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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夫人,將軍來了!」
紅歆匆匆從外頭跑進來通知項夕兒這個消息時,項夕兒正坐沒坐相的倚在桌幾前想食譜。
必于化妝品和保養品的研發與制作,這些日子她到李井胡同的宅子里親自實驗了幾次之後,終于明白什麼叫做知易行難,在這硬設備明顯不足的古代,她即使有知識和技能也做不出她想做的,只能勉強做些配方簡單的東西出來,而且效果還差強人意。
這條發財致富之道並沒有她想象中好走,所需要付出的時間和努力也遠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多太多,無奈現在的她又沒時間可以專心去做這件事,只好暫時將它放下,等待她擁有自由,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之後再來努力。
研發是需要經費的,生活也需要錢,于是她只好努力再想一個可賺錢的方法。
想來想去,她想到了可以賣食譜。
前世的她可是極好美食的,雖然有半生的時間為了要減肥,大多時候都強迫自己忌口,可是這樣反倒迫使她研究起低熱量、低卡路里的美食,因此她的廚藝也是達人等級的。
只不過很快的,她的自信又再度被這個古代世界里的硬設備與香辛料的缺乏給狠狠地打擊了一下,讓她不得不收起滿滿的自信心,認命的從頭來過,努力的想辦法將古今中外的美食與作法融合,設計出全新的食譜。
而這也是為何她今天沒出府去,乖乖待在朝露苑里的原因了,卻沒料到會因此誤打誤撞的逃過一劫,讓數個月沒踏進朝露苑,今日卻突然前來的袁勢封沒能逮到她偷偷出府的證據,真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
將軍大人來得極快,幾乎在紅歆的聲音落下後兩個呼吸間,他頎長的身影便已出現在房門前,然後長腿一跨便走了進來,讓項夕兒完全沒時間收拾桌上的東西。
這也就罷了,沒想到他竟筆直的朝她走來,然後停在桌前,看了她一眼之後,便直接伸手將散布在桌面上,她那字跡堪比狗啃的食譜拿起來看。
瞬間,項夕兒真的有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的沖動,因為她的毛筆字完全見不得人啊。
或許真覺得太丟臉了,丟臉到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舉動,她驀然跳了起來,手一伸,就把他手上那張食譜搶了回來,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連同桌面上所有被她寫了字的紙張攏成一迭,再對折的壓在書冊下方,最後再側身一站將它們全擋在身後。
之後,她撥了撥瀏海,就像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般的對他擺出得體的表情與儀態,對他福了下身。
「將軍怎會突然前來此苑,有事嗎?」她問道。
袁勢封此刻整個人正呈現出一種傻眼的狀況,因為她剛剛一連串的舉動真是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再加上她現在所表現出來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他忽然好想放聲大笑。
他強忍著笑意,開口問她,「你剛剛在忙什麼?」
「沒什麼。」她搖頭道,睜眼說瞎話。「將軍來此有事?」
「剛剛紙上寫的好像都是食材。」他沒讓她轉移話題,雙眼直視著她說。
將軍真是好眼力,這麼短的時間,這麼丑的字,虧你也看得出來我在紙上寫的是什麼。項夕兒在心里苦笑著,面上卻平靜道︰「將軍可能看錯了,妾身是隨意的亂寫亂畫而已。」
「是嗎?那把剛才那張紙拿出來,讓我仔細的再看一遍。」
項夕兒目不轉楮的瞪著他,腦袋飛快的轉動,心想著他到底想干麼,突然來此又有何目的?
突然間,她靈光一閃的想到,難道她這段時間經常偷溜出將軍府的事終于東窗事發傳到他那兒了,他是特來試探或訓誡她的?
可是看起來又不像,因為她從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絲生氣或忿怒的情緒。反之,他的心情好像不錯,嘴角微微地揚著,看起來還挺帥、挺迷人的——等一下,她在想什麼啊?
