃郡王眼露溫柔幫另一個女人拂去額前碎發,她嫉妒得快要發狂。

  太子做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輕拍她臂膀,接著對司徒風絕說:「咳!璃郡王,既然你承認打了公主,那我們來談談該怎麼處理。」

  聽他存心找死,左眉一挑的司徒風絕偕同妻子走過太子面前,進了不遠處專為東家準備的廂房。

  見狀的太子也跟進,隨後是八皇子及其隨從,宜安公主瞥瞥扭扭的走在最後,想靠近司徒風絕又怕被他推開,狠狠打擊她的尊嚴。

  司徒風絕不以為然,「打了就打了,難道要她打回來?」

  若是如此想,可真是癡心妄想,別說他沒打人,就算真的動手了,公主雖貴為皇家女兒還打不得一名郡王,他是臣,卻是皇上的臣子,不是公主的家臣,她無權對朝廷重臣出手。

  「咳!咳!宜安畢竟是個公主,這個面子總要給她,因此本宮的要求並不為難,只要你……」

  沒等他說完下文,冷然相視的司徒風絕截斷他話尾,「太子殿下,有些話還是不適合說出口,以免自取其辱。」

  聞言,太子眼微瞇,迸出厲色,「知道什麼叫敬酒不吃吃罰酒嗎?本宮是太子,日後這天下是本宮的,識時務的人通常活得長,你是聰明人,該怎麼做應該很清楚。」

  他以帝王之名威脅,可司徒風絕夫婦全然無懼。

  「你問過八皇子了嗎?」嬌嫩嗓音輕聲一笑。

  太子倏地轉頭看向風靈犀,睜大了雙眼,氣勢洶洶像要吃人似的,彷彿等等要一口咬下膽大包天的她的腦袋。

  就連八皇子自己也一臉驚駭,不知該佩服她敢虎口拔牙,還是一劍殺了她,不讓她禍水東引。

  長睫掀了掀,她笑曆如花,「我說錯了嗎?太子有朝一日登上大統,肯定需要八皇子輔佐左右,不然孤木難成林,良師益友很重要,跋山涉水兄弟來搭橋,江山很重,一己之力扛不動……」

  她像是在勸人兄弟和睦,兄友弟恭,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可話裡暗藏玄機,透著深意,同時敲打著太子和八皇子,他們想要那個位置還早得很,你爭我奪要看父親放不放手,在這裡互咬徒增笑柄。

  司徒風絕對妻子只有護短,收起一身戾氣輕握她的手,「郡王妃說得是,真是有大智慧,為夫聽了都忍不住驚喜,女子若能出仕,你肯定是官拜三公,無人能出其右。」

  「夫君,你別在人前哄我了,怪難為情的,你看我都臉紅。」她輕捂桃頰,嫣紅似霞。

  「為夫句句真心,絕無一句虛言,你一個婦道人家能有此見識,為夫欣慰。」她又在扮豬吃老虎了,她的敵人前世沒燒高香,這輩子只好下坡走。

  看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情罵俏,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徹底被當擺設的太子等人被晾在一邊,無舉足輕重似的,讓原本對立的太子和八皇子心生怒意,眼神一對上便有暫時聯手之意。

  先放下敵對,把眼前共同的敵人給拿下,有他在一旁阻礙,誰也討不到好處,只有一直處在下風。

  「璃郡王和郡王妃感情深厚,本宮看了也替你歡喜,不過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多妻多福氣,哪能只守著一個女人,日子也未免太無趣了。」你不想要,本宮非要塞給你,添添堵也好。

  「是呀!皇妹可是我朝最尊貴的公主,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份,既然她對你情有獨鍾,本皇子也不做壞人,你挑個日子進宮和父皇說說,公主為大,郡王妃為小,亦是皇恩浩蕩。」

  他輔佐?他看來是屈居人下的人嗎?

  八皇子記恨風靈犀沒將他放在眼裡,以輔臣之位嘲諷他能力不足,堂堂皇子豈有忍氣吞聲之理,他們在那目空一切的曬恩愛,他便要棒打鴛鴛,讓兩人再無法雙宿雙飛。

  女人在意的永遠是另一個女人,丈夫身邊多了一朵解語花,當妻子的還笑得出來嗎?

  「太子和八皇子的美意本郡王心領了,娶妻娶賢,納妾納美,試問兩位摸著良心說句實話,公主賢惠嗎?她的容貌又勝拙荊幾分,不美不賢又驕縱蠻橫,這樣的女子你們敢娶回去?」不想要臉就把臉撕了,皇家做的醜事還少嗎?宜安公主臉色瞬間慘白,不僅恨司徒風絕的惡毒,更氣兩個兄長把她推出來,把她的臉皮扯下來踩!

  「公主她……」太子話到嘴邊說不出口,他實在沒法厚著臉皮替親妹說好話,郡王妃麗質天生,美似天上的仙子,連他都有點心動,而妹妹……不是不好看,卻少了一點靈氣,硬生生折了幾分顏色。

  「這……」八皇子一頓,面色轉陰,心裡頗為埋怨宜安公主的不長進,佔盡了天時地利卻輸了人和,容貌不如人,害他想為她爭辯兩句都覺得丟臉。

  司徒風絕對妻子的溢美之詞令兩位皇子啞口無言,看他們無力地掙扎著,如同上岸的大魚,他心中那口郁氣可是一吐而消,想要算計他也要看府中賢妻同不同意。

  宜安公主看兩個兄長連半句話都沒替自己說,頓時受不了了,怒喊道:「司徒風絕,你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本公主嗎?本公主看上你是你的榮幸,你還推三阻四的給本公主難看,你真當本公主奈何不了你嗎?」真要逼急了她在他湯水裡下藥,一度春風後生米煮成熟飯,看他敢不認帳。

  被人嫌棄到一無是處的宜安公主氣紅了眼,公主有公主的驕傲,豈容人一再的詆毀和挑剔,向來只有她給人罪受,沒人敢氣著她,她再不一展本事真要被人瞧扁了。

  「公主,我家夫君有我就好,您要是沒人要,我可以送您去溫州城,那裡漢子多,身強體壯,包管您一天換一個樂不思蜀。」風靈犀補刀。

  一個個當她死了嗎?當她的面搶她的丈夫。

  「放肆——」宜安公主雙目如刀,射出刀光無數。

  風靈犀一招手,讓夥計上菜,「放肆又如何,總不能被不要臉的蹭上。」

  「你、你竟敢……來人,給本公主掌嘴,只是一個小小的郡王妃也敢對本公主無禮,我要你死——」惱羞成怒的宜安公主不想再忍,她決定釜底抽薪,讓人「消失」。「誰敢!」司徒風絕冷聲一喝,霸氣護妻,將聽令上前的太監一腳踢出包廂,他像顆球骨碌碌滾下去。

  「司徒風絕,你好大的膽子,無視本公主命令……」她是公主,違逆她之意便是犯上。

  「誰敢動本郡王的妻子,本郡王就滅了他,不信的人可以上來試試。」他銳氣全開,氣勢驚人。

  一時間,宜安公主瑟縮地往太子身側靠,她還懂遠近親疏,太子與她是一母同胞,靠上他比八皇子來得令人安心。

  「璃郡王,本宮還在。」太子的意思是適可而止,別把場面搞僵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太子請移步!您所在的這個包廂是酒樓東家專用,本郡王今天不待客。」還能再不要臉一點嗎?太子吃霸王餐可非好聲名。

  「你趕本宮?」他臉一沉。

  「應該說本郡王有請太子嗎?」不請自來還好意思要無賴,坐著不走,難道要他請八人大轎來抬才符合太子的尊貴。

  「……好、好、很好,本宮記住了。」今日的羞辱,明日必討,看誰強過誰。

  太子氣得拂袖而去,連帶將宜安公主拉走。

  八皇子臉色陰沉的看了司徒風絕一眼便離開,雖然沒有太子的怒髮衝冠,但也氣得不輕,他比太子沉得住氣是因為他早已心生殺意,司徒風絕這塊骨頭太硬了,啃不下去,唯有斬草除根。

  該走的人都走了,包廂終於能安靜一些,小倆口若無其事的喝著茶,神色悠然自得,彷彿沒什麼事發生過。

  東家到來,底下的夥計可慇勤了,一道道美味佳餚送上桌,荷葉粉蒸肉、蒲雪黃魚、冰糖燉甲魚、黃山燉雞、太爺雞、烤乳鴿、油爆大蝦、文思豆腐、梁溪脆鱒……

  十幾道大菜滿到桌上都擺不上,又多開了兩張桌子,簡直是酒樓的招牌菜全上了,讓人看了口水直流。

  「尾巴掃乾淨了?」

  「一共三十七名死士,一個沒漏下。」

  包廂內多了一名黑衣男子,雙手環胸,抱劍而立,身形高大而令人望而生望,目光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冰巖。

  「誰家的?」司徒風絕面不改色的替妻子布菜,允許她喝一小杯桃釀,微醺更動人。

  「左相府出來的。」

  他手一頓,目光銳利如刀鋒,「那老賊他也敢……」

  「風暴哥哥,你還站著幹什麼,快過來一起吃。」掌櫃上太多菜了,肯定吃不完。

  一聽見風靈犀軟音輕喚,面色如冰的黑衣男子露出一抹寵溺的微笑,向她走近,惹得司徒風絕吃味不已。

  「嗯!」風暴一坐下,風捲殘雲似的狂掃桌上菜餚,他餓壞了,殺人也需要力氣,吃飽些再砍幾顆前來送死的腦袋。

  *

  「你說什麼,我的腿還有救?」是真的嗎?沒拿他開玩笑。

  「冷靜點,大哥,我知你此時的心情非常激動,可是要謹記隔牆有耳。」在自己府中還得百般防備,實在可笑。

  「隔牆有耳?」什麼意思?

