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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萱 -【允你當妒妻(後宅不好待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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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你當妒妻(後宅不好待之二) 作者:金萱

穿越到古代再活一回,項夕兒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該憂愁,
喜的是她從胖妞變瘦子,身分也三級跳成了將軍夫人,
憂的是原主腦袋有洞到把府里的人都得罪光了,害她處境堪慮,
眼看婆婆已經在籌備著娶平妻、納小妾,
不願共事一夫的她決定和離,再用現代知識做保養品生意賺錢,
可將軍大人也不知怎麼了,某天過後突然開始關心起她來,
不僅說不會休了她,更會全力支持她發展事業,
咕以為他是在說笑,但他卻用行動證明自己是認真的,
兩個小姑看她不順眼想陷害一下,他立刻出手滅了她們的奸計,
她不讓他納妾使得婆婆發怒,他直接站到她身前幫忙拉仇恨值,
甚至表明從此他的後院里只會有她一個女人,再無其他,
這般溫柔體貼讓她很快投降,一顆芳心奉送上去,
只是當她還沉浸在美孜孜的幸福生活里時,
卻傳來開戰的消息,而這家伙連跟她說一聲都沒有就想沖去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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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24 00:18: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項柔感覺自己就像看了一部古裝連續劇,一幕又一幕的畫面在眼前播送著。

    劇中女主角與她同姓項,名喚夕兒,是項知州家的五小姐,一個生母已死的庶女。

    項夕兒的知州父親因公事煩忙,從不管宅內事,內宅之事全由妻子林氏一手把持。

    林氏生性偏狹小器、刻薄善妒,對于府中的三位姨娘從未善待過,更別提那些姨娘所生出的庶子庶女了,因此,項夕兒從小廣一直跟著生母娟姨娘生活在壓抑與委曲求全中,直到五歲生母娟姨娘因難產而死,她改由紅姨娘撫養,整個人的存在感又變得更低,性子也變得更沉默寡言與懦弱。

    項知州一共兩個兒子五個女兒,大少爺、二小姐、四小姐是嫡出,其余的三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和七少爺皆為庶出,其中三小姐與七少爺為同胞姊弟,為蘭姨娘所出,六小姐為紅姨娘所出,夕兒則在生母娟姨娘過世之後改由六小姐的生母紅姨娘撫養。

    紅姨娘自個兒有女兒,一點也不想撫養別人的女兒,無奈太太發話,老爺首肯,她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得接受,于是對待這位養在她名下的五小姐就只管沒餓著、冷著,其余一概懶得理會。

    于是,在這樣的生活環境下,項夕兒會被養成一個瑟縮、懦弱,而且無知又愚蠢的女孩兒也就不奇怪了。

    在身為旁觀者的項柔看來,項夕兒其實挺聰明的,至少在察言觀色上比任何人都厲害,輕易就能分辨出別人對她的態度與情緒是好是壞,不然能不能平安長大還是未知數。

    時光荏苒,小女孩轉眼就到了可以議親的年紀。

    從小無人教導、無人疼愛又無人呵護的五小姐長成了標準的繡花枕頭,除了承襲生母娟姨娘的美貌外,簡直就是一無可取,想議個讓項知州滿意的親事簡直就是困難重重,加上他對未來女婿的要求又高且又堅持,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情況下,項夕兒的婚事差點沒把她的嫡母林氏給折騰壞了。

    為此,怒不可遏的林氏沒少給這個庶女排頭吃,幾乎是照三餐見著就罵,忍不住沖動就是一巴掌下去,因此這位五小姐在府中的處境簡直比一個丫鬟都還不如。

    項府中,除了林氏為項夕兒的婚事絞盡腦汁外,還有一個人對此也相當關注,那便是紅姨娘,因為五小姐的婚事若不成,最受影響的便是排在她後頭小她幾個月的六小姐,因此紅姨娘為了自個兒的女兒,即使不想多管閑事,也不得不費心托了許多關系又花了許多銀錢去打听合適的人選。

    正所謂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她找到一個絕對適合而且能成的人選。

    袁勢封,現年二十一歲,十四歲離家入伍,跟隨護國大將軍出征,在北越邊境平亂,一連數年打了許多場勝仗,撈了不少軍功,日前隨護國大將軍班師回朝後,已榮升正四品忠武將軍。這樣的未婚新貴,照理說行情應該相當看俏才對,卻因克妻的傳言纏身,婚事始終沒有著落。

    紅姨娘在項知州面前扮演的一直都是解語花的角色,因而對他知之甚深。她知道老爺對于克夫克妻之說向來抱持嗤之以鼻的態度,甚至可說是深惡痛絕,因為老爺與早逝的老夫人便是此迷信的受害者。

    听聞當年老夫人嫁進項家不足一個月夫婿便意外身亡,被冠上了克夫之罪而被趕出婆家,之後即使發現自個兒懷孕了想回夫家卻不被接受與承認,只得一個人生活,一個人生子,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撫育兒子長大,供兒子讀書考取功名,最後兒子尚未發達,她就因積勞成疾病逝。

    因此,老爺最痛恨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克夫克妻之類的話題,更厭惡對此迷信深信不疑的人。

    在探听到袁將軍的事之後,紅姨娘當真心喜若狂,立刻就有了個一石二鳥、一舉兩得的計劃。

    她先讓人想辦法向袁家傳遞消息,讓袁家釋出向項家求親之意。她知道太太生性雖然刻薄,但對老爺向來唯命是從,因此絕對不會替老爺挑選一個有克妻之名的女婿,殊不知這樣做只會將老爺惹怒。

    丙然,一切都按照她的計劃在走。

    袁家托媒人上門提親,太太的喜出望外在得知對方有克妻之名後斷然回絕,而她則趁著老爺到她房里歇息的晚上,不經意的提起這件事,老爺當場怒不可抑,隔天便將太太狠狠地斥責一頓,然後毅然決然的拍板定案,五小姐的婚事就此底定。

    真的是一石二鳥,既解決了五小姐的婚事,又讓太太狠狠被老爺發落了一記,紅姨娘對此發展相當滿意。

    袁家的動作很快,沒過多久就來下小定,又因袁將軍的年紀已過弱冠,對方希望能盡快完婚,于是在五個月後,無人心疼與憐惜的項夕兒就這麼上了花轎,成了親,嫁給了有克妻之名的袁勢封將軍,然後每天過著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被克死的命運。

    身為觀眾的項柔一路看下來,深深覺得有句話說的很對,那便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項夕兒便是這麼一個人。

    對于項夕兒在項家的處境,項柔雖覺得她可憐,覺得她無辜又無奈,每每見她被欺負、被苛待都為她義憤填膺、怒不可遏的,但是當她成了親,換了新的生活環境,有了尊貴身分,完全可以擁有不同的人生,她卻不懂得珍惜與把握,依然只會自怨自艾的在那邊扮演可憐五小姐,對于夫婿與夫家眾人對她釋出的關懷與善意完全視而不見時,項柔就已看穿一切,知道這個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反之,她倒覺得袁勢封這個男主角挺值得人同情的。

    說起來這男人真的是既倒楣又悲摧,明明一切都與他無關,最後卻都得由他來背負所有的罪與責。

    此話怎講?

    很簡單,一個不足三歲的小娃兒有了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結果未婚妻來不及出世就胎死無緣的岳母腹中,這罪人是他,因為說是他克的。

    然後,在十四歲那年本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又有了第二個未婚妻,結果怎知下定不足一個月,因女方貪玩,與家人出游跑去游湖時失足落水溺斃,這個罪魁禍首又落到他頭上,于是從此他就被冠上了克妻之名,真是很悲摧。

    為了克妻這事,他十四歲便離開家鄉入伍從軍去,花了七年的時間,幾度出生入死終于掙了一個正四品忠武將軍的官位回來,本以為可以雪恥重生,怎知卻依然擺脫不了克妻這罪名,最後還「寧爛勿缺」的娶了項夕兒為妻。

    在項柔看來,袁勢封就是個受害者,從頭到尾都是。不過他最可憐的卻是娶了項夕兒,因為如果他娶的不是只會自怨自艾的項夕兒,而是別的女人的話,以他對妻子的溫柔體貼、容忍寬恕,以及公婆對媳婦的和善,要想構築一個幸福和樂的家庭來破除他克妻的謠言絕非難事,偏偏他娶錯了人。

    也之所以才說他倒楣又悲摧,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他卻沒有置喙的余地啊。

    袁家父母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眼見兒子都當上了將軍,成了正四品的武官,怎麼也該娶位官家千金才行,偏偏兒子又有克妻的傳言,稍有名望勛貴之家都不願與他們結親,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位五品文官願意與他們家結親,雖然對方是庶出的,但畢竟是知州千金,想必不會太差,便匆忙定下,以防對方反悔,怎知進門的媳婦卻是這副德性,事後他們也是後悔莫及。

    袁家父母雖然對新進門的媳婦充滿了失望與後悔和無奈,倒也沒有苛責或苛待新媳,反而處處包容,寬厚以待,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融入他們家,成為袁家的一分子,然後為年紀已經不小,膝下卻仍空虛的兒子生下子嗣,以平反兒子克妻的謠言。

    老天似乎听到了他們的祈求。

    項夕兒進門兩個月後便傳出懷了身孕的好消息,袁家二老喜出望外,袁將軍也喜上眉梢,袁府上下更是籠罩在一片喜氣之中,但是令所有人難以置信與震驚的是,媳婦竟然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為此甚至不惜做出了傷害自己的舉動。

    項柔深深地覺得項夕兒八成腦袋有問題,不然又怎會不要孩子呢?在這種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女人唯有為夫家生下子嗣,身分地位與未來才有保障,項夕兒就算再無知愚蠢也不可能會不知道這個道理才對,除非她真的是瘋了。

    為了阻止她傷害肚子里的孩子,袁家不得不派人寸步不離的看守著她,然而即使如此,事故仍是頻傳,幾度險象環生。

    同時間,項夕兒的不可理喻也把袁家所有人對她的包容與耐性逐漸消耗殆盡。

    現今,袁家上自主子,下至奴僕,沒有一個人願意給她這位將軍夫人好臉色看,只有隨她陪嫁而來的幾個人還願意好聲好氣的與她說話,即使如此,那些下人們也漸顯不耐。

    瞧,眼前就有一個。

    「夫人,算郝嬤嬤求求你了,就算你不為自個兒的身子著想,好歹也為隨你陪嫁而來的奴僕們想想好嗎?你可知,你若出事咱們這些下人就得受罰,郝嬤嬤年紀大了挨不了幾棍,你若再折騰下去就是要了老奴的老命啊。老奴自認對你也算盡心盡力、掏心掏肺了,想當初你的婚事確定了之後,府中叫得出名字的管事婆子根本就沒有一個願意跟隨你到這邊,只有郝嬤嬤我憐惜五小姐可憐才點頭說好,從原本待得好好的項府跟你嫁到這邊來照顧你,光是這一點,你就不能恩將仇報呀。」

    郝嬤嬤原是項府姨娘住處的三等管事婆子,對被養在紅姨娘名下的項夕兒也算是從小看到大,知道她懦弱好拿捏,因而明知道未來那位五姑爺有克妻命,五小姐嫁到袁將軍府也不知道能否平安無事,她依然抱著富貴險中求的希望跟了過來,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這位五小姐不只懦弱,還愚蠢、腦袋有問題,好好的日子不過,硬是要亂折騰,不僅折騰自己,也折騰他們這些跟著她的無辜下人,讓她不只一次為自個兒當初的決定後悔莫及。

    「郝嬤嬤,你怎麼能跟夫人這麼說話?夫人何時對你恩將仇報了?」丫鬟紅韻忍不住出聲道。

    紅韻是項夕兒身邊的大丫鬟,除了紅韻之外還有一個紅歆,都是自小廣待在項夕兒身邊服侍她的,三人雖是主僕關系,卻是情同姊妹,這兩個人也是項夕兒在這世上最為信任與依賴的人。

    「我哪兒說錯了?夫人這段日子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是在折騰大家嗎?」郝嬤嬤瞪她一眼。

    紅韻皺緊眉頭,卻無法反駁郝嬤嬤所說的話。

    郝嬤嬤見她無話可說,不由自主的得意了起來,說話也愈加放肆。

    「我就是想不通,哪有人在嫁了人懷了身孕之後,還尋死覓活說不要孩子的?更別提這孩子還是將軍府嫡長子女,身分矜貴,府中上至老夫人、老太爺,下至打掃庭院的奴才,誰不期待、不寶貝這個小少爺或小小姐的出生啊?就只有夫人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在這邊瞎折騰,整天喊著不要這孩子,不知道的人說不定會以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將軍的,而是個雜—」

    「閉嘴!」紅韻倏然怒吼一聲,聲色俱厲的盯著她,道︰「郝嬤嬤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不能說!」

    「你這丫頭凶什麼,這話又不是我說的,是外面的人講的。」郝嬤嬤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外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說夫人之所以不要孩子恐怕只有一個理由,那便是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將軍—啊!」

    郝嬤嬤話未說完,就被潑了一臉的茶水,氣得她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來大叫一聲,一邊抹去臉上和抖落身上的茶水,一邊怒不可遏的朝紅韻怒吼道︰「你這死丫頭做什麼?瘋了嗎?竟敢拿茶水潑得我一身濕,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的人是嬤嬤才對。」紅韻不甘示弱的站起身來,一臉冷峻的指責她,道︰「嬤嬤你身為府中的管事嬤嬤,不好好管理那些造謠生事的奴僕就算了,竟然還听信謠言跑到夫人面前亂嚼舌根,你這樣是想挨板子嗎?還不快點向夫人認錯,乞求原諒!」

    「你這臭丫頭說什麼,你以為你是誰,竟敢教訓我!什麼?挨板子?我看是你先挨我的巴掌!」郝嬤嬤怒不可遏的吼道,說完冷不防的就朝紅韻撲了過去,抬起手來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

    啪!響亮的巴掌聲在房中響起。

    紅韻當場就被打懵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郝嬤嬤竟然敢當著夫人的面動手打她。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抽氣,她看著高抬著下巴,一臉嘲諷又得意的郝嬤嬤,感覺體內好像有什麼崩裂了。

    這段期間為了照顧精神不穩、喜怒無常的夫人,她已心力交瘁,但為了可憐的夫人,她一直都壓抑著不安與恐懼,對苑里那些不幫忙勸慰,只會落井下石的下人們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但是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啊!」她尖叫一聲,猛然沖向郝嬤嬤,伸手就往她臉上、身上、頭上一陣亂抓亂打,同時將壓抑在心里所有的不滿與憤慨全部宣泄出來。「你這個老貨竟敢打我,你憑什麼打我?你這個不為主子盡心,只會落井下石、翹首看戲,自私又自利的老虔婆!」

    「你叫誰老貨?」郝嬤嬤尖聲道。

    「叫你,就是你這個沒良心的老虔婆!」

    「你這個賤婢,看婆子我今天不撕爛你的嘴。」郝嬤嬤怒罵著反撲而去,兩個人頓時你來我往的在房里打了起來。

    一旁,坐在椅子上的項夕兒根本被郝嬤嬤所透露出來的消息嚇呆了。她從來不知道外頭竟將她說得如此不堪,說這些話的人是不是想要她死?她握緊拳頭,氣到發抖,感覺既委屈又忿怒。她從未害過人,也沒犯錯,為何大家都要這樣對待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沉溺在悲傷難過中的她突然被一聲尖叫驚得回神,抬頭一看,只見郝嬤嬤和紅韻不知為何竟大打出手。

    「別打了。」她出聲喚道,結果不知是她的聲音太小,抑或那兩人打得太忘我,竟沒有一個人理會她的命令。

    「別打了。」她再次叫道,那兩人依舊沒有停手。

    郝嬤嬤高頭大馬、粗壯有力,紅韻體態縴瘦,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只見紅韻沒幾下就被郝嬤嬤推倒在地壓著打,項夕兒忙不迭的起身救人。

    「別打了。」她上前抓住郝嬤嬤的手,企圖拯救紅韻,怎知郝嬤嬤用力一甩,就將她的手甩開,同時也讓她失去平衡,整個人往前撲倒,八個多月大的肚子直接撞擊到地面。

    「啊!」項夕兒尖叫一聲,瞬間覺得疼痛襲來,她伸手抱著肚子,忍不住呻吟出聲,「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夫人!」紅韻見狀,立即手腳並用的爬過去,面無血色的扶抱住她,柔聲安撫道︰「夫人,別怕,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說著,她抬頭看向被自己闖的禍而嚇呆的郝嬤嬤,大聲叫喚道︰「郝嬤嬤,你在做什麼?還不快點去請大夫,快點去啊!」

    「是是是,我這就去,這就去。」郝嬤嬤猛然驚醒,慌忙的轉身時還絆了一下,差點跌倒。她沖了出去,大聲呼喚著,「來人啊,快點去請大夫,快點去請大夫—」

    房內,紅韻努力想將夫人從地上扶起來,扶到床上去,但夫人一動就叫痛,她在心里拚命的祈求千萬不要有事,卻見夫人的襯裙上出現一紅點,逐漸擴散成一片刺目的血紅色。

    「發生了什麼—」紅歆沖進房里,腳步與聲音卻在驚見夫人身下流出的血水時同步戛然而止,臉色和腦袋瞬間變成一片空白。

    「紅歆,你快來幫忙,幫我扶夫人到床榻上。」紅韻淚流滿面的看著她,沙啞的喊道。

    紅歆迅速回神,上前幫忙將不斷呼喊著疼痛的夫人小心翼翼的扶到榻上,盡量不去看那早已被染紅的襯裙與地上那灘血水。

    「紅韻,怎麼會這樣?」

    紅韻淚流滿面的搖搖頭,道︰「你快去請穩婆,再通知老夫人他們,夫人可能要生了。」

    「怎麼會這樣,不是還沒有足月嗎?」紅歆心慌意亂的喃喃道,腳步卻沒有停頓的向外奔去。

    項柔冷眼看著眼前這對一個不斷喊著痛、一個不斷出聲安慰的主僕倆,感覺不到一絲同情。不是她冷血無情,而是項夕兒這蠢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要不听听她在說什麼—

    「紅韻……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

    「不是,不會的,夫人,你忍忍,大夫就快來了。」

    「我忍不住了,好痛……紅韻,我真的好痛……妖怪要來取我的命了,這個妖怪!」項夕兒說著伸手捶打自己的肚子。

    「夫人,你別這樣!」紅韻趕緊鉗制住她的手,哀聲求道。

    「它要來害死我了,就跟害死娘一樣……紅韻,我還不想死,你幫幫我,幫我殺了它。」項夕兒反手扣住紅韻的手,開口求道。

    「夫人……」

    「紅韻,答應我。一旦它從我肚子里出來,你一定要立刻殺了它,答應我!」

    「夫人,那是你和將軍的孩子啊。」

    「不,它是妖怪,要來取我性命的妖怪,是妖怪!」項夕兒激動的說。

    「夫人……」

    「我要你答應我,快點答應我!」項夕兒緊緊扣住紅韻厲聲命令,用力的手指都泛白了。

    紅韻拚命的搖頭。她怎能答應夫人這種事?夫人病了她沒病,這個孩子可是將軍和袁府上下期待已久的小少爺或小小姐,她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這孩子一根寒毛。況且這孩子還關系到夫人未來在府中的地位,不為別的,光為了這一點她就得好好保住夫人的孩子,又怎麼能答應夫人這個胡言亂語的要求呢?

    「紅韻,連你都不听我的話,不當我是主子了嗎?」項夕兒厲聲質問。

    「夫人,奴婢沒有,奴婢不敢。」紅韻慌忙的搖頭。

    「那就答應我!快點答應我!」

    紅韻緊閉嘴巴,淚如雨下的不斷搖頭。

    此時房外傳來一連串匆忙而紊亂的腳步聲,袁老夫人在兩名婆子的攙扶下,一馬當先的走進房里,後頭還跟了好幾個婢女,還有一名管事,一名老大夫。

    「夫人這是要生了。」老大夫一看見眼前的情況,立即開口道。「老夫人,快派人去請穩婆過來,還有讓廚房準備熱水。」一頓,老大夫皺緊眉頭,不解的喃喃自語,「距離產期明明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怎麼會突然早產呢?」

    「李大夫,孩子會不會有事?他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對不對?」袁老夫人著急的問道。

    「老夫人,現在最要緊的是差人去請穩婆—」

    老大夫話未說完,外頭便傳來聲響,「穩婆來了,穩婆來了,讓讓,讓讓。」

    不一會兒,兩個穩婆便匆匆的被領進房,只看了一眼榻上的產婦,便轉身出聲趕人。「都出去,都出去。夫人要生了,快去準備些熱水,還有之前交代過的東西,快去。」

    眾人瞬間都被趕了出去,只留下兩個穩婆和紅韻、紅歆當幫手,外頭則不時有丫鬟和婆子照吩咐送東西進來。

    「夫人,吸氣,你別哭,先別用力,產道還沒開,再忍一下,再忍一忍。」穩婆不斷地哄道。

    「好痛,它要來害死我了……我不要生,把它拿出來,拿出來!」項夕兒無力的哭喊著。

    「夫人,求求你別再亂說話,別說傻話,只要听穩婆的話照著做就好,這樣你一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的,你相信奴婢。」紅韻緊握著項夕兒的手,在她耳邊求道。

    「不,它是妖怪,要來害死我的妖怪!我不要生,不要生……」

    「夫人……」紅韻淚如雨下的看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因為不管怎麼說,夫人始終堅持己見,根本就不听勸。

    兩個穩婆對看了一眼,盡量不讓自己露出驚駭的神情。

    早听說過將軍夫人生了病,沒想到這麼嚴重,連自個兒懷胎八、九個月的孩子都說是妖怪,這病該不會是瘋病干?那生下來的孩子該不會也是個瘋子或傻子?如若真這樣,她們會不會被牽連,被怪罪?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貪財接這份差事,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並祈求老天幫幫忙,別讓將軍夫人生出一個瘋子或傻子。

    兩個穩婆一邊祈禱,一邊盡責接生,怎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項夕兒全然不配合,不該用力的時候用力,該用力時卻又不用力,或將力氣用錯地方—例如叫喊。

    「這樣不行,夫人快沒力氣了。」一名穩婆滿臉著急道。

    「快,快去叫人送參湯進來,快點。」另一名穩婆也是一臉著急的轉頭朝紅歆叫道。

    紅歆轉身狂奔而去。

    「夫人,听得見我說話嗎?你再努力一下,再一下就好了。現在我數到三你就用力,一、二、三,用力!」

    項夕兒毫無反應。

    「夫人、夫人?糟了,快掐人中,夫人昏過去了!快點!」

    項夕兒被掐醒,但下一波陣痛襲來,穩婆才喊到二,她又昏了過去,當她再度被掐醒,參湯也送了過來,但她卻閉緊嘴巴抵死不喝,甚至手一揚就把整碗參湯都給打翻掉,然後毫無意外的,她又再次昏了過去,這一次,不管兩個穩婆如何掐她的人中都掐不醒。

    「完了,完了……」其中一個穩婆扛不住驚恐與壓力,一**跌坐到地上去,面無血色,喃喃自語。

    另一個穩婆仍在努力,突然之間卻停止所有動作,面色慘白,露出驚駭莫名的神情。

    她小心翼翼的將顫抖的手伸向項夕兒的鼻子下方探了一下,茫然的低語,「沒氣了……夫人沒氣了……」

    「什麼?你說什麼?夫人不可能會沒氣,不可能會死的!不會的,不會的。」哭紅雙眼的紅韻一把將穩婆推開,用力搖晃著榻上毫無反應的項夕兒,哭叫道︰「夫人,夫人,你快點醒一醒,快點睜開眼楮啊,夫人!」

    同樣身在房中,卻無人能看見其存在的項柔此時正一臉難以置信,因為她竟然看見一個半透明的項夕兒從床榻上的項夕兒身上坐起身來,然後移動雙腳,下床,站了起來。

    這……這這這……就是人死後,靈魂出竅的樣子嗎?但不是說人死後,靈魂還會待在身體里好一陣子嗎?怎麼這麼快就出竅了?