她迅速回過神來,然後帶著三分無奈、七分自嘲的語氣開口道︰「將軍想再看一遍,不是為了要取笑妾身吧?妾身早有自知之明,知道妾身的字丑到連三歲稚子見了都會嫌棄,所以請您大人有大量,就讓妾身留一點顏面吧。」
袁勢封噗了一聲,終于遏制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把一旁的紅歆都嚇呆了,項夕兒則是一臉的郁悶加不爽。
他笑什麼笑啊?真是個混蛋家伙!她的字丑又怎麼樣了,反正她又不需要參加科舉考試,更不需要靠寫字——例如幫人寫家書之類的工作來賺取微薄的收入貼補家用,有什麼好笑的?況且他們這些古人不是最愛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嗎?她可是從善如流,哼!
「將軍今天的心情真好,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終于決定要迎新人入門了嗎?」她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瞬間就讓袁勢封愉快的心情與笑意蕩然無存。
「是誰在亂嚼舌根,胡說八道了?」袁勢封轉頭,冷眼看向紅歆。
紅歆被嚇得迅速搖頭自清道︰「奴婢沒有。」
「沒有夫人為何會說出這種話?」袁勢封冷聲道,百戰將軍的氣勢瞬間迸發,嚇得紅歆立刻雙膝跪地,一張臉血色全無,身體還隱隱地發著抖,驚懼不已。
「你做什麼嚇我的丫鬟?她又沒有做錯事。」項夕兒不悅的蹙眉,然後轉頭朝紅歆柔聲說︰「紅歆,站起來,你怕他做什麼?你又沒做錯任何事。」
袁勢封聞言挑了挑眉。
項夕兒兒狀,面不改色的也學他挑了挑眉,挑釁的露出「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的表情與他對峙著,整間房就這麼陷在兩人互不相讓的對視中,讓一旁仍跪在地上的紅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這時,陡然之間,一個略帶激動與興奮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從外頭響了進來。
「夫人,你快來嘗嘗這味道對不對?這是奴婢照著夫人所教的作法,好不容易才做出來——」隨著紅韻的身影出現在房內,她的呼喊也在那一瞬間戛然而止,然後改以有些緊張與緊繃的聲音,對著站在房里的將軍恭聲喚道︰「將軍。」
袁勢封轉頭瞥了她一眼,原本不經意的目光在瞥見那丫鬟手上端著盤子而停頓下來。
「那是什麼?點心嗎?端過來我嘗嘗。」他開口命令道。
紅韻哪敢不從,迅速將手上端的那盤奶油煽白菜端了上來,同時送上附帶來的筷子一雙。
袁勢封接過筷子,毫不猶豫的夾起一口白菜送進嘴巴里,瞬間,一股從未品嘗過,帶著濃郁奶香的美妙滋味在他口中迅速蔓延開來,令他雙眼一亮,迫不及待的又夾起第二口、第三口,一口接一口的將美味送進嘴巴里,直到盤子見底了之後,他才猛然發覺自個兒剛剛做了什麼。
他渾身僵硬,有些尷尬的抬起頭來,只見眼前三個女人全都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讓他的臉不由自主的熱了起來。
「咳。」他動了動身體,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一聲,尷尬的解釋道︰「今日有點忙,午膳沒吃幾口,有些餓了。」
「我看不是有些,而是很餓吧?」項夕兒完全不給面子。
袁勢封頓時有種沒有最尷尬只有更尷尬的感覺。
「將軍,您若餓的話,廚房里還有一些,要不要奴婢去端過來給您吃?」紅韻開口問道。身為下人,她是不可能見主子肚子餓卻置之不理的。
袁勢封聞言雙眼一亮,毫不猶豫的立即就點頭道︰「好,你去端來。」早把尷尬拋到九霄雲外去,那尷尬就是浮雲啊。
紅韻立刻領命而去,同時也把紅歆給拉去做幫手,因為在明知將軍肚子餓的情況下,她不可能只端這麼一道菜上來,還是得多準備個幾道才行。
「剛才那道菜叫什麼名字?那味道我還是第一次嘗到。」丫鬟離開後,袁勢封用著自然的口吻開口問道。
他沒忘記剛才那丫鬟進門時說的話,那道菜是照著項夕兒所教的作法做的,再對上林浩之前所說的話,他毫不懷疑剛才那道菜是她創作出來的,自然那菜名也只有她能賦予了。
「奶油焗白菜。」項夕兒答道,然後問他,「你覺得好吃嗎?」
「答案不是很明顯嗎?」他說。
「那就好。」項夕兒不禁微笑。