  兩頰凹陷的司徒風華已失去往日光采,連一向被人羨慕的滿頭黑髮也黯淡無光,失去光澤,他就像行將就木的老人早已沒有一身生氣,活著就是為了等死,人已如灰。

  但是二弟跟他說他的雙腿還有恢復的機會時,古井一般的眼睛迸出光亮,雞爪似的十指緊捉二弟雙臂。

  只是一聽「隔牆有耳」,他忽然驚覺事情不單純,他都已經是一個無法行走的廢人了,還有誰會關注他,豈不是多此一舉。

  二弟會說出這話,肯定事有蹊蹺,他的腿傷有可能是有人刻意為之,為的就是不讓他行動自如。

  曾經風華絕倫的司徒風華雖然失去鬥志,頹靡不振,可他對政事的敏銳度還是存在,簡單的幾個字立即勾起他的警覺性,一點即通的將事情串連,面色微沉。

  「犀兒說你是中毒,而非重壓造成的雙腿壞死。」

  「中毒!」他眼神驚愕。司徒風絕低聲道:「大嫂。」

  司徒風華倏地一瞇眸子,「是她下的手?」

  「還不確定,但除了她我想不到別人。」八九不離十,他已經派出手下追查,遲早水落石出。

  「那個毒婦……」他咬牙切齒,枯瘦的手往坐下的輪椅扶手一拍,雙眼因怨恨而血紅。

  「大哥,不要為無關緊要的人弄傷自己,她本來就是外人,不用太把她當回事。」

  如果真是她所為,靖王府留不得她,若是她願意和離還能保住一條命,否則只有「暴斃」一途。

  「她毀了我一生……」司徒風華語帶沙啞,似乎為著自己的不幸而嗚咽,意氣風發的時候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落得被女人殘害的下場。

  「大哥,還不到失志的時候,你要振作,重新站起來讓所有人看看,我們靖王府的兒郎是打不倒的,什麼陰招詭計都難不倒,給予敵人痛不欲生的回擊。」他們兄弟聯手還有闖不過的難關嗎?

  聽到二弟的鼓舞,司徒風華冷卻多年的心又沸騰起來,點頭答應一聲,「好。」

  略微停頓一下,他又問:「她的毒從哪得來?」

  竟然沒有一個大夫看得出來,歹毒得令人髮指。

  司徒風絕一撇嘴,「沒人唆使她哪敢肆意妄為,不是司相爺便是宮裡的那位,唯一一次的聰明是進宮請旨賜婚。」

  司鳳無腦,盡做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大哥出事,難道她就有好日子過?司徒風華的眼神佈滿恨意和不甘,「告訴我實話,我的腿真的還能復原?」

  他如今只剩下這個希望了。

  司徒風絕握緊兄長的手,卻因握到一把骨頭而差點落淚。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本是眾人對大哥的讚揚,可是打從受傷以來,這些詞就離大哥遠去了。

  「總要試試吧!」頓了頓,司徒風絕皺眉道:「雖說岳母的醫術不錯,可犀兒……大哥,我也不瞞你,真不曉得。」

  「什麼?」他訝然,這是拿他試藥?

  「大哥,我信她,就算死馬當活馬醫活,賭她一回。」賭贏了,海闊天空,不成,不過保持原來的樣子罷了。

  司徒風絕的不確定叫司徒風華猶豫不決,他低頭看著怎麼掐、怎麼捏都沒反應,不痛不癢的腿,面泛苦澀。

  這時候,房門被推開,風靈犀赫然出現。

  「什麼叫死馬當活馬醫,你這話太傷人了,為了大哥的腿我還通令各地的風家藥鋪為我找藥,一搜集齊了我馬上來給大哥治腿,你倒是好,背著我說我壞話。」她是為誰辛苦為誰忙,還沒落個好字。

  看著小妻子蹶著嘴,一臉不悅,暗喊聲糟的司徒風絕趕緊上前,連哄帶笑賠不是,「是我嘴瓢了,說錯了,你是妙手回春女神醫,巧施神手閻王退,我是擔心大哥事到臨頭又退縮了,所以才用話激他,讓他破釜沉舟。」

  你哄妻子牽扯我做什麼,我就是個殘廢,還跑得過你不成?

  司徒風華用取笑的神情看向二弟,看到兩人之間流轉的情意,不禁眼神一黯的想到自己的從前,他也曾與人兩心相許,可惜造化弄人,各自嫁娶。

  「還破釜沉舟,你怎麼不把他放在火上烤,烤熟了就一了百了,不用浪費我千金一帖的良藥。」要不是其中有幾味極其稀有,還不一定找得到,不然她早為大哥治腿了。

  他乾笑,順手接過妻子身後北鳳手中提的藥箱,狗腿地說:「這麼好的藥當然要用對地方,良醫治良將,相得益彰。」

  「就你會說話。」風靈犀挑眉一睇,由鼻孔輕哼。

  司徒風華也跟著打趣,「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巧言令色的時候,以前小瞧你了,說起討好人的話信手拈來。」

  司徒風絕不甘示弱,「大哥,你的腿還沒治。」意思是不要得罪我,神醫是我家的,小心我記仇不給你治。

  他威脅,但小嬌妻卻拆他的台。

  「大哥不用理他,我幫你治。」風靈犀從打開的藥箱中取出玻璃制培養皿,這是特地讓人從海外買來的,數量不多,用於取血。

  「多謝弟妹。」看到二弟吃癟,他嘴角往上一揚。

  「自家人不用客套,北鳳,卷高世子的褲管,過膝。」她要先做個檢查,看看腿傷的程度。

  「是。」北鳳朝司徒風華走去,在他面前蹲下,兩手捉著褲腳便要往上卷。

  司徒風華急了,連忙出聲,「男女授受不親,不好勞煩北姑娘,我自己……」

  他才想說自己來或由二弟幫忙,可他的嘴巴沒北鳳的手快,話還沒說完,北鳳面無表情的完成主子的矚咐退到一旁。

  「醫者無性別,在我們眼中你只是傷患,不是男人。」戴上手套,風靈犀彎下腰輕壓對方雙腿,又觀察司徒風華的表情,應該萎縮卻腫漲的粗腿肚,正如她所料,壓不下去,裡面是積淤的毒血。

  不是男人、不是男人……這句話是罵人的吧!

  表情扭曲的司徒風華十分糾結要不要糾正她,看到悶聲偷笑的二弟,他耳根子都紅了,有揍人的衝動。

  「大哥,我先取點血看你中的是什麼毒,另外還會替你放血排毒,一次不會太多血,得慢慢來,等過幾天再用針灸除排餘毒,持續幾次你腿的情形將會大為改善……」

  「嗯,你取吧!」反正不痛……他自嘲地想。

  「好。」沒跟他商量,她便以手術刀劃了個極小的傷痕,惡臭得像腐肉的黑血不用人擠便由創口爆出,濃稠得都快黏成團。

  正常的血是一滴一滴,或是像水,而司徒風華的血如同蠕動的蚯蚓一條條,跟線一樣往外拉。

  「這是……我的血?」太驚訝了,成條狀。

  「對,你的血。」她先用培養皿盛了幾滴黑血,再等放出的血裝滿一碗,便替他止血。

  「它看起來很黑……」還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聞著像用水泡發的腐肉,浸泡在臭水溝一個月以上的味道。

  「這是毒血,因為沒法排出身體才呈現黑稠狀,最近這幾日都會是這樣的顏色,等會我開個藥,你一日三服,不能斷藥,是舒緩排毒的痛。」好在還來得及,再拖上半年就沒救了。

  「會痛?」司待風華不知該歡喜終於能有痛的感覺,還是苦笑「死」了多年的腿活了。

  「很痛。」隨著毒被排出,知覺也會慢慢恢復,那麼異常腫脹的雙腿也就會感覺到要爆開似的疼痛,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的。

  「我不怕痛。」就怕當個拖累家人的廢人。

  *

  正如風靈犀所言,排毒的過程真的痛到生不如死,司徒風華好幾次差點撐不下去而放棄,兩天一次的放血排毒就是活生生的折磨,他幾乎以為自己死了,在生與死之間排徊。

  但是看到兩個弟弟輪流跪在他身前擠血,他們被血染黑的手不停下,一下一下輕輕擠著,怕他痛不敢用力,他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強撐著不讓它滑落。

  家人們都在為他努力,他又如何能夠放棄?

  咬牙撐過十日的治療後,司徒風華原本青紫的雙腿退去腫漲,整整縮小了一圈,變成皮包骨的青白色,淡青慘白,很是嚇人,但和先前的腫脹一比好很多了。

  更令人驚喜的是,風靈犀找出了他所中之毒的配方,製作了對症的藥。

  司徒風華信心大振,更是積極地配合,除了療毒,也聽風靈犀的話做復健,試著做些簡單的運動,要慢慢讓腿恢復正常。

  不過連著數日從屋裡飄出濃重的藥味,引發司鳳的疑心,她不止一次想衝進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卻被院外的府兵攔下。

  司徒風華夫婦分兩個院落居住已經很久,他搬進前院的一個院落,本就不喜見到司鳳,如今得知妻子可能就是對他下毒的人,更是吩咐不准她踏入一步。

  「為什麼不許我進去,那是我的丈夫,我連看他一眼都不行嗎?」她一個勁的鬧,不看到人誓不罷休,越是一無所知她越是想弄個明白,想著法子一探究竟。

  「請回去,世子妃,不要為難我們。」以長棍擋在前面的府兵面色清冷,微微攏起的眉頭看出他的困擾。

  「是你們為難我……什麼時候我成為人人閃避的臭蟲,任誰看到我都一言不發的走開,我身為妻子,難道連關心世子都不成嗎?是不是世子病得很嚴重,才會日日藥不斷口的往裡送?」她故作委屈關心的套話。

  「恕我等不能告知,世子妃請離去。」府兵態度強硬,不因她的身份而退讓。

  一再被拒絕,司鳳惱了,「我就要進看誰敢攔我。」

  「請自重,世子妃。」

  司鳳尖叫,「不要叫我世子妃,你們眼中根本沒有我的存在!」

  每聽一回都備感羞辱,像是在嘲笑她有名無實,是個空頭世子妃,公婆不喜,夫婿無視,府中下人冷淡待之。

  風靈犀這時候來了,看著眼前撒潑的女人,頭痛無比。

  「大嫂,你怎麼又來鬧了,不是跟你說大哥在調養身子,休養期間最好不要受到干擾。」若她真出自關心倒還讓人高看幾分,偏偏……懷有目的而來。

  看著風靈犀,和她身後端著藥碗的丫鬟,司鳳腹中一把火往胸中竄,「憑什麼你能來,而我一步也入不得!」

  風靈犀很想說:因為狗都比你有良心。

  「大嫂,不是我要說你的不是,請問你哪一次見大哥不是大吵大鬧,一副要將屋子拆了的樣子,大哥身子不好,禁不起你一再鬧騰。」

  「哪對夫妻不吵吵鬧鬧,他是我的丈夫,我聲音高一點又怎樣。」他就該容忍她,而非不理不睬。

  風靈犀對她的說詞不以為然,「我和夫君不吵,他都讓著我。」床頭吵、床尾和這一套用不到他們夫妻身上。

  「你……」她一臉妒色。

  「不好意思,讓讓。」風靈犀看似沒用多少氣力便將司鳳推開,府兵往兩邊退開,她帶人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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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聯合起來對付她

  「什麼,全沒了!」章皇后暴怒,氣到兩眼發紅。

  「……一個也不剩,連屍體也瞧不見一具,滿山滿谷是血染紅的顏色。」花了多少心血才養成氣候的兵士,一夜之間成了血腥戰場,到處斷壁殘垣,血跡斑斑。

  「確定是死了嗎?」也許只是受傷,還能找得回來。太子神色陰鬱,「母后,那是兒子親眼所見。」

  因為不相信,他特地去了練兵的山谷,結果……他吐了。

  雖然沒看到一丁半點的屍塊,光是衝鼻而來的鐵銹味,他當下腿軟得站不住,心裡大感不好,因為要死多少人才有這麼濃重的血腥味,滲入地裡呈暗紅,往下一挖尺深全是血,還有未乾的血漬往下滲透?