    項柔正疑惑不解的忖度著時,半透明的項夕兒卻突然轉頭看向她。

    沒錯,她的確是在看她,還對著她開口說話。

    項柔沒有听見任何聲音,但她腦中卻莫名冒出一個疑問句,「你是誰?」

    她倏然睜大雙眼,驚駭的瞪著眼前這個半透明的項夕兒,見項夕兒的嘴巴又動了動,依然沒有任何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但剛才那句「你是誰?」又再次出現在她腦袋中。

    「我、我是項柔。」她瞪著她,不由自主的開口回答。

    怎知她話一說完,一股強大的吸力突然就從床榻上的項夕兒身上傳出,瞬間攝住她整個人,將她往最深處拖去。

    「啊—」她忍不住尖叫出聲。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穩婆一個機靈,猛然回過神來。

    「沒死,沒死,剛才只是岔了氣而已,只是岔氣。」她不知道是告訴自己,還是告訴在場的其他人。「夫人,你听得見我說的話嗎?」

    「好痛……」

    「我知道,你再忍忍,再一會兒就好了。現在,請夫人听我的命令,我叫你用力,你就用力,一定要使出全部的力氣知道嗎?來,夫人,準備。一二三,用力!再來。一二三,用力!夫人,再用點力氣,已經可以看到孩子的頭了,咱們再來一次!一二三,用力!再用點力,夫人!」

    「啊——」

    「出來了,出來了,孩子出來了!」

    「哇哇……」

    「是個小少爺,是小少爺。」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位少爺啊,將軍有後了。」

    「快點,快抱出去給將軍,還有老夫人和老太爺看,他們一定會很開心的。」

    「夫人,你做到了,是位少爺啊,你生了一位小少爺。夫人,恭喜你了,以後一切都會否極泰來,愈來愈好的夫人,嗚……」紅韻淚流滿面的緊抓著項夕兒,激動的哭道。

    「是好事啊,你怎麼哭了?」紅歆說,卻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也是涕泗縱橫。

    「我高興嘛。有了小少爺,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亂嚼舌根……不會……再欺負夫人……嗚……」

    此起彼落,紛紜雜沓的聲音忽遠又忽近,忽大又忽小,似真實又似虛幻,項柔只覺得渾身乏力、虛脫,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她是怎麼了?她朦的想著,接著頭一歪,人事不知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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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24 00:19: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夫人,你終于醒過來了。你嚇死奴婢了,嗚嗚……」

    項柔一睜開眼,就見哭腫雙眼的紅韻對著她又哭又笑的,讓她一陣錯愕。

    「你叫誰夫人?」她開口問道,听見一個沙啞且不像她的聲音。

    「夫人,你怎麼了?你別嚇奴婢啊。奴婢是紅韻,從小跟在你身邊的丫鬟紅韻啊,你不記得奴婢了嗎?」紅韻哭著道。

    「我知道你是紅韻,但你剛才叫誰夫人?」項柔疑惑的皺眉,腦袋還有些茫茫然,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夫人,你怎麼了?」紅韻淚如雨下的拉著她的手,「奴婢叫的自然是你。你是袁府明媒正娶的妻子,忠武將軍夫人,知州項大人的女兒項夕兒,你忘了嗎?」

    「你說我是誰?項夕兒?!」項柔驚愕不已,瞬間便從躺在床上的姿態挺坐起身,一坐起來她就呆住了,因為她發現自己先前竟然躺在床上,而身上是項夕兒平日所蓋,上頭繡著並蒂蓮的那件綢緞被。

    她伸手撫摸被面,只見原本有些五短圓胖的手,變成了白皙修長的縴縴玉手。

    「夫人,你是怎麼了?你別嚇奴婢啊。」

    項柔心跳一百,整個被嚇得有點懵。但她這個人有點奇怪,愈是驚嚇的狀況,愈是能處變不驚,她冷靜地開口問︰「你看得到我?」一頓,她又冷靜地改口道︰「鏡子,有沒有鏡子?拿一面鏡子過來給我。」

    都叫她夫人又與她說了半天話,紅韻當然看得到她了,只是這個她或許不是她,而是……

    「好好好,奴婢這就去拿,這就去拿。」紅韻點頭如搗蒜的轉身而去,不一會便為她找來一面鏡子。

    項柔接過鏡子卻沒有馬上舉起來照面容,而是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用那雙微微發顫的手將鏡子舉到面前。

    她看著鏡中的項夕兒,鏡中的項夕兒也看著她。

    「嗨。」她開口,鏡中的項夕兒也同時動了下嘴巴。

    「你是誰?」她說,鏡中的項夕兒跟她一樣擰著眉頭,動了動嘴巴後又閉上。

    「夫人,你到底是怎麼了?拜托你別這樣,夫人。」紅韻被她異常的舉動嚇壞了。

    「我沒事,你出去讓我安靜的休息一下。」項柔低語。

    「夫人,你真的沒事嗎?奴婢不說話,不會吵你的,你讓奴婢待在房里服侍你,別叫奴婢出去好不好?」她不敢放夫人獨自一個人在房里,就怕夫人會在沒人看顧她時,做出什麼傻事來。

    「那你離我遠一些,別吵我。」項柔揮了揮手。在一旁當觀眾當了那麼久,她自然知道眼前這丫鬟是個忠僕,也就沒有強迫她離開了。

    紅韻立刻點頭,走到一旁安靜地待著。

    項柔看了她一眼後,重新躺回床上,側身,再度拿起手上的鏡子對準自己照了好半天。鏡中人的確是項夕兒沒錯,和她想的一樣,但是她怎麼會變成項夕兒呢?

    這一切到底該死的怎麼一回事?誰可以告訴她?

    無力的放下手上鏡子,她翻身平躺,出神的瞪著床頂上的雕花,腦袋亂轟轟的。

    她原是一名由現代穿越到古代的孤魂野鬼,現代她因車禍亡故,靈魂飄離身體穿越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後,突然就來到了這個古代世界,她的靈魂無法飄離太遠,似乎被一堵無形的牆困在項夕兒的生活圈內。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每個人死後,等待投胎之前都會經歷這麼一遭?反正她什麼也不能做,別人看不到她,她也踫觸不到任何人事物,就只能把眼前的一切當成連續劇般觀看自娛,然後靜靜地等候投胎的時間到來。

    可是誰能告訴她,現在這情況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投胎也能投到一個成年人的身體上,然後取而代之嗎?

    她現在的情況好像就是這樣。但是,人在投胎之前,傳說不是都得先喝一碗孟婆湯,忘了一切前塵往事嗎?可她現在不僅記得前世之事,還記得自己曾以靈魂之態存在許久,並看盡項夕兒短暫的一生,這到底是……

    頭好痛,好紊亂,這麼離譜的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又不是在寫小說!

    好吧,算了,事情都已經變成這樣了,她還能怎樣?變成項夕兒就變成項夕兒,至少還能活著不被牛頭馬面拘走,因為就在她被那股突然從項夕兒身體內傳出的吸引力攝住時,她看見半透明的項夕兒身上突然多了條鐵鏈,表情木然的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牛頭馬面帶走了。

    那才是真正的死亡吧?她忽然意識到。所以她之前的狀況到底是……

    項柔搖了搖頭,覺得頭有些疼痛。

    不想了,她告訴自己,反正重點就是她以項夕兒的身分又活了過來,可以吃好吃的東西,做想做的事,喜怒哀樂都有人分享,而不再是獨自一人孤伶伶的飄泊在虛無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對了,太好了!

    「紅韻。」她開口喚道,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來。

    「夫人,你有什麼吩咐?」紅韻立即上前扶助她,有些忐忑的問道。

    她可以感覺到夫人說話的語氣好像有些不一樣,多了一股積極感,但這是好或是壞卻還不知道,因為倘偌夫人將這份積極用于她之前的認定,用于謀害小主子的話,那就是件大壞事了。

    「有沒有什麼吃的?我肚子餓了。」項柔看著她說。

    紅韻一顆心立即松了下來,迅速點頭道︰「有,夫人想吃什麼跟奴婢說,奴婢這就叫人去準備。」

    「只要好吃的東西都行,你看著辦吧。」

    「是。奴婢立刻叫人送些吃食過來。」紅韻高興的說,難得夫人有食欲還主動開口說要吃東西,這絕對是個好跡象。

    紅韻匆匆走出房,在回廊遇見紅歆時說了這件事,紅歆也很開心,還決定到廚房親自動手做夫人最愛吃的炸丸子。

    餅了一會兒,六道點心被送到項柔面前,她不知道這些點心叫什麼名字,也沒時間問,天知道過去那段魂飄時間,她雖然感覺不到餓,不需要吃東西,卻差點沒被饞蟲給逼死,每回見到滿桌精美的吃食時,她都差點沒被自己泛濫成災的口水給淹死,這下終于輪到她享口福了。

    她迫不及待的拿起湯匙和筷子,一口接著一口的吃了起來。天啊,好好吃,好好吃,好好吃喔。她心滿意足的眼楮都眯起來了,果然能吃就是福啊,好幸福喔。

    紅韻和紅歆都被她餓死鬼般風卷殘雲的吃法嚇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雙雙反應過來。

    「夫人,你吃慢一點,慢一點。」紅歆道。

    「我都吃飽了你才說。」項柔似笑非笑的瞄了她一眼,然後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整個人癱在椅上,坐沒坐相的嘆息。「好飽,好滿足。」

    紅歆與紅韻不由自主的對看了一眼,表情既錯愕、訝異又有些茫然迷惑,她們都感覺夫人變得奇怪,明明面貌是夫人,但感覺又好像不是夫人,真的好奇怪。

    「夫人,你沒事吧?」紅韻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我很好呀,就是肚子有些撐,剛剛真的吃太多了。」項柔撫著圓滾滾的肚子,咧嘴道。

    紅韻神情怪異的看著她,忽然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對了,我的孩子呢?」撫著肚子的項柔突然記起了這件事。「是個男孩兒對不對?我還沒看過他呢,你去抱過來讓我看看。」

    聞言,紅韻與紅歆的臉色都不由自主的變了變。

    紅歆有些慌亂不知所措,紅韻則強顏歡笑的對她說︰「夫人,你還在月子里,身體虛弱,之前還昏迷了兩天才醒過來,孩子帶過來會吵到你,還是晚些時候吧。要看孩子以後機會多得是。」話說得有理,語氣卻牽強無力。

    項柔看了兩人一眼,沒有拆穿紅韻的謊言。

    對于項夕兒懷孕到生產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項柔比誰都看得清楚,袁家人會防著她,不讓她接觸孩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什麼她身子弱或會吵到她之類的,應該全是紅韻編來安撫她的借口吧?

    不過借口歸借口,卻全是大實話。

    項夕兒這個身子真的虛弱到不行,全身上下捏不出幾兩肉來,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似的,還有這個胃,剛剛她雖把送來的六款點心都吃得干干淨淨,連點渣兒都不剩,但那些點心小的一口能解決,大的也不過兩三口而已,照她項柔以前的好胃口來說,根本不夠她塞牙縫,結果換到項夕兒這個身體之後呢,這麼一點東西就讓她撐到不行,真的是太遜了!

    紅韻說的沒錯,要看孩子以後機會多得是,她還是先把自個兒的身體養好了再說,這樣不管是要抗爭或戰斗也才會有體力。

    「好,那就晚些時候吧,等我出了月子再說。」項柔從善如流的點頭,紅韻和紅歆在听了她的話之後都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日子,項柔便專心的調養身體,只要是大夫說對她身子有利的東西她都吃,還沒事就下床做運動。

    她本想到院子去健走的,怎知紅韻和紅歆打死都不同意,她只能作罷,認命窩在房里做些伸展運動和瑜伽了。沒辦法,項夕兒這副身子骨實在是太虛弱了,不鍛煉真的不行,不過倒也不是沒優點,光是吃不胖這一點就讓她作夢都會被自己的大笑聲給吵醒。

    天知道她項柔從小就是個胖妞,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口腹之欲,結果愈吃愈胖,根本就是個悲劇。二十八歲後因為想結婚,她拚命的減肥,每天處在饑餓的狀態之下,簡直痛不欲生,好不容易把自己推銷出去,她只是稍微放縱一點點,結果馬上就往胖大嬸方向發展,然後那該死的爛男人自己搞了外遇,竟還反過來怪她變胖變丑留不住他的心,他才會受不了外界的誘惑而出軌,真是他媽的人渣!

    算了,不提那人渣了,免得倒胃口。

    總而言之,依據她多年的觀察,以及近日來的親身體驗,項夕兒所擁有的體質正是全天下女人最想擁有的,那就是吃不胖。

    哇哈哈哈哈,沒想到她項柔也有吃不胖的一天,她真的是出運啦,出運啦!

    所以不為什麼,光為了這令人羨慕不已的體質,她便毫無怨言、心甘情願的當項夕兒,接替她在這個男尊女卑的古代世界里生活下去。

    沒錯,從今以後她不再是項柔,而是項夕兒,忠武將軍夫人項氏。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就過,項夕兒坐完月子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爽爽快快的洗頭洗澡,第二件事便是決定去看兒子袁辰曜。

    紅韻和紅歆听聞她的決定後,都露出了既開心又欣慰的神情,旋即又轉變為擔憂,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說吧。」坐在梳妝台前的項夕兒轉身面向兩人。

    紅韻和紅歆對看了一眼之後,由紅韻代表開口,「夫人,你覺得小少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項夕兒被問得莫名其妙。

    「就是你對小少爺的感覺。」

    「我又還沒看到他,怎麼知道會有什麼感覺?」

    「就是夫人以前對小少爺——不是,應該說是夫人在生下小少爺前的感覺,夫人現在還是那麼想嗎?想小少爺是……是……」

    「妖怪?」听她是了半天也無法將那兩個字說出來,項夕兒干脆直接替她說了。

    「夫人!」紅歆臉色頓時大變的低喚一聲,緊張的轉頭跑到房門外左右張望,就怕有人不小心經過听到了夫人剛才所說的話。


    妖怪這雨個字現今在將軍府中可是禁忌,上回有個丫鬟因為說了這兩個字不小心讓老夫人听到,她的結局把大家都給嚇壞了,尤其是她與紅韻更是被嚇得連續好幾天惡夢連連。

    因為她們倆都知道,老夫人最想發落的不是那個說錯話的丫鬟,而是跟隨在夫人身邊服侍的她們幾個,因為她們沒有盡責的照顧好夫人,制止夫人的胡言亂語,這便是她們的罪。

    「你們倆在緊張什麼?」項夕兒看著她們的反應覺得好笑。

    「夫人,奴婢不能不緊張啊。半個月前,府里有個丫鬟不小心說了那兩個字,結果就被打了二十大板再發賣出去,奴婢不想也落到那個下場。」紅韻苦笑道。

    「有這種事?之前我怎麼沒听你們說過?」項夕兒驚訝道。

    「夫人向來不喜歡听府中的事,奴婢以為這回也一樣,所以才沒向你稟報,請夫人責罰。」紅韻低頭認錯。

    「不是你的錯,是以前的我做錯了。」項夕兒搖了搖頭,看著回到原位的紅歆與紅韻,認真的對她們交代道︰「以後府里發生什麼該讓我知道的事,你們都要告訴我,知道嗎?」

    「奴婢知道了。」兩個紅異口同聲的點頭道。

    「以前的我不懂事,做了許多錯事與傻事,以後不會再這樣了。」她繼續說道,趁機讓這兩人知道她即將改變,免得日後做出許多過去項夕兒絕不會做的事而遭受懷疑。

    「夫人?」

    紅韻露出些許激動的神情脫口叫了一聲,而個性較直,但反應沒那麼快的紅歆則疑惑的出聲問︰「夫人,什麼意思啊?」

    「意思就是我不會再整天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也不會再胡思亂想,盡做一些親痛仇快的事了,今後我會盡力去做好一位將軍夫人,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以及好媳婦的。你們倆是我在府中最親近且最信任的人,一定要好好的幫我,知道嗎?」

    「知道,奴婢知道了。」紅韻點頭如搗蒜,感動得淚如雨下。

    一旁的紅歆也落下淚來,但卻不改她的直性子,一邊哭著抹淚,還一邊疑惑的開口問道︰「夫人,你怎麼突然變了?以前不管奴婢們與你說什麼,你都不相信也不听奴婢說的話,還會生氣,怎麼突然就變了?」

    紅韻也看著她,淚光閃閃的雙眼也明顯寫著疑惑與不解。

    「你們上回不是跟我說,在我生產時曾經沒氣把你都嚇壞了?」

    「不是,不是。」紅韻趕緊搖頭,啞著嗓音糾正道︰「夫人,奴婢的意思是穩婆弄錯了才說你沒氣息,當場差點把奴婢嚇死。」

    「穩婆沒有弄錯,其實我當時真的死了,只是後來又重新活了過來。」她緩慢地說。

    兩個紅瞬間瞠大雙眼,一臉震驚,同時又朝她喝止的喊道︰「夫人!」

    如果夫人所說的話是事實,那就太駭人了,死而復生是只有妖怪才會的妖法,普通人怎麼可能會呢?兩個紅不約而同的往同一個方法想去。

    「夫人,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再對別人說。」紅韻著急的交代。

    紅歆用力的點頭,接著附和的補充道︰「這樣會被當成妖怪的。」話一出口,她立刻伸手捂住嘴巴,神情緊張且驚恐的左右張望,就怕下一刻會有人跳出來將她押下去打板子。

    「放心,這件事我只對你們說,以後不會再提起的。我只想告訴你們,經歷過死亡的我已痛改前非,今後將不會再重蹈覆轍,會好好的生活,好好的過日子。過去辛苦你們了,跟了這麼一個不懂事又沒用的主子。」項夕兒對她們微微一笑,神態平靜而坦然。

    「奴婢不辛苦,奴婢只要夫人好,只要夫人平安幸福就夠了。」紅韻淚如雨下,泣不成聲的搖頭道。

    「奴婢也是。」紅歆也一樣淚流滿面。

    「好了,別哭了。」項夕兒紅著眼眶說,「以後你們倆要好好的幫我,咱們主僕三人的好日子才正要開始呢。」

    「嗯。」兩個紅一起點頭應道。

    「好了,你們倆都去洗把臉,一會兒跟我一起去把孩子接回來。既然我出了月子,自個兒的兒子當然要住在自個兒的苑里,沒道理讓他住在別人那里,你們說是吧?」項夕兒說。

    「夫人是要去把小少爺抱回來親自撫養?可是老夫人會同意嗎?」紅韻抹去臉上的淚水,有些驚訝又有些擔心的問道。

    「夫人是小少爺的母親,小少爺是夫人費盡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孩子,為何老夫人會不同意?」紅歆有些忿忿不平的說。

    之前她和紅韻曾經想去接小少爺回朝露苑住,結果被負責照顧小少爺的那些人拿老夫人當令箭給趕了出來,甚至連讓她看一眼小少爺都不肯,現在夫人出月了,親自去迎接自個兒的兒子回來,她就不信那些人還這樣對待夫人。

    「紅歆,你別明知故問。」紅韻嘆息道。

    「我明知故問什麼?」紅歆問。

    「老夫人可能會拒絕,不讓夫人將小少爺抱回朝露苑撫養的原因。」紅韻語氣沉重道。

    紅歆雖然沒有紅韻聰明,反應也總比紅韻慢半拍,但人並不笨,再加上紅韻現在所說的那個原因根本就是府中公開的秘密,她又怎會不清楚、不明白紅韻在說什麼呢?可是她是真的不懂老夫人為何會不同意啊。

    「老夫人之前會拒絕,是因為夫人做了、說了一些不對的事和話,但是現在夫人已經變了呀,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為何老夫人還會不同意將小少爺交還給夫人撫養?」她理直氣壯的說。

    「掌管廚房的李嬤嬤一直都不待見咱們倆,今天她若突然跑來跟你說,以後她不會再像過去那樣看咱們不順眼,也不會再暗中克扣咱們朝露苑的吃食,你信是不信?」紅韻不答反問。

    「當然不信!」紅歆直覺反應道。

    「為什麼不信?」

    「這麼突然誰會相信啊?而且一個人怎麼可能說變就……變……」紅歆的聲音突然整個弱了下去,終于明白紅韻的意思了。她皺著眉頭轉頭看向夫人,弱弱的問道︰「夫人,如果老夫人真的不同意將小少爺交給你帶回來的話,那咱們該怎麼辦啊?」

    「到時候再看著辦吧。」項夕兒嘆氣道。

    原主還真的是留了一個爛攤子給她收拾啊,但除了認命之外,她還能怎麼辦?

    誰叫她取而代之的用她的身體和身分活了下來呢?

    丙然,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要獲得就一定要付出啊。

    也好,這樣反而讓她心安理得不少,不會總在無意中莫名的感覺到愧疚——雖然她沒有錯。

    項夕兒的兒子有八成長得像他爹,只有兩成不到像她這個娘,不過即使如此,她依然只一眼就深深愛上這個迷人的小東西。

    沒有人知道她上輩子也曾經懷過身孕,卻因發現那混蛋搞外遇,情緒起伏太過激烈而導致流產,那是她永遠的痛。那件事之後,她每每看見別人的孩子,都會想到她可憐的孩子,想他如果能平安成長出生的話,會是男的還是女的,又會長成什麼模樣?一個與她血肉相連,承襲了她的血脈與長相的孩子,她每想一回就心痛一回。

    可是這一刻——不,應該說在見到眼前這個孩子的那一瞬間,那長年深深刺在她心上的刺突然間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軟溫柔又源源不絕,不斷泛出的感受,那就是母愛嗎?

    「讓我抱抱他。」她不由自主的開口,伸手想抱兒子,怎知奶娘竟抱著她的兒子猛然往後退去,瞬間避開了她伸出去的雙手,讓她難看。

    「大膽!你沒听見夫人說的話嗎?」紅韻迅速回神,怒不可遏的斥責奶娘的舉訪。

    項夕兒伸手阻止她,輕聲道︰「小聲些,別嚇到孩子。」

    「是。」紅韻立刻安靜地退到一旁。

    項夕兒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面無表情的看向抱著她兒子的奶娘,緩慢地再度命令道︰「把孩子抱過來給我。」

    奶娘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站在原地掙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將孩子抱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將孩子遞放在她懷里,然後那雙眼楮開始像防賊似的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須臾都未曾離開。

    項夕兒懶得理她,全副精神都放在懷里的孩子身上。

    這是她的兒子,雖然她未經歷懷孕的辛苦,但生產時那股撕裂的疼痛和筋疲力盡的感覺她卻是記得清清楚楚,所以這是她的兒子沒錯,她歷經千辛苦萬才生下來的孩子,她的兒子。

    看著他小小的眉眼口鼻,看著他烏黑靈動的眼楮,打哈欠時萌萌的樣子,她不由自主的熱淚盈眶,感動莫名。

    這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情不自禁的,她低下頭親吻兒子,卻被一旁奶娘的一驚一乍給嚇了一跳。

    「夫人!」奶娘猛然大動作的沖到項夕兒身邊,對著她說︰「小少爺想睡了,讓奴婢抱他去睡吧。」說著便伸出雙手,想將孩子從她懷里抱走。

    「放肆!」她怒不可遏喝道。

    紅韻與紅歆第一時間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扣住奶娘的手臂,將她往後拉離夫人和小少爺身邊。

    「你們做什麼?」奶娘掙扎的怒聲叫道。

    「閉嘴。」項夕兒冷聲道。

    「夫人,奴婢是奉將軍和老夫人之命照顧小少爺的,你不能這樣對我。」有幾分姿色的奶娘看向她,臉上有幾許傲然之色。

    項夕兒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厲色與怒意。

    「我對你如何了?」她怒極反笑的問她。「是打了你呢,還是罵了你?抑或是辭了你賣了你?你說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奶娘怔了一下,因無話可說而呆滯了一會兒,這才緊抿了下唇瓣,冷淡的開口道︰「夫人,現在是小少爺睡覺的時間,奴婢職責所在,請夫人將小少爺交還給我,讓我帶小少爺去睡覺。」

    「交還給你?」項夕兒輕笑一聲,語氣嘲諷,「這話听起來好像曜兒不是我生的,而是你的孩子似的。」

    「奴婢不敢。但小少爺自出生後,便是奴婢一手照顧喂養至今,要說是奴婢的孩子也不為過。」奶娘大膽的說。

    「大膽!小少爺是什麼身分,憑你也配?」紅歆怒不可遏的斥喝道。

    「姑娘這話說得真好笑。」奶娘看了紅歆一眼,嗤笑一聲。「我是小少爺的奶娘,將小少爺視如己出的照顧有何大膽之處?等將來小少爺長大些,會開口說話後,也得喊我一聲奶娘,我有何不配?」

    「你——」反應沒有紅韻機敏的紅歆頓時被氣到滿臉通紅,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好個牙尖嘴利的婦人,夫人說一句,你便回好幾句,夫人叫你閉嘴,你卻說個沒停,在你眼中可還有夫人的存在?」站在奶娘另一邊的紅韻冷笑道。

    「我眼中自然有夫人的存在,但我是受將軍和老夫人所托照顧小少爺的,夫人和兩位姑娘若有任何不滿或是異議,何不親自去向將軍或老夫人說,何必向我這個下人撒氣?」奶娘說完還撇了下唇瓣,露出一臉瞧不起兼不屑的神情。

    項夕兒見狀當場廣怒了。「替我掌嘴,紅歆。」

    紅歆雙眼一亮,立即應道︰「是,夫人。」

    「你們不能打我,我是將軍和老夫人的人,我沒有做錯事,你不能打我!」奶娘一臉震驚,激烈的掙扎道。

    听見她說的話,原本興匆匆準備動手的紅歆不由得遲疑了,不過就在這時,她听見夫人說「給我用力的打」于是她不再猶豫,安心的舉起手來狠狠朝奶娘那白皙嬌媚的臉龐掮了下去。

    啪!

    「再打,打到我說停為止。」項夕兒又說。

    夫人威武。紅歆在心里喊道,又連續扇出了幾巴掌。她想打這狐假虎威的奶娘想很久了,竟敢不讓她們來探視小少爺,她以為她是誰啊?再橫啊,叫你再橫啊!

    正當她打得歡快解氣時,一個怒然的聲響有如晴天霹靂般從房門口炸開。

    「這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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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袁勢封板著臉走進房里,目光緩緩從奶娘被掌摑得通紅的臉看到那兩個動手打人合作無間的丫鬟——那兩人完全不敢接觸他的目光,低垂著頭,一動也不敢動,最後才將視線轉移到室內唯一坐在椅子上,正抱著他嫡長子的女人身上,然後停在那里。

    他目不轉楮的看著那個女人,在窒人的寂靜中緩慢地再度開口,冷然的沉聲道︰「我在問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沒有人回答我?」

    啪的一聲,奶娘突然雙膝跪地,委屈的哭訴道︰「將軍,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只是听從將軍和老夫人的命令照顧小少爺,沒有任何一絲想忤逆夫人命令的意思,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要違背夫人的命令,請將軍明查,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嗚……」

    項夕兒忍不住撇唇笑了。她還真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如此能耐,如此大膽,竟敢無視于她的存在,明目張膽的在將軍面前給她上眼藥?她當她是傻子听不懂人話嗎?還是當她是泥捏的,壓根兒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先起來。」袁勢封說。

    「奴婢不敢,奴婢得罪了夫人,還是跪著等夫人氣消了叫奴婢起來,奴婢再起來。」奶娘嬌柔委屈的抹著淚道。

    項夕兒翻譯著她的言下之義︰將軍,在這個後宅中你的話是比不上夫人的,只有夫人點頭才行,夫人才是老大,你說什麼都沒有夫人一句話管用。簡而言之就是,將軍你夫綱不振,該是管管你的夫人,讓她知道在這個家里誰才是老大的時候了。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覺得這個奶娘就是個賤婢、賤人,她這樣陷害她的目的是什麼?就為了剛才她命紅歆打了她幾巴掌嗎?恐怕沒這麼簡單吧。

    她正在思考這個問題時,袁勢封忽然轉頭朝她命令道︰「你叫她起來。」

    項夕兒淡聲回答,「她說要等妾身氣消了才願意起來,但妾身現在氣未消,就讓她繼續跪著吧。」

    不管是袁勢封或跪在地上的奶娘都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兩個人都呆住了。

    「我讓你叫她起來。」袁勢封皺眉。

    「將軍剛才要她起來她都不听將軍的話了,又怎會听妾身的話呢?將軍何苦為難妾身?」她面不改色的答道,二度拒絕了他的命令。

    袁勢封臉色難看,有些怒了。「她說了你叫她起來,她便會起來。」

    項夕兒目不轉楮的看著他,與他對視了半晌之後才緩慢地開口問道︰「所以將軍現在是在听一個下人,一個奴才的話行事嗎?」

    袁勢封臉色倏然一變,雙眼慢慢地眯了起來。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又緩緩地轉頭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奶娘,只見後者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震驚與蒼白。

    意識到他視線中的探尋與懷疑,奶娘立刻額頭貼地,為自己的清白喊冤。「奴婢惶恐,奴婢即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干涉主子行事,更別提指使主子了,這完全是個誤會。請將軍明查。」

    「真的是誤會嗎?」項夕兒不咸不淡的開口說。

    「夫人您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即使是誤會也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的不是。」奶娘趴地嗚咽道。

    「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主,你是僕呀。佴我記得剛才你還高高在上的跟我說,你是將軍和老夫人的人,我沒資格打你,還叫我若對你照顧我兒有異議,盡管去找將軍和老夫人說,不要找你撒氣呢。」項夕兒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

    「將軍明查,奴婢只是個無知又卑賤的下人,怎麼可能高高在上呢?就算想擺個樣子,奴婢也裝不出來啊。」奶娘言語中滿是委屈的哭訴道。

    袁勢封皺了皺眉,開口道︰「好了,別說了,你起來吧。」

    這回奶娘再也不敢動歪腦筋,哭哭啼啼的道了一聲「謝將軍」之後,立刻就從地板上爬了起來,抹著淚,柔柔弱弱的退到一旁去,做出垂首恭敬狀。

    項夕兒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頭。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不能留。

    袁勢封無視她皺眉的表情,徑自走到她面前,伸手將孩子從她懷中抱走,然後走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先低頭眉開眼笑逗弄了懷里的兒子好一會兒之後,這才緩慢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看向她,淡聲問道︰「你怎會到這里來?」

    項夕兒差點兒忍不住就要嗤笑一聲了。他不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很可笑嗎?