這道奶油焗白菜在她利用現有的食材改良成功之後,只有紅韻和紅歆兩個人吃過,雖然她們倆都異口同聲說好吃,但畢竟這兩人都是她的丫鬟,不好吃恐怕也不敢說實話,所以她一直信心不足。另外還有一點令她擔心的,是女人和男人對有奶香味的食物接受度向來不同,古代的女人或許能接受這種新鮮的味道,但古代的男人卻不見得能接受或喜歡,但偏偏進客棧和酒樓消費的多是男人。
因此她一直很擔心這道菜會不受青睞,食譜會賣不出去,不過現在好了,有袁大將軍做試驗品——不是,做試吃員之後,她終于可以放心了。
話說回來,機會難得,要不要把另外幾道菜也做出來讓他試試味道呢?她立刻想到,也立刻有了決定。
「將軍稍坐會兒,妾身去吩咐她們倆多準備幾道菜,保證和剛才那道一樣好吃,而且肯定是將軍從未嘗過的美味。」她開口說,光看他剛才的吃相,她便有十足的把握他會上鉤。
丙然,袁勢封毫不猶豫就點頭應道︰「好。」
項夕兒得意的微笑,轉身而去,卻不知自己這舉動對袁勢封而言根本是正中下懷。他今天來此的目的,就是想來混一頓吃的,要不然又怎會如此剛巧選在她在府中,而且她的貼身丫鬟又在廚房里搗鼓了半天的這個時候前來這朝露苑呢?
奶油焗白菜嗎?還真是道好吃的菜,他到現在還口齒留香,迫不及待想再吃一回。
還有,看她剛才信誓旦旦的模樣,不知道她待會兒又會端出幾道他從未嘗過的新菜色出來,又是否如她所說的和那道奶油燭白菜一樣好吃?真是讓人期待啊。
「夫人,中門那邊傳來消息,將軍正往咱們朝露苑走來。」紅歆走進房里稟報。
半趴在桌上看書,想從書里找數據的項夕兒騫然抬起頭來,脫口問︰「又?」
「又。」紅歆肯定的對她點了點頭,然後主僕倆默默無言的對看了半晌,都在對方臉上看見了無奈與無力的表情。
「去吧,去跟紅韻說再多煮兩道菜。」項夕兒認命的嘆氣。
「奴婢這就去。」紅歆也認命的點頭應道,然後轉身去通知近來迷上了做菜,只要有時間就耗在廚房里練手藝的紅韻。
項夕兒則是繼續趴回桌上,繼續翻她的書,完全沒把他待會要來的事當回事。
反正經過這半個月他動不動就突然蒞臨朝露苑,幾度把她打得措手不及,讓她懶散且沒半點大家閨秀的粗魯模樣,連續好幾次原形畢露在他面前之後,她就懶得再裝端莊了。
說起來也有點好笑,戰功彪炳、威名遠播、鼎鼎有名的忠武將軍竟然會是個吃貨,對美食沒半點抗拒力,從第一次在她這里吃到奶油焗白菜,以及照燒雞肉和滑蛋蔬菜之後,他便三天兩頭在她快要用膳的時間冒出來,然後理所當然的留下來與她一起用膳。
也因此,近來府中奴僕對待她的態度都恭敬了許多,甚至有些比較勢利的已開始巴結討好紅韻和紅歆,間接向她釋出了投靠的意願。只可惜他們注定竹籃打水一場空,因為她遲早都會離開,永遠成不了他們所希望的當家主母。
餅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些許動靜,她抬起頭來,就見袁勢封從門外跨進來,然後直接走到她面前。
「你來了。」她對他說,「晚膳還要再等一會兒,將軍請自便。」
說完,她便再度低下頭繼續看手邊的書。經過這段時間的頻繁接觸後,她已經把他當成一個食客,不需要特別招呼,只要把食物送上,讓他吃飽喝足了之後,他自動就會離開,不必費什麼心。
「我今日中午在迎賓樓吃到了那道奶油焗白菜。」他的聲音突然響起,一瞬間便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
項夕兒猛然抬起頭來看向他,以有些期待又有些怕受傷害的語氣問道︰「真的嗎?味道怎麼樣?和紅韻做的相比哪個比較好吃,還是差不多?酒樓里有沒有很多人點這道菜來吃?」
面對她一連串的問題,袁勢封一個也沒有回答,反倒朝她蹙眉道︰「看你的樣子好像一點也不驚訝。這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一回事?」她被問得一愣。
「那道菜是你研究出來的吧?除了你和你身邊的貼身丫鬟之外,應該沒有人會做這道菜才對。為什麼迎賓樓里會有這道菜?」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問道。
「當然是因為我把食譜賣給了他們。」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袁勢封的眉頭緊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了。
「為什麼?」他問她。「你缺錢用嗎?需要多少銀兩,告訴我,我給你。」
「我為什麼要用你的錢?」她莫名其妙的說。
「我是你夫君。」
項夕兒的表情有些怪異,很想問他,他到底有哪一點看起來——不,應該說是符合她夫君這個身分了?既不曾對她噓寒問暖,也沒與她住在一個屋檐下、履行同居的義務,至于養她嘛,將軍府中靠他養的人至少超過一百個,多她一個少她一個也沒什麼差別,所以她真的很懷疑他在說這句話時,為什麼不會臉紅啊?