  放眼一看,樹上、草間、花叢裡,無處不是鮮血,覆蓋大半的鮮綠,宛若血色山林,如果不曉得這是士兵被屠殺殆盡所造成的景象,他也白活了。

  太子陰沉沉地說:「而且,兒子昨天晚上收到了這個。」

  「什麼東西……啊!血!」章皇后命人打開面前一口紅木箱子,她探頭一看,當場嚇得倒退三步。

  「舌頭。」太子臉色陰沉。

  「舌……舌頭?」為什麼要讓人送來這噁心的玩意兒,快嚇死她了,她的心還怦怦跳。

  「兒子讓人數過了,不多不少一萬根舌頭。」

  聞言,章皇后的臉沉到快滴墨,「剛好是我們養在城外的私兵數目,倒是沒漏掉。」

  「母后,不只是城外一萬私兵。」太子面上的憤怒轉為恐懼,他有種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感覺。

  章皇后手指一顫,「什麼意思?」

  她不想問,卻又不得不問,隱約中她有不好的預感,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右邊的眼皮子跳個不停。

  「因為一早收到血淋淋的整口箱子舌頭,因此兒子不放心連放了三十幾隻信鴿,可是一隻也沒回來,也就是說,不是沒機會飛出京城,要不……」他不敢說出心中的懷疑,那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太子,你不要自己嚇自己,應該……」章皇后忽然啞了音,沒法說下去,她自個兒也清楚,八成不樂觀。

  「母后,要怎麼辦,若手上的兵力真沒了,我這太子之位還坐不坐得住?手上籌碼不夠如何去爭。」太子慌了,困獸一般的走來走去,不時喃喃自語,幾乎陷入瘋狂了。

  章皇后一喝,讓太子清醒,「急什麼!也許是對方故弄玄虛想讓我們自亂陣腳,你一急不正中其下懷,中了他們的圈套,當務之急是確定眼下狀況,不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嘴上雖然說得鎮定,可心裡急得上火,她急迫的想知道太子另外的藏兵是否安好,還是如城外的私兵被人一鍋端了。

  人死了不打緊,但是後續的發展才是關鍵,一下子死那麼多人,皇上會毫不知情?

  她怕的便是消息走漏,上達天聽,即使她貴為皇后也難逃一死,私自囤兵視為謀反,死罪一條。

  「母后,您覺得會是何人所為,司貴妃嗎?」為了八皇子,她肯定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想盡辦法趕盡殺絕。

  章皇后冷笑,「她沒那個本事,為了一個男人我們明爭暗鬥二十餘年,她有多少能耐我一清二楚。」

  要不是司相爺暗地裡給她支招,她本身又有幾分手腕,不然早被她弄下去了,哪還有和她爭寵的司貴妃。

  「那還有誰敢和我們過不去,我是太子,日後的皇帝,動了我的根我就讓他滿門抄斬。」豈有此理,堂堂太子也敢招惹,不怕誅九族嗎?

  皇后冷靜下來,仔細思考,腦海中浮出三個字。

  「靖王府。」

  「靖王府?」靖王都是沒牙的老虎了,他還啃得動人肉?

  「本宮指的是他唯一有勇有謀的二子,璃郡王。」

  唯有璃郡王有帶兵打仗的能力,而且手中有兵,至於老三雍郡王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他能帶著士兵在操練,卻不是將領的人物。

  如果司徒風華的腿沒廢,她第一個猜的人是他,可惜老天不容他,將他馬上跨鞍的長腿給廢了。

  一聽有可能是璃郡王,吃了大虧的太子兩眼一瞇,「他真是無視天家的刺頭,專挑咱們家的人來下手,明擺的好處送到面前不激涕零也就罷了,還直接打臉……」

  一想到那天在如意酒樓的事,他渾身都要顫抖,氣的!

  還有一身銅臭味的郡王妃,自以為有錢便能凌駕一切,用著軟刀子往他身上割肉,他們都給他等著,早晚有一天他會一一討回來。

  「你說的好處是宜安?」

  對此,章皇后不以為然。

  若是貪慕富貴,想攀高枝的寒門子弟也許會欣喜不已,當是天上掉餡餅,可是對於靖王府而言,已經位極人臣了,他們沒必要給自己找一個甩不掉的麻煩。

  一開始章皇后也是樂見其成,希望能撮合女兒和司徒風絕成一對兒,她也想給女兒找個好婆家,靖王府是再好不過的好去處,門風端正的人家定不會讓女兒受委屈,何樂而不為?

  後來她發現一生正直的靖王生的司徒風絕卻是小狐狸,他看來作風嚴謹卻生性狡猾,每回天衣無縫的算計都能順利逃脫,反過來將人一軍,弄臭女兒名聲,她便知道這是一頭不能駕馭的野獸。

  於是她放手不管,由著女兒去胡鬧,若有一天成了呢,那就皆大歡喜,兒子也得到強而有力的靠山;反之,憑女兒的蠻橫性子就算得不到想要的男人,最起碼也會鬧得靖王府雞犬不寧,讓人永無寧日。

  誰知她錯估了司徒風絕的狼性,那是個狠人,真的敢拿命來拼,而他們是玉瓶,多有顧忌,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他們面對司徒風絕是節節敗退。

  「要是他肯娶了皇妹就沒有今日的事,可是他不知好歹,整天像搖頭擺尾的狗跟在郡王妃身邊,無微不至的寵上了天。」太子說得不屑,他承認郡王妃姿容上乘,是不可多得的極品美人兒,不過男兒當志在四方,豈可沉溺在兒女情長?

  太子不懂簡單的情愛是多麼難能可貴,身在皇家的他永遠碰不得,也體會不出箇中滋味,他要的是權力,是萬里江山,是高高在上的位置,唯我獨尊的稱霸天下。

  「就是他沒娶,才會逼得我們快成喪家之犬,回頭把手邊的人都派出去,查清楚其他據點是否還在,而且要把自己拉出來,不能讓人拔出蘿蔔帶出泥,最後查到你身上。」他們要撇清,置身事外,免得引火自焚。

  「我曉得了,母后,下晌我把東宮的幕僚全召集起來商討對策,絕不讓人踩在我們頭上。」他是太子,他還沒輸,就算私兵全都沒了他還能東山再起,再用三年培植得力手下。

  「好,你先回東宮,本宮有事會再找你……」

  章皇后打發兒子回宮,她好向父親承恩公府求助,他們私底下有不少害人的陰招,正好可以為她所用……

  「皇上駕到——」

  這四個字不斷的迴響,剛得知私兵被剿的章皇后心中發虛,一反平日的驕傲矜持,親自下榻迎接聖駕,少見地垂目躬身。

  夜梓一到,乍見妻子的隆重禮節也嚇了一跳,第一個反應是以皇后的驕傲不可能向人低頭,除非有事相求。

  來不及走的太子心虛,下意識地躲到了柱子後頭。

  「平身。」他手一揮讓人起身。

  「謝皇上。」章皇后表面鎮定應答,心裡想著並非初一、十五,皇上怎麼平白無故在白日來到皇后寢宮,莫非他知曉什麼了?

  夜梓好似沒有察覺異樣,直接坐到榻上,又讓章皇后也坐。

  「呵呵……朕今天有件大喜事要與皇后說,讓你也為朕高興高興。」好事要與最親近的人分享,讓他們與君同樂。

  「皇上什麼事這麼高興,瞧您樂呵呵的,讓臣妾也想知道。」口不對心的章皇后強裝出笑臉,但內心忐忑不安,時不時的打量夜梓,看他可有異樣神色。

  「這事真該大加賞賜,可璃郡王說靖王府的庫房已經滿得裝不下,郡王府那邊也東西太多騰不出地方,他請朕直接派人到皇覺寺門口施粥七天,以彰顯天恩。」

  真是好孩子呀!

  事事為朝廷設想而不居功,把功勞推到他頭上,實在欣慰。

  「璃郡王做了什麼?」章皇后眼神一閃,皇上笑得越開心,她眼底的郁氣越深濃。

  自從那女人的女兒進京後,皇上日日笑口常開,不時召見「侄女」,連帶著對靖王府的猜忌一掃而空,榮寵更勝於以往。

  「是呀!那孩子就是直性子,看不慣不平事,閒時帶著朕的小侄女到城外遊玩,遇見一惡霸欺負良民,他出手教訓後,那人居然自稱是軍中校尉,以他耿直的性子便一路往下查……」

  璃郡王耿直?這話皇上說來不臉紅嗎?慈不掌兵,能接下靖王兵符的人豈是池中之魚,只有皇上老眼昏花把猛虎當成家貓,溫馴的任他摸摸頭。

  章皇后的心越跳越快,手心的汗濕了半條絲絹,她心分兩半,一邊想著皇上老了,才會看不清楚司徒風絕的本性,拿他當晚輩看待;一邊是暗自惶恐皇上說出令人心驚膽顫的話,她不僅要保下自己,還要把太子拉上岸,半點污水不沾身。

  「哼!在朕的腳底下竟然有匪徒為亂,以士兵身份混淆視聽,以假亂真危害百姓,壞我天朝威名,風絕那孩子一轉身回營帶了一隊先鋒軍前去圍剿,殺得片甲不留……」果然虎父無犬子,都是好的,把潛藏的隱患一舉殲滅。

  「真是他!」

  忽地一聲驚呼,說得正在興頭的夜梓一扭頭,龍目微瞇,「太子,你也在呀,朕方才怎麼沒瞧見你?」

  真是叫人瞧不上眼,毫無當年他浴血而戰,橫掃千軍的氣勢,身為太子卻像見不得光的老鼠躲在銅柱後,探頭探腦更像鼠輩。

  可是矮個子當中拔高個兒的,他不指望太子開疆闢土,只要能守成就不錯了,把錦繡江山給下一代,他也算圓滿了。

  唉,再看看吧!好歹是夜家的種。

  「父……父皇,兒臣來向母后請安。」

  夜梓進殿時,太子一時慌了手腳,以為父皇是來拿他治罪,便匆忙的往柱子後頭一躲,如今才發覺失策。

  他是怎麼想的,虎毒不食子,父皇就算對他不滿意也不會立刻讓人把他拖下去、治他死罪,是他做賊心虛先漏了餡。

  十分懊惱的太子苦著臉從銅柱後走出,向皇上行了個臣禮,然後站到皇后身後,尋求庇護。

  「請安就請安,你躲什麼躲,朕又不會吃了你。」夜梓恨鐵不成鋼地說,瞧他沒出息的樣子,怎麼別人家的孩子就比他出色?

