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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蘿絲小姐 -【跨越時空的前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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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 00:43: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蘿