「將軍請坐,趁這個機會,咱們開誠布公的談一下吧。」她開口道,神情認真而嚴肅。
「的確,我們倆是該要好好的談一談了。」袁勢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慢地點頭,然後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好整以暇的抬頭看向她,「說吧,你要跟我談什麼?」
「和離的事。」她語不驚人死不休。
袁勢封忍不住艱了下眉頭,斬釘截鐵的對她說︰「不會有和離,所以這根本沒必要談。」
「屁!」項夕兒遏制不住激動的跳了起來,連髒話都沖了出口。「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我何時說話不算話了?我從未答應過要跟你和離,相反的,我還跟你說過,我從來沒有休妻的打算。」他平心靜氣的看著她說。
「可是我說過,一旦你娶了平妻,或是納了妾,我就會讓賢,把正妻之位讓出來,因為我不想在後宅里過勾心斗角的生活,更不想被陷害,最後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場。我兒子也一樣,我絕不會讓他生活在這種環境之下,他會跟我一起走。」她說得斬釘截鐵。
袁勢封面無表的看著她,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
「我很好奇如果我不讓你帶走兒子的話,你打算憑什麼來與我爭?」他說,「錢、權、勢,這三項中哪一項你能贏得過我的?也許你可以靠賣食譜賺取大筆的銀子成為富人,但你真以為有錢能使鬼推磨嗎?那些拿錢辦事的有幾個人得罪得起我這個正四品武官?錢是斗不過權與勢的,成為下堂婦之後,你想憑什麼來與我爭兒子,憑你的知州娘家嗎?」
項夕兒的臉色一片慘白,她從來沒想過這些。一直以來她都忘了這件事,忘了這是一個封建社會,而不是法治社會,沒有人會與她講道理,這里的權勢地位代表一切,有權有勢就是道理,沒權沒勢即使你有道理也會變沒道理,這就是現實也是事實。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怎麼會這麼愚蠢,這麼理所當然的與他談條件?以他所擁有的權勢地位,他即使半夜把她給殺了,隔日再以她患了急癥病逝為由上報,誰會去管她真正的死因為何?