  太子很勉強的才壓住各種情緒,乾笑著說:「父皇,兒臣怕驚擾您才想著迴避,沒想到聽您說璃郡王的英勇事蹟聽到太入迷,一不小心發出驚呼。」

  母后說得沒錯,是璃郡王所為,只為報復他四下讓人散播璃郡王怒打金枝的假消息,逼迫他加入太子陣營。

  對於太子的解釋,夜梓不予置評,只擺擺手道:「不過這還是小事,別太吹捧他,小孩子一捧容易驕傲。」

  小孩子?他都二十出頭了!

  若是司徒風絕親耳聽見,可真哭笑不得,若他再努力些,很快就能當爹了。

  「這還是小事?」什麼叫大事?章皇后不安的看著鏤空花梨木花幾上用玉石做的盆栽,她心一抽,一抽地抽緊。

  「你們一定不曉得朕今兒早朝見了誰?」夜梓邊說邊露出欣慰的淺笑。

  「是誰?」能讓皇上如此看重,絕非尋常人物。

  「司徒風華。」

  「什麼!」章皇后驚得從鳳榻站起來,目露驚色,那個廢人……他上朝了?

  夜梓說得既感慨又激動,「他一身銀白色盔甲,紅纓長槍負於身後,氣宇軒昂走進金鑒殿,聲音渾厚的對朕說:『臣,回來了,帶上十萬匪徒首級上繳,望吾皇千秋萬代,永世太平!』」

  當時他一聽眼眶就紅了,靖王長子出生的那一天他還抱過他,「風華」的名字便是他賜下的,願那孩子風華卓然,清逸無雙,做個不負天地不負君的好兒郎。

  因此司徒風華戰場大敗,不良於行,灰心喪志,他也是難過的,不僅僅是出於長輩對晚輩的愛護,還有惋惜朝廷失去一名良將。

  「他……他不是殘廢了嗎?」章皇后耳朵嗡嗡作響,不敢相信腿廢了,還有能治好的一天。

  夜梓意味深長的看了妻子一眼,「朕的小侄女治好了他,這個淘氣的小丫頭深藏不露,她的醫術不比她娘差,當年朕的命就是她救的,還不止一次……」

  又是溫顏!

  一提到那個女人,章皇后便感覺到一陣恨意,恨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置身在什麼情境之中,腦子空白一片,就剩下一個「恨」字。

  這一輩子她就陷在名為「溫顏」的魔咒中,因她而怒,因她而恨,因她失去自己,不斷地想去超越她,取代她在夜梓心裡的地位。

  可是她用了美好的年華去努力,得到的卻是一句:畫虎不成反類犬。

  她悲哀地發現,在夜梓的心裡,沒人比得上幾乎無所不能的溫顏,她是神壇上的唯一,供人膜拜,她和司貴妃不過是卑微的可憐蟲,乞求夜梓的施捨垂憐。

  章皇后的思緒飄得好遠好遠,等她再回過神時,夜梓早走了,就連她的兒子也毫不關切她,匆匆地跑了。

  她失魂落魄的苦笑,笑自己的愚蠢與天真,事到如今,竟然還在奢望夜梓對她的感情。

  那顯然是永遠都得不到的。

  不知呆坐了多久,驀地,章皇后站直身子,往司貴妃的馨華宮走去。

  她們該聯手了。

  爭了一輩子、恨了一輩子,為了一個男人水火不容,可是她們得到什麼,再也離不開的牢籠嗎?

  章皇后到了馨華宮,發現殿門口無人,寥寥幾名宮女隔著一段距離守著,見宮女要通報,她讓身邊伺候的女官和宮女攔住。

  踏上漢白玉階梯站在宮門外,她冷不防聽見向來嬌媚可人的司貴妃居然發出咆哮,

  一聲高過一聲,彷彿遇到人生不可承受的艱難。默默聽了一會兒,她描繪精湛的唇為之揚起。

  「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司貴妃居然用了「我」,可見她多生氣,氣得忘了在宮中的身份。

  與司貴妃爭執的是個男子,正是她的兄長,兵部尚書司成文。

  「你不用對我大吼,我比你更難以置信,你自個兒說說你在宮裡做了什麼,還是得罪什麼人,為什麼會有人將矛頭指向我們左相府,一夜之間殺光府裡養的死士。」更叫人膽寒的是,幾乎是無聲無息,死士們就被殺了。

  幾百名死士死狀慘烈,全是一刀割喉,死時兩眼並未闔上,像是驚訝,或是對方身手快到令人無法反應,至死都沒看清楚是誰殺的才死不瞑目。

  司貴妃花容憔悴的搖著頭,發上珠釵跟著搖搖欲墜,「我一個出不了宮門的後宮女子能做什麼,除了弄死幾個小嬪妃外,我還不如你們在宮外消息靈通,有什麼傳到我耳中已是無計可施。」

  「那八皇子呢?」肯定是那蠢外甥急功近利,想早一日一步登天,不能被太子搶先一步,卻露了端倪。

  「八皇子……」一聽到近日流連青樓的兒子,司貴妃勾人的鳳眸一瞇,露出一絲恨鐵不成鋼的遲疑。

  「他最近和定國公府那個紈褲走得很近,你是曉得的吧。」司成文看她的表情,語氣越發不滿,養出這樣的兒子,還想跟人爭位?

  風家什麼沒有,銀子最多,出手闊綽,根本不把銀子當銀子看,整把整把銀票往外灑,司成文口中的紈褲指的就是風靈凌。

  只是他不知曉所謂的青樓也是風家產業之一,花再多銀子,裝什麼多金公子,最後銀子還是流進自個兒口袋,一文錢也沒散出去。

  反而八皇子被禍害慘了,不僅沉迷酒色,還浪費了許多銀錢。

  相府死士之死是金鷹衛下的手,因為他們無意間得知八皇子準備對風靈犀下毒手,所以他們先下手為強,趁其不備收割人命,讓他們再無機會出手。

  風靈凌還傳信回家,風靈聞下令,一不作二不休的斷了相府所有的財路,不論是糧或是鹽,以及兩座私采的鐵礦,一併收了。

  此時的左相府也是亂成一鍋粥,急得焦頭爛額,他們是連根子都被人抽走,還有藏在某個深山野嶺洞穴內的兵器也不翼而飛。

  他們個個都在想,是誰,是誰有這樣的本領,將根深蒂固的相府連根拔起?卻未曾想過跟風家有關,風靈凌紈褲的姿態完全迷惑了他們。

  「大哥,你必須幫我,不然我一人在宮中孤立無援。」她擔心大樹傾倒,她最大的支撐也轟然倒下。

  司成文譏誚地說:「我都自身難保了還如何幫你,要是被人發現那批武器我們就完了,爹身為相爺都打算呈表致仕,趁事情尚未爆開前舉家離京,以免滿門三百多人無一活口。」

  「那我和小八怎麼辦,你們要看我們去死!」司貴妃抓住兄長,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指甲掐入,相府不能倒,她也不能讓相府抽身,她的兒子日後才能做君王。

  「別問我,我頭大得很……」

  不等司成文把話說完,一身鳳袍的章皇后緩緩走入,把兩人驚得雙眼睜大,微帶駭色的想著:她幾時來了,又聽到多少談話?

  章皇后信心滿滿地笑了,「何必在這兒愁眉不展,心驚膽顫呢!只要把源頭剷除了便可高枕無憂,司青鸞,你我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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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嗯?什麼味道……好像是……煙?

  驟地清醒的風靈犀睜開異常清亮的眼,她看了一眼鑲嵌在床頭牆面上的夜明珠,再轉頭看向睡在身邊的男人。

  這麼大的煙味,他居然睡得如此沉,這太不正常了。

  風靈犀蹙眉,揚聲喊,「北鳳。」

  不是立即的,過了一會兒,比以往的反應慢上不少,一道微弱的聲音才幽幽傳來。

  「郡王妃,奴婢在。」

  「外面怎麼回事?」

  「好像是失火了。」濃煙好大,幾乎看不見前方。

  「失火?」在一日三班的府兵巡邏下,靖王府中竟無一人發現王府有異狀……糟了,有人縱火,這是狗急跳牆,最後一博,不把人弄死也要同歸於盡。

  風靈犀飛快下令,「叫醒東嬌,發出風家的求援信號、把十三金鷹衛調來防守,要快,不要耽誤了!」

  「是。」

  以往懶洋洋,動作慢如烏龜,慢條斯理的風靈犀此刻行動迅捷如風,一下子就穿戴整齊,簡單地綰髮於頭頂,用珠釵固定住,而後才從嫁妝匣子下方的小暗格取出一物,拔開塞頭放在丈夫鼻下一晃。

  不一會兒,司徒風絕撐開沉重的眼皮,覺得頭很重左右搖晃,想搖掉莫名的暈眩,等暈眩稍微退去,他才看見站在床邊的妻子,她身上穿著不同以往的貼身衣褲,像是飛簷走壁的……女賊?