    「我來看兒子。」她答道,一頓後她目不轉楮的看著他問道︰「我難道不能來看我費盡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兒子嗎?」

    「現在看到了,也看過了,你可以走了。」袁勢封面無表情的命令道。

    「什麼?」項夕兒既錯愕又生氣的瞪著他,「你說什麼?」

    「我說你可以走了。」他面不改色的再次說道,一頓後又補充,「我不會阻止你來看兒子,你想來何時都可以來,但是你別想插手兒子的任何事,在這個悠然苑里,所有人都不會听你的命令,他們只會听我的,你最好知道這一點。今日的事我不與你計較,但是下不為例。」

    項夕兒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壓根兒不相信自己剛剛听見了什麼。這個男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孩子是我生的,他是我的兒子。」她隱忍怒氣的看著他說。

    「我沒有否認這一點,將來孩子長大了會叫你母親,也會知道他是你生的。至于教養方面我自有打算,你無須關心。」

    「他是我費盡千辛萬苦,差點連命都沒了才生下來的兒子,你叫我無須關心?」項夕兒怒極反笑。「袁勢封將軍,你當我是什麼?一個沒有自己的感情,可以用完就丟的生孩子工具嗎?」

    「你在胡說什麼?」袁勢封皺緊眉頭。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曜兒是我懷胎十月,歷經生死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他身上留著我的血液,和我血脈相連,你卻要我無須關心?不當我是沒有感情的死物、生孩子的工具是什麼?」項夕兒冷笑道。

    袁勢封沉默了一下,朝在場的奴婢下令道︰「你們都下去。」

    兩個紅聞言擔心的看了主子一眼之後,和兩名在悠然苑當差的丫鬟一起鞠躬退下,只有奶娘不忘裝腔作勢的刷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臨走前還要嬌柔的問上一句,「將軍,要奴婢抱小少爺下去嗎?」

    袁勢封揮了下手,奶娘這才依依不舍的轉身退下。

    「還真是依依不舍啊。」項夕兒忍不住嘲諷道。

    袁勢封目不轉楮的看著她,眼底似乎閃過一抹懷疑,不過很快就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冷硬。

    「你有什麼目的,直接說吧。」他冷淡的開口道。

    「什麼目的?」項夕兒被問的一愣。

    「你根本就不想要這個孩子,現在突然演起慈母的目的是什麼?不需要拐彎抹角,直接說吧,我會滿足你的要求,但同樣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他冷漠無情的看著她說。

    「哈!」項夕兒忍不住哈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嘲諷與忿怒,整個怒不可抑。

    「你的意思是,我拿兒子當籌碼,用來脅迫你同意我的要求做為交換條件嗎?你是這個意思嗎?」

    「你心知肚明。」

    「好個心知肚明!」她冷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你心知肚明我想要的就只是兒子能回我身邊,根本就沒有其它要求,你說這些話是為了要污辱我、惡心我!如果說我不是慈母,那麼你也不是慈父,只是生生拆散人家母子親情,讓人骨肉分離的混蛋而已!」

    「項氏!」袁勢封怒聲警告。

    「我叫項夕兒,不叫項氏。」她怒氣沖沖的回吼,一頓後又接著嘲諷,「對了,你可能連我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也難怪會叫我項氏了,日理萬機,簡直比皇上還忙的將軍大人。」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瘋了嗎?」袁勢封冷喝道。聖上的事她也敢胡亂編排!

    「我就算是瘋了,也是被你們逼瘋的!」項夕兒不甘示弱的與他對峙著。「你們利用我替你洗清克妻之名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跟我搶兒子?你要兒子可以讓別的女人替你生,反正你不是拜我所賜早已洗刷克妻之名,而且正在計劃娶平妻與納妾之事嗎?」

    「誰告訴你的?」袁勢封蹙眉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項夕兒冷笑。「況且,這事也不是現在才在討論,而是早在半年前就已經計劃好的事嗎?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項將軍敢做不敢當嗎?」

    「所以你今日鬧這出就是為了這件事?不想我娶平妻或納妾?」袁勢封眯眼,頓時恍然大悟。

    「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項夕兒忍不住冷笑出聲。「我只是想來看看兒子、抱抱他,在得了將軍或老夫人的允許後,將兒子接回朝露苑親自養育罷了,畢竟我是孩子的母親。但我終于知道是我太天真了,還以為只要我變好了,恪守妻子與母親的職責,一切也都會跟著變好,我真是太天真了。」

    袁勢封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臉上沒有一絲感動、歉意、驚訝或是軟化,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她所說的話。

    餅去一年多來,不管是他或是爹娘對她的寬待、體諒,只要是有眼楮、有感情、有心的人都能感受到,會被感動,只有她不為所動,從頭至尾都堅持把他們當成要害她性命的壞人。

    他不是不了解她的恐懼,知道被迫嫁給他這個有克妻之名的人有多無奈多怨恨,所以他一直都對她溫柔以待、耐心以對,容忍她不討喜的性子,可是她在得知自己懷孕後的反應實在是太令他失望了,後來她甚至變本加厲,連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過,不僅說孩子是妖怪,還千方百計想將孩子除去,這也讓他對她徹底的死了。

    因此,不管她現在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她會突然改變,善待這個她自始至終都不想要,還稱之為妖怪的孩子。

    他袁勢封的兒子,他絕不許任何人傷害他一根寒毛,即使是孩子的母親,他也絕不原諒,絕不允許!

    「看樣子你似乎已經默認我所說的話。」項夕兒看著沉默的他。「換句話說,你對我早已沒有任何的期許與感情對嗎?既然如此,我看你也不需要娶平妻了,直接娶妻吧,我與你和離。」

    「這就是你的目的嗎?想與我和離?」袁勢封始終面無表情。

    「這是我對你的成全,不是我的目的。我想要的只有兒子而已,兒子我要帶走。」

    「你果然拿孩子當籌碼了。」他冷冷地看著她緩聲道。

    「隨你怎麼說。但曜兒是我生的,是我的兒子,我是一定要帶走的。」項夕兒堅定道,不等他開口又說︰「你現今已無克妻之名,想嫁與你這位正四品將軍為妻為妾的秀肯定有很多,你若想要孩子,盡管讓你的三妻四妾替你生,不出幾年便能兒女成群,但這個孩子卻是我唯一的孩子,所以我一定要帶走。你無須擔心將來他長大會回來爭產業,因為我會讓他與我姓項,今後他將與袁家毫無瓜葛。」

    「你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麼嗎?」袁勢封怒不可抑的瞪著她,若不是兒子還在他懷中,他早跳起來朝她大聲咆哮,甚至動手打人了。

    這個女人竟然想將他的嫡長子帶走,這也就罷了,她竟然還想讓孩子改姓,不讓孩子認祖歸宗,她瘋了嗎?

    「我知道我所說的話有些驚駭世俗,甚至大逆不道——」

    「你是瘋了。」袁勢封怒視著她,咬牙切齒的打斷地。

    「你要這麼想也行,但你休想將我們母子倆分開,因為我是絕不會讓我的孩子成為後宅女人們爭寵的工具及犧牲品的。」她面不改色的看著他說。

    「他是我兒子!」

    「誰無父親?那些枉死、夭折,來不及出生就胎死腹中的胎兒難道都沒有父親嗎?」項夕兒忍不住冷笑。「你們這些可以三妻四妾的男人因為有很多女人可以替你們生孩子,所以對于後宅死了幾個孩子或是幾個女人根本就不在乎,因為女人隨時都可以補充,有了女人,孩子就更不用擔心了。可是你們可想過那來不及長大的孩子生前的感受,可有想過失去孩子的母親的感受嗎?你有想過嗎?」

    這便是她魂飄到這個古代世界後,最讓她不爽,而且永遠也無法適應與接受的一件事。

    成了項夕兒之後這一個月的時間里,她曾多次為以後到底要扮演怎樣的一個妻子做掙扎,是要像這個時代的女人遵守三從四德、以夫為天呢?又或者堅持上輩子一夫一妻的觀念?若是選擇前者,她自詡能做到相敬如賓,不把他當丈夫,當室友就成;若是選後者的話,絞盡腦汁、用盡心計絕對是必然的,因為得與婆母斗,還得誘惑夫婿愛上她,並為她死心塌地一輩子。

    嗯,後者光是想就讓她覺得很累,但是只要能夠獲得幸福,她其實並不介意生活累一點,所以她個人的意願其實是比較偏向于後者的,只可惜她根本就是在自作多情,人家壓根兒就不屑她,她竟然還想和他做一對幸福夫妻,真的是太可笑了!

    算了,這樣也好,她既不用委曲求全的和一個不愛的男人生活一輩子,也不必為虛無縹緲的幸福費盡心機、絞盡腦汁,她只需要輕輕松松、快快樂樂的帶著兒子做自己就好。

    她就不信以她腦袋里所擁有的現代知識與技能,自己不能在這個世界里混得風生水起!

    她的言下之意讓袁勢封不由自主的皺緊眉頭,他的確是沒想過後宅那些女人和孩子們的生死問題,但是——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些,當初千方百計不想讓孩子生下來、活下來的人是誰?」他冷聲諷刺。

    「以前的我是因為生了病才會這樣,但上回難產死過一回之後,現在的我和以前已經完全不同了。」她語氣認真。

    「你要我相信你?」

    他語態始終嘲諷,讓項夕兒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不需要你相信,只要我自己相信就行了。」她冷淡道。「總之,你休想將我們母子倆分開就對了。若你真要這麼做就只有將我殺了,不過這麼一來,你就坐實了克妻之名,這輩子都別想擺脫它了。」

    「你真以為我不敢動手殺了你嗎?」袁勢封朝她怒目而視。她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脅他!

    「你敢也好,不敢也罷,我都不在意。」項夕兒一臉不懼的表情。「但是丑話我要先說在前頭,倘若我死了,我兒子卻沒能平安快樂的長大,或是被人養廢了,我做鬼也不會饒了你的。」說完,她直接站起身來,留戀不舍的看了一眼還被他抱在懷里的兒子之後,徑自轉身離開。

    她決定給他三天的思考時間,三天之內他若不來找她,那她自會去找他做個了斷。

    上輩子她為了結婚,為了一個男人而愚蠢的丟了自我,甚至丟了性命,這輩子她再也不會做這種蠢事了。她要活得自在,活得快樂,除了兒子之外,任何人都別想叫她妥協,她發誓。

    「兒子,你剛才說什麼?」

    花廳中,袁老夫人一臉錯愕的看著兒子。

    「娘,娶平妻和納妾的事先暫緩,以後再說吧。」袁勢封對母親說。

    「你為何突然改變心意,不是都說好這兩天娘就要請媒人婆上門提親了,怎麼突然又說要暫緩?到底是什麼原因?難道你對秦家小姐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她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但——」

    「不是的。」袁勢封搖頭打斷母親。

    「那是怎麼一回事?」袁老夫人問。

    「有些事兒子想先確認一下。」袁勢封蹙眉道。

    「什麼事?難道秦家小姐真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袁老夫人又問,很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

    「與秦家無關,是兒子的問題。」

    「你有什麼問題?年紀輕輕便是正四品忠武將軍,長得又是一表人才,既沒破相也沒缺條胳臂或少條腿的,你有什麼問題?」袁老夫人不悅道。她的兒子這麼優秀,哪有什麼問題?

    「克妻之名。」

    袁老夫人臉色霎時一變,生氣的駁斥道︰「那都是謠言,你應該知道才對,不然你媳婦現在怎麼還好端端的活著,還替你生了個兒子?」

    「她能活著是因為她命大,卻不能改變兒子的克妻之名。」

    「你說這是什麼話?」

    「兒子听說她在生產那天,曾經一度沒了氣息,她現在還能活著完全是她命大的關系。換句話說,她也被兒子克死過一次。」袁勢封不由自主的苦笑道。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袁老夫人厲聲喝道,怒不可抑的問︰「是哪個奴才在府中亂嚼舌根,散播這不實謠言的?你告訴我,我非打死他不可!」

    「這件事娘早就知道了,是娘下令讓那兩個穩婆和府中下人不許將這件事情傳出去,對不對?」

    「那些都是胡說八道,人若沒了氣息怎麼可能還活著?你瞧,你媳婦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袁老夫人顧左右而言他,並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題。

    「現在好好的不代表當時沒事,原來真如她說的,她真的死過一回。」袁勢封搖頭苦笑。原來他真的克妻。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什麼死過一回?人死了就死了,怎麼可能還活著?」袁老夫人斥責兒子,一頓後,她突然意識到兒子剛所說的話,生氣的問道︰「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你媳婦跟你說的?她到底安的是什麼心?還有,她整日魔魔怔怔像瘋了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會相信她所說的話呢?」

    袁勢封沒告訴母親,他找過妻子生產時所有在場的人來問話,包括兩個穩婆、兩個丫鬟,還有一個剛巧在那時送熱水進產房的婆子,五個人被他的冷臉一嚇,頓時全都招認了。

    當時探過項夕兒還有無氣息的共有三人,一個穩婆、一個丫鬟,還有送熱水進去的那個婆子,三個都異口同聲說確定她當時已沒了氣息,但不知為何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她突然尖叫一聲就又活了過來,還順利將難產的兒子給生了下來。

    之後他又將那兩個丫鬟留下來問話,那兩個丫鬟也算忠心,不斷的為主子說好話,開脫過往項夕兒的種種不是,並且乞求他的原諒。

    他從那兩個丫鬟口中得知,她們的主子在產後果然變得和以前不同,具體情況兩個丫鬟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她真的變好了,身體好了,精神也好了,每天會在院子里散步和看書寫字,還會與她們開玩笑,整個人都變得開朗又愛笑。

    袁勢封無法想象那模樣,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夫人瑟縮、膽小、哀怨、不快樂,有時瘋病發作還會又哭又叫的,變得開朗、愛笑,還會散步、看書、寫字的夫人,他真的難以想象。

    「娘近來可有見過她嗎?」他問母親。

    「我沒事為何見她?每次見她我就胸悶,心情也會變不好。」袁老夫人露出一臉排斥與不喜的表情。

    「娘沒見過所以不知道,她變了許多,感覺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袁勢封腦袋里不由得浮現那天在悠然苑廂房內,她與他對答如流、自信滿滿、氣勢逼人的模樣。

    「你到底在說什麼?」袁老夫人皺眉道。

    袁勢封輕搖了下頭,道︰「總之,娘,關于娶平妻或納妾的事都暫緩,等兒子確定一些事之後咱們再議。」他需要時間觀察那個女人,弄清楚她究竟是真的變了,還是在演戲。

    「你到底要確定什麼?」

    「等確定之後再跟娘說。」他搖頭道。「另外還有一件事兒子想請娘允準。」

    「什麼事?」袁老夫人問。

    「就是——」袁勢封話到嘴邊又突然改變主意,覺得現在就提出讓孩子搬去與項夕兒同住的要求,娘肯定不會同意的,還是等過些時候他確認了,或者是娘自個兒發現了她的改變與不同之後再來提會比較好些。

    「沒事,這事還是晚點再說好了。」他改口道。

    「你今日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反反復復,總是說些娘听不懂的話?」袁老夫人眉頭緊蹙的看著兒子。

    「娘無須擔心,以後咱們家的日子只會愈過愈好,愈過愈旺。」袁勢封安撫母親道。

    「只要有你和你爹在,娘就不擔心。」袁老夫人聞言忍不住點頭微笑。兒子就是她和袁家的驕傲。

    母子倆又閑話家常了一會兒,袁勢封這才離開母親的住所,返回他現今的居所悠然苑,並讓小廝去將他最信任的手下,同時也可以稱之為兄弟的林浩請過來。

    林浩從小就是個孤兒,為了不餓死才自願充軍,入伍時年紀比他還小,兩人因為在戰場上救過對方,有著過命的交情才變成兄弟。大軍班師回朝後,無家可歸的林浩便直接跟了他,當他的親衛軍。

    「將軍,你找我?」

    與袁勢封儀表堂堂、氣度非凡的英姿不同,林浩長得孔武有力、殺氣騰騰的,一看就是個武將的模樣。他興匆匆的走進書房,神情充滿了期待,因為他無聊到都快要發瘋了,希望將軍找他是有任務要交代他去辦,愈困難愈有挑戰性愈好。

    袁勢封先讓他坐下才開口道︰「我有件事要麻煩你。」

    「說什麼麻煩,將軍直接下令就是了。」林浩大刺刺的說,一臉迫不及待的問︰「將軍,是什麼事?是不是有奸細潛進城里了,要我去把他們找出來?」

    「與公事無關,是我個人的私事。」袁勢封搖頭道。

    「私事?」林浩愣了一下,隨即用力的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道︰「將軍是不是想知道我未來嫂子的事?這事包在我身上,完全沒問題。」他拍胸脯保證。

    「我的確是想知道你嫂子的事,但不是未來的,而是現在的。」

    「現在的?」林浩露出一臉不確定的表情,伸手指了指朝露苑的方向,小心翼翼的問︰「夫人?」

    袁勢封點了點頭。

    林浩呆若木雞的看著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餅了好一會兒,他才一臉認真地開口,「將軍,你知道我沒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除了舞刀弄槍和上戰場殺敵外,啥也不懂也不會,所以不知道這些話該不該說,但是不說我又很不爽。」一頓,他深吸一口氣後豁出去的大聲說︰「將軍,夫人根本就配不上你,那種畏畏縮縮又瘋瘋癲癲的婆娘早該把她給休了,或是干脆砍了,她根本就沒資格當將軍你的夫人,也不值得屬下們的尊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娶了,她便是我的妻子,更別提她還替我生了一個兒子,以後這種話就別再說了。」袁勢封緩慢地搖頭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可是將軍——」林浩還想說什麼,卻讓袁勢封打斷。

    「好了,別再說了。我沒想到你對她這麼反感,那麼這件事交給你可能就不適合了。」他眉頭輕蹙。

    聞言,林浩瞬間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激動道︰「將軍,屬下做事向來不會感情用事,你應該知道才對,屬下定會誓死達成將軍所交付的任務,請將軍相信屬下。」

    「我知道了,你先坐下來再說。」見他的反應袁勢封就知道不能臨時換將了。

    林浩這家伙向來要強,你愈是否認他,他就愈會拚命證明自己能行,在軍營中他尚可用下令的方式要他不許胡來,回到這個他親口要他把這里當成自個兒家的地方之後,他可不想再用命令的方式限制他的自由。所以,這件事也只能照原計劃托付于他了。

    「請將軍下命。」林浩坐下來,一臉嚴肅道。

    「我想知道夫人近期的舉動,你幫我注意一下。」

    「將軍的意思是要我監視夫人嗎?」林浩微瞠雙眼。

    「觀察。」袁勢封糾正道。「這件事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也別被發現而引發任何懷疑。另外還有一件事,你派個人去打探一下夫人過去是什麼樣子。」

    「過去的樣子?」

    「個性、喜好、待人處事的方式之類的,任何有關她的事都行。」

    「屬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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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24 00:19: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三天過後,袁勢封並未前去朝露苑給予項夕兒答復,但項夕兒也沒按照計劃去找他做了斷,因為她後來才想到,她得先將後路鋪好才行,否則等與他和離之後,難道她要帶著兒子露宿街頭不成?因為打死她,她都不打算回娘家去住——只怕一回去就會被趕出來,或者是直接打死吧。

    因此,她得在與他和離之前先想辦法安排好他們未來的住處,以及謀生方式才行。

    她頭痛了一晚,終于想到她有嫁妝傍身的事。

    袁家人還算不錯,完全沒有想污了項夕兒嫁妝的打算,因而那些東西都在朝露苑的庫房里,是她可以動用的,想必和離時也可以帶走,但若是想靠那點東西過一輩子,坐吃山空可不行,所以她還是得好好計劃,好好打算才行。

    第二天她便讓紅韻與紅歆幫忙清點庫房里的東西,因為她得先湊出銀兩租間宅子才行。

    結果不點不知道,一點嚇一跳,嫁妝單子上的東西竟有四分之一不翼而飛,那些跟她從項家過來的陪嫁奴僕們竟敢監守自盜?!他們真當她是泥捏的,想搓圓就搓圓,搓扁就搓扁是不是?真是欺人太甚!

    「你們倆早知道是這種情況嗎?」項夕兒看著兩個紅問道。

    兩個紅立即用力的搖頭。

    「奴婢知道會少些東西,但不知道會少這麼多。」紅韻說。

    「你知道會少東西?」項夕兒挑了下眉頭。

    紅韻點頭,道︰「夫人你忘了嗎?先前你有時想要一些東西,卻又不想開口跟府中的管事要時,就叫郝嬤嬤直接從庫房拿,如果庫房里沒有,就拿其它東西到街上當鋪賣了錢再去買回來。」

    听紅韻這麼一說,項夕兒便想起來了,原主生前的確做過不少蠢事,這件事她隱約也有印象。

    她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們倆誰還記得我動用了庫房哪些東西?又讓郝嬤嬤用庫房里的東西換了些什麼回來嗎?」

    「不是全記得,但大部分奴婢都記得。」紅韻說。

    「奴婢也記得一些。」紅歆接著說。

    「好,那你們倆去把那些東西都列出來給我,然後明天早上,讓大家都到院子里來集合。」她下令道。

    兩個紅並不知道項夕兒想做什麼,但這並不妨礙她們的忠心,夫人怎麼說她們便怎麼做。于是,兩個紅絞盡腦汁的回想,並在兩相對照與討論確定後,將那些物品都寫了下來,然後交給項夕兒。

    棒天一早,朝露苑廳堂外的階梯下聚集了苑里所有的下人們,其中很明顯的分成了三團,一團是由郝嬤嬤為首,跟著項夕兒從項家陪嫁過來的;一團是原在老夫人身邊服侍,後來被派到朝露苑照顧兼監視她,以李嬤嬤為首的原袁府奴僕,最後一團則是後來才從外頭買進來服侍她的下人,沒有頭頭,也是現場最沉靜安分的一群。

    項夕兒坐進放在階台之上,紅韻事先吩咐人準備的紅木高背椅,居高臨下的看向在場眾人。

    郝嬤嬤上前一步,有些討好的開口問道︰「夫人,不知你突然召見大家有什麼事?你若有什麼吩咐交代一聲就行了,又何必自個兒勞心勞力呢?」想起昨兒個夫人突然盤查庫房,她就一整個惴惴不安。

    「不知夫人一早召集大家到此有何吩咐?大伙都有許多事要忙,請夫人長話短說。」李嬤嬤不甘示弱的也跟著開口,只是相對于郝嬤嬤語氣中的不安與討好,她則是冷淡中帶點傲慢與不敬。

    項夕兒知道這全是原主留下的後遺癥,也懶得與她計較,朗聲開口道︰「既然有人要我長話短說,我也就不廢話了。昨兒個我查了下存放在庫房里的嫁妝,發現庫房里的東西比嫁妝單子上的整整少了四分之一。」

    李嬤嬤一陣呆愣之後,眉頭輕蹙的瞄了一眼面無血色的郝嬤嬤,開口說︰「夫人,掌管朝露苑庫房的是你的得力助手郝嫂嬤,這事你只需要問她就好,又何必召集大家到這兒來呢?」真沒想到郝嬤嬤的膽子竟然如此之大,竟敢做出監守自盜的事來。

    「夫人,這件事老奴能解釋,那短少的四分之一是——」郝嬤嬤臉色難看的開口想辯解,卻被打斷。

    「我話還沒說完。」項夕兒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才又看向眾人,「庫房的事我當然會調查、追查到底,但是在這之前,誰敢向我保證除了庫房之外,朝露苑內的其它人都是清白的?見微知著,連我原本最信任的人都能背叛我了,我要如何相信你們沒監守自盜,沒吃里扒外?」

    聞言,眾人一片嘩然,現場議論之聲不斷,一片吵鬧。

    「請夫人別將老奴與那背主之人相提並論。」李嬤嬤義正詞嚴的開口說。

    「夫人,老奴是冤枉的,老奴是冤枉的。」郝嬤嬤跪下來為自己喊冤。

    「我話還沒說完。」項夕兒說。

    紅款見狀上前一步,站在台前大聲喝道︰「安靜!夫人還有話要說。安靜!」

    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項夕兒贊許的看了紅歆一眼,這才再度緩慢地開口道︰「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都對你們產生了懷疑,我就沒辦法再用你們。」

    「夫人饒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夫人,奴婢絕對沒有背叛您,請您明查。」

    「夫人,奴才是無辜的,奴才從沒背叛過您啊。」

    「夫人——」

    現場再度陷入一片鬧哄哄,下跪哀求聲此起彼落。

    「安靜!」紅歆再度出來控制場面,大聲喝道。「夫人話還沒有說完,全都安靜下來。」

    現場慢慢地又安靜了下來,但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安與憂愁,還有些忿懣與怨懟,尤其是陪嫁那一團的人,因為他們的賣身契全都掌握在夫人手上。

    項夕兒的目光慢慢從每一個人臉上滑過之後,這才開口。

    「我並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所以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她說,「你們有一天的時間考慮,明天我會一個一個的召見你們,听你們自白。自首者可無罪,舉報者可將功贖罪,但若敢胡亂栽贓陷害他人者,一旦被我查明真相,直接拖下去打死。機會只有一次,想留下來的人好好考慮明天要說什麼,不想留下的人可以先收拾東西,過幾天自會有人牙子來帶你們走。」

    說完,她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留下一院子茫然而不知所措的奴僕們。

    項夕兒發威之事不一會兒便傳遍了整個袁府,袁勢封第一時間得知此事,神情是若有所思的,與為他帶來此消息,一臉嘲諷外加等著看戲的林浩全然不同。

    林浩覺得那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想一出做一出,也不知道這回她又想發什麼瘋,他還真的有點期待,希望她能干出讓將軍忍無可忍而休妻的大事。

    袁勢封關注的點與他完全不同,他想的不是他的夫人這回想做什麼,而是她的手段。自首無罪,舉報則可將功贖罪,栽贓陷害他人則死。只一舉,卻將利誘、威脅、恐嚇全用上了,這個女人真的是當初那個瑟縮、膽小、哀怨又瘋癲的女人嗎?