想到這,項夕兒頓時冷汗直流,她差一點就把自己給害死了,真的是只差一點黏阿。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難道就此認命待在這後宅里,等著新人進門,然後被斗到死嗎?想起曜兒過百日宴那天的遭遇,她就不寒而栗。身為不受夫家待見,連奴僕都可以給她臉色看,還是個庶女出身的夫人,怎麼想怎麼看都是個好欺負的,她有辦法在這充滿爭斗的後宅中保護好自己和兒子嗎?她心情沉重。
「怎麼不說話?你現在還想和我和離嗎?」
他的聲音讓她回到現實。
「想。」她雖然被無情的現實面打擊到面無血色,卻依然老實的回答他。
她想擁有自由,想掌握自己的命運,想做一切她想做的事,不想一輩子就這樣被囚在一個男人的後宅中,看著一樣的景致,一樣的一群人終老一生。但是她也知道在這樣一個世界,一個社會里,女人的一生都是這麼過的,她所希望擁有的根本就難存于這個時代。
袁勢封臉色微變,眯眼沉聲問道︰「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項夕兒看向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與你無關,是我自個兒的問題。」
這一刻,她有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覺,如果老天讓她重活一世,代價就是要她委曲求全的被軟禁在這後宅里一輩子,那她寧願被抹去前世記憶直接投胎,那也好過帶著向往自由的靈魂被封建制度的規範與道德囚禁一世。
「什麼問題?」
心情郁抑中,她听見他的問話,她無力多想,不假思索便把心聲給說了出來。
「我無法接受一夫多妻,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也無法忍受當一個遵守三從四德,只能依附他人生活,虛度光陰的米蟲。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想過的人生與生活,不想委曲求全的過一輩子。」
袁勢封皺緊眉頭,因為她所說的話幾乎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什麼無法接受一夫多妻,這是妒忌;無法遵守三從四德更令人難以置信,這還是個女人嗎?不想委曲求全也是,有哪個媳婦在熬成婆之前不委曲求全的?她所說的,想要的根本就于天下所不容!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一臉嚴肅的沉聲問。
項夕兒輕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是想了一下,她又覺得這樣講開了也好,反正她所有的也不過是一條命,而且還是一條撿到的命,他要拿就拿去吧,她也好早死早超生。想罷,她也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那全是我心里的想法,真正的想法。」一頓,她以誠懇的語氣對他說︰「我是死過一次的人,現在這條命可以說是菩薩給的,所以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看人臉色,仰人鼻息,委曲求全的過生活。如果要我繼續像以前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這是我的真心話。」
他緊盯著她,眼底壓抑著怒氣,沉聲質問道︰「你就不擔心兒子將來會過什麼樣的生活嗎?」
「你會照顧好兒子我知道,所以我不擔心。」她淡淡地微笑道。
「你怎麼知道?」他冷笑。
「這些日子與你相處下來,我發現一件事,你是個面冷心熱、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心思說不上細膩,但卻是個有底線、有堅持、有想法還有決心的人。曜兒是你第一個孩子,也是你的嫡長子,更是袁家的長孫,以你的個性和為人定會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將來長大後能撐起袁家,繼承你的衣缽。這麼一來,你自然也就不會讓後院那些別有居心的女人插手曜兒的教養,會將他保護好,也會盡力的培養他,直到他長大成人能獨當一面為止。我說的對嗎?」
「你看得倒是透徹。但你是否忘了我是個武官,不可能永遠待在家中,一旦邊境戰起,我隨時都得領兵出征,到時又該由誰來守護曜兒,讓他不受別有居心之人迫害?」他問她。
項夕兒呆愣了下,隨即苦笑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也只能說他命該絕。」
「好個命該絕!」他冷笑道。
「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如果真有那一天,而我也還活著,你認為以我的情況能斗得過那些野心勃勃想將我取而代之的女人嗎?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我沒自信與人爭斗,更沒自信在這種勾心斗角的環境下保護好自己和兒子。後宅這個是非之地不是我能承受、能生存的地方。」
「在我看來,你並不是個柔弱可以讓人隨意欺侮的女人。」
「沒錯,但我卻缺少一顆敢置人于死地的狠心,少了那顆狠心,即使我面對的是比我還要弱小許多的敵人,但最後死的那個人還是我。」
袁勢封頓時無話可說,因為這就像一個武功高強的士兵上戰場一樣,不管他有多厲害,功夫有多高,只要他不開殺戒,那麼最後死的不會是別人,一定會是他。
她果然看得很透徹。
「如果,」他看著她緩慢地開口道。「我承諾這輩子就你一個人,不再娶別人,也不會納妾,就這樣和你一世一雙人呢?」