  「犀兒,你……」半夜不睡想去當女飛賊嗎?劫富濟貧,行俠仗義。

  「噓,別說太多話,府裡出事了。」也是她太大意了,忘了爛船還有三斤釘。

  「出事?」他眼神一冷,欲從床上翻身而起,不料身體竟然一軟。

  「小心。」風靈犀上前扶住丈夫,讓他慢慢地雙腳踩地,再為他穿好日常衣物。

  「我這是怎麼了,渾身無力……」他的手竟然抬不起來,連握拳的氣力也沒有。

  「你中了迷煙。」她將三指搭在他脈搏上,眉頭輕輕一蹙,而後從腰上繫著的小腰包取出個煙青色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藥丸。

  「迷煙?」他順著妻子的手和水吞下藥丸。

  「你沒發覺四周都是煙嗎?煙裡有毒,一旦吸進了煙霧便會沉睡不醒。」

  她不知煙漫開的範圍有多大,但府裡少說有千人,包括王府府兵……他們如果都中招了,後果不堪設想。

  「那你呢?有沒有事?」司徒風絕著急的查看妻子有無異狀,吃過藥恢復一些力氣的他連忙將人抱住。

  風靈犀搖頭,扶他往外走,「我打小被娘和師公當寶貝,什麼珍稀藥材都往我嘴裡塞,早就百毒不侵,就算是鶴頂紅、斷腸草我都當糖豆吃。」

  「你沒事就好,我心也安了一半。」

  確定她毫髮無傷他才鬆了口氣,只是走出屋子,他剛放下的心又提高,訝然發現四周濃煙密佈,煙霧瀰漫中又有火光四竄,越升越高的熱度撲面而來,頓時他臉上感到灼燙,有如火在燒著……

  「不好,父王、母妃,還有大哥!他們萬一中了迷藥,被困在火裡……」他心急地想去救人,可一往前走一步便撲倒在地。

  「郡王爺,世子爺和三爺帶兵出府,去了城外的較場進行十日的野外操練,還有三日才回府,應當無事。」匆忙趕來的東嬌髮髻微亂,一邊的腮幫子上還有側睡的紅色壓痕。

  司徒風絕也想起這件事了,但是……

  「父王和母妃……」他得去救他們。

  司徒風絕掙扎著要爬起身,風靈犀已經上前扶他,一邊安撫,「夫君,不要心慌亂了手腳,我的人來了,他們會救出公爹婆母。」

  風靈犀拉住丈夫,不讓他以身涉險。

  聽她這麼一說,他略略鬆了口氣,注意力一時轉移到了別的事情上,「你……你們怎麼沒中迷煙?」神色清醒,行走自如,沒有渾身無力的狀況。

  東嬌和北鳳一左一右的站在風靈犀,做護衛姿態。

  「你身體裡不只中煙毒,還有叫做『三日醉』的奇毒,雖然我讓你服了能解百毒的百花玉露丸,但藥效沒那麼快,靜待一刻體力才會慢慢恢復。」對方的心思還真周密,光是迷煙還不放心,多做了一層防範。

  「三日醉?」聽來不是什麼好東西。

  「顧名思義是醉三天,但是醉後是長睡不起,人因不吃不喝而逐漸死去,最多十五日便藥石罔救。」

  「這般陰毒?」竟然有人敢用這種毒毒害王府內的人。

  「是陰毒,但解法也不難,用十年以上的桃花釀便可解毒。」風靈犀目光一轉,看著兩個丫鬟微微一笑,「北鳳和東嬌之所以未中毒的原因是因為從小侍候我,我喝湯她們吃肉,吃進不少好東西。」剩下的不見得是廚餘,有時候是精華。

  「哎呀!」東嬌、北鳳聽了之後都感驚訝,主子老叫她們一定要吃完,說是為了她們好,原來如此。

  有了風靈犀的勸慰,司徒風絕才不堅持著要去救人,能夠到安全的地方運氣逼毒。

  而危難時刻才看得出能耐,風靈犀展現沉穩從容一面,有條不紊的安排事情,風家的人手已經趕到,以救人為先再救火,先救出昏迷中的下人和府兵,帶到練武場,仔細搜查每一間房子內外是否還有人。

  被救出的人已有多人醒過來,但身體還是感覺很重,即使吃了風靈犀讓人分送下去的解毒藥丸,還是副昏沉沉,宿醉剛醒的樣子,能自理就不錯了,別說幫著救火。

  一個時辰後,風靈凌帶人過府來,還帶著簡單的物資,譬如乾淨的飲用水、食物、衣物、棉被和行軍用大帳蓬,讓人有個躺下休息的地方,不用受風沾露。

  不必說,還真是幫上很大的忙,僕婢之中還有孩子,有了遮風避雨的地方,他們可以安心睡一覺,得了風寒的人也不多,在風靈犀的安排下井然有序,無人哭鬧。

  司徒渡和段輕煙是第一對被救出的人,他們身形狼狽,滿臉是濃煙熏出來的黑,穿著單衣,腳下著襪無鞋。

  「父王、母妃,您們受驚了。」司徒風絕一臉愧色的跪在靖王夫婦面前,臉上有著劫後餘生的慶幸,人沒事都安好就好,財物的損失不算什麼。

  「沒嚇到,你快起來,別跪,父王和你母妃也是刀光劍影殺出來的,這點小火本王還不放在眼裡……咳、咳!」

  被煙嗆傷喉嚨的司徒渡輕咳兩聲,段輕煙伸手輕拍他後背,兩人都已經梳洗過。

  「就你說大話,也不首看多大歲數,都一把老骨頭了。」段輕煙念叨了句,又溫柔地看著次子,「不過你父王沒說錯,當年的皇宮內亂死了不少人,一堆堆的屍體用推車運出來,在城外燒了三天三夜才燒完……」

  那場面很是壯觀,卻也十分驚心,膽小的人怕是連夜惡夢。

  「說什麼燒屍,別嚇著咱媳婦,犀兒,你聽聽就好,都陳年往事了,提起來臊人。」要不是她爹伸手推了他一下,把他從箭雨下捎出,他這條老命早就沒了。

  風靈犀為二老披上毛毯,再送上兩杯熱茶暖暖胃,「爹,我膽大著呢!小時候爹娘在床邊說給我聽,哄我睡覺,爹還偷罵你,一個困住敵人的陣法教了你百八十遍你還學不會,氣得他想把你丟進豬圈裡,讓你跟豬學聰明。」

  風震惡的意思是人不如豬,豬都比靖王聰明。

  「呿!明明是他沒耐性,教到一半就走人,我這半吊子本事全拜他所賜,他還好意思嫌棄我笨。」一提到往日時光,司徒渡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跳腳罵了風震惡,像個年輕小伙子似滔滔不絕的說起過往,好似那個和同伴笑鬧的少年郎。

  本來擔心父親因王府被燒而抑鬱的司徒風絕看了妻子一眼,輕握她小手,感激她僅用幾句話就活絡了氣氛,讓人忘了不甘和熊熊大火中的靖王府。

  「這火是怎麼燒起來的,我聞到一股火油味。」對味道十分敏感的段輕煙看向二兒媳。

  風靈犀頓了一下才回答,「是有人放火,媳婦的人還在查……」剛說著,一條人影被人從空中拋下,砰的一聲落地,旋即一道碩長的身影落地,臉上戴著黃金打造的鷹形面具,目光銳利如雄鷹,只露出薄抿的唇。

  「風暴哥哥!這是……」

  「她和十二名身著黑衣的蒙面人站在府門外看著火光笑得得意,說著『燒吧,我就是要燒光一切』,所以我把她捉過來了,順便一提,她是靖王世子妃。」說完,他又運起輕功走了,彷彿不曾來過。

  靖王府上下群聚在練武場,他弄的這出不僅僅司徒渡夫婦和司徒風絕、風靈犀看見了,其他的府兵和下人也看見了。

  瞬間,整個練武場像炸開似的,處處都是議論和咒罵聲。

  「什麼,世子妃?」

  「她是司鳳……」

  「天吶!她想燒死我們,怎麼這麼惡毒!」

  高空墜下的司鳳有些回不了神,腦子渾渾噩噩的,像是灌了水似,過了好一會兒才在嘰嘰喳喳的人聲恢復意識,她揉著發疼的額側把頭一抬,愕然的一僵,瞠目而視。

  「你……你們為什麼都在,不是死……死了嗎?」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幻覺,她看錯了,應該化作灰燼的人怎麼可能好端端的?不相信眼前所見的司鳳不斷的自我催眠。

  「你那麼希望我們死?」

  看到婆婆一臉厭惡的看著她,這些年不受待見的委屈一下子爆發出來,司鳳神情瘋狂的大吼,「是的,你們都該死,一個也不能活,我要你們全部死在我面前,被火燒成灰燼,什麼也不留下!」

  「為什麼?」段輕煙難以理解,他們供她吃、供她住,供她任意揮霍,除了沒法當她是自家媳婦外,她要什麼幾乎都有。

  「你、你、你……你們一個個都瞧不起我,認為我不要臉,無恥,利慾薰心,但有誰問過我在想什麼?我只是無可救藥的愛上司徒風華,想和他在一起,你們為什麼不肯成全我,把我當外人看待非要逼我離開……」她指著府裡幾位主子,唯獨跳過風靈犀。

  「所以你對世子下藥?」風靈犀突然一問。

  司鳳眼睛一閃,低聲笑起來,「因為那女人要出嫁了,他要去搶親,他說要把我送到庵堂,然後過段日子再向外宣佈我因病身故好迎娶心愛女子,我聽見了,他好狠的心……我不讓他走,他走不出去……」

  「你錯了,那只是我和三弟鬧著玩說的胡話,其實早在我說話的三天前她就嫁了,我還站在路邊目送她出閣。」

  聽說靖王府走水,跟弟弟匆匆趕回的司徒風華正好聽到這段話,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咬牙說了這麼一句。

  他萬萬沒想到,只不過是一句玩笑話,卻造成了自己數年的痛苦,還險些毀了全家。

  「什麼?」司鳳刷地面色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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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善惡到頭終有報

  一個誤會引發一場悲劇。

  司鳳知道自己跟司徒風華的婚事是搶來的,最在意的始終是司徒風華放在心底的那個人,只要有關那個女子的事她就無法冷靜,必須做什麼才能平息紊亂的思緒,她真的恨自己為什麼不是他的最愛。

  她經常進宮跟司貴妃訴苦,想著自己如果掌握了王府中饋,掌握了錢財,是不是司徒風華也要看在這件事上對她好一點?