    讓人難以置信。

    「項府那邊有消息傳來了嗎?」他問林浩。

    林浩搖頭。「其實根本用不著到項府去打听,從那些隨夫人陪嫁而來的人那里就可以知道一切。」

    袁勢封也知道,但他想要更確定。

    「你繼續幫我盯著,看這件事的後續發展。」他起身交代道,然後離開書房,朝母親所居住的紫竹苑走去。

    他想,這件事不久就會傳到母親那兒,而且以母親向來體恤下人、善待下人的個性,肯定會出面阻止,他得去說服母親先靜觀其變,暫且不要出面干涉朝露苑里的任何事才行。因為他真的很想知道接下來的發展,以及她究竟想做什麼。

    棒天,朝露苑里的下人們一個接著一個被喚到西側廳自白與自首。

    項夕兒原以為能來半數已到頂,原袁府中的奴僕應該不會理會她,不料在李嬤嬤以身作則的帶領下,竟然全都乖乖地來了,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前來的人數出乎她意料之外,但結果卻全在她意料之中。

    由于自首無罪,舉報可將功贖罪,又畏死的原因,奴僕們不得不吐實認罪,即使那些都是冰山的一小角,但每一個人都承認一些、指認一些,冰山的全貌也能慢慢地出現在她眼前。

    李嬤嬤看似與郝嬤嬤水火不容,但也收過郝嬤嬤不少的好處,睜只眼閉只眼的讓郝嬤嬤在竊取偷賣她的嫁妝上更加通行無阻。

    不管是負責廚房或打掃清理的,上自管事,下至打雜的都從朝露苑的配給中偷過好處,也難怪原主當初總覺得缺東缺西的,得自掏腰包補給了。最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連她平常做了什麼、喜歡什麼、吃了什麼的消息都能販賣,然後從中獲得好處。

    「到底是誰在打听夫人的事?」紅歆不解的說。

    「你沒听過無利不起早這句話?除了那些能從中獲得利益的人之外,還會有什麼人?」項夕兒一臉不在意的表情。

    「可是打听夫人的事能從中獲得什麼利益?」紅韻也沒能听明白夫人的意思。

    「將軍的後宅空虛,你說他們想得到什麼利益?」項夕兒似笑非笑。

    「啊!」兩個紅瞬間恍然大悟。

    「夫人……」紅韻擔憂的看著她,欲言又止。

    夫人在府中不受待見的情況她們比誰都清楚明白,如果將軍納了妾,後宅里有了新主子——即使姨娘只能算半個主子,對夫人的處境來說卻絕對是雪上加霜,那今後夫人該如何自處呢?她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夫人,絕不允許那些姨娘們欺到夫人頭上來!

    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麼,項夕兒拍了拍她的手說︰「不用擔心,那些人威脅不到我的。」

    「奴婢一定會保護夫人的。」她信誓旦旦道。

    「奴婢也是。」紅歆跟進,同樣的義無反顧、同仇敵愾。

    「有你們倆在我身邊,真好。」項夕兒有感而發的對她們微笑道。

    「夫人,咱們現在要做什麼?」得到肯定後,紅歆整個人變得干勁十足。

    「找房子。」項夕兒說。

    「找房子?」兩個紅都露出愕然不解的表情。

    「嗯,以後咱們四個人要住的地方。」項夕兒點頭道。「不需要太大,也不要太偏僻,安全牢固能遮風避雨最重要。我不知道這里的房價,等郝嬤嬤那些貪墨虧空的東西換成銀兩補齊還我之後,咱們手上的銀兩足夠將房子買下最好,如果不夠那就用租的。你們倆找時間去街上打听看看,盡快把這件事辦好。」

    「夫人,奴婢不明白。」紅韻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搖頭道。

    夫人口中所說的四個人是哪四個?他們要住的地方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不是住在將軍府嗎?為何還要另外買宅子住?

    「夫人,咱們要搬到外頭去住嗎?」率直的紅歆直接問道。

    事到如今,也該是與她們倆開誠布公的時候了。項夕兒點頭道︰「不久之後,我就會和將軍和離。」

    「夫人?!」兩個紅皆驚愕不已的瞠大雙眼。

    看著眼前兩張先驚愕後驚慌的臉,項夕兒平靜的說︰「你們倆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在這里有多不受待見,雖然說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但我以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我改變,就還有挽回的機會,只可惜我錯了,一切都太遲了。」

    「夫人……」

    項夕兒搖搖頭,不讓紅韻有機會開口說話,她接著說︰「既已無法挽回,我也不想將自己的一生就這樣葬送在這里,所以我會和將軍和離,帶著兒子離開這里,去過我想過的生活。我打算將你們倆也一起帶走,你們願意跟我走嗎?如果不願意的話——」

    「願意!夫人到哪兒,奴婢就到哪兒。」紅歆迅速道。

    「奴婢也是,夫人到哪兒,如婢就到哪兒。」紅韻義無反顧的點頭道,只是臉上多了抹不確定與擔憂的神色。她憂愁問道︰「夫人,將軍和老夫人,還有老太爺會同意讓咱們將小少爺帶走嗎?」原來那個第四人指的是小少爺,她終于明白了。

    「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們不需要擔心,只需要負責找到咱們未來的落腳處,免得咱們離開這兒之後無處安身得露宿街頭。」項夕兒說。

    「夫人,咱們可以不回知州府嗎?如果老爺和太太知道你和將軍和離了,他們會不會派人到這兒來把咱們捉回去啊?」紅歆比較擔心這件事,比起待在將軍府陪夫人不受待見,她更不想回知州府。

    「不會,他們應該巴不得我永遠別回去。」項夕兒搖頭道。「兩個理由,一、怕我丟了項家的臉;二、還得浪費米糧銀兩來養一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你們說以太太的為人,她會希望我回去嗎?」

    兩個紅毫不猶豫的同時間搖頭。

    「那就好。」紅歆拍拍胸口,徹底放下心來。只要不回知州府就好。

    「夫人,奴婢的繡品雖然比不上城里那些知名繡娘所繡出來的,但奴婢有自信還是賣得出去,所以生活肯定沒問題。」紅韻想得總是比紅歆要更遠、更貼心。

    「奴婢的手藝不好,但縫縫補補也是行的,還有家里的事都可以交給奴婢來做。」紅歆也迅速找到自己的定位。

    「放心,以後用得到你們倆的地方多得是,我和小少爺以後就要靠你們倆幫扶了。」

    「夫人放心,奴婢絕不會讓夫人和小少爺吃苦的。」紅韻信誓旦旦的說,一旁的紅飲也用力點頭。

    「謝謝你們。」項夕兒感動道,「放心,咱們以後絕對會有好日子過的,我保證你們絕對不會後悔跟了我的。」等她獲得自由,看她如何化身金手指點石成金。

    「即使日子過得苦,奴婢也不會後悔。」紅韻說。

    「奴婢也是。」紅歆跟進。

    「好。」她微笑點頭。「那就照我說的話去做吧,先找到房子,等有了住處之後我才能安排接下來要做的事。」

    「是,夫人。」

    兩個紅辦事還算靠得住,所以項夕兒將找房子的事交給她們倆,又吩咐了一些其它的事之後,她便無事可做的空閑了下來。

    無事可做時,她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兒子,便由著兩個二等丫鬟盯梢般的跟在她身後朝悠然苑走去。

    兩個丫鬟在路上悄悄地溜了一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去通風報信。

    她不以為然的繼續朝悠然苑走去,進入廳堂坐下後,命身後的二等丫鬟去通知奶娘她的到來。

    這回奶娘不敢再拿翹,听聞她來了之後迅速來見,但卻依舊賊性不改的沒將孩子抱出來給她看,而是拿孩子在睡當借口不讓她見。她也懶得與她廢話,二話不說直接站起身就往奶娘剛走來的方向去。

    「夫人。」奶娘一個跨步擋住她的去路,再次對她說︰「小少爺正在睡覺。」

    「讓開。」她冷聲道。

    「請夫人恕罪,小少爺不禁吵,稍微有點聲音便會被驚醒。夫人若是要看小少爺,請你晚點再來。」奶娘毫不退讓。

    「讓開。別讓我說第三次。」項夕兒冷冷地看著她。

    奶娘抿緊唇瓣,正在想要怎麼拒絕時,經常跟在將軍身邊的小廝突然從廳外走了進來,令她眼楮一亮的透出得意之色。

    「夫人,將軍說要見您,請您隨小的來。」小廝上前躬身道。

    項夕兒輕撇了下唇,終于知道那半路溜走的丫鬟去了哪里。她面無表情的瞄了一眼喜形于色的奶娘,轉頭對前來傳話的小廝說︰「你跟將軍說我想兒子想得凶,等我看過兒子再過去。」

    奶娘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微愣的小廝輕皺了下眉頭,再度開口說︰「夫人,將軍正在等您。」語氣中強調著那個「正」字。

    「那就讓他等。」項夕兒不為所動,然後再度看向仍擋在她面前的奶娘,冷聲道︰「還不讓開?」

    見她連將軍的命令都敢無視,奶娘也沒膽敢再挑戰她的權威,側身退開,讓出路來。

    項夕兒並沒有舉步往前走,而是轉頭看了下四周,然後隨手指了一個在悠然苑里當差的丫鬟,命令道︰「你來帶路。」

    丫鬟不敢違逆,迅速點頭,領路前行。

    書房里,袁勢封在得知項夕兒的響應之後,先是呆愣了好一會兒,接著卻突然放聲而笑,把一旁的小廝嚇得小心肝直跳,心想著︰完了,完了,將軍一定是氣壞了,才會怒極反笑,希望別遷怒到無辜的他身上啊。

    笑聲和出現時一樣突然停止,袁勢封驀然從座椅上站起來,突如其來的動作把站在一旁已膽顫心驚的小廝嚇了一大跳,猛然往後退了一大步,然後立足不穩的一**跌到地板上去。

    袁勢封不滿的蹙眉瞪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便直接邁步走出書房,朝兒子的房間走去。

    他來到兒子所在的房間時,項夕兒正抱著兒子,輕哼著上輩子在現代所學的流行歌曲哄孩子睡覺,奶娘和兩個丫鬟則靜靜地站在一旁,好像也被這從未听過的奇怪曲調給迷惑住了,完全沒注意到他的來到。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前進的步伐,看著眼前令他有些匪夷所思的一切。

    從她口中哼出來的曲調真的相當奇怪,但卻不難听,尤其配上她溫柔的嗓音,格外的引人入勝,也難怪一旁的奶娘和兩個丫鬟都听呆了。不過比起這,更吸引他目光的卻是她溫柔地凝望著襁褓中的兒子,微笑著輕哼曲調的畫面,這畫面真的很美、很溫馨,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將軍,您來啦!」

    奶娘的聲音突然響起,瞬間破壞了眼前的寧靜與美好,讓他忍不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開口道︰「都退下去。」免得在這里礙眼,破壞溫馨美好的氣氛。

    奶娘張口欲言,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卻見將軍的目光全放在抱著小少爺的夫人身上,除了剛剛那冷峻的一眼外,壓根兒就沒再多看她一眼,和以往她懷抱著小少爺時,對待她的親切、和藹、溫柔判若兩人。看看夫人,再看看將軍,她扯了下唇瓣,自嘲的一笑後,落寞的躬身退下。

    下人都退下之後,房里陷入短暫的沉默。袁勢封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點尷尬,輕咳了一聲,才開口問道︰「你剛剛哼的是什麼曲子,怎麼我從沒听過?」

    項夕兒沒想到他會開口問她這麼個問題,呆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胡亂哼的。」

    「胡亂哼的能這麼好听也很了不起。」

    項夕兒倏然一呆。他這是在贊美她嗎?他是怎麼了?感覺好像和上回判若兩人似的。

    不過不管如何,她這個人向來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既然他都先釋出善意,願意好聲好氣的與她說話,她也會投桃報李。

    「對不起,沒立刻去書房見你,因為我實在是太想念兒子了,才會想等看過兒子之後再去找你。」她先用真誠的語氣向他道歉,然後才問他,「將軍找我有事嗎?」

    不知為何,他突然不想這麼快與她談起這事,但是他找她的目的不正為了這事嗎?不與她說這事,他和她還有什麼話可說?袁勢封輕搖了下頭,將那莫名感受甩開,開口道︰「听說你派人在城里找宅子?」

    項夕兒輕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的消息這麼靈通,才不過兩天而已,他竟就已得到消息,不過她既然敢選在城里落腳,也就不怕他知道。

    「對,那是我和兒子以後要住的地方。」她直言不諱的對他說。「和你和離之後,我打算在城里落腳,不想回娘家,你應該不會反對吧?」她看著他,不等他回答又接著道︰「你放心,雖然住在同一座城里,但我保證絕不會替你制造麻煩,也不會上門來麻煩你,例如借錢什麼的。你若不信大可在和離書上注明此點,與我約法三章,如果我違約,你可以動用一切手段,包括武力或權勢將我驅逐出城,讓我一輩子不能再踏進此城門一步。」

    「你為何不回娘家?」袁勢封沉默了一下,問她。

    「那里不是我娘的家,也不是我的家,那里是項知州和太太的家。住在那個家里的人,沒有一個人會希望我回去的,只會暗中祈禱我最好能死在外頭。」她嘲諷的微笑道。

    袁勢封頓時無言以對,因為他知道她說的全是事實。當初項家會把她嫁給有克妻之名的他為妻,其實便已擺明了不管她的死活,倘若她再以下堂妻的身分回歸項家的話,那麼等待她的八成只有死路一條。這一點,她看得相當透徹,因此她才不打算回娘家去,可是她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覺得有必要提點她一下。

    「我似乎從未答應過要與你和離。」他說。

    項夕兒倏然皺起眉頭,不確定他是什麼意思。

    「不和離,休離也可,只要孩子歸我就行。」她看著他說。

    袁勢封緩慢地搖了搖頭。

    「你——」項夕兒有些氣忿,聲音不由得變得高亢,只是才一出聲便感覺到懷抱中熟睡的兒子似被她的聲音驚擾到,不安的動了一下,她趕緊噤聲,低頭輕輕地拍撫著兒子,直到兒子再度安穩沉睡之後才又抬起頭來看向他。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她質問他,聲音明顯放輕了許多。

    「我沒有休妻的打算。」

    「所以我自動讓賢,成全並感激將軍過去一年多來對我的容忍與大度。」一頓,她更進一步的說︰「我——不,妾身配不上將軍,將軍值得更好的女子,更好的妻子。妾身嫁給將軍這一年多來,不管是三從四德還是溫良恭儉讓,妾身一樣都沒做到,早犯了七出之條,被休棄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夫人似乎很想與我和離。」袁勢封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不是想,妾身是罪有應得。」她搖頭道。

    「看樣子夫人近來一個人反省了很多。」

    「所以才更沒臉繼續留在這里。」她接話。

    「但是我卻有不同的看法。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說著,他對她微微一笑,然後緩慢地宣布道︰「所以,我決定原諒你過去所犯的所有過錯,讓你留下來繼續做我的將軍夫人。」

    項夕兒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整個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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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24 00:20:0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夫人,奴婢回來了。」

    兩個紅興高采烈的從外頭回來,因為她們終于找到符合夫人要求的宅子了,也與對方談好了價錢,就等夫人點了頭,明天交了錢,辦了文書之後,就有屬于自己的宅子了。雖然那宅子只是間一進的小院落,但不管是屋狀或地點都極好,價格也合理,讓她們有種遇到貴人、撞到好運的感覺。

    因此,兩人才會一進門就興匆匆跑來與夫人報告這個好消息,只是一踏進夫人的房里,她們倆就呆住了,因為房里一片紊亂,就像遭了賊一樣,衣服、飾物、枕頭、桌巾散落一地,而夫人就呆坐在床邊,坐在這一室的紊亂中。

    「夫人,發生了什麼事?你沒一受傷吧?」紅韻率先回神,迅速沖到夫人身邊,著急的將夫人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的來回檢視。

    「夫人,這到底是誰做的?是誰這麼大膽,竟敢將夫人的房間弄成這樣?你丟了什麼東西告訴奴婢,奴婢要去跟將軍說,跟老夫人說,這些狗奴才真的是欺人太甚,太過分了!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夫人,怎麼可以?嗚……」

    紅歆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覺得夫人真的是好可憐,明明貴為將軍夫人,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卻被下人欺負、被下人瞧不起,真是太可憐了。她終于明白夫人為何絲毫不眷戀這綾羅綢緞、穿金戴銀的生活,一心想要離開這里到外頭去過清貧的生活了,她終于明白。

    「別哭了,我沒事,也沒人欺負我,房間是我弄亂的,不是別人弄的,也沒遭賊。」項夕兒驀然開口對兩個紅說。

    紅飲的哭泣聲瞬間戛然而止。

    紅韻瞠眼看她,錯愕的問道︰「夫人,你說什麼?這是你弄的?」

    「嗯。」項夕兒點點頭。

    「為什麼?」紅韻一臉不解的問,隨即又突然想到,「夫人,你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找到了沒?要奴婢幫忙找嗎?」會把房間弄成這樣,想來想去也只有在找東西了。

    「我不是在找東西。」項夕兒撇了撇唇說。

    「那……」紅韻疑惑的看著她,紅歆也把臉上的淚水擦干,站到紅韻身邊,等夫人回答。

    被她們倆這樣目不轉楮的盯著,項夕兒突然有些尷尬,原本發泄過後已熄滅的怒火也有些死灰復燃。

    「我很生氣,所以才會忍不住拿這些東西出氣。」一頓,她怒不可抑道︰「那家伙竟然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改口說他不要和離,想繼續與我做夫妻,你們說可不可笑?」

    「夫人,你說的是真的嗎?將軍不想和離,想與你繼續做夫妻?」紅韻有些難以置信的瞠眼問道。

    「那咱們還要買宅子嗎?」紅歆問道,隨即臉色一變,「糟了!咱們今天已經先付了十兩給屋主當訂金,如果咱們明天又改說不要買了,那十兩還要不要得回來啊?」

    項夕兒輕愣了一下,問道︰「你們找到房子了?」

    「找到了,是間一進的宅子,完全符合夫人的要求,因此奴婢才會在向夫人請示之前,便自作主張的先付了十兩訂金給屋主,沒想到……」紅韻露出懊惱的神情,「夫人,那十兩銀子可能拿不回來了,這全是奴婢自作主張的錯,奴婢會賠給你的,不過奴婢現在手上沒這麼多銀兩,不久前才把錢都寄回家了,你從奴婢的月例上扣可好?」

    「你當我是什麼人了?還跟你計較這十兩銀子。」項夕兒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道,「況且,誰說不買房子了?當然要買。」

    「可是你和將軍不是不和離了嗎?那咱們還買宅子做什麼?」紅韻不解的問。

    「現在說不離,誰知過幾天或過幾個月之後,會不會又把我休離?反正是遲早的事,咱們有備無患。」項夕兒撇唇道。

    「可是夫人,買宅子的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與其買間空在那里沒用的宅子,不如去買間小店鋪,還能做生意賺錢。」紅歆插口道。

    項夕兒意外的看了紅歆一眼,微笑的稱許道︰「看不出來你還滿有賺錢的頭腦嘛,紅歆。」

    「奴婢只是覺得花一樣的銀兩去買宅子或鋪子,宅子最後一定比不上鋪子值錢。」紅歆帶著一知半解的茫然,直覺的答道。

    「有些天分。」項夕兒微笑的點頭道。「不過最後結果卻不一定如你所說的,鋪子一定比宅子值錢。」

    「奴婢不懂。」紅歆搖頭道。「鋪子能做生意賺錢啊,但是宅子只會愈來愈老舊,還得不時花錢整修,要賣的話,也不可能可以賣到當初買時的價錢,不是嗎夫人?」

    「我簡單說,宅子買了沒住也可以租出去賺錢,鋪子雖可以做生意賺錢,但若是踫到一個不會做生意的人,它還能賺錢嗎?恐怕也只有賠錢的分吧。我這樣說你懂嗎?」

    「夫人的意思是,買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買它的人怎麼利用它對不對?」紅韻開口道,她的反應總是能比紅歆快上一些。

    「奴婢懂了,夫人買宅子是想把它租出去賺錢對嗎?」紅歆雙眼發亮,興匆匆的說。

    「我沒打算把那宅子租出去。」項夕兒緩慢地搖頭道。

    紅歆臉上興奮的表情頓時垮了下來,哭喪著臉說︰「夫人,奴婢不懂。」

    「我不是說過,那宅子是咱們要住的,如果租出去咱們以後要住哪兒?」項夕兒說。

    「可是咱們要住在將軍府啊,不是嗎?」

    項夕兒轉頭看紅韻,只見她也和紅歆一樣露出一臉不解與迷惑的表情。敢情她們倆根本就沒把她剛剛那句「遲早的事」听進去,她無奈的輕嘆一口氣,知道只有徹底的把話說明白了,這兩個丫頭才會明白她的意思,以及日後她們所將面對的狀況。

    「你們倆坐下來。」項夕兒先讓她們倆坐下來之後,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你們倆應該知道將軍要納妾的事吧?除了妾之外,听說還要娶一個平妻進門。」

    兩個紅都一臉憂心忡忡的看著她,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你們別這樣,其實我不難過。」項夕兒對她們微笑道,「你們也知道我在這府中的處境,不管將軍是要娶平妻或是納妾,新人進來之後,我這個不受待見的嫡妻都是被踩、被欺負、被瞧不起的那一個。若是不幸踫到一個心狠手辣的,說不定我們母子倆的性命都會不保。」

    「夫人!」紅韻遏制不住的驚叫,因為這話實在是太駭人了。

    「你們都知道這不是危言聳听,後宅就是這麼可怕的地方,為了爭寵,為了地位,為了孩子與利益,甚至是為了活命,女人爭起來比男人還狠毒,殺人不見血。我姨娘和弟弟不就是這麼死在太太手里的嗎?」

    「夫人,這事……」

    「這事沒證據不能亂說,我知道。」她看著滿臉不安的紅韻點頭道。「我只是在告訴你們,想在充滿女人的後宅里平靜安然的過生活是不可能的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身為將軍的嫡妻,即使我沒本事害人也不想害人,但卻無法阻止那些想將我取而代之的人來害我,除非我在她們害我之前先將這個嫡妻之位讓出去。」

    「要怎麼讓?」紅歆脫口問。

    「只要讓將軍休了我便成。」

    「可是將軍不是拒絕了嗎?」

    「沒錯,但是只要我在將軍納妾這件事上堅決反對到底的話,僅憑七出之條的妒忌之名便足以讓我被休棄。即使他不願意,老夫人和老太爺也不會袖手旁觀,因為這是關系到家族延續與子孫繁衍的大事。」

    「所以夫人剛剛才會說買宅子是遲早的事,有備無患。」紅韻至此終于恍然大悟。

    項夕兒微笑的點頭,道︰「所以一切都按照先前的計劃進行,宅子還是要買,還有之前讓你們去收集的那些東西也要繼續收集。」

    「夫人,你要奴婢收集那些奇怪的東西到底要做什麼?」紅歆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要賺錢。」

    「賺錢?」兩個紅眼楮瞬間都瞠好大,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那些東西要怎麼賺錢啊?」紅歆緊盯著她問道。

    「現在很難跟你們解釋,以後你們就會知道了。」

    項夕兒不是故意在賣關子,而是那些東西都是她上輩子所學的,在這里做不做得出來還是個未知數,如果不如預期還得再研發,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還是等成品出來之後再與她們說比較好。

    她要做的其實也不是什麼奇怪或是這時代沒有的東西,說出來紅韻和紅歆一定听得懂,只是先知道結果再看制造過程她們一定會很驚訝,反之成果若先出來,再去說明它是如何制成的,就能直接接受。

    她要做的是只要女人就會需要以及想要的東西,那便是保養品及化妝品。

    說起來她上輩子可是個高材生,大學一畢業就被國際知名的化妝品公司網羅進研發部門上班,從事各類化妝品及保養品的研發與改良,所以對于原料及配方她都一清二楚,而且也曾徒手自制過一些簡單而且天然的化妝品及保養品來試用,都挺成功的。不過這里缺乏設備,材料也不齊全,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她想要做的東西,還得試試看才知道。

    所以,她才會讓紅韻和紅歆去替她收集材料,以及一些勉強能用的工具,找不到的,她就將它畫出來,讓她們去找鐵、工匠來做,以至于讓那兩個丫鬟搞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總而言之,未來他們主僕四人能否過著穿金戴銀的好日子就靠它了。

    未來可期啊。

    听完林浩無意間從他夫人那里听來的對話,袁勢封呆滯了好久才回神,然後以難以置信的表情緊盯著他的侍衛隊長,問︰「她真的這麼說?想利用反對我納妾這件事,讓我爹娘以犯妒忌之名將她休離?」