項夕兒愕然的看著他,目瞪口呆。
半晌後,她表情有些呆傻的開口問道︰「什麼?」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
「只要我的後宅沒有其它女人,你是否就能安心的待在這里,不再去想離開的事?」他靜靜地凝望著她,專注中帶著令人看不真切情感的眼神,令項夕兒的心跳突然亂了起來。
「你是認真的嗎?」她問他。
他直視著她的雙眼,點頭。
「爹娘不會允許的。」她對他說。這里的爹娘指的當然是他的父母親,她的公婆。
「我會說服他們允許。」他堅定道。
「他們不可能會答應。」她不抱任何希望。
「那是我所需要克服的難題,你只需要回答我,你願意留在這里嗎?」他直視她的雙眼,眼神凌厲。
「我不懂,你根本不需要這麼做。」她迷惑不解的看著他。
我也不懂。袁勢封在心里答道,卻淡然的開口說︰「我不想兒子在我出征照拂不到的期間死于非命,或是被教養成一個無知的紈褲子弟。你是孩子的親生母親,肯定不會這麼做。」
「所以只是為了兒子?」她蹙眉微挑。
項夕兒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也有些不悅。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不,或許她知道,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憑良心說,袁勢封這個男人不管是放在這個封建社會的古代,或是她前世生活的現代,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男人。俊逸的面容和高大魁梧的健碩體格這些暫且不提,光從他矯健的身手,沉穩的性子,不風流花心潔身自愛的作風,還有車有房有官位來說,便已遠遠超過三高標準了。
除了條件吸引人之外,他的性格也很好。過去面對原主長達一年的無理取鬧,他始終自制包容,既不曾對原主口出惡言,亦不曾對原主動過手,也沒有休妻,對待妻子的容忍度與包容度簡直高到爆表。像他這種男人,別說在這男尊女卑的古代了,就連在現代都難得一見,也只有腦殘的原主不懂得珍惜這難得的好男人,換作她,她肯定早燒香拜佛,謝天謝地了。
這便是她後來因緣際會取代原主變成項夕兒之後,沒想過要離開,只想與他冰釋前嫌繼續做夫妻的原因,只可惜被他的冰冷拒于千里之外。
可是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發現擋在他們倆之間的冰山早已融化,面對像他這麼一個好男人,她真擔心自己會不小心愈來愈欣賞他,進而情不自禁的對他付出感情,這麼一來的話,她還有辦法和一個只是為了兒子才和她維持夫妻關系的男人共度一生嗎?
如果單戀是痛苦的,那麼單戀自己的丈夫就是可悲的,而她一點也不想成為一個可悲的女人。
只是為了兒子嗎?袁勢封原本想回答說是,卻被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失落給觸動了心弦,讓他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已開口答道︰「不是。」
聞言,她雙眼瞬間亮了起來,盯著他問︰「不是?」
看著她閃閃發亮的雙眼,袁勢封雖然感覺有些不自在與尷尬,但卻發現自己並不後悔脫口而出這個連自己都感覺到有些訝異的答案。不是嗎?他問自己,而答案竟沒有一絲疑慮。
「對,不是。」他朝她點頭道。
「那還為了什麼?」項夕兒的心髒怦怦跳,既好奇、期待又有些怕受傷害。
「你的料理很特別,好吃又特別。」
雖然早有預感可能會是這個答案,但听見他的回答後,項夕兒原本發亮的雙眼還是因失望而黯淡了下來。原來是為了吃啊,早說他是個吃貨嘛,竟然為了吃她的料理才要留她下來,真把她當成了煮飯婆嗎?她有些郁悶。
她瞬間變得黯淡的神情讓袁勢封的心不知為何緊了一下,不假思索的又開口補充道︰「除此之外,我發現和你在一起感覺很不錯,和以前有著天壤之別,我很喜歡現在的你。」
他話聲未落,就見她整張臉都燦爛起來,整個人變得眉開眼笑的,歡不已。
「我也很喜歡現在的你。」她說。
他驚愕得呆住,只覺得自己的臉熱燙到不行,感覺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他壓根兒都沒想過她會這麼直接又大膽的響應他。可是,他卻遏制不住嘴角上揚的角度,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浴火重生的她,喜歡她的聰明大膽,喜歡她的敢愛敢恨,喜歡她的率真耿直,更喜歡她有自己的想法與主見,而不像那些恪守規範,一舉一動都矜持得讓他蹙眉的女人。
袁家在他走上武官之路,被封為正四品忠武將軍之前,最顯赫的祖上也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而且一樣是武官而不是文官,因此袁家在子女的教養上並不嚴厲,加上袁勢封自十四歲後便一直待在軍隊行伍中生活,對矯揉造作的女人很是反感,愈自然愈真性情,他反倒愈欣賞。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願意留下來了?」他打蛇隨棍上的緊盯著她問道。
項夕兒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緩慢地點了點頭。
袁勢封登時咧嘴而笑,完全遏制不住心里的激動與喜悅。成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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