  可誰知都是反效果,把人推得越來越遠不說,還遭到公婆的厭棄。

  她不甘心,跟司徒風華幾乎是日日爭吵,心中的怨恨也越來越多,有意無意地透露靖王府的事情給司貴妃,為靖王府添堵。

  只是要她害人她是沒想過的,那時候她尚未完全泯滅良善的一面,直到無意間聽見司徒風瑾笑著對大哥說:「前大嫂要嫁人了,咱們府裡這位大嫂怎麼處理?」

  那時還沒受傷的司徒風華故意捉弄三弟,假裝傷心說要去搶親,再把有名無實的女人送走,庵堂是不錯的去處,哪天就暴病身亡了,連和離都不用,直接娶新婦。

  偷聽沒好話,又不敢當面挑明,心口破了一個洞似的司鳳哭了好幾日,徹底記恨上了司徒風華。

  司徒風華出征之後,有一日,她又進宮向司貴妃訴苦,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還把王府裡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訴姑姑,想要姑姑替她拿主意,好挽回丈夫的心,她不想再孤伶伶的獨守空閨。

  司貴妃笑笑的拿出一包油紙包著的白色粉末,囑咐侄女等司徒風華回來,把藥粉灑入司徒風華的飲食中,他便會留在她身邊。

  沒多久,受了重傷的司徒風華被送回王府,司鳳主動提起要照顧丈夫。

  本就是夫妻,由她接手無可厚非,因此包括王妃在內的人都無異議,想著她總不會害自己的丈夫吧?

  誰知最毒婦人心,她還是選擇下手了,從此司徒風華不良於行,成為眾所皆知的廢人。

  司鳳萬萬沒想到是這種方式的留下,而一個廢人也只讓她覺得厭煩,她又是後悔又是憤恨,她不想承認眼前的局面是自己的錯,把一切都怪罪到靖王府眾人身上,認為若不是他們冷酷無情,她又怎麼會走進深淵?

  心思扭曲的她,在接到家裡傳信後,二話不說決定照著計劃走——放火燒了靖王府。

  對於下毒的事情,司徒風華不想追究,但造成全軍覆沒且火燒王府這件事實在太大了,她還在府裡的三口水井投毒,實在不能原諒,司鳳被關押了起來。

  至於靖王府上下,人不可一日不飲水,加上一日三餐都會用到水,因為水井被投毒的關係,除了風靈犀主婢三人,其他人都中毒了。

  她們連著好幾天都忙著為所有人解毒,同時中了兩種毒對身子的危害極大,所以用藥之餘還得食補,吃得飽人才強壯,病痛不會入身。

  風靈犀管得很多,幾乎什麼都管,小從一人一雙筷子,大到全府的吃食和日常所需,有時她覺得自己像個陀螺,往地上一站就轉個不停。

  而司徒風絕則是負責王府重建,滅完火得清理斷垣殘壁,盤算王府損失和原地重建,聯絡土木工人。

  叫人意外的是,蕪萋院算是完好無缺,只有小廚房燒了起來,對此,大家都在慶幸,因為風靈犀的嫁妝都在呀!

  與她的嫁妝相較,王府的產業真的不值得一提。

  其實靖王府的銀子不多,還買不起風靈犀陪嫁的血珊瑚,他們用來維持王府開支的收入大多來自城外莊子的收成和幾間鋪子的營利。

  小倆口各忙各的,白日裡很少碰到面,到了夜裡又累得沾床即睡,若是有事得了過了好久才發現。

  譬如現在。

  「……不好了、不好了,璃郡王妃,世子爺和雍郡王受了好重的傷,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頭的馬車裡,他們一身是血好嚇人,您快去瞧瞧,我怕去晚了就沒救了……」

  聞言,目光一閃的風靈犀神色淡漠地看向眼前身著紫色比甲的小眼睛丫鬟,「你怎麼知道我是郡王妃?璃郡王呢!」

  丫鬟狀似茫然的說道:「奴婢沒看到郡王爺,是門前的侍衛告訴奴婢,郡王妃正要出門……您快跟我去瞧瞧吧。」

  小丫鬟一說完就用力拉著她的手臂往角門外一輛馬車走近。

  嘴角一勾的風靈犀任由她拉著走,一陣很濃的血腥味飄了過來,雖然知道有異,風靈犀卻沒有停下腳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在裡面,您上去看看……」丫鬟忽地把人往馬車裡一推,一溜煙的鑽進人群。

  跌進馬車的風靈犀尚未見到人,一片白茫茫的霧狀物朝她臉上一罩,馬車內的空間不大,不管她往哪閃都會吸進些許霧氣,她索性不閃了,正面迎上。

  驀地,她眼一閉,倒向馬車側邊的坐墊,不省人事。

  低著頭,戴著斗笠的車伕鑽出車廂,坐在駕車的位子上,一鞭抽向馬屁股,這一鞭抽得很重,吃痛的馬兒揚蹄狂奔,好幾回差點撞到人,一路不停的往城門口跑去,最後出了城。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停下來,旋即人聲響起。

  「把人搬下來。」

  「是。」

  風靈犀像米袋似的被人從馬車上扛下車,扛著她的人往前走到一段羊腸小徑,四周有著奇怪的香味,說是花香,味兒太重,還有點刺鼻,可是又不是果香,時濃時淡,聞久了胸口發漲。

  「把人放下。」

  「是。」扛人的男子不怕摔痛了風靈犀,將人重重的扔下,在他眼中她已是死人,痛不痛並不重要。

  「我把人給你帶來了,你想弄死她,或是活生生折磨都成,這事都與我無關,不能把我扯進去。」他還想多活幾年,吃香喝辣過富貴日子。

  「知道了,我不會讓人知曉你在背後幫本宮,答應你的銀子本宮會使人送到府上,替本宮辦事還會虧待你不成。」女子說得不屑,這些年若不是她照顧著他們,一個個能腦滿腸肥,欺男霸女嗎?

  她這個弟弟,過河抽板可做得真順手,絲毫不顧慮她也是章家人。

  遮住臉面的連帽斗篷一取下,露出章皇后略顯蒼老的臉,她兩鬢的頭髮已樑上霜色,更顯得美人遲暮的滄桑,昔日的美貌不在,有的是折不斷的驕傲,一直挺直背脊。

  「不要怪本宮心狠手辣,誰叫你是溫顏的女兒,本宮殺不了她,只好從你身上洩憤,你要怪就怪她虧欠本宮太多,本宮也就討點利息回來而已,到了陰曹地府可別喊冤……」

  這漂亮的臉蛋長得好像溫顏,讓人好想割兩刀。

  說做就做的章皇后命人取來一把匕首,她眼中帶著熾熱的瘋狂,興奮不己,對著地上女子的臉比劃兩下,考慮要從哪裡割才血流如注,徹底毀了這張蠱惑男人的美麗面孔。

  真到了關鍵時刻她反而難以抉擇,東瞧西瞧想看最後一面,等過了今日這臉就不存在了,做成人面鼓交給樂師敲打,日日打臉肯定很有趣。

  因為仇人就在眼前、她的腳底下,本來迫不及待的章皇后倒是不急了,她要好好享受勝利者的滋味,看著底下的人一點一滴的失去生命,哭著向她求饒……

  「你到底殺不殺呀!地上很涼,躺久了很不舒服。」不能翻身腰好痺,腿沒法伸直,腿肚兒抽筋。

  看到突然站起身的風靈犀,正在自我陶醉的章皇后面上一怔,有些錯愕地問了回蠢話,「你怎麼清醒了?」

  她能說她根本沒中招嗎?只是配合演一齣戲,看誰在幕後主使。

  風靈犀隨口說道:「也許是你買到劣質迷藥,所以我暈了一下就醒了,皇后娘娘要是缺銀子可以跟我借,我收你兩分利,下一次買點好的藥。」

  「放肆!死到臨頭還敢嘲笑本宮,本宮不曉得為什麼迷藥對你無效,可是落入本宮手中你插翅也難飛。」憑她想逃出去比登天還難,她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叫人有去無回。

  「這裡是哪裡?」看來像破舊倉庫,堆積一些發黑的東西,像是布料,但是年代久遠已腐化。

  「它前身是染坊,染布用的,把素白布帛染成鮮艷的顏色,這是本宮外祖母的嫁妝,傳給了母親,代代傳女,小時候本宮常和外祖母、娘親到工坊裡玩……」

  章皇后的父親是太傅,出身書香世家,母親雖然是官家女,不過外祖父寒門出身,外祖母才會是商戶之女。

  當年先帝為夜梓選妃,知道章太傅有女,便詢問是否有意讓女兒做正妃,能夠做皇子妃是個殊榮,章太傅覺得很好,可章夫人看出夜梓冷情,心中只有江山權勢,並不是個良配,便反對這門親事。

  然而章蕙蘭自己見過夜梓,早就動了心,堅持要嫁,章夫人一氣之下便把挑染工坊給了次子。

  章蕙蘭對此不以為意,她怎麼說也是太傅千金,日後身為皇子妃又有什麼東西要不到?區區一間小工坊她還看不上,娘想給誰就給誰,她一點也不在意。

  可是多年以後她才發現,原來在這兒度過的時光才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比起那些琴棋書畫,她更喜歡染布,喜歡將各種香料混進染料,讓布匹既有不同的色彩,也有不一樣的香氣,也喜歡自己設計圖樣,看到新布染出她要的花色便特別開心。外祖母、娘親還有她,常常笑語如串迴盪在坊裡四周。

  後來她娘死了,不善經營的二哥把工坊賣了,接手的人想改成布莊,她悄悄叫人買下,閒置不用,為的是不讓舊時的回憶在歲月中淡去,她想娘的時候還能出宮來工坊看看。

  「皇后娘娘,這裡不會是太子最後一處據點吧!」漏網之魚,回頭得跟夫君說說,腦袋都砍了怎麼還留個尾巴。

  章皇后暗自一驚,心裡想著好敏銳的丫頭,都刻意維持荒廢的樣貌了,她為何能一眼識破?