    「沒錯,將軍,我兩只耳朵听得清清楚楚的。沒想到夫人竟然也會有這種魄力,簡直就是巾幗英雄嘛,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哈哈……」林浩的笑聲在將軍冷瞪他的瞬間戛然停止,他收斂神情,正襟危坐的改口道︰「屬下開玩笑的。」

    「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笑。」袁勢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林浩閉緊嘴巴沒有應聲,就怕一會兒又說錯話,惹來將軍怒目而視。別看將軍平日都與大伙稱兄道弟的沒什麼架子,可是一旦嚴肅或發起火來,別說他們這些做屬下的,就連大將軍都有退避的舉動,真的很讓人膽戰心驚、噤若寒蟬啊。

    「我有這麼惹人厭嗎?」將軍忽然開口問他。

    「啊?」林浩呆了一呆,還以為自己听錯了。「將軍,你剛剛說什麼?屬下沒听清楚,可不可以請你再說一遍?」

    「你說,我真的有這麼惹人厭嗎?要不然她怎會寧可敗壞自己的名節也要與我和離?」袁勢封苦笑道。「她可知道這樣被休離,她的人生也就完了,以後只會被人嘲笑和瞧不起,妒婦之名會一輩子烙印在她身上,她可曾想過?」

    「將軍干麼還要替她操這個心?那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將軍又沒有對不起她。」

    「我沒有嗎?如果她不是與我成親,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將軍說的是什麼話?在我看來,能嫁給將軍是她三生有幸!像將軍這麼年輕就戰功彪炳、威名遠播,也沒缺條胳臂或少條腿,還被聖上封為正四品忠武將軍的少年英雄能有幾個?她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關于將軍克妻的事嗎?那只是謠言,最好的證明就是她還活得好好的。」林浩有些忿忿不平的說。

    「你真覺得她還活得好的嗎?但我卻覺得她好像真的曾被我克死了,死後重生才有現在的樣貌。」袁勢封喃喃自語的說。


    「將軍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听不懂?」林浩蹙眉道。

    「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袁勢封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近來為何總是有那種不可思議的想法,覺得她不是她,而是死後重生的另外一個人。

    他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他曾經親眼目睹過類似的事,一個本以為已經斷氣的人突然又活了過來,但卻不認識周遭的親人,反認得剛巧途經該地的某個人,並且能夠一一道出那個人家里的人事物,偏偏重生過來的那個人又一生都沒離開過他所住的縣城。

    那是一件非常離奇且匪夷所思的事,雖然他不知道那個人後來怎麼了,但卻已讓他開了眼界,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他的夫人項夕兒,是不是在她的身體里,其實也已經換成另外一個人了呢?否則該如何解釋一個人會突然判若兩人。不過她雖然好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但卻仍識得周遭的每一個人這一點,卻又讓他不敢妄下斷語自己所想的是對的,總而言之,還是得再觀察一陣子。

    「她們所說的賺錢是怎麼一回事,你知道嗎?」他抬頭問林浩。

    林浩搖頭。「我連猜都猜不出來。」

    「她讓那兩個丫鬟都幫她收集些什麼東西,你知道嗎?」

    「這個我知道。」林浩迅速點頭,興匆匆道︰「有胭脂水粉,有瓷器,有石頭,有花,有米,有布,還有雜草樹枝。對了對了,她們還去了打鐵鋪子,不知道叫鐵匠幫她們打什麼東西。」

    袁勢封聞言之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還不如不要問。

    「怎麼樣,有打听到什麼嗎?」一見紅歆從外頭走進來,項夕兒便迫不及待的問道,結果卻見丫鬟的一臉無奈的對她搖了搖頭,讓她遏制不住失望,瞬間咒罵出聲,「該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兩個紅不由自主的對看一眼,對于主子愈來愈不符合大家閨秀的言行舉止已經愈來愈習慣了。因為主子說的沒錯,不久之後她們就要離開將軍府,一旦離開就成了平民百姓,再擺出高高在上的官家夫人模樣,只怕會招來麻煩,還不如從現在開始先慢慢地習慣,免得到時不小心惹禍上身。

    「夫人,你說老夫人會不會已經被將軍說服了?」紅韻猶豫的出聲問道。

    「不可能!」項夕兒毫不猶豫的搖頭,「關系到家族延續和子孫繁衍的事,老夫人和老太爺是不會允許將軍任性妄為的。」

    「可是小少爺都已經過百日了,若真有意也該要有所行動了。」紅韻憂心忡忡的說。

    原本她對于夫人執意與將軍和離之事,始終抱著不太贊成的心態,覺得夫人在府中再怎麼不受待見,至少還能衣食無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過著主子的生活,怎樣也好過到外頭過著餐風露宿、胼手胝足的困苦日子,更何況夫人正妻的身分擺在那里,將軍不管再納幾個妾室進門,也不可能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吧?但是小少爺過百日那天的情況卻讓她整個人頓時醒悟了。

    小少爺百日宴那天,受邀來參加的人有很多,官家的夫人小姐們不必說,城里一些有頭有臉的商家女眷也來了一堆,個個都是明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也就罷了,反正她們主僕三人早就預料到了,但是那些人面對夫人時那種目中無人、頤指氣使的態度真的是太過分了,偏偏老夫人在一旁看了卻毫不在意,相反的,還要夫人向那些人賠不是,氣得她當場就替夫人紅了眼眶,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夫人堅持要與將軍和離的原因,因為這個將軍府根本就沒有夫人的立足之地。

    試問,還沒進門的妾室候選人都能對正宮夫人頤指氣使,而老夫人又擺明了偏袒與縱容,等正式進門後,那些女人能不騎在夫人頭上作威作福嗎?一想到這兒,紅韻的眉頭又緊蹙了幾分。

    「會不會是人選太多了,老夫人他們暫時拿不定主意?」紅歆猜想道。

    「如果是人選問題,至少也該要有派人去打听打探的舉動,但你可有听到任何風吹草動?」紅韻轉頭問她。

    紅歆喪氣的搖頭。過去兩個月來,她花了不少銀兩在打探這些事上頭,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夫人,現在咱們到底該怎麼做?」紅韻無所適從的問,「你讓奴婢們暗地里收集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其中那些花草沒人照顧根本就不行,有些都已經枯死了。還有那些你教奴婢弄的東西,雖然奴婢全都照你的交代做,但做出來的東西是不是夫人想要的,奴婢真的沒把握啊。」

    項夕兒眉頭緊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此刻的她很無所適從。原以為能水到渠成的事,結果水卻遲遲不來,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她不得不卡在這里動彈不得,她也很憋氣啊。

    可是她又能如何?這里又不是男女平等的時代,不愛了,不爽了就可以直接說我要離婚,然後簽字離婚。這里是男尊女卑的時代,女人只能三從四德,只能等著夫君或公婆不喜被休離,沒有休夫的權利,即使有,也得要有個名正言順的名目才行,但在這比緣木求魚還艱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如果袁勢封真的不納妾的話,難道她真的就只能在這個小苑里虛耗一生嗎?

    倘偌是在兩個月前,在她沒想太多,也沒計劃太多,更沒幻想過自由與創業發財這堆事之前,她或許能夠安分守己,認命的當個古代女人,但是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情況下要她放棄一切,她實在是不甘心。

    想了又想,項夕兒抬頭看著兩個紅,開口問道︰「你們倆有沒有辦法將我偷渡出去?」

    「偷渡?」兩個紅不由自主的對看一眼,表情都有些茫然。

    「就是偷偷地帶我出將軍府,不讓任何人發現。」項夕兒解釋道。

    「夫人,你要偷偷地離開這里嗎?那小少爺怎麼辦?」紅歆睜大雙眼,愕然問道。

    「不是要離開,只是要去看看咱們的宅子。還有,那些叫你們收集的東西,一些是有時效性的——例如那些花草——再不使用就要浪費掉了,但是教你們做,你們又沒把握,我只好親自走一趟了。」

    「對不起,夫人,都是奴婢沒用。」

    「那些都是你們沒見識過的東西,難免。」項夕兒搖頭道。「重點是,你們有辦法帶我出府嗎?」

    「可以。後院有個小門,守門的柴伯貪財又好酒,只要給點銀兩,回來時再帶點酒送他,保證他能睜只眼閉只眼,守口如瓶。」紅歆迅速的點頭道。

    「貪財又好酒?這種人怎麼可能靠得住呢?」項夕兒蹙眉,一臉懷疑的表情。

    「真的,過去兩個月來,奴婢和紅韻都是從那個小門進出的,柴伯如果靠不住的話,奴婢經常出府去的事早就被傳得人盡皆知了,不可能這麼平靜。」紅歆信誓旦旦的說。

    「感覺似乎有一點奇怪。」項夕兒眉頭輕蹙,若有所思。

    「即使真的有點奇怪,咱們也沒別的選擇,夫人。」紅韻驀然開口道。

    「什麼意思?」項夕兒看向她。

    「想從大門出去是不可能的,咱們一定會被攔下來,然後稟報到老夫人那里去。另外兩個側門和一個小門的門房,也都是老夫人苑里的人,有這個稟報咱們偷偷出府的立功機會,那些人又怎會放過?只有柴伯不是老夫人的人,咱們不需要擔心。」紅韻說。

    「他不是老夫人的人,那是誰的人?」項夕兒自然而然的接口問道。

    「啊?」紅韻一呆,然後才不是很確定的說︰「好像誰也不是,就只是一個門房而已。是不是,紅歆?」她轉頭問紅歆。

    紅歆也不是很確定,緩慢地點頭答道︰「好像是這樣。」

    項夕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總覺得前途堪慮。看這兩個丫鬟單純得令人發指的模樣,她真的很擔心以後若是到了外頭生活,她們不會哪天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吧?真是讓人擔心。

    「算了,反正不管他是誰的人,對我來說都沒差。」她搖頭道。

    「夫人,奴婢不懂。」

    「你們不需要懂,只要我懂就行了。」項夕兒對她們說。其實她不是故意不說明的,只是怕說了之後,這兩個丫鬟不會成為她的助力,反倒會成為她的阻力。

    不管柴伯是誰的人,總歸是將軍府中的主子之一,那麼她私自出府的事就一定會傳到他主子那里,出一次府,柴伯那位主子可能會不在意,但是听見她三天兩頭或是每天往外跑的話,她要落個不守婦道的罪名肯定不難,到時自然也就能加大她被休離的成功率了。

    敗壞自己的名聲而被休,這絕對是下下之策,但她實在是無計可施,也只能劍走偏鋒了。

    不過這並不是她要出府的目的,只能說是順道的期許與希望,她出府的目的正如她對兩個紅所說的,是要去看宅子,以及「開工」。

    那些讓兩個紅替她收集來做化妝品和保養品的原料並不是不用錢,現今沒收入的她實在禁不起這種毫無收益的浪費,更何況這種情形也不知道還要拖多久,所以她不開始動工賺回一點成本真的不行。

    接著主僕三人針對出府的事討論了許久,便散開各自去做出府的準備。

    袁勢封當晚便得知他的夫人要溜出府的計劃,不過他只是輕蹙了下眉頭,之後便吩咐林浩要暗中做好護衛,千萬不能夠讓夫人在府外受到任何傷害,並未予以阻止。

    昂責監護的林浩在得令後也挺開心的,因為他始終看不懂也猜不透夫人命那兩個丫鬟準備的那些東西到底是要做什麼的,這個困擾他近兩個月的問題終于要揭曉答案了,他真的很期待。

    棒天,在將軍暗中的許可與他暗中的護衛下,夫人開始三天兩頭的帶著她那兩個貼身丫鬟中的一個出府,到她那間位在李井胡同內的小私宅子里去,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東西。

    暗中觀察這一切的林浩真是愈看愈困惑,每天向將軍做匯報時,自然也就帶著滿滿的迷惑與不解了。

    「將軍,今日夫人讓丫鬟去買了一堆食材,然後在廚房里搗鼓了兩、三個時辰。」晚間,林浩向將軍報告夫人今日的動向時說道。

    袁勢封聞言也遏制不住的呆愣了一下,「你說食材?」

    林浩苦笑的點頭。「將軍,你說夫人這到底是要做什麼啊?之前買石頭、花草已經讓人想不透了,現在又買起菜和肉等食材,屬下真的是愈看愈困惑。」

    袁勢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問︰「除此之外,她今日還做了什麼?」

    「做了一堆吃的,味道香到把附近的野狗全都吸引了過來。」回想起那飄散在空氣中的香味,林浩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屬下從不知道夫人還有一手好廚藝。」

    「我也不知道。」袁勢封低喃道。

    「將軍,我終于知道你為何始終不願意休妻了,光為了夫人那一手足以媲美宮庭御膳的廚藝,這個妻子娶的也算值得了。」林浩的語氣中有著明顯懷念與意猶未盡之感。

    「你竟然跑去偷吃!」袁勢封瞬間明白。

    林浩訕然一笑,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說︰「味道實在是太香了,屬下實在忍不住。不過請將軍放心,夫人並沒有發現屬下。」

    袁勢封目不轉楮的瞪著他,極度不爽的腹誹道︰誰管你有沒有被發現啊?你這個混蛋家伙,竟敢偷吃我夫人親手做的膳食,我這個做夫君的都還沒嘗過,你這家伙憑什麼捷足先登啊?真是讓人生氣!

    不知為何,林浩發現將軍看著他的目光變得極度危險,讓他有種如坐針氈加渾身發僵的驚悚感。

    他暗叫一聲不好,立即迅速站起身來,開口道︰「屬下報告完畢,如果將軍沒有其它吩咐,屬下就先行告退了。」說完,他立即腳底抹油,走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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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24 00:20: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夫人,將軍來了!」

    紅歆匆匆從外頭跑進來通知項夕兒這個消息時,項夕兒正坐沒坐相的倚在桌幾前想食譜。

    必于化妝品和保養品的研發與制作,這些日子她到李井胡同的宅子里親自實驗了幾次之後,終于明白什麼叫做知易行難,在這硬設備明顯不足的古代,她即使有知識和技能也做不出她想做的,只能勉強做些配方簡單的東西出來,而且效果還差強人意。

    這條發財致富之道並沒有她想象中好走,所需要付出的時間和努力也遠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多太多,無奈現在的她又沒時間可以專心去做這件事,只好暫時將它放下,等待她擁有自由,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之後再來努力。

    研發是需要經費的,生活也需要錢,于是她只好努力再想一個可賺錢的方法。

    想來想去,她想到了可以賣食譜。

    前世的她可是極好美食的,雖然有半生的時間為了要減肥,大多時候都強迫自己忌口,可是這樣反倒迫使她研究起低熱量、低卡路里的美食,因此她的廚藝也是達人等級的。

    只不過很快的,她的自信又再度被這個古代世界里的硬設備與香辛料的缺乏給狠狠地打擊了一下,讓她不得不收起滿滿的自信心,認命的從頭來過,努力的想辦法將古今中外的美食與作法融合,設計出全新的食譜。

    而這也是為何她今天沒出府去,乖乖待在朝露苑里的原因了,卻沒料到會因此誤打誤撞的逃過一劫,讓數個月沒踏進朝露苑,今日卻突然前來的袁勢封沒能逮到她偷偷出府的證據,真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

    將軍大人來得極快,幾乎在紅歆的聲音落下後兩個呼吸間,他頎長的身影便已出現在房門前,然後長腿一跨便走了進來,讓項夕兒完全沒時間收拾桌上的東西。

    這也就罷了,沒想到他竟筆直的朝她走來,然後停在桌前,看了她一眼之後,便直接伸手將散布在桌面上,她那字跡堪比狗啃的食譜拿起來看。

    瞬間,項夕兒真的有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的沖動,因為她的毛筆字完全見不得人啊。

    或許真覺得太丟臉了,丟臉到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舉動,她驀然跳了起來,手一伸,就把他手上那張食譜搶了回來,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連同桌面上所有被她寫了字的紙張攏成一迭,再對折的壓在書冊下方,最後再側身一站將它們全擋在身後。

    之後,她撥了撥瀏海,就像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般的對他擺出得體的表情與儀態,對他福了下身。

    「將軍怎會突然前來此苑,有事嗎?」她問道。

    袁勢封此刻整個人正呈現出一種傻眼的狀況,因為她剛剛一連串的舉動真是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再加上她現在所表現出來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他忽然好想放聲大笑。

    他強忍著笑意,開口問她,「你剛剛在忙什麼?」

    「沒什麼。」她搖頭道,睜眼說瞎話。「將軍來此有事?」

    「剛剛紙上寫的好像都是食材。」他沒讓她轉移話題,雙眼直視著她說。

    將軍真是好眼力,這麼短的時間,這麼丑的字,虧你也看得出來我在紙上寫的是什麼。項夕兒在心里苦笑著,面上卻平靜道︰「將軍可能看錯了,妾身是隨意的亂寫亂畫而已。」

    「是嗎?那把剛才那張紙拿出來,讓我仔細的再看一遍。」

    項夕兒目不轉楮的瞪著他,腦袋飛快的轉動,心想著他到底想干麼,突然來此又有何目的?

    突然間,她靈光一閃的想到,難道她這段時間經常偷溜出將軍府的事終于東窗事發傳到他那兒了,他是特來試探或訓誡她的?

    可是看起來又不像,因為她從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生氣或忿怒的情緒。反之,他的心情好像不錯,嘴角微微地揚著,看起來還挺帥、挺迷人的——等一下,她在想什麼啊?

    她迅速回過神來,然後帶著三分無奈、七分自嘲的語氣開口道︰「將軍想再看一遍,不是為了要取笑妾身吧?妾身早有自知之明,知道妾身的字丑到連三歲稚子見了都會嫌棄,所以請您大人有大量,就讓妾身留一點顏面吧。」

    袁勢封噗了一聲,終于遏制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把一旁的紅歆都嚇呆了,項夕兒則是一臉的郁悶加不爽。

    他笑什麼笑啊?真是個混蛋家伙!她的字丑又怎麼樣了,反正她又不需要參加科舉考試,更不需要靠寫字——例如幫人寫家書之類的工作來賺取微薄的收入貼補家用,有什麼好笑的?況且他們這些古人不是最愛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嗎?她可是從善如流,哼!

    「將軍今天的心情真好,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終于決定要迎新人入門了嗎?」她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瞬間就讓袁勢封愉快的心情與笑意蕩然無存。

    「是誰在亂嚼舌根,胡說八道了?」袁勢封轉頭,冷眼看向紅歆。

    紅歆被嚇得迅速搖頭自清道︰「奴婢沒有。」

    「沒有夫人為何會說出這種話?」袁勢封冷聲道,百戰將軍的氣勢瞬間迸發,嚇得紅歆立刻雙膝跪地,一張臉血色全無,身體還隱隱地發著抖,驚懼不已。

    「你做什麼嚇我的丫鬟?她又沒有做錯事。」項夕兒不悅的蹙眉,然後轉頭朝紅歆柔聲說︰「紅歆,站起來,你怕他做什麼?你又沒做錯任何事。」

    袁勢封聞言挑了挑眉。

    項夕兒兒狀,面不改色的也學他挑了挑眉,挑釁的露出「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的表情與他對峙著,整間房就這麼陷在兩人互不相讓的對視中,讓一旁仍跪在地上的紅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這時,陡然之間,一個略帶激動與興奮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從外頭響了進來。

    「夫人,你快來嘗嘗這味道對不對?這是奴婢照著夫人所教的作法,好不容易才做出來——」隨著紅韻的身影出現在房內,她的呼喊也在那一瞬間戛然而止,然後改以有些緊張與緊繃的聲音,對著站在房里的將軍恭聲喚道︰「將軍。」

    袁勢封轉頭瞥了她一眼,原本不經意的目光在瞥見那丫鬟手上端著盤子而停頓下來。

    「那是什麼?點心嗎?端過來我嘗嘗。」他開口命令道。

    紅韻哪敢不從,迅速將手上端的那盤奶油煽白菜端了上來,同時送上附帶來的筷子一雙。

    袁勢封接過筷子,毫不猶豫的夾起一口白菜送進嘴巴里,瞬間,一股從未品嘗過,帶著濃郁奶香的美妙滋味在他口中迅速蔓延開來,令他雙眼一亮,迫不及待的又夾起第二口、第三口,一口接一口的將美味送進嘴巴里,直到盤子見底了之後,他才猛然發覺自個兒剛剛做了什麼。

    他渾身僵硬,有些尷尬的抬起頭來,只見眼前三個女人全都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讓他的臉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

    「咳。」他動了動身體,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一聲,尷尬的解釋道︰「今日有點忙,午膳沒吃幾口,有些餓了。」

    「我看不是有些,而是很餓吧?」項夕兒完全不給面子。

    袁勢封頓時有種沒有最尷尬只有更尷尬的感覺。

    「將軍,您若餓的話,廚房里還有一些,要不要奴婢去端過來給您吃?」紅韻開口問道。身為下人,她是不可能見主子肚子餓卻置之不理的。

    袁勢封聞言雙眼一亮,毫不猶豫的立即就點頭道︰「好,你去端來。」早把尷尬拋到九霄雲外去,那尷尬就是浮雲啊。

    紅韻立刻領命而去,同時也把紅歆給拉去做幫手,因為在明知將軍肚子餓的情況下,她不可能只端這麼一道菜上來,還是得多準備個幾道才行。

    「剛才那道菜叫什麼名字?那味道我還是第一次嘗到。」丫鬟離開後,袁勢封用著自然的口吻開口問道。

    他沒忘記剛才那丫鬟進門時說的話,那道菜是照著項夕兒所教的作法做的,再對上林浩之前所說的話,他毫不懷疑剛才那道菜是她創作出來的,自然那菜名也只有她能賦予了。

    「奶油焗白菜。」項夕兒答道,然後問他,「你覺得好吃嗎?」

    「答案不是很明顯嗎?」他說。

    「那就好。」項夕兒不禁微笑。

    這道奶油焗白菜在她利用現有的食材改良成功之後,只有紅韻和紅歆兩個人吃過,雖然她們倆都異口同聲說好吃,但畢竟這兩人都是她的丫鬟,不好吃恐怕也不敢說實話,所以她一直信心不足。另外還有一點令她擔心的,是女人和男人對有奶香味的食物接受度向來不同,古代的女人或許能接受這種新鮮的味道,但古代的男人卻不見得能接受或喜歡,但偏偏進客棧和酒樓消費的多是男人。

    因此她一直很擔心這道菜會不受青睞,食譜會賣不出去,不過現在好了,有袁大將軍做試驗品——不是,做試吃員之後,她終于可以放心了。

    話說回來,機會難得,要不要把另外幾道菜也做出來讓他試試味道呢?她立刻想到,也立刻有了決定。

    「將軍稍坐會兒,妾身去吩咐她們倆多準備幾道菜,保證和剛才那道一樣好吃,而且肯定是將軍從未嘗過的美味。」她開口說,光看他剛才的吃相,她便有十足的把握他會上鉤。

    丙然,袁勢封毫不猶豫就點頭應道︰「好。」

    項夕兒得意的微笑,轉身而去,卻不知自己這舉動對袁勢封而言根本是正中下懷。他今天來此的目的,就是想來混一頓吃的,要不然又怎會如此剛巧選在她在府中,而且她的貼身丫鬟又在廚房里搗鼓了半天的這個時候前來這朝露苑呢?

    奶油焗白菜嗎?還真是道好吃的菜,他到現在還口齒留香,迫不及待想再吃一回。

    還有,看她剛才信誓旦旦的模樣,不知道她待會兒又會端出幾道他從未嘗過的新菜色出來,又是否如她所說的和那道奶油燭白菜一樣好吃?真是讓人期待啊。

    「夫人,中門那邊傳來消息,將軍正往咱們朝露苑走來。」紅歆走進房里稟報。

    半趴在桌上看書,想從書里找數據的項夕兒騫然抬起頭來,脫口問︰「又?」

    「又。」紅歆肯定的對她點了點頭,然後主僕倆默默無言的對看了半晌,都在對方臉上看見了無奈與無力的表情。

    「去吧,去跟紅韻說再多煮兩道菜。」項夕兒認命的嘆氣。

    「奴婢這就去。」紅歆也認命的點頭應道,然後轉身去通知近來迷上了做菜,只要有時間就耗在廚房里練手藝的紅韻。

    項夕兒則是繼續趴回桌上,繼續翻她的書,完全沒把他待會要來的事當回事。

    反正經過這半個月他動不動就突然蒞臨朝露苑,幾度把她打得措手不及,讓她懶散且沒半點大家閨秀的粗魯模樣,連續好幾次原形畢露在他面前之後,她就懶得再裝端莊了。

    說起來也有點好笑,戰功彪炳、威名遠播、鼎鼎有名的忠武將軍竟然會是個吃貨,對美食沒半點抗拒力,從第一次在她這里吃到奶油焗白菜,以及照燒雞肉和滑蛋蔬菜之後,他便三天兩頭在她快要用膳的時間冒出來,然後理所當然的留下來與她一起用膳。

    也因此,近來府中奴僕對待她的態度都恭敬了許多,甚至有些比較勢利的已開始巴結討好紅韻和紅歆,間接向她釋出了投靠的意願。只可惜他們注定竹籃打水一場空,因為她遲早都會離開,永遠成不了他們所希望的當家主母。

    餅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些許動靜,她抬起頭來,就見袁勢封從門外跨進來,然後直接走到她面前。

    「你來了。」她對他說,「晚膳還要再等一會兒,將軍請自便。」

    說完,她便再度低下頭繼續看手邊的書。經過這段時間的頻繁接觸後,她已經把他當成一個食客,不需要特別招呼,只要把食物送上,讓他吃飽喝足了之後,他自動就會離開,不必費什麼心。

    「我今日中午在迎賓樓吃到了那道奶油焗白菜。」他的聲音突然響起,一瞬間便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

    項夕兒猛然抬起頭來看向他,以有些期待又有些怕受傷害的語氣問道︰「真的嗎?味道怎麼樣?和紅韻做的相比哪個比較好吃,還是差不多?酒樓里有沒有很多人點這道菜來吃?」

    面對她一連串的問題,袁勢封一個也沒有回答,反倒朝她蹙眉道︰「看你的樣子好像一點也不驚訝。這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一回事?」她被問得一愣。

    「那道菜是你研究出來的吧?除了你和你身邊的貼身丫鬟之外,應該沒有人會做這道菜才對。為什麼迎賓樓里會有這道菜?」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問道。

    「當然是因為我把食譜賣給了他們。」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袁勢封的眉頭緊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了。

    「為什麼?」他問她。「你缺錢用嗎?需要多少銀兩,告訴我,我給你。」

    「我為什麼要用你的錢?」她莫名其妙的說。

    「我是你夫君。」

    項夕兒的表情有些怪異,很想問他,他到底有哪一點看起來——不,應該說是符合她夫君這個身分了?既不曾對她噓寒問暖,也沒與她住在一個屋檐下、履行同居的義務,至于養她嘛,將軍府中靠他養的人至少超過一百個,多她一個少她一個也沒什麼差別,所以她真的很懷疑他在說這句話時,為什麼不會臉紅啊?

    「將軍請坐,趁這個機會,咱們開誠布公的談一下吧。」她開口道,神情認真而嚴肅。

    「的確,我們倆是該要好好的談一談了。」袁勢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慢地點頭,然後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好整以暇的抬頭看向她,「說吧,你要跟我談什麼?」

    「和離的事。」她語不驚人死不休。

    袁勢封忍不住艱了下眉頭,斬釘截鐵的對她說︰「不會有和離,所以這根本沒必要談。」

    「屁!」項夕兒遏制不住激動的跳了起來,連髒話都沖了出口。「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我何時說話不算話了?我從未答應過要跟你和離,相反的,我還跟你說過,我從來沒有休妻的打算。」他平心靜氣的看著她說。

    「可是我說過,一旦你娶了平妻,或是納了妾,我就會讓賢,把正妻之位讓出來,因為我不想在後宅里過勾心斗角的生活,更不想被陷害,最後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場。我兒子也一樣,我絕不會讓他生活在這種環境之下,他會跟我一起走。」她說得斬釘截鐵。

    袁勢封面無表的看著她,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

    「我很好奇如果我不讓你帶走兒子的話,你打算憑什麼來與我爭?」他說,「錢、權、勢,這三項中哪一項你能贏得過我的?也許你可以靠賣食譜賺取大筆的銀子成為富人,但你真以為有錢能使鬼推磨嗎?那些拿錢辦事的有幾個人得罪得起我這個正四品武官?錢是斗不過權與勢的,成為下堂婦之後,你想憑什麼來與我爭兒子,憑你的知州娘家嗎?」

    項夕兒的臉色一片慘白,她從來沒想過這些。一直以來她都忘了這件事,忘了這是一個封建社會,而不是法治社會,沒有人會與她講道理,這里的權勢地位代表一切,有權有勢就是道理,沒權沒勢即使你有道理也會變沒道理,這就是現實也是事實。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怎麼會這麼愚蠢,這麼理所當然的與他談條件?以他所擁有的權勢地位,他即使半夜把她給殺了,隔日再以她患了急癥病逝為由上報,誰會去管她真正的死因為何?

    想到這,項夕兒頓時冷汗直流,她差一點就把自己給害死了,真的是只差一點黏阿。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難道就此認命待在這後宅里,等著新人進門,然後被斗到死嗎?想起曜兒過百日宴那天的遭遇,她就不寒而栗。身為不受夫家待見,連奴僕都可以給她臉色看,還是個庶女出身的夫人,怎麼想怎麼看都是個好欺負的,她有辦法在這充滿爭斗的後宅中保護好自己和兒子嗎?她心情沉重。

    「怎麼不說話?你現在還想和我和離嗎?」

    他的聲音讓她回到現實。

    「想。」她雖然被無情的現實面打擊到面無血色,卻依然老實的回答他。

    她想擁有自由,想掌握自己的命運,想做一切她想做的事,不想一輩子就這樣被囚在一個男人的後宅中,看著一樣的景致,一樣的一群人終老一生。但是她也知道在這樣一個世界,一個社會里,女人的一生都是這麼過的,她所希望擁有的根本就難存于這個時代。

    袁勢封臉色微變,眯眼沉聲問道︰「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項夕兒看向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與你無關,是我自個兒的問題。」

    這一刻,她有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覺,如果老天讓她重活一世,代價就是要她委曲求全的被軟禁在這後宅里一輩子,那她寧願被抹去前世記憶直接投胎,那也好過帶著向往自由的靈魂被封建制度的規範與道德囚禁一世。

    「什麼問題?」

    心情郁抑中,她听見他的問話,她無力多想,不假思索便把心聲給說了出來。

    「我無法接受一夫多妻,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也無法忍受當一個遵守三從四德,只能依附他人生活,虛度光陰的米蟲。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想過的人生與生活,不想委曲求全的過一輩子。」

    袁勢封皺緊眉頭,因為她所說的話幾乎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什麼無法接受一夫多妻,這是妒忌;無法遵守三從四德更令人難以置信,這還是個女人嗎?不想委曲求全也是,有哪個媳婦在熬成婆之前不委曲求全的?她所說的,想要的根本就于天下所不容!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一臉嚴肅的沉聲問。

    項夕兒輕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是想了一下,她又覺得這樣講開了也好,反正她所有的也不過是一條命,而且還是一條撿到的命,他要拿就拿去吧,她也好早死早超生。想罷,她也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那全是我心里的想法,真正的想法。」一頓,她以誠懇的語氣對他說︰「我是死過一次的人,現在這條命可以說是菩薩給的,所以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看人臉色,仰人鼻息,委曲求全的過生活。如果要我繼續像以前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這是我的真心話。」

    他緊盯著她,眼底壓抑著怒氣,沉聲質問道︰「你就不擔心兒子將來會過什麼樣的生活嗎?」

    「你會照顧好兒子我知道,所以我不擔心。」她淡淡地微笑道。

    「你怎麼知道?」他冷笑。

    「這些日子與你相處下來,我發現一件事,你是個面冷心熱、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心思說不上細膩,但卻是個有底線、有堅持、有想法還有決心的人。曜兒是你第一個孩子,也是你的嫡長子,更是袁家的長孫,以你的個性和為人定會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將來長大後能撐起袁家,繼承你的衣缽。這麼一來,你自然也就不會讓後院那些別有居心的女人插手曜兒的教養,會將他保護好,也會盡力的培養他,直到他長大成人能獨當一面為止。我說的對嗎?」

    「你看得倒是透徹。但你是否忘了我是個武官,不可能永遠待在家中,一旦邊境戰起,我隨時都得領兵出征,到時又該由誰來守護曜兒,讓他不受別有居心之人迫害?」他問她。

    項夕兒呆愣了下,隨即苦笑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也只能說他命該絕。」

    「好個命該絕!」他冷笑道。

    「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如果真有那一天,而我也還活著,你認為以我的情況能斗得過那些野心勃勃想將我取而代之的女人嗎?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我沒自信與人爭斗,更沒自信在這種勾心斗角的環境下保護好自己和兒子。後宅這個是非之地不是我能承受、能生存的地方。」

    「在我看來,你並不是個柔弱可以讓人隨意欺侮的女人。」

    「沒錯,但我卻缺少一顆敢置人于死地的狠心,少了那顆狠心,即使我面對的是比我還要弱小許多的敵人,但最後死的那個人還是我。」

    袁勢封頓時無話可說,因為這就像一個武功高強的士兵上戰場一樣,不管他有多厲害,功夫有多高,只要他不開殺戒,那麼最後死的不會是別人,一定會是他。

    她果然看得很透徹。

    「如果,」他看著她緩慢地開口道。「我承諾這輩子就你一個人,不再娶別人,也不會納妾,就這樣和你一世一雙人呢?」

    項夕兒愕然的看著他,目瞪口呆。

    半晌後,她表情有些呆傻的開口問道︰「什麼?」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

    「只要我的後宅沒有其它女人,你是否就能安心的待在這里,不再去想離開的事?」他靜靜地凝望著她,專注中帶著令人看不真切情感的眼神,令項夕兒的心跳突然亂了起來。

    「你是認真的嗎?」她問他。

    他直視著她的雙眼,點頭。

    「爹娘不會允許的。」她對他說。這里的爹娘指的當然是他的父母親,她的公婆。

    「我會說服他們允許。」他堅定道。

    「他們不可能會答應。」她不抱任何希望。

    「那是我所需要克服的難題,你只需要回答我,你願意留在這里嗎?」他直視她的雙眼,眼神凌厲。

    「我不懂,你根本不需要這麼做。」她迷惑不解的看著他。

    我也不懂。袁勢封在心里答道,卻淡然的開口說︰「我不想兒子在我出征照拂不到的期間死于非命,或是被教養成一個無知的紈褲子弟。你是孩子的親生母親,肯定不會這麼做。」

    「所以只是為了兒子?」她蹙眉微挑。

    項夕兒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也有些不悅。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或許她知道,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憑良心說,袁勢封這個男人不管是放在這個封建社會的古代,或是她前世生活的現代,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男人。俊逸的面容和高大魁梧的健碩體格這些暫且不提,光從他矯健的身手,沉穩的性子,不風流花心潔身自愛的作風,還有車有房有官位來說,便已遠遠超過三高標準了。

    除了條件吸引人之外,他的性格也很好。過去面對原主長達一年的無理取鬧,他始終自制包容,既不曾對原主口出惡言,亦不曾對原主動過手,也沒有休妻,對待妻子的容忍度與包容度簡直高到爆表。像他這種男人,別說在這男尊女卑的古代了,就連在現代都難得一見,也只有腦殘的原主不懂得珍惜這難得的好男人,換作她,她肯定早燒香拜佛,謝天謝地了。

    這便是她後來因緣際會取代原主變成項夕兒之後,沒想過要離開,只想與他冰釋前嫌繼續做夫妻的原因,只可惜被他的冰冷拒于千里之外。

    可是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發現擋在他們倆之間的冰山早已融化,面對像他這麼一個好男人,她真擔心自己會不小心愈來愈欣賞他,進而情不自禁的對他付出感情,這麼一來的話,她還有辦法和一個只是為了兒子才和她維持夫妻關系的男人共度一生嗎?

    如果單戀是痛苦的,那麼單戀自己的丈夫就是可悲的,而她一點也不想成為一個可悲的女人。

    只是為了兒子嗎?袁勢封原本想回答說是,卻被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失落給觸動了心弦,讓他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已開口答道︰「不是。」

    聞言,她雙眼瞬間亮了起來,盯著他問︰「不是?」

    看著她閃閃發亮的雙眼,袁勢封雖然感覺有些不自在與尷尬,但卻發現自己並不後悔脫口而出這個連自己都感覺到有些訝異的答案。不是嗎?他問自己,而答案竟沒有一絲疑慮。

    「對,不是。」他朝她點頭道。

    「那還為了什麼?」項夕兒的心髒怦怦跳,既好奇、期待又有些怕受傷害。

    「你的料理很特別,好吃又特別。」

    雖然早有預感可能會是這個答案,但听見他的回答後,項夕兒原本發亮的雙眼還是因失望而黯淡了下來。原來是為了吃啊,早說他是個吃貨嘛,竟然為了吃她的料理才要留她下來,真把她當成了煮飯婆嗎?她有些郁悶。

    她瞬間變得黯淡的神情讓袁勢封的心不知為何緊了一下,不假思索的又開口補充道︰「除此之外,我發現和你在一起感覺很不錯,和以前有著天壤之別,我很喜歡現在的你。」

    他話聲未落,就見她整張臉都燦爛起來,整個人變得眉開眼笑的,歡不已。

    「我也很喜歡現在的你。」她說。

    他驚愕得呆住,只覺得自己的臉熱燙到不行,感覺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他壓根兒都沒想過她會這麼直接又大膽的響應他。可是,他卻遏制不住嘴角上揚的角度,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浴火重生的她,喜歡她的聰明大膽,喜歡她的敢愛敢恨,喜歡她的率真耿直,更喜歡她有自己的想法與主見,而不像那些恪守規範,一舉一動都矜持得讓他蹙眉的女人。

    袁家在他走上武官之路,被封為正四品忠武將軍之前,最顯赫的祖上也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而且一樣是武官而不是文官,因此袁家在子女的教養上並不嚴厲,加上袁勢封自十四歲後便一直待在軍隊行伍中生活,對矯揉造作的女人很是反感,愈自然愈真性情,他反倒愈欣賞。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願意留下來了?」他打蛇隨棍上的緊盯著她問道。

    項夕兒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緩慢地點了點頭。

    袁勢封登時咧嘴而笑,完全遏制不住心里的激動與喜悅。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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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24 00:20: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戌時一過,兒子的奶娘便前來說要抱他去睡覺。

    這個奶娘是新來的,夫家姓金,便要大伙喚她金大娘,性子與長相都很憨厚,項夕兒還滿中意的,至于先前心術不正的那一個,在一個多月前被她親眼撞見竟想利用曜兒的哭聲來吸引書房內袁勢封的注意,狠心動手掐孩子,將孩子擰到嚎啕大哭之後就被趕走了。

    撞見那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時,她真的氣壞了,當場沖上前把孩子搶過來,再狠狠地扇了那女人兩巴掌——這還是她兩輩子來第一次動手打人,可見她當時有多氣,接著她又發狠命令紅韻和紅歆替她往死里打,不將那女人打到吐血不要罷手。

    聞聲而來的袁勢封在得知發生了何事,並且看見兒子粉嫩小手臂上的瘀青鐵證後,當場大發雷霆,直接命人將那女人拖下去痛打二十大板再扔出府外,隔了一天,金大娘就來報到了。

    奶娘換成憨厚的金大娘之後,她和兒子相處的時間就變多了,想看兒子隨時都可以去看,既沒人會狐假虎威的給她臉色看,也沒人會找借口阻止她親近孩子,即使這讓婆婆有些不悅,但將軍沒發話說不準,那就代表默許與默認。

    所以為了感謝他,她才會禮尚往來的在他動不動就跑來朝露苑用餐時,默默地滿足他的口腹之欲,也讓兩人的關系愈變愈好。

    像今晚,他來用餐時,竟然把曜兒也給帶了過來,讓她整個歡喜不已,整晚抱著兒子不肯撒手。

    不過時間怎麼會過得這麼快,轉眼就到兒子該睡覺的時間了?

    項夕兒低頭看著懷中剛還被她逗得咯咯笑的曜兒,真的有些舍不得放手。她轉頭看向坐在燈下看兵書的袁勢封,猶豫的開口征求道︰「將軍,今晚可以讓兒子留在朝露苑和我睡一晚嗎?」

    「今晚不行。」他頭也不抬,毫不猶豫的拒絕。

    項夕兒的心情頓時整個變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低頭吻了吻兒子粉嫩的小臉,這才依依不舍的將孩子交給奶娘,同時吩咐道︰「回去的路上要小心,讓人多掌兩盞燈把路照亮來走,別不小心跌倒了摔傷孩子。」

    「夫人放心,奴婢會陪金大娘送小少爺回去。」紅歆自告奮勇的開口道。

    「也好,這樣我比較放心。」項夕兒點頭道,又伸手摸了摸兒子的小臉後才讓他們離開。

    不一會兒,房里的人就全走光了,只留下依然安靜地坐在燈下看書的袁勢封和她兩個人。

    項夕兒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一點,偏偏她的兩個貼身大丫鬟,一個近來迷上料理,現在應該還在廚房里用功,而另一個又自告奮勇的去了悠然苑,以至于現在出現這種尷尬的局面。

    項夕兒沒讓這種尷尬蔓延開來,只安靜了一會兒便開口道︰「將軍,時間已經不早了,你是不是該回房休息了?」她的語氣有些冷淡,還在記恨他剛剛拒絕讓兒子留下來陪她睡一晚的事。

    「你想休息了?」他不答反問她。

    「對。」她道,只為送客。

    「那就休息吧。」他放下手上的書,站起身。

    項夕兒站在原地等著他離開,但他站起身之後,卻沒有邁開腳步,而是靜靜地看著她,不知道在等什麼。

    「將軍?」她疑惑的出聲,同時也是催促。

    你不是要走了嗎?怎麼還不快走,站在那里做什麼?她沒將心中催促的話說出口,怎知下一刻卻反倒听見他的催促。

    「你不是想休息嗎?怎麼還不走?」他看著她說。

    走?要她走去哪兒?這里可是朝露苑,她的住所耶。

    項夕兒表情怪異地看著他,不得不開口提醒,「將軍,這里是朝露苑。」

    「我當然知道這里是朝露苑。」

    所以?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兩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的對視了好半晌,項夕兒終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開門見山的道︰「將軍,這里是朝露苑,是妾身的住所。將軍住的地方在悠然苑,你是不是該回悠然苑去,讓妾身送走將軍後再回房間休息?」

    他沉默了一下,緩慢地問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她滿臉疑惑。

    「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咱們是夫妻,你的住所難道不是我的住所嗎?」他看著她,淡淡地說道。

    項夕兒呆呆的看著他,目光茫然了一下,過了半晌才恍然大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你今晚要睡在「我」這里?」她目不轉楮的盯著他說,在說到我字時,聲音就像突然被人掐住喉嚨所發出來的。

    「嗯。」他應道,一整個理所當然。

    項夕兒欲哭無淚,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該做何反應,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一整個就是僵直、僵硬,僵到好想哭啊。

    「怎麼了?」她一動也不動呆立在原地的反應令他覺得好笑,故意問道。

    「沒什麼。」她僵硬的微笑。

    「那就回房休息吧。」說完,他靜靜地看著她,擺明要她先走,不讓她有機會逃跑。

    項夕兒愈來愈想哭了,這個家伙就是個腹黑,根本早有預謀。從突然帶曜兒來開始,他讓她忘了一切,眼中只有可愛的兒子,留下兒子便是留下他,帶兒子進臥房便是讓他進臥房,然後愈舍不得兒子離開便讓他待得愈久,時間自然也愈來愈晚,最後兒子都讓奶娘抱走了,他卻以夫妻之名賴在這里,還要留宿,讓她就算想趕也師出無名,真是好算計,太腹黑了。

    她終于想通這一切,但一切都已太遲了。

    無力的看了他一眼,她認命的轉身回房,感覺他就跟在她身後。所以,他今晚真的要和她同床共枕嗎?他今晚留宿的目的,該不會就是想與她行周公之禮吧?雖然他們是夫妻,他們之間也有了孩子,而她不管是前世的靈魂還是今生的身體都已不是黃花大閨女,是經過人事的,但是感情不到位啊,要她怎麼與他**?

    嗚,項夕兒你這個傻瓜,也不想想這是個什麼樣的封建社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第一次見面就洞房花燭夜,你想跟人家談感情談個屁啊?

    況且,真要說感情的話,之前他不是已經說過喜歡你,而你也投桃報李的說了喜歡他,這樣還不算有感情嗎?在這保守的時代里,那根本就是情投意合、天雷勾動地火好嗎,你還要他怎麼想?

    想到這,項夕兒無聲的輕嘆了一口氣,有種只能認命的感覺。

    算了,她告訴自己,既然都決定留下來與他繼續做夫妻了,這一天遲早會到,況且她都明說了不許他納妾和收通房,而他也允諾了,在有生理需要時他不找她泄欲火,能找誰去?所以啊,她完全就是自作自受,與人無尤啦。

    認命後項夕兒也就看開了,反正不就是**做的事嗎?她又不是沒做過。

    而且老實說,其實她很早以前就肖想過他的好身材,別看他在一群兵士之中好像偏瘦、偏文弱,他全身上下可是結實得很,光是那塊壘分明的腹肌就足以讓她想入非非了。

    問她怎會知道他有腹肌?

    呃,還不是魂飄時期太閑太無聊了,就經常到處亂飄,不小心就撞見美男出浴圖,然後……唉,就是這麼一回事,她可沒有承認一次不小心之後,接下來她大概三天兩頭都會不小心一下。

    想到他那令人流口水的腹肌,項夕兒發現自己好像不再那麼忐忑不安,反倒還有些期待。

    「將軍要沐浴嗎?妾身讓人準備熱水。」進入臥房站定後,她轉過身來詢問道。她個人是怕長發洗了難干,所以早些時候就已經洗過了。

    「我已經洗過了。」他說。

    項夕兒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竟也洗過了。所以現在就要上床睡了嗎?

    她突然有些無所適從,時間還很早,戌時才過一會兒而已,她再世為人後就從未這麼早上床睡覺,因為她想做要做的事真的有很多,所以每天晚上她都會和紅韻、紅歆一起做許多事,例如討論食譜、研究市場、消費者,以及她們食譜的買家,還有就是探尋現今尚未被發現的各種食用香辛料,以及思考她至今尚未放棄的美容事業,所以像今天這麼七早八早就準備上床就寢的事還真是史無前例。

    想到這,她猛然想到一件事,那便是以那兩個紅近來每晚都會到她這兒來論事的慣性,一會兒她們倆若是在她和將軍辦事辦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聞進來的話,那……

    不行,這事一定得阻止才行。她丟臉事小,將軍發怒事大,不謹慎不行啊。

    「將軍,你先上床睡吧,妾身突然想到紅歆還沒回來,不知道曜兒有沒有安全回到悠然苑?妾身到前頭等等,一會兒就回來。」她迅速說道,說完急忙就想往外走去,然而她才往前走了兩步,一只有如鋼鐵般堅固的臂膀便突然橫伸過來擋住她的去路,同時箍住她的腰身,然後鐵臂一個使勁,她瞬間便落入他懷中。

    「你想逃去哪兒?」他貼靠在她耳邊低聲問道,聲音沙啞得令她心顫。

    「我不是要逃,只是想到前頭去等紅歆回來與她說幾句話。」她說,聲音不知為何變得有些虛弱。

    「話可以明天再說。」他說,接著一把就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啊!」突然懸空把項夕兒嚇得驚叫一聲,反射性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驚慌的叫道︰「你做什麼?快點放我下來。」

    「好。」他答得爽快,因為幾個大步,他已抱著她走到床邊,接下來要做的動作自是將她放下來,然後順勢傾身覆壓在她柔軟香馨、玲瓏有致的身軀上,並且迫不及待的動手去扯她身上的衣物。他想這樣已經想了一整晚了。

    「等一下,等一下。」項夕兒掙扎的叫道,沒想到他會這麼急色。

    「怎麼?」她的掙扎令他有些不喜,停下手,眉頭緊皺的盯著她問道。

    「紅韻和紅歆每晚都會到我這兒來,一會兒她們若是突然闖了進來——」

    「長威會攔住她們,不會讓她們闖進來的。」他打斷她。長威是袁勢封小廝的名字。

    項夕兒呆愣了一下。她怎麼會忘了這件事呢?

    愣神中,感覺他的手又在她身上動了起來,而且已觸摸到她的肚兜,她遏制不住的伸手壓住他的手,再度出聲叫道︰「等一下。」

    他這次沒再開口問她怎麼了,而是直接沉下臉,面色不悅的瞪著她。

    「燈,可不可以先把燈給熄了?」她弱弱的說,被他壓在身下之後,她才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嬌小柔弱與他的高大強壯。

    他沒有起身,只是伸手一揮,桌案上的燭火晃了一下就熄滅了,房里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隨之而來的是他熾熱的吻與手,略帶急切的在她身上游走著。

    衣裳迅速被剝離,他的吻沿著她的頸項一寸寸的向下滑,滑過鎖骨,滑至胸前,最後吻上她胸前的茱萸,輕咬,用力吸吮。

    喘息聲在黑暗中愈來愈急促,她遏制不住的弓起身體,呻吟出聲,欲火迅速蔓延她全身,讓她渾身發熱,身體也不由自主的貼著他的灼熱磨蹭著。

    她熱情的響應取悅了他,也讓他越發克制不住自己的yu/望,迅速分開了她的雙腿,一個用力便強焊的挺進她體內深處,讓她倏然低喊出聲。

    「弄痛你了?」他低啞的問。

    她沒有應聲,身體卻有著自我意識將他緊緊地束縛著,令他的欲望跳動,遏制不住開始進出的動作,由緩而快,由溫柔克制到狂野凶猛,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推向歡愉,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為止。

    這一晚,兩個人都獲得滿足,同時也以火箭般的速度拉進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成了真正相濡以沫的夫妻。

    將軍搬回朝露苑和夫人同住了,連同小少爺也搬回朝露苑,夫人翻身了!