  「是或不是都與你無關,你該在意的是何時會死,什麼死法,想被棄屍荒野或是丟入河裡餵魚。」

  仔細一聽,她確定了,笑著說:「我們在河邊。」章皇后一訝,刻意否定,「呵呵……錯了,是山腳下。」

  「我聽見河水往河岸拍打的聲音,而且染布要大量的水,染布工坊建在離水不遠處方可汲水。」再者,呼吸中有水的味道,清新濕涼。

  「你聽錯了。」章皇后強調。

  風靈犀不與她爭辯,只說了一句,「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少賣弄小聰明,你就要死了。」章皇后眼神一冷,這個丫頭一定得死,世上不該有狡詐過人的妖精。

  「皇后娘娘在等什麼?」她一直說要殺她,可是遲遲不動手,似乎時候未到。

  「本宮在等……」章皇后倏地住口,看向風靈犀的眼神像要活剮她,「你想從我嘴裡套話?倒是機伶呀!本宮不妨告訴你,財不露白,你卻是小孩捧著金元寶過街,會有什麼後果呢!」

  她喔了一聲,「我明白了,你看上我的嫁妝。」

  章皇后冷冷嗤笑,「人太聰明往往活不長。」

  「反正你本來就不想讓我活命,聰不聰明有什麼差別,我只是很納悶你怎麼敢打我嫁妝的主意,連皇上都十分關注。」

  皇后只要一動,宮裡那位大爺肯定是第一個知曉。

  章皇后哈哈大笑,笑得極其猖狂,「一把火燒了有誰知道?」說完她又斂了笑容,陰惻惻地說:「可惜不知是你的運氣太好,或是本宮時運不濟,居然還是出了差錯。」

  風靈犀一聽恍然大悟,「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你讓人假裝蕪萋院也被燒了的假象,趁著眾人亂成一團時再將庫房內的東西全部運走,等人想起要查看時已空無一物。」

  難怪蕪萋院是最後一處縱火的院落,因為燒的人在估算要怎麼燒才能外部焦黑,內裡無恙,好達到皇后的要求。

  「沒錯,本宮原先是做此打算,可惜被司鳳那蠢貨搞砸了,她居然想去救對她冷血絕情的司徒風華,見他不在才改道去蕪萋院,這一耽擱誤了本宮正事。」

  男人不愛就是不愛,付出再多也是徒勞無功,她便是殷監,可恨司鳳看不透。

  風靈犀暗想,不改道也成不了事,皇后娘娘您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不過……

  「你跟司貴妃聯手了?」

  章皇后一笑,笑意不達眼底,「太子的人都被你們連根拔起了,你說本宮還能無動於衷嗎?」

  「我以為你們不和?」兩人爭得不死不休,只差沒在皇上面前上演全武行,彼此憎惡的女人也能握手言和?

  「本宮也不想和她合作,可是你們做得太絕了,把人趕到絕境,正好司青鸞也想要讓你死,有了共同的敵人,很快地商量出對付你的計策。」她和司青鸞都深知後宮的鬥爭手法,她們用在這賤丫頭身上定是萬無一失。

  「所以你們利用司鳳?」多可悲,棋子的命運是任人擺佈,連親姑姑都用得不手軟。

  「不能說是利用,也是她自願的,本宮不過給她一個扭轉局勢的機會,只是她沒你聰慧,沒做對一件事還自以為天衣無縫。」

  風靈犀皺起眉,「皇后娘娘,你真是利用人不手軟,你聽見十萬私兵的嚎啕聲嗎?他們在說不想死,求皇后娘娘和太子放過他們。」

  雖然她這麼說,但其實死得是佔據各山頭的土匪,太子的十萬私兵被收入靖字軍,他們真的以為自己是兵,不過要在秘密訓練後才能升為正規軍。

  此事夜梓也知情,只是配合他們演戲。

  夜梓也想給太子一個機會,從此踏踏實實地行太子職責,勿做他想,畢竟是親生的。

  「胡、胡說八道,本宮從不信那些怪力亂神。」章皇后駁斥,可實際上她怕了,呼吸紊亂,眼神不住地向四處張望。

  「母后,您還和她閒扯什麼,把我們的秘密全暴露出來,您看不出她在拖延時間嗎?」

  本來用於浸泡染布,但許久未曾使用,已經空了的池子忽然往下一沉成斜坡,露出一條密道,衣冠楚楚的太子從底下走出。

  章皇后身子一顫,總算從那股抓住溫顏之女的得意中回神,卻更是氣怒地罵道:「你這賤人,原來你在耍弄本宮,看來不給你一些教訓是學不會乖,來人呀!把她的指頭給本宮剁下來。」派人送去靖王府……不!靖王府廢墟,定十分趣味。

  「是。」

  一瞬間,十幾個黑衣人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他們是死士,司家僅剩的死士,他們就像沒有自己意識的傀儡,指哪打哪,章皇后一句命令便齊齊攻向風靈犀。

  「要命,以大欺小,以眾凌寡,你以老賣老不要臉,都成老妖婆了還欺負小輩,你留點臉面去地下見祖宗吧!」

  風靈犀一邊罵,一邊看似慌亂的在逃,唯恐被黑衣人追上,但若有天山派門人在此,定能看出她走的是太極七星步,看著緩慢,實則如風一閃而過,讓人摸得著衣角卻捉不到人。

  「你們到底在幹什麼,十幾個大男人居然抓不住一個小丫頭,還被她耍著玩。」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可及,可他們偏偏是錯身而過,像是原地轉圈圈,打著轉,該不是在放水?

  章皇后一喝,黑衣人的攻擊變凌厲,招招取人性命,逼得風靈犀不得不出招回擊,解下腰帶,灌入內勁點擊黑衣人門面,把他們一一擊飛。

  「你會武功!」章皇后咬牙,這賤人藏得真深。

  「會一點。」她娘逼她學的,爹說女孩家學什麼武功,爹保護她,可惜爹的骨頭不夠硬,是軟的,他聽娘的。

  「這叫會一點,你什麼時候能不騙人。」章皇后更恨了,看到她有如看到溫顏,天生無辜表情,能把假話說成真的,把所有人都玩弄在手掌心。

  「我很誠實的,皇后娘娘別冤枉人。」她將腰帶一拉直,嘎吱,頸骨斷裂聲,一名死士的頭後轉,死了。

  「你……」布帛也能殺人?

  「母后,讓開。」太子一喊,將章皇后推開。

  「什麼……」

  正當章皇后要怒斥太子無禮時,風靈犀落腳處的石板忽然往下塌陷,黑黝黝的坑洞不知多深,她及時捉住石板尚存的邊角吊著,兩腳懸空。

  當她以為事情很糟的時候,沒想到還有更叫人咋舌的,下面的黑洞響起鐵器捲動的聲響,她往下一瞧,居然是無蓋的鐵盒子緩緩升起。

  它升到距離兩人高的位置便停住,不再上升,風靈犀暗叫不好的抬頭往上望,果然有個欄杆足有手腕粗的鐵架子由上往下壓,正好和鐵盒子密合,組成一個頂端是欄杆,四面和底部封起的鐵籠。

  「放水。」

  放水?什麼意思?

  一頭霧水的風靈犀還沒想透太子想幹什麼,就見鐵籠的上方冒出七、八根黑管,驀地明白做何作用時,管子內已有水流出,灌入鐵籠子裡,她只能咬牙勾住上方鐵柱,以免往下掉。

  夫君,你在哪裡,快來救我,我要淹死了。

  水已漫到風靈犀腰際,她欲哭無淚,叫苦連天,枉費她帶了一堆毒藥應急,卻一樣也派不上用場……等等,毒!

  靈機一動的風靈犀空出一隻手往香囊裡掏,掏出她新制的美人笑,故意開口罵道:「卑鄙,這麼欺負女人,你配當太子嗎?」

  她伺機而動,等章皇后和太子開口。

  果然太子得意地說:「配不配不是由你來說,無毒不丈夫,啊!什麼彈進我嘴巴?哈!哈哈哈,怎、怎麼,我停不下來……哈哈哈哈哈……」

  「太子,你怎麼了,為什麼笑……呃,這是什麼,滑入喉嚨……哈哈哈,為什麼……哈哈,我也笑……哈哈,我不要……哈,笑,哈哈……」

  「皇后,太子,你們在笑什麼,有那麼好笑嗎?笑得眼淚直流……咦!這是人臉嗎?看起來像……璃郡王,你來瞧瞧是不是你的郡王妃……」

  皇上,您是來搶功勞的嗎?您可以再晚一點出現無所謂,您家侄女都擺平了,就等著收尾!而且您樂個什麼勁,那是您的皇后和太子,能不能表現出憤怒或悲痛,恨其心生二意,無君臣父子情?

  看到夜梓笑得兩眼彎彎,內心大崩潰的風靈犀臉陰沉沉,內心兩個小人在爭論。

  穿黑衣的說:「殺他滅口,他嘲笑你從鐵欄杆縫隙擠壓出的臉!」

  穿白衣的連忙反對,「他是皇上,一國之君,你不能有弒君的念頭,凡事都有好的一面。」

  風靈犀在天人交戰中,被她家夫君救了出來,感覺到堅實可靠的懷抱,她忍不住一頭埋了進去,雖說很安心,可是她的崩潰還沒結束。

  嗚!她的形象毀於黑黝黝的鐵籠裡,她沒臉見人了,以後要學風暴哥哥戴面具,免得被笑了……對了,風暴哥哥,她記得有件事要告訴他!

  「雖然你一直往為夫的懷裡鑽,為夫十分歡喜,可是有旁人在,我們還是要矜持點。」心底不捨的司徒風絕將懷中人兒抱緊,不時拍撫她後背,安撫她,也安撫自己受驚的心。

  方纔看到半身泡在水裡的妻子,他後悔自己沒守在她身邊,讓她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孤立無援,若是他再晚來一步,她就……她就……他真該捅自己兩刀好向她賠罪,他答應她的沒有做到。

  受害者聽著司徒風絕的話,心裡暖暖的,只是仍把自己當成將頭埋在地裡的鴕鳥,眼不見為淨,裝死,叫人以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偷偷地躲起來哭,別人就看不到她的眼淚。

  事實上嚇掉半條命的是司徒風絕,事情都過去兩、三天還臉白似紙,不見紅潤,兩眼不敢閉的盯著妻子,唯恐眼一閉她又回到黑黝黝的鐵籠裡,被淹死在內。

  風靈犀對於自家夫君的過度保護一方面很受用,一方面卻又憐惜他,而這日被宣召入宮,見到夜梓,她又想起那天自己醜醜的樣子。

  她蹶嘴,「壞人。」她的臉沒了,不好看。

  司徒風絕立刻否認,「為夫不壞,皇上壞。」總要找個替死鬼。

  夜梓龍目一瞪,龍威立現,關朕什麼事,朕也受害不淺,朕的皇后、太子背著朕壞事做盡,朕非常苦惱!

  她輕哼,「都壞。」心都黑了一半。

  「都不壞,你看我們把做錯事的人繩之以法,讓他們以後都不會出來傷害人。」是吧,皇上?

  他冷眸直視,很想當做沒看見他眼神的夜梓用力咳了兩聲,說出自己的處置,「皇后被廢,關進冷宮,太子被廢,圈禁終身。」

  「沒死?」皇上伯伯真是仁慈。

  這丫頭怎麼這麼狠毒,不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風家護短,朕也有樣學樣不行嗎?

  夜梓無奈地說:「他們都笑到吐血了,聲帶受傷發不出聲音,太醫說了,這輩子別想再開口說話了。」

  風靈犀悶悶地嗯了一聲,表示她同意不必再用刑,兩人已生不如死了。

  但這事情還沒完!