    近來將軍府中下人談論最多的便是此番話題。在朝露苑任職的下人一個個因此而抬頭挺胸,一掃先前的頹喪,反之,沒在朝露苑任職的則是充滿了羨慕與妒忌,每天都在等著朝露苑中有人犯錯,能空出位子來讓自己有機會遞補上去。

    現今朝露苑的差事可是人人搶破頭,正當紅呢。

    項夕兒對此沒太大的感覺,畢竟身分層級不同,但這事對兩個紅的感觸可就大了。以前她們倆走到哪兒都得挨白眼、冷嘲熱諷或漠視,但現在她們倆不管做什麼事,總會有人自動自發且熱情的前來幫忙或攀關系,期盼的就是能轉移到朝露苑當差,又或者是替親人在朝露苑謀個小差。

    不過經歷過許多人情冷暖,以及這半年來重獲新生的夫人的教導後,兩個紅早已榮辱不驚,始終淡然的面對一切,頗有大將之風。

    至于其它主子們的反應,老太爺倒是沒說什麼,而老夫人那里雖然有些微詞,倒也順著兒子,反應較劇烈的卻是二老爺那一房,以及尚未出家的兩位小姑子,四小姐與五小姐。

    紅歆此刻正與項夕兒說著從府中下人那邊傳來的各路消息。

    「二老爺那邊主要是二夫人的問題,二老爺好像只說了一句大哥喜歡就好,二夫人卻是鎮日憂心忡忡的,因為現今府上中饋掌握在二夫人手上,一旦將軍和夫人和好,這後宅就得易主,所以二夫人很擔心。」

    「情理之中。」項夕兒給了句中肯的評語。

    紅歆同意的點點頭,繼續說︰「四小姐和五小姐听說為這事發了頓脾氣,還不許下人再在她們面前提起夫人的事,听在四小姐和五小姐那邊服侍的下人說,兩位小姐好像覺得夫人有點兒配不上將軍,所以——」

    「不是有點兒,而是根本配不上吧?」項夕兒忍不住開口,很有自知之明。

    「她們全都不了解夫人,憑什麼覺得夫人配不上將軍?只會自以為是!」紅歆氣忿的為夫人抱不平。

    「以前的那個我的確是配不上將軍啊,大家會這麼想是理所當然的事。至于現在嘛,只要將軍不覺得我配不上他,其它人要怎麼想又與我何干?」項夕兒不以為意的微笑道。

    「可若是她們不想讓夫人好過,故意找夫人麻煩呢?」紅歆有些心急的問道。

    「找我麻煩?找我什麼麻煩?」項夕兒不解的問。

    「就是……」紅歆猶豫不決,欲言又止。

    「怎麼吞吞吐吐的?」

    「奴婢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說兩位小姐和吳知府千金的交情極好,知府夫人愛花,府中有著偌大的花房,現今正值花季,百花盛開,兩位小姐便慫恿知府千金辦賞花宴,邀夫人前去賞花,再趁此機會讓夫人在眾人面前丟臉。」

    項夕兒露出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道︰「她們就沒想過,我若真的在眾人面前丟臉,那也是丟將軍和袁家的臉嗎?」

    「所以奴婢才說不知是真是假,兩位小姐的年紀都不小了,應該不會這麼不懂事才對。」紅飲小聲的說。

    雖說主子們的事不是她們這些下人能評判的,但兩位小姐若真有這種想法與計劃,那就太不知輕重了。都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連她們這些下人都知道了,小姐們難道不知道嗎?真不懂事。

    「我倒希望這件事是真的。」項夕兒若有所思。

    「夫人?!」紅歆驚訝的叫道,滿臉不可思議。

    項夕兒為她解惑。「我很好奇那個花房里有些什麼花,有沒有我要找的,如果有就太好了。」她說。「知府大人的府上可不是隨時都能去做客的,而知府夫人的私人花房更是難得一見,這樣的機會難得,我若不把握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可是夫人就不怕兩位小姐設了陷阱在等你嗎?」

    「兩個小丫頭罷了,有什麼好怕?」項夕兒不以為然的撇唇,她就不信自己兩世為人,歲數加起來都快要五十了,會斗不過兩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

    紅歆眼冒星光的看著夫人,頓時有種崇拜的感覺,夫人真的是愈來愈厲害了。

    「夫人,奴婢是橙香,有事稟報。」屋外忽然傳來丫鬟橙香的聲音。

    項夕兒不由自主的看了紅歆一眼,對這兩個紅訓育丫鬟的能力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才多久的時間而已,朝露苑里原本備懶不守規矩的丫頭婆子們,一個個都被她們教育得守規矩、知進退乂勤勞,實在是太厲害了。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這事跟她竟有極大的關連,如果她沒翻身,依然是冷宮夫人,不受將軍待見的話,誰還會理會她們主僕三人啊?與其說兩個紅厲害,不如說她自己更厲害才正確。

    「進來。」她出聲道,不一會兒,那個名為橙香的丫鬟便走進屋里。

    「夫人,剛剛老夫人身邊的秦桑姊姊來報,老夫人請夫人去趟紫竹苑。」橙香朝她恭敬道。

    項夕兒不禁蹙起眉頭。

    對于這個婆婆,其實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惡之感,之前她對原主的包容忍耐讓她看見好的一面,等袁家長孫平安出生後,卻也讓她見識到她翻臉不認人的那一面。雖說這一切有著因果關系,她沒啥好怨言的,但是過去這半年來,她的改變是有目共睹的,結果她這位婆婆非但沒有感到安慰,反倒動不動就與她翻起舊帳來,真的讓人很無力。

    人善被人欺,古人誠不欺我啊。倘若她還是原主的話,就不信婆婆和她那兩位小姑子敢這樣對待她,小心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到時害得她兒子和她們的大哥再度陷入克妻謠言中,她們就有得後悔了。可惜她不是原主,唉。

    讓丫鬟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之後,項夕兒帶著紅款往紫竹苑走去。

    朝露苑在將軍府最東邊的地方,紫竹苑卻在最西邊,足足要走一盞茶的時間才能到,不過走這段路對項夕兒來說早已習以為常,因為自從袁勢封搬回朝露苑,無聲的為她正名之後,她這做媳婦的也只好乖乖地每天晨昏定省以盡孝道了。

    來到紫竹苑,在門口的丫鬟進去通報得了允準後,她這才被請進屋里。屋里除了婆婆在外,沒想到四小姐和五小姐也在,這場面讓項夕兒隱約知道婆婆叫她來這的原因了。

    「娘。」她恭敬的朝婆婆斂衽見禮,然後轉頭對兩個妹妹微笑道︰「四妹妹、五妹妹,你們也在啊。」

    「大嫂。」

    為了算計她,平常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看的小姑們竟然一臉微笑,親切的喚她大嫂,讓項夕兒頓時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你來得正好,她們倆剛剛正纏著我替你說好話,煩得我頭都疼了。你們三個人自個兒去說吧,這件事我不管了。」袁老夫人揉著太陽穴,好像真的頭痛不已。

    「娘,您還好吧?要不要媳婦差人去請大夫?」項夕兒關心的問道,她這個好媳婦扮得真的是愈來愈得心應手。

    「不必了,只要你們別再吵我,讓我好好的休息一會兒就行了。」袁老夫人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項夕兒忍不住腹誹︰吵你的又不是我,而是你的女兒們,干麼要對著我說?不過面上她還是恭敬的應道︰「是。」然後才轉向兩位小姑柔聲問︰「不知四妹妹、五妹妹要與我說什麼?」

    「十天後有個賞花會,是我們兩姊妹最要好的好友辦的,想請大嫂和我們一起去。」網小姐袁明曉對她說。

    「怎麼會突然想請我呢?」項夕兒疑惑的問。她必須表現出適當的懷疑才行,否則一下子就答應反而引人懷疑。

    「因為大嫂之前一直在生病,大家都無緣認識你,現在听說你病好了,大家想認識你就求到我和四姊姊這里來了。眼前正好有個賞花會,就想請你一起去。」五小姐袁明曦開口道,一頓後又補充道︰「大家都听說大嫂長得極美,但是有人說耳听為虛,眼見為實,所以大嫂這回一定要跟咱們一起去賞花會,讓他們見識一下。」

    項夕兒差點沒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敢情眾人是把她當成耍猴戲的就對了?還有,不是她要說,五妹妹的腦袋應該是有點兒問題吧?要不然怎會以為她這麼說之後,她還會興高采烈去赴宴啊?到底是她自個兒的腦袋有問題,還是把她當白痴耍啊?

    「五妹妹的意思是,大伙都很想認識大嫂,想看看咱們臨州城的第一美人。」

    袁明曉趕緊亡羊補牢,末了還瞪了妹妹一眼。你會不會說話呀?不會說就別亂說。

    「我很好奇這第一美人的稱號是哪兒來的?」項夕兒疑惑的問道。竟然說她是臨州城第一美人,四妹妹這牛也吹太大了吧。

    「這……外頭都這麼傳。」袁明曉避開她的目光,有點不自在的答道。

    「所以只是傳說,道听涂說的謠言對不對?」項夕兒柔聲道。真覺得這兩個小丫頭弱到不行,這樣還想要陷害她?別胡里胡涂最後反倒把自個兒給害了才好,真是讓人擔心。

    「可是空穴不來風啊,況且大嫂真的長很美。」袁明曉答道,再趁機拍她一個馬屁。

    「兩位妹妹的容顏就不比我差,我只能算是中上之姿罷了。所以可以想見,這第一美人之言是有心人士所為,為何目的咱們不知道,但是妹妹們千萬要小心,不能成為那些人的幫凶,又或者是掉入那些人的陷阱里知道嗎?」她一本正經的柔聲道,頓時把兩個年幼的小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

    大嫂這是在關心她們嗎?太奇怪了。還有,這第一美人之言哪是什麼有心人士所為呀,是她們胡亂找的借口,她還真是會危言聳听。

    「好了,天底下沒那麼多有心人士,不要危言聳听,弄得大家杯弓蛇影的。」

    一旁的袁老夫人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一頓後又說︰「既然你兩個妹妹都希望你這個做嫂子的能陪她們一起去,你就陪她們走一趟那個什麼賞花會吧。」她直接下命令比較快。

    「是,娘。」項夕兒恭敬應道。早該如此,真是浪費她的時間和口水。

    「好了,這事就這麼定了。十天後,夕兒陪曉兒和曦兒一起去參加知府夫人在府中舉辦的賞花會,你們要好好準備,別失禮了。都回去吧。」

    「是,娘。媳婦(女兒)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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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6-24 00:21: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十天的時間轉眼便到。

    這回因為是賞花會,上午的花總是開得比下午的有精神,因而便約在上午巳時屮,然後約莫賞上一個時辰便是午膳時間,留在吳知府府上用過午膳,再小憩一下,申時左右回家。這便是今天賞花會的行程規劃。

    項夕兒對于幾時去、幾時回沒有任何意見,她的目的只是去看花,去見識一下知府夫人的花房里有沒有她在尋找的花卉,若是有的話就是她賺到了,沒有也無妨,權當是個陶冶心性的知性之旅也不錯。

    總而言之,她是挺期待這一天就對了。

    項夕兒坐在梳妝鏡前讓丫鬟替她梳妝,忽聞袁勢封的聲音響起。

    「你今日要去吳知府府上做客?」

    她訝然的轉頭看他,疑惑的道︰「你怎麼回來了?發生了什麼事?」

    平常,他用完早膳後就會離開朝露苑,有時是到外書房辦公,有時則是出府去,不過更多時候是到城外的軍營去練兵,從未像今天這樣去而復返。

    「你一會兒要去知府府上?」他再次問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對。不是與你說過了?」她不解的說,疑惑的問︰「有事嗎?」如果真有事,只能與今日的賞花會失之交臂了。

    「我今日休沐,陪你一塊去吧。」他看著她,突如其來的宣布,讓她一整個傻眼。

    項夕兒不知自己該做何反應,半晌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將軍怎會突然有此興致?」

    沒看到預期中的喜色出現在她臉上,袁勢封不由得輕蹙眉頭。「不歡迎嗎?」

    「妾身當然歡迎。」不管歡不歡迎,項夕兒都立即搖頭,然後才猶豫的說︰「妾身不知這次的賞花會是否只是夫人小姐們的聚會,將軍突然與妾身一同前往,妾身擔心……」

    「這點你不需要擔心,我正好有事要找吳大少爺,你們去賞花,我去找人。」

    原來陪她去只是順道,去找人才是重點。項夕兒頓時恍然大悟,不過這樣就合理了,如果他真是特地陪她去的話,她肯定會受寵若驚到疑神疑鬼、忐忑不安的程度。

    物極必反啊,他對她已經夠好了——以這時代的男人而言,他若再對她更好的話,她真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目的?上輩子她那混蛋老公就是突然間對她極好,一會兒送花,一會又送禮物的,結果不久後就讓她發現他在搞外遇,對她好根本就是心虛。

    平平凡凡的戀情,好過轟轟烈烈的愛情啊,因為轟轟烈烈的燃燒之後只會剩下一堆灰燼,還不如細水長流,白頭到老。

    夫妻倆一同出發,當袁明曉、袁明曦在得知她們的將軍大哥要與她們同去賞花會時,被嚇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到連路都不會走了,差點兒沒跌了個狗吃屎。

    項夕兒有點同情她們,兩個小丫頭第一次想設計她這位大嫂,結果計劃都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胎死腹中了,真是可憐。也不知這次的失敗會不會打擊到她們日後宅斗的自信心?真是讓人擔心啊。

    「你在想什麼?」馬車上,袁勢封突然開口問她。

    「兩位妹妹似乎被你嚇到了,她們平常都這麼怕你嗎?我還以為你們感情不錯。」她對他說。

    「她們是作賊心虛才會這樣。」袁勢封輕哼一聲。

    項夕兒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這句話的含意。「什麼意思?」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回答,只是交代她道︰「賞花會結束之後,你派人通知我一聲,咱們下午還有事,就不留下來用午膳了。」

    「下午有事?」她愕然不解的看著他,見他好似沒有要進一步說明的意願,只好點頭應道︰「妾身知道了。那麼妹妹那邊?」

    「她們難得自個兒出門,上頭沒人管著拘著,就讓她們待到盡興之後再回家吧,我會交代下人和侍衛照顧好她們的。」

    「將軍有安排就好,不然妾身還真怕娘怪罪下來,說我這個做嫂子的怎麼這麼不負責任,一起去了賞花會,卻半途離開,把兩個年幼的妹妹丟著不管。這個罪名妾身可是完全擔待不起。」她微笑的對他說,也算是把丑話說在前頭,告訴他︰若是你娘怪罪下來,你得擔著,我承受不起。

    「回府後我便會與娘說清楚這件事,不會讓娘錯怪于你。」

    欸,听他這麼一說,項夕兒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好像她不只是個惡媳婦,還是名焊婦一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娘至今對我依然不能諒解,如果可以,我想盡量少惹娘生氣。」她解釋道,表情有些無奈。

    「我會找個時間再與娘談一談。」他認真的說道。

    「千萬別!」她迅速搖頭。

    他挑眉,不解的看著她。

    「婆媳間的問題還是交給我們自個兒解決,你愈是幫我,娘只會愈生我的氣、愈討厭我這個媳婦罷了,因為我搶走了她的兒子。」

    「這是什麼道理?」她的最後一句話讓他笑了出來。

    「我與你說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她一臉嚴肅道。「對一個女人來說,爹是娘和兄弟姊妹的,夫君是必須要與眾多姨娘分享的,只有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才是完全屬于自己的,膽敢與自個兒搶兒子的女人不需要多說,只有一個身分,那便是敵人。

    「爹被搶走時,你人小微言只能認命,夫君被搶走時,身為妻子你只能忍耐、大度、賢淑,否則就是善妒,但是當兒子被搶走時,終于晉升為婆婆的你還有什麼好擔心、好忍耐、好害怕的?敢與我搶兒子,一個不孝之名便足以打遍天下無敵手了,為何我還要退讓?」

    她那句「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說法相當好笑,但是袁勢封卻笑不出來,因為她所說的這些事他從未想過。原來婆媳之間還存在這種關系,這也難怪每回他與母親說起媳婦的改變,說起他對媳婦的滿意,以及媳婦的好時,娘的臉色總是不太好看,原來這就是問題。

    「所以啊,你千萬別找娘談,更別在娘面前替我開脫或是說好話,因為這無異是火上加油,只會讓娘更加生氣,更加討厭我這個媳婦。」她做出結論。

    「那我若在娘面前故意數落你的不是呢?」袁將軍舉一反三的問道。

    「只能數落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大問題或嚴重的問題絕對不可以,相反的,一定要把責任擅在自己身上,即使我真的犯錯,你也得這麼做,否則我就完了。」一頓,她又補了句,「當然,如若你想休妻就另當別論。」

    袁勢封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何謂小毛病?大問題或嚴重的問題該如何分?」

    「小毛病廣是例如我挑食,我太溺愛兒子之類可以當問題,也可以不當問題的稱之為小毛病。」她解釋道。「大問題則是真犯了錯,能安罪名的,例如馭下不嚴,縱容奴婢犯錯,這是無能;辦事不牢,有負所托,這是無用,以及讓夫君您感到不滿意、不悅之類的,這是失職。至于嚴重的問題,很簡單,只要能扯得上七出之條的都算。」

    「那麼今日之事又算何種問題?」

    「大問題。辦事不牢,有負所托。」

    「我明白了。」他若有所思的點頭,認真思索的神情讓項夕兒看了有一種情不自禁的感動。

    「謝謝。」

    他俊眉輕挑的看向她,無聲的詢問。

    「我知道自己剛剛那番話,說是大逆不道或離經叛道都不為過,但你卻沒有斥責我,還願意听我說,願意為我做,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感動。謝謝你,袁勢封。」

    這是她成為項夕兒後,第一次這麼真切的對一個人說出她的心里話,沒有言詞上的修飾,也沒有特別的討好,只有情真意摯。

    袁勢封也感覺到了,這是她第一次對他坦露真心。但他卻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要她移到他身邊坐。

    正在感動中的項夕兒沒有多想,從善如流的在馬車上移動她的小屁屁來到他身邊,怎知下一秒整個人卻已落入他懷中,然後被他火辣辣的吻住。

    她驚得目瞪口呆,但隨即情生意動,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在臥房以外,以及在上床行周公之禮之外的時間,首次對她有情不自禁的親密行為。這是否代表了對他而言,她已不再只是傳宗接代,名為妻子的附屬品,而是已被他放進心里,想珍惜疼愛與呵護的親密愛人呢?

    想到這,她情難自禁的伸手緊緊摟住他,熱情的回應著他的親吻,兩個人忘情到連馬車抵達目的停了下來都不自覺,直到車廂外傳來下人提醒的聲音——

    「將軍、夫人,已經到了。」

    突如其來的這聲宣告讓兩人頓時渾身一僵。

    項夕兒將袁勢封推開,迅速低頭整理衣裳,伸手撫摸著自個兒的頭發,檢查頭上的發型有無散亂?只可惜摸了半天無法確定頭發到底亂了沒,只能求助于他。

    「我的頭發有亂掉嗎?」她抬頭問他。

    袁勢封看著頭發有些散亂,雙頰嫣紅,雙眼發亮,雙唇則被他吻得嬌艷欲滴,整個人美得令他屏息的妻子,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帶著驚艷的火熱視線忘情的望著她,沒有應聲,讓項夕兒嬌羞的嗔了他一眼,仲手推他。

    「欸,問你話呢!」

    被她一推,袁勢封頓時回過神來,此刻的他現在滿腦子只有這一個想法,絕不能讓她這樣子下馬車,她此刻的嬌媚模樣只能屬于他。

    「要不,咱們別去賞花會——」他猶豫的開口話,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不行!機會難得。」項夕兒堅定的搖頭道。

    「什麼機會難得?」他疑惑的問她。

    「我在尋找幾種花草,听說知府夫人的花房里種了不少奇花異草,機會難得,我想去看看那里有沒有我在找的那些花草。」她告訴他。

    「什麼樣的花草?也許我听說過,知道哪里找得到。」他好奇的問道。

    「玫瑰、茉莉、燻衣草、迷迭香。」她笑咪咪的看著他說,只見他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令她有點想笑。

    「我好像幫不上忙。」他尷尬的說。

    「沒關系,心意最重要,我可以感受到你想幫我的心意。謝謝你,我的將軍。」她笑靨如花,說完又傾身在他臉上親吻一下做為感謝。

    「將軍,已經到知府宅邸了。」

    馬車外再度傳來屬下的聲響,讓袁勢封不得不壓下想將她再度拉進懷中恣意狂吻的想望,伸手撫了撫她嫣紅的臉蛋與艷紅的柔唇,又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輕吻了她一下,這才抬起頭來揚聲喚道︰「紅韻在外面嗎?」

    「奴婢在。」紅韻立即答道。

    「你進來一下。」他命令道。

    「是,將軍。奴婢要進去了。」

    隨著聲音落下,紅韻掀開車廂的簾子鑽進馬車里,卻在抬頭看見夫人的模樣時,整個呆若木雞。

    「你幫夫人整理一下,整理好了之後再下馬車。」袁勢封對紅韻說,說完看了一眼妻子暈紅的臉又補了一句,「不必急,慢慢來沒關系。」

    說完,他才移動身體,下馬車到外頭去等,將空間留給她們主僕倆。

    項夕兒並沒有在吳夫人的花房中看到她所要的花草,但她卻一點失望的感覺都沒有,反而受益良多,不虛此行。

    吳夫人果然是愛花之人,對于她的請教與疑惑完全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她頓時有種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也讓她看見了自己一直沒注意到的兩大盲點。

    一是花季的問題。上輩子生長在科技昌盛的時代,不管要看什麼花,幾乎四季都能看得見,根本就沒有所謂花季的問題,但這里卻有嚴格的季節之分,而她所要找的不管是玫瑰還是茉莉,都是夏天或秋天才會開的花,現在要找當然找不到。

    二是先入為主的問題。就拿她遍尋不著的玫瑰來說,雖說她早想過玫瑰在這時代可能有其它稱呼,且不斷想從書上或畫上尋找線索,但她卻忘了玫瑰屬于薔薇科,品種、顏色、花朵模樣多不勝數,以她心目中的模樣及特性去找,她當然遍尋不著了。但若是以薔薇的模樣來找,這不,吳夫人馬上就替她解決了一個難題,告訴她那花叫月季。

    後來,當她告訴兩個紅她們所要找的玫瑰就是月季時,只見兩個紅一臉呆滯傻眼的看著她,她當時真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大笨蛋。

    至于燻衣草和迷迭香依舊沒有消息,但能找到玫瑰、百合、茉莉這三種最常應用在保養品上的花原料,她已經很滿足了。現在就等她有時間研發,然後再找地方、找人栽種這三種花,等到研發成功,花兒收成可以量產時,等待她的就是數錢數到手抽筋了。

    說來,她能參加這次的賞花會全都得感謝她那兩位小姑子,所以為了感謝她們,她總是笑顏以對,在其它夫人小姐們面前也不斷稱贊她們倆,讓原本想計劃陷害她,卻因有她們的將軍大哥壓陣而不敢使壞的兩姊妹真的是既尷尬又歡喜,臉上表情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完全僵硬到不行,讓她看了真的是很想笑。

    賞完花,眾人在移往庭芳閣用膳時,袁勢封在吳家大少爺親自帶領下,前來接她離開。

    她注意到兩位小姑子在听聞她要離開,而她們倆可以繼續留下時,兩人都露出松了一口大氣的表情,讓她一整個憋笑憋得超辛苦,直到向眾人告辭,轉身之後,她這才無聲的咧嘴笑。

    見到她後,眼中便全是她的袁勢封當然有注意到她的異樣,不過礙于還在他人府中也不好多問,便一直忍到上了馬車,兩人獨處之後才問她。

    「你們在花房那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好笑的事?」

    「怎麼會這麼問?」已經笑夠而恢復正常狀態的項夕兒疑惑的看向他。

    「從我去接你,一直到咱們回到馬車上之前,你眼底的笑意就沒有消失過。在向眾人告辭轉身走的那一瞬間,你甚至還忍不住的咧嘴笑,只是沒有發出笑聲罷了。」

    「啊!你看見了?」項夕兒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一頓後又急忙問道︰「還有別人看見嗎?我這樣會不會有失身分,不夠端莊?」

    「放心,只有我看見而已。」

    「幸好。」她伸手拍了拍胸口,露出放心的表情。

    她的反應令他眼底浮現出一抹笑意,好奇的問道︰「我看見就沒關系嗎?」

    「當然啦。」

    「為什麼?」

    「因為咱們是夫妻,你是我的夫君啊,夫妻間本就該坦承以對,不該虛偽的裝模作樣,那太見外了。」接著她又問︰「還是將軍希望妾身能嚴守女四書的規範,做個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怒莫高聲的將軍夫人?」

    「別,我喜歡現在的你,真實的你。」袁勢封迅速說道。

    項夕兒立刻朝他咧嘴微笑,然後投桃報李的回了一句,「妾身也喜歡現在的將軍,很喜歡。」

    袁勢封登時不由自主的傻笑了起來。

    看著他,項夕兒突然覺得她這位將軍夫君還真的是有點傻里傻氣的,憨直到不行,同時間也讓她意識到袁家遺傳因子的強大,母親不是宅斗高手,連同她所生下的孩子,不管男的女的都一樣缺乏與人斗爭的細胞。

    看清這一點之後,她真的很慶幸當年袁勢封封將之後自請留在邊城臨州駐守,而沒有選擇到京城去發展。因為以袁家人的性子,在充滿權力斗爭,爾虞我詐、派系林立的京城中,只怕會成為有心人的棋子,最後落到尸骨無存的地步。她的夫君當時還真是做了英明的選擇,遠離京城,明哲保身,真好。

    「將軍,咱們現在要去哪兒?」她開口問。

    「迎賓樓。我在那里訂了包廂。」袁勢封回過神,臉上依舊滿是愉悅的笑容。

    「你是不是約了什麼人?」項夕兒疑惑的問。

    迎賓樓在臨州城有第一樓的稱號,因為所賣的酒菜在臨州城中最好吃,但也最貴,另外還有最難訂到包廂之位,因而才會有了第一樓之稱。所以項夕兒會想到他約了人,要在那里宴客也是情理中。

    但是袁勢封卻搖了搖頭。「就咱們倆。」

    她驚訝的看著他,問︰「為什麼?」

    「過兩天便是你的生辰,但我那天一早就得去軍營,恐怕無法替你慶祝。」

    項夕兒覺得自己真的要哭了,連她都沒注意到的事,他這個大男人,忙碌的大將軍竟然記得,而且還特地為她準備這些,叫她怎能不感動?

    如果說,她之前曾懷疑他是不是有將她放在心上,那麼現在她不是懷疑,而是肯定他已將她放在心里,並用他所知道的方式在珍愛她、疼惜她。

    「謝謝你,袁勢封。」她眼泛淚光的看著他,啞聲道。

    「怎麼哭了?」袁勢封有些驚嚇的問道,「是不是因為你生辰那天我無法待在家中——」

    「不是。」她搖頭打斷他,啞聲道︰「我是喜極而泣,因為太高興了。」

    「高興就應該笑,不應該哭。」他一本正經的對她說。

    項夕兒頓時笑了起來,用力的點頭應道︰「嗯,以後高興的時候我會笑,不會哭。」

    「很好,我喜歡你笑,不喜歡你哭。」他言歸正傳,「用完午膳之後還有時間,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帶你去。」

    「哪兒都行嗎?」她雙眼發亮。

    「嗯,今日接下來的時間都隨你。」他點頭允諾。

    于是,在迎賓樓用完奢侈的一餐之後,項夕兒便拉著袁勢封逛起大街來,她像只蝴蝶般在一個又一個攤位間翩然飛著,而袁勢封則以自己所不知道的寵溺目光看著她,始終追隨著她的身影。

    她是他的妻子,他袁勢封的夫人,不管她與原本的項家五小姐夕兒的差異有多大,甚至可以說是判若兩人也不為過,但他所願意承認的妻子,只有眼前這個個性開朗的項夕兒。

    派去項府的人在前些日子終于回來了,林浩在听完屬下的報告之後,整個難以置信,不敢做主,便直接將那人帶到他面前,由他親自詢問。

    項家五小姐夕兒,因姨娘早逝又不受嫡母林氏待見,一直養在另一位姨娘名下,那位姨娘卻從未關心或照顧過她,因而養成了她瑟縮又懦弱的軟弱性子。

    她琴棋書畫全都不會,听說小時候上過幾堂課,但被其它姊妹們排擠又被夫子當眾斥責朽木不可雕也,之後就被取消了上學的資格,因而無才又無知,是項家下人口中有名的草包小姐。

    她唯一勉強拿得出手的是女紅,听說是從小陪在她身邊的奶娘所教。在項府唯一真正關心她的人也只有那個奶娘,只可惜奶娘在她及笄那年便因病而逝,只留下親手調教的兩個丫鬟陪在她身邊,便是紅韻和紅歆。

    總而言之就是,派去項府的人所帶回來關于項家五小姐的一切,與現今在將軍府中的將軍夫人項夕兒完全是判若兩人!

    那人回答完他所有的詢問後安靜地退了下去,書房里就只剩下他和林浩。他因陷入思考而沉默著沒有說話,林浩卻是一臉坐立難安、欲言又止的表情,神情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將軍。」忍了又忍,林浩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他抬頭看向他,這才發現他的異樣。

    「你想說什麼?」袁勢封問他。

    「屬下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林浩以此為開場缸,之後又掙扎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以豁出去的語氣說︰「雖然屬下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現在的夫人和咱們打听到的不一樣,也和生下小少爺之前不同,但是屬下真的比較喜歡現在的夫人。還有,紅韻和紅歆既然從小就跟在夫人身邊服侍,如果夫人不是夫人,她們倆一定會發現,不會像現在這樣。」停頓了一下後,他雙眼緊盯著他,語氣認真中又帶點請求的意味,道︰「所以將軍,你可千萬別把夫人當成奸細抓起來以軍法處置啊。」

    袁勢封當時的心情很復雜沉重,但在听見他最後這句話時,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他哭笑不得的看著他,有些好奇林浩這家伙到底是在擔心什麼?

    他當然不會去懷疑這個家伙對他的夫人起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對于這個有著過命交情的異姓兄弟,他還是有所了解的,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說的就是他這個人。

    「你在擔心什麼?」他直接問,接著又命令道︰「說實話。」

    林浩微僵了下,隨後神情變得有些不自在,猶猶豫豫、扭扭捏捏的,像個大姑娘似的,與他平常爽快的爺們形象大相徑庭,讓他即使現在想起來也覺得有趣又好笑。

    答案令他大為意外,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家伙竟在奉命保護他的夫人期間,相中了她身邊的貼身丫鬟紅韻,而且還一心一意的想娶那丫鬟為妻,因而才會擔心他若怒責起項夕兒,那麼身為她貼身丫鬟的紅韻必定會首當其沖,他這才會忐忑不安,心急如焚。

    「她是個奴婢,而你,若是願意的話,封個從六品都尉都不是問題,你竟然想娶她?」得知答案後,他眉頭輕蹙。「我不同意。」

    如果是想納妾的話,他不會阻止,甚至還會主動幫忙。可是娶為妻?娶一個奴婢為妻?

    他直接說出他的反對,怎知林浩卻完全不買帳,還信誓旦旦的告訴他如果不能娶紅韻為妻,他這輩子也不會成親了。

    以這家伙撞了牆也不會回頭的個性,他絲毫不懷疑這家伙是在與他開玩笑,所以他沉聲問他,「為什麼?她有什麼好的?她只是一個奴婢。」

    「我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的,但是我就是喜歡她,喜歡她這個人。不管她的身分是奴婢也好,乞丐也罷,是千金小姐也好,是市井小民也罷,我就只認她這個人,只喜歡她這個人,與她是什麼身分無關。況且我也是個孤兒,只要她不嫌棄我就行了。」林浩一臉嚴肅,說到最後卻又是一臉傻笑,好像紅韻丫頭已經點頭答應嫁給他,不嫌棄他曾經是個孤兒一樣。

    只認她這個人,只喜歡她這個人,與她是什麼身分無關。

    他當時因林浩這句話而愣住,隨即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怎麼會想不通呢?不管她是誰,是不是真正的項夕兒,那都不重要,只要她是他所喜歡並且承認的女子,只要她是那個想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妻子那就足夠了,不是嗎?

    他是真的喜歡她,很喜歡。

    所以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他都會保護她,會珍愛她,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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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那一天是項夕兒重生後過得最快樂的一天,除了在賞花會上獲益良多讓她開心外,袁勢封為她慶生的意外驚喜才叫她連作夢都會笑。不過樂極生悲的結果就是婆婆異常的忿怒,即使有袁勢封的一肩扛起,她依然沒能躲過婆婆的怒火。

    首先是晨昏定省時,一定會被罰站半個時辰以上才會允進屋去,理由?要什麼理由,就是直接叫她等一下,然後一等就是半個時辰,連張椅子都沒得坐,更別提有茶喝了。

    其次是冷言冷語、冷臉以對加吹毛求疵,別的不說,光是她身上的衣著飾品到她老人家眼中都會成為挑剔的源頭,什麼配色難看,樣式老氣,不夠端莊,不倫不類的,總之每天不刺她幾下就會渾身不舒服就對了。

    其三是綁架她兒子,硬是將曜兒留住在紫竹苑里,不讓他們母子親近。這一點有些過分,但幸好去軍營一待便是五天時間的袁將軍回來之後,就將被綁架的兒子救了出來,讓他們母子得以重逢。

    其四也是最後的殺手 ,同時也是最讓她發火的一點,那就是突然接了一位一表三千里的表妹進將軍府住,而且還將人安排到她的朝露苑,並要她以姊妹之禮相待。這分明就是在幫他兒子納妾,還說什麼表妹?見鬼的表妹!

    這件事她沒有松口,直接推給了袁勢封,說要問過將軍的意見,她不敢擅自作主等等。當然,她變相的拒絕當場就把婆婆給惹火了,但她卻一點也不在乎,反正沒惹她她也是火冒三丈,惹了從三丈變五丈而已,其實也沒太大的差別。

    可是婆婆更狠,竟然在她回到朝露苑之後,後腳就直接命人把那位「表妹」送了過來,而且還配了婆子和丫鬟,整理廂房等事一手包辦,然後強勢入住。

    「夫人,老夫人這樣實在是太過分了!還有那位表小姐也是,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竟然厚著臉皮住到人家的後宅里,她還要不要臉啊?」

    兩個紅氣忿不已。

    「不行,一定不能讓她住在這里,否則等將軍回來在朝露苑住了一個晚上,誰知明天會不會謠言滿天飛,到時候即使將軍不願意也不得不納她進門做小。」紅韻看得比主子更明白。

    項夕兒倏然怔住,她沒想到謠言的問題,只想到近水樓台先得月這一點。

    「看樣子姜還是老的辣。」她不由得感嘆了一句。

    「夫人,這件事二夫人也有參與。」紅歆突然爆料。

    「怎麼一回事?」她問道。

    「這位表小姐是二夫人特地托人去找來,接回將軍府的。」

    「這話可不能亂說。」

    「奴婢沒有亂說,這是二夫人身邊的采菱親口告訴奴婢的。」采菱是二夫人苑里的二等丫鬟,為人有些低調,很少亂嚼舌根。

    「二夫人,原來是她。」項夕兒微微地眯眼道。原來搬弄是非的就是這個女人啊,很好,老虎不發威,把她當病貓是不是?走著瞧!

    「夫人,既然人是二夫人弄進來的,咱們就把那位表小姐送還給二夫人,送到芙蓉苑去。」紅韻恨恨地說。

    「對,送到芙蓉苑去。」紅歆附議的用力點頭。

    「人是老夫人送進來的,你們以為咱們想送走就能送走嗎?」項夕兒無奈的對她們搖頭。

    「不能送走,難道就只能認了嗎?那以後老夫人是不是想送什麼人進朝露苑就能送?然後夫人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委屈的接受這一切嗎?」紅韻怒不可抑的說,「這太欺負人了!」

    這兩個丫頭在她的潛移默化下已經愈來愈有主見,不再只會听從命令、服從命令,開始會有自己的想法,以及向命運對抗的念頭。

    「解鈴還需系鈴人。」她搖頭道,「這件事只能等將軍回來,交給將軍處理,身為媳婦我什麼池不能做,否則就只會落個善妒的罪名。」

    「奴婢只怕等將軍回來處理會來不及。」紅韻憂心忡忡的蹙眉道。

    「怎會?」項夕兒一時想不明白她的意思。

    「將軍最近經常都在戌時以後,甚至更晚才會回來,那時天都已經黑了,要如何趕人?誓必得讓她留宿在朝露苑一晚,到時只怕夜長夢多。」紅韻說。

    「真是!」項夕兒有種受不了的感覺,只是住一宿,到底有沒有這麼嚴重啊?

    可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在面對居心叵測,明顯想與她搶老公的女人,她卻不得不防。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既然動不了她,那只有動咱們自己了。」

    兩個紅皆一臉茫然不解的看著她。

    「悠然苑現在怎麼樣了?」她忽然問道。

    「啊!」兩個紅異口同聲的叫了一聲,同時面露喜色的對看了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見了恍然大悟。

    「現在仍空在那里呢。」紅歆迅速答道,說完隨即遏制不住的咧嘴笑。

    「自從將軍和小少爺搬回朝露苑住之後,悠然苑就一直空在那里,平時除了打掃的僕役和守衛外,只有將軍會去那里的書房辦公,因為將軍的書房在那里,閑雜人等是不許隨便進出悠然苑的。」紅韻微笑道,說完一頓後又補了一句,「夫人自然不是閑雜人等。」

    項夕兒忍不住微笑,接著一一下達命令。

    「紅歆,待會兒你帶些人去悠然苑整理、準備一下,咱們今晚就搬去悠然苑住。紅韻,你去跟金大娘說一聲,交代她仔細點,把曜兒要用到的東西都要帶到,然後把曜兒抱過來我這兒。收拾東西難免會有塵灰,嗆到孩子就不好了。另外,再派個人去將軍那里通知一聲,告訴將軍咱們暫時搬到悠然苑住的事,請他今天回府後直接回悠然苑。」

    她想了想又道︰「以防萬一最好再派個人到門房那里守著,等將軍回來時,再提醒將軍一聲。最重要的一點,」她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且認真。「這件事都要悄悄進行,別走漏風聲讓紫竹苑或芙蓉苑的人知道了,否則定將前功盡棄,懂嗎?」

    「是,奴婢知道了。」

    袁老夫人一直到了晚上兒子回府之後,才知道大媳婦竟帶著兒子從原本居住的朝露苑搬到了悠然苑去,但卻從頭到尾沒有告知她一聲,真是把她給氣壞了。

    棒日早上,她原本想趁晨間問安時,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目無尊長的媳婦,怎料兒子竟然陪著媳婦一同前來問安,還在她未來得及開口之前,先聲奪人的將她怪罪一通。

    當然,兒子不敢用教訓或責備的語氣與她說話,只是委婉的告訴她,將一個身邊沒有長輩的未婚姑娘安排進他的後院于禮不合,容易引發誤會害人害己。他媳婦在面對這件事上做得很好,當機立斷就把朝露苑讓出來給張姑娘居住,免除了不必要的誤會,母親應該要好好的嘉許一下他的媳婦才對,把她氣得差點沒吐血。

    「什麼誤會?哪來的誤會?娘又不是老糊涂,難道會不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她怒不可抑的駁斥道,接著深吸一口氣,緩和了一下情緒才又再度開口,語重心長的對兒子說︰「張姑娘是好姑娘,若非家道中落,又得供兩位兄長讀書趕赴明年的科舉考試,以她才貌雙全的條件也不會答應與人為妾。所以兒子,你要好好的對待人家,懂嗎?」

    項夕兒強忍著翻白眼與發火的沖動。

    耙情她這位婆婆是把她當成裝飾品或木頭人毫無知覺就對了,竟然當著她的面要她夫君納妾,還吩咐要好好的對待人家?她到底置她這個媳婦于何地啊?就像紅韻所說的,真是欺人太甚了!

    不過幸好她有個願意一肩扛起的夫君可以依靠,所以她還真的是一點也不擔心,也不害怕,只是有點想噴火而已。

    「娘,關于納妾的事,您不是已經答應過兒子,要讓兒子自己做主嗎?」袁勢封蹙眉道。

    「娘是答應過你,但你也不能遲遲沒有動靜啊!」袁老夫人不滿的瞪了兒子一眼。「你今年都已經二十三歲了,至今也才有一個孩子而已。你看看別人在二十三歲時,家里的孩子有幾個,而你呢?這樣叫娘怎能不擔心。」

    「娘,那您也得看看別人是幾歲成親,而兒子我又是幾歲成親的。」袁勢封滿臉無奈。「兒子成親至今還不滿兩年,卻已經有一個八個月大的兒子了,有多少人羨慕兒子,您可知道?」

    「如果你有個妾室的話,現在一定不僅只有一個八個月大的兒子,可能還會有一個女兒,或是第二個兒子。」袁老夫人說。

    袁勢封看了母親一眼,冷不防的說︰「如果我有妾室的話,那個女人說不定早就死了。」

    「封兒!」袁老夫人驚呼,臉上有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事實就是事實,不是咱們不說,這件事就能船過水無痕般,當做從未發生過一樣。」

    「那都是謠言,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為什麼你還要執著去相信它呢?」

    「娘之所以能夠理直氣壯說它是謠言,那是因為夕兒現在安然無恙。但是娘是否忘記了,夕兒並不是一直都安然無事,她之前也曾死過一次,現在還能活著全是因為她福大命大的關系,與兒子無關。」袁勢封目光筆直的看著母親。

    「無稽之談,死過的人怎麼可能還活著呢?你別再胡說八道了。」袁老夫人有些不敢直視兒子的雙眼,氣弱的反駁道。

    「因此兒子才說夕兒福大命大。也只有像夕兒這樣的人才能當兒子的妻子,能與兒子白頭偕老,至于其它人……」袁勢封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了一下,這才緩緩接下去說︰「其它人會不會再被兒子克死,兒子也不知道,不如就照母親的意思兒子納張姑娘為妾,咱們來試試我到底有無克妻之命,只是倘若答案為是,那麼無辜的張姑娘誓必又會被兒子克死,到時兒子坐實克妻之名,得讓人指指點點一輩子不打緊,只怕咱們袁家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被指草菅人命。」

    屋里一片沉靜,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奴婢們一個個緊繃著身體,低著頭,屏住呼吸,連動都不敢動一下,更不敢去看主子們現在臉上的表情。可是不用看也能想象啊。

    老夫人一定很生氣吧?本來是為兒子著想的一番美意,結果兒子卻不領情,還說了一堆話恐嚇她。

    大夫人一定很慌亂及不知所措吧,夾在老夫人和將軍之間,一個是婆婆,一個是夫君,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但是也有可能是松了一口氣,暗自心喜,因為將軍納妾的事八成要黃了。試問誰敢拿袁家和將軍的名聲做賭注啊?別說是老夫人了,就連老太爺恐怕也不敢冒這個險。

    至于將軍臉上的表情,大概還是一臉威嚴,近乎面無表情的模樣吧?真是數十年如一日。但是听在朝露苑里當差的人說,將軍在朝露苑里不僅會笑,還經常笑出聲音來,臉上神情也是柔和的,真是太讓人難以想象了。

    「我累了,你們回去吧。」令人窒息的靜默氣氛終于被打破,袁老夫人一臉疲憊的起身,說完徑自轉身進了內室。

    項夕兒目送著婆婆離開,神情有些擔心,婆婆看起來好像打擊很大、很傷心啊。她轉頭看向袁勢封,想問他要不要進去安慰安慰母親?怎知還沒開口,便見他對她搖了搖頭,接著便起身率先離開紫竹苑。

    「娘她沒事吧?你剛剛對娘說的有些危言聳听,嚇到娘了。」離開紫竹苑後,項夕兒輕聲對走在她身邊的夫君說。

    「那不是危言聳听,而是事實。」袁勢封轉頭看了她一眼,「如果這事的結果真往我說的方向發展,不管是我的名聲還是袁家的都會一落千丈。」

    「克妻之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她對他搖頭。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她用力的點頭。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令他嘴角微揚,眼神整個泛柔。他伸手牽起她的手,她緩步往悠然苑的方向走去,沒注意到周遭驚見他舉動的奴僕們一個個都掉了下巴。

    他一邊走,一邊開口對她說︰「不管我克妻這件事是不是無稽之談,只要有機會,它都會成為敵人攻擊或傷害我的一個利器。」

    「你的意思是,為了攻擊或傷害你,即使明知這是無稽之談,那些人也會想辦法將假作真?」說著,項夕兒倏然睜大雙眼,舉一反三,「那些人也會將我當成他們的目標,前來傷害我嗎?我成了你的弱點,你的累贅了嗎?」

    他的手倏然緊了一下,然後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

    她因為被他牽著手,自然也得跟著停下來,和他一樣轉身面向他,然後下一秒,她突然被他整個擁進懷中,抱緊,同時听見他發誓道︰「我會保護你的,夕兒。我絕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絕不會,你別害怕。」

    她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反過來柔聲安慰道︰「我不害怕,只是不想變成你的累贅,拖累你而已。」她感覺他比她更害怕,不僅將她抱得好緊,好像還有些顫抖。

    「你永遠不會是我的累贅。」他抬起頭來,堅定的對她說。

    她對他微笑點頭,說︰「其實我知道你一直都有派人在暗中保護我的安全,所以我不害怕。」

    「林浩的身手我信得過,因為他曾經救過我的命,而且不只一次。」他沒有否認這件事。

    兩人手牽著手,無聲勝有聲,不知不覺就回到了悠然苑。

    「你的敵人到底是怎樣的人?」進入屋內坐下後,項夕兒好奇的問他,一邊接過丫鬟端上來的茶盞,遞給他。

    他接過茶盞,用杯蓋撇了撇浮在水面上的茶葉,又低頭喝了兩口茶之後才開口回答她的問題。

    「大部分是異族那邊派來的奸細,小部分則是一些想將我取而代之的人。」他對她說,而這也是他近來特別忙碌,經常待在軍營中的原因。

    「營中的將領?」

    他無奈的點頭。

    「與朝中派系有關?」她直覺問道。

    在魂飄期間,她可是听了不少朝中八卦。她那個便宜爹官小心眼可不小,始終都在密切的注意著京城里的動向,想找一個最好的機會,站準隊伍,然後從此在官道上平步青雲。

    袁勢封有些驚訝夫人的敏銳,從沒想過她竟然連朝中事也會知道。他對她點頭道︰「對。」

    「咱們這里距離京城十萬八千里,那些人的手會不會伸得太長了?」項夕兒皺眉。

    「沒有十萬八千里這麼遠。」他一本正經的搖頭。

    「那只是一種形容詞,意指距離極遠的意思。」她失笑的對他說。「妾身的意思是,咱們臨州距離京城如此之遠,朝中那些人怎會爭權爭到這兒來?遠水救不了近火不是嗎?」

    「那是一種角力和手段的比試,並不一定要獲得實質上的幫助,能滅其威風也是一種獲得,能讓人知道自己後方還有勢力也是一種手段和威脅。」

    真是吃飽太閑,整天在那邊勾心斗角的。項夕兒超想講這句話,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對他說︰「朝中之事妾身不懂,只希望夫君能為妾身保重,切記在做任何事與決定之前,別忘了家里還有妻兒老小。」她認真的凝望著他,吩咐道。

    「為夫會謹記在心。」他一臉嚴肅,承諾的點頭。

    她滿意的微微一笑,然後言歸正傳,「那位張姑娘該怎麼安排?如果真有人拿她當目標,欲加害她性命來壞你名聲的話,咱們也不能袖手旁觀吧?」

    「自然,畢竟她也是因為娘和咱們才會卷入這風波之中,若因此而喪命,我心里也不好受。」袁勢封說著眉頭輕蹙,看起來有些生氣也有些無奈。「娘這回真的做了件胡涂事,我看爹恐怕也是被蒙在鼓里,否則應該會阻止娘才對。」

    「其實這件事並非娘一人所為,所以錯也不該由娘一個人來承擔。」

    「怎麼回事?」他蹙眉看向她。

    她先輕嘆了口氣才說︰「這事似乎是二弟妹提的,而那位張姑娘好像也是二弟妹找人打听後才接進府的。」說著她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二弟妹怎麼如此關心咱們這一房,看樣子妾身得找個時間到她的芙容苑去串串門子,感謝她對咱們夫妻倆的關心了。」

    「這件事我會同二弟談一談,你不需要出面。」袁勢封一臉不悅的沉聲道。

    「這是內宅之事,你出面管不妥吧?」

    「雖然是內宅之事,但卻也是足以影響家族興衰的大事,我不能不管。另外,那個女人也該敲打一下了,竟手長到把手伸進我這大伯的院子里來多管閑事。」袁勢封說著冷笑了一下,道︰「我倒要看看二弟知道這件事之後是什麼反應,以及做何處置。」

    「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拜托夫君了,妾身就全當不知道,以免影響了妯娌之間的關系,致使家宅不寧。」她笑咪咪的立即順著桿子往上爬,把這件事全推給了他。

    看她一臉奸計得逞的模樣,袁勢封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忽然想挫挫她的得意。「李井胡同里的那間小宅子需要我幫你處理嗎?」

    項夕兒瞬間有種從笑容滿面到淚流滿面的感覺。

    她看著他,好想對他說︰夫君啊,就算知道你夫人我有這筆私房錢,你也不該把它說出來啊,而且既然知道它的存在,必定也知道它存在的理由,你說幫我處理不就是在絕我後路嗎?竟然還說得這麼輕松、這麼理所當然、這麼急功好義,讓你的夫人我好想哭,想拒絕都不好意思啊。

    「關于那間宅子的事,妾身正想找個機會與夫君說呢。」她腦袋迅速的轉著,緩慢地開口。

    袁勢封俊眉輕挑,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瞅著她,沒說話。

    「真的。」她用力強調,決定不管如何也要把黑的說成白的,說到他相信她當初買那宅子是另有用途,而不是為自己留後路,要不然這事可能會讓他取笑她一輩子啊。

    「夫君不是知道我一直在種植一些花草嗎?上回還請夫君幫妾身尋找精通植栽的花匠,讓人在後花園里開墾出一塊地來培育花草。」

    「我問過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卻是一臉神秘的不肯說,只叫我拭目以待。」他點頭,依然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怎麼,現在決定要說了嗎?」

    「我這不是怕事先說了一堆,最後沒成功,會成為一場笑話嘛。」她嬌嗔他一眼。

    「現在就不怕成為笑話了?」他壞笑。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說啦!」她嗔眼,有些惱怒。

    「好,你說。」他立即從善如流,耐著性子點頭,許她使小性子。他喜歡她生動的模樣。

    「那些花草其實是要用來做化妝品和保養品的。」她神秘兮兮的對他說。

    袁勢封愣了一下,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眉頭輕挑的問她,「化妝品和保養品?那是什麼東西?」

    項夕兒輕吐了下舌頭,才開口解釋道︰「就是胭脂水粉。只是我要做的除了能讓人擦了會變美的胭脂水粉——稱之為化妝品外,還有一種能讓人擦了後會變得年輕,肌膚會變更好的胭脂水粉,後面這種就叫保養品。」

    「會讓人變年輕?」

    「當然不是擦了立刻就變年輕,而是需要持續使用才能看出成果。簡單來說,一般人如果在四十歲時,臉上可能會有十條皺紋,但是擦了我說的保養品後,皺紋可能只剩下兩、三條,或是一條都沒有,宛如二十歲。」她解釋道,感覺好像有點夸張,因為在這時代四十歲的女人都是祖母級的,但放在她的前世,四十歲看起來卻只有二十歲的美魔女可是比比皆是,而這至少有百分之八十靠保養品所賜。

    「姑且不論你說的那什麼保養品是不是真那麼神奇,但誰會在乎四十歲時,自己臉上有幾條皺紋?」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問。

    項夕兒忍不住給了他一個大白眼,狠狠地答道︰「只要是女人都在乎好嗎?!」

    一頓後又補充,「就算是爺們,在乎的也不少!」

    他露出一臉嘲諷不信又不以為然的表情,有些鄙視的意味。

    「你若不信,咱們來打賭。」他的反應讓她忍不住沖口而出。正所謂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啊。

    「賭什麼?」他俊眉微挑,竟是一臉感興趣的表情。

    「無條件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只一個?」他俊眉微挑,不滿的挑釁道。

    「三個!」她完全禁不起激。

    「好,就三個。」他一錘定音,滿意的咧嘴微笑,看著她的得意神情好像她已經輸了,欠了他三個要求一樣。

    「贏的人一定是我。」她信誓旦旦的宣告。

    「怎麼賭?」他完全不受挑釁,微笑的問她。

    「等東西做出來開賣後,看結果就知道了。」

    「這需要多久的時間?別跟我說要等到為夫四十歲。另外,你真確定做得出你所說的那個什麼保養品嗎?」不是懷疑她的能力,而是壓根兒不信有這麼神奇的東西。雖然他嘴巴上不承認,但是認真想想,如果真有這種保持青春的秘方,別的不說,光是皇上後宮里那些娘娘們應該就會為之瘋狂吧?

    「當然。」項夕兒白了他一眼,趁機道︰「不過得到李井胡同那個宅子去做,這就是妾身沒將那宅子處理掉的理由。」

    「那宅子有什麼特殊的,為何一定要到那宅子去做?」他問。

    「我需要一些工具和設備,只有那里才有。」她說。

    「那些工具和設備哪里來的?」他又問。

    「我讓人準備的。」她愣了一下才答道,並且有預感,知道他接下來大概會說什麼。

    「那就讓人在府中再準備一套那樣的工作和設備。」

    瞧她就知道!

    他繼續說︰「胡同里的成員很復雜,我不放心你待在那里,太危險了。」

    原本還想與他爭論的項夕兒在听見他的後半段之後,頓時無話可說,只覺得一顆心暖烘烘的,有種被幸福與感動包圍的感覺。

    「好,我讓人在府中再準備一套那樣的設備,工具的話,差人去李井胡同那里帶回來就行了,不需要再請人做。」她點頭,柔聲應道。

    「有任何需要或困難都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好。」

    「雖然這件事關系到咱們的賭局,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不許讓自己太累,讓自己累到病倒。」他認真交代道。

    「好。」

    她每多說一個好字,看著他的眼神與語氣便會多柔和一分,讓袁勢封愈來愈有種口干舌燥的感覺,下腹也有些蠢蠢欲動。

    「夫人,為夫突然覺得有些累,你陪我進房休息會兒吧。」他一本正經的道,熾熱的眼神和低啞的嗓音卻已泄漏了他的意圖。

    項夕兒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嬌嬌媚媚的橫了他一眼,柔聲應道︰「好。」

    下一秒,她已落入他懷中,迅速被他打橫抱起,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內室走去,留下一連串銀鈴似的笑聲,訴說著夫妻倆與日俱增的幸福與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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