  她提起另外兩個仇人,「司貴妃和八皇子呢!」壞到流膿。

  「他們……唉,司貴妃貶為才人,送入冷宮;八皇子生性頑劣,罰入皇覺寺終身為僧,這樣可行吧?」夜梓語氣悵然,兩個陪伴他最久的女人,以及寄予厚望的皇兒們,都辜負了他的期待。

  「怎麼又是冷宮,皇后和司貴妃……我是說前皇后和司才人兩人不睦了半輩子,你又把她們放在一塊,會不會打出人命?」兩隻鬥雞關一起,難免時不時啄個頭破血流。

  夜梓擺擺手,「沒有那塊肥肉,吵不起來。」

  都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了,還鬧騰什麼。

  皇后……章氏的娘家因她不再是皇后,因此褫奪承恩公的爵位,收回賞賜和御賜宅邸,不能享皇家榮耀和俸祿,擇日立即出京,遣回原籍。

  但因過去有種種惡行而被百姓告發者,依律判刑,或徒刑,或流放,或斬首示眾,國法昭然,不容法外施恩。

  章家人靠著章氏做了不少壞事,撈了不少黑心錢,手上沾了不少條人命,因此除了幾個年幼的孩童外,幾乎人人有罪,他念在與章氏多年的情分,許輕罪的婦人攜子回歸故里,家產充公,婚前的嫁妝允各自帶走。

  至於宜安是他的女兒,他自然不會讓她吃苦,可是沒了章氏和她兄長,那孩子倒是收斂安分許多。

  而司家也沒多好過,年近七旬的司昭明上書乞骸骨,請辭左相之位,率司家老幼三百餘人在宮門外跪求,請求放司才人歸家,八皇子守皇陵,司家願捐出七成家產造橋鋪路,救濟窮苦。

  然而看到司昭明拿出的銀子數目,夜梓都氣笑了,忍不住說:「為官三十餘載,朕不知位居高官的臣子過得如此清貧。」

  誠意不夠,他不允,駁回。

  隨後靖王府開庫房,捐獻百根金條,十萬白銀、白米、小麥、布匹若干,直接打臉司昭明,讓他灰頭土臉的掩面而走,帶著一家妻小回府,沒多久,舉家離京。

  然而自請守城的司徒風華親自盤查有無夾帶物,搜出白銀五十萬兩、黃金三萬斤、銀票、珠寶首飾成匣的裝。

  這些遠遠超出當初司昭明所謂的七成家產,司徒風華很好心地幫他們算了算十成應該有的數目,只留了那些數量,多餘的全都收歸國庫至於司鳳,他書寫一封休書休離,並以縱火靖王府罪名送往京兆府。

  司家像過街老鼠,灰溜溜的離開。你看朕幹什麼,朕像肥肉嗎?

  夜梓回神,就對上風靈犀直勾勾的視線,沒好氣地說:「朕是為她們好,老了有人作伴,朕這年紀就想見見老朋友,一起聊聊昔日趣事。」

  裝作聽不懂他話裡暗示的風靈犀直搖頭,「皇上,靖王府重建您要不要意思意思,妻債夫償,您總不能說跟她們不熟,畢竟同床多年,孩子都生了,我們身為苦主可以求償。」

  「苦主」司徒風絕聽見妻子近乎無賴的請求,雙肩抖動,悶聲直笑,心中驕傲她敢向皇上討價還價。

  「你跟朕要銀子?」他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皇上伯伯,男子漢大丈夫要勇於承擔,堂堂一國之君不能逃避你應負的責任。」娶妻不賢要怪誰,眼光不好。

  夜梓也賴皮,「你比朕有錢。」

  她重重一歎氣,轉頭看了皇上一眼又把臉埋進丈夫胸口,「皇上伯伯,咱們要個臉成不成,我有錢是我的事,前輩子積德投好胎,爹娘成器,要不您也去投個胎,看能不能有我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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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2 13:39:03 |只看該作者


  沒臉的夜梓哼了一聲,「沒錢。」

  「啊!皇上伯伯被附身了,趕緊找道士收妖,前兒個從太子那搜刮的兵器、盔甲數萬、戰馬五千匹、弓箭、軍需用品、養兵的銀子、鐵礦……」族繁不及備載。

  「夠了、夠了,朕撥給靖王府十萬兩修繕銀子,善加利用。」他老臉都丟光了,這只咬錢貓。

  「才十萬?」摳門。

  「朕很窮。」他一副前簍子的樣子,只進不出。

  「哼!本來想告訴您另一個兒子的事,現在我傷心了,不想說。」虧她左一句皇上伯伯、右一句皇上伯伯,他的良心何在。

  「什麼另一個兒子?」夜梓坐正,面色嚴肅。

  「不說。」她拿喬。

  「加十萬。」交易。

  「少。」蓋個池子就沒了。

  「再加十萬,別太貪心。」夜梓警告。

  風靈犀想了想,勉為其難同意,「奉國將軍。」

  「奉國將軍、奉國將軍……蘇楠?」

  風靈犀點頭,「當年蘇淑妃生了個兒子……」

  沒等她說完,皇上急著插話,「那孩子不是溺水死了?」

  「被我娘救活了,蘇淑妃跪求我娘將小皇子帶出宮,若讓他待在宮裡活不到成年。」她一說,皇上就明白了。

  皇上前前後後十幾個皇子,活到能出宮建府的不到五人,還有一名是殘疾,狩獵時遭狼咬斷左腳。

  「他叫什麼名字?」時間久遠,他也忘了取名為何。

  「夜蕭。」

  「夜蕭?」好名字。

  「誰叫我?」一名神色冷峻的男子走進御書房,正是風暴。

  「風暴哥哥。」

  一見拿後腦杓對著他的妹妹,風暴知道她又淘氣了,眼露寵溺,「是你叫太監帶我進宮?」

  「你爹找你。」她手指一比,指向皇上。

  「我爹?」她在開什麼玩笑,他爹不是早死了。

  風暴和皇上同時一愕,互相看了一眼,這一看,兩人像被點穴般僵住,若是太子有五分相似皇上,那麼風暴……不,夜蕭就有八分雷同,沒人敢否認他們是父子,就跟照鏡子一樣,稍早去領人的公公就差點對他下跪,人精似的知道這是「主子」。

  「你是淑妃的兒子沒錯,像朕。」這才是不愧天地的龍子,樣樣都像他,連皺眉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風暴震驚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沒想到他也有爹,「可顏姨說我是沒爹的孤兒。」怎麼二十年後冒出一個活著的爹,還是一國天子。

  「呿!那女人從沒說過一句人話,她最擅長的是用話毒死人,被她千錘百鏈後可以百毒不侵……」

  看夜梓眼神熱切的拉著剛找回來的兒子不停說著話,司徒風絕抱著妻子悄然走出御書房,不妨礙父子相認。

  「果然是。」皇上運氣不錯,撿到好兒子。風靈犀笑呵呵的把手環在他頸後,「你猜到了?」

  「長那麼像,瞎子才看不出來。」他早就有所懷疑,但是她不點明他也不說破,皇上不缺兒子。

  「可是風暴哥哥……」

  「夜蕭。」不能叫錯,免得引起誤會。

  「好,夜蕭,他長年戴著面具,你怎麼看出他像皇上?」要不是進宮他也不會拿下鷹首面具。

  司徒風絕好笑的輕點她鼻頭,「在自己人面前他還是會以真實面容示人,我看過幾回。」

  「喔!原來……」是她沒注意這事,對她而言有戴面具、沒戴面具都是疼愛她的風暴哥哥。

  「不裝羞憤了?」倒是挺可愛的,有爪子的小貓。

  「皇上又不在裝給誰看,我給皇后和太子喂毒,不裝可憐點他會兩眼一閉當沒看見嗎?」真要追究怕是不能免刑。

  「就你聰明。」一肚子鬼主意。

  風靈犀得意地一抬下顎,「捨我其誰。」

  「淘氣。」他低下頭,在她唇上一啄。

  「是有腦子。」唉!用腦過度,得休息一陣子。

  「嗯,回府。」

  兩人相視一笑,眼神流動著情意。

  *

  燒了半座宅邸的靖王府正在重建中,有很多屋子不能住人,大半的府中人搭起帳蓬住在練武場,倒也和諧。

  司徒風絕和風靈犀的馬車一駛近靖王府,就見王府門口停了一輛豪華馬車,他們一下車就看見靖王夫婦手挽手從府中走出,笑得像年輕了十來歲,渾身充滿歡喜和輕鬆,還有躍躍欲試的興奮……

  「爹,娘,您們要去哪裡?」咦!有古怪,為什麼看到他倆眼神直閃,不敢和他們對上眼。

  段輕煙吞吞吐吐,「我……我們去城郊走走,賞賞花,府裡太悶。」不要問、不要問,一定不會回答。

  「坐這麼氣派的馬車?」像個招搖過市的暴發戶。

  段輕煙支支吾吾,「這……呃!呵呵!剛買的,坐出去吹吹風。」怎麼回來的這麼早,明明趁他們不在才出發。

  果然有鬼!

  風靈犀水汪汪的眼兒一眨一眨地,好不可人,「我娘就是這樣,說風便來雨,讓人拿她沒轍,也就我爹受得了她。」

  「是呀!她說我們都老了,就坐船出去玩玩,什麼大英帝國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司徒渡苦笑,「王妃……」你說漏嘴了。

  段輕煙一怔,神情有些尷尬,「我……我說了什麼,作夢,我在作夢,還沒睡醒,夢遊,說夢話……」

  無奈的司徒渡一撫額,頓感頭痛,二兒媳太機靈了,一下子就把話套出口。

  風靈犀卻是聽過自家娘親提過大英帝國的,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不滿地嗔道:「太過分了,您們要坐大船去海外居然不帶我們,自個兒逍遙去?」

  她果然不是親生的,娘嫉妒女兒生得比她好看,故意拋下她。

  段輕煙乾笑,「你娘說叫你留在王府生孩子,你生個三、五個她送你一艘軍艦,配十八門大炮。」

  「真的?」聽起來不太可靠,娘會糊弄人,生個三、五個不算多,可她不想專生孩子的母豬。

  就在她百般糾結和苦惱中,靖王夫妻偷偷離開,這媳婦太難纏了,真不走真被她纏上了。

  看著爹娘走遠的身影,以及他們渾身散發的歡喜,有如返老還童,回到十七、八歲的模樣,為他們高興的司徒風絕莞爾一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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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30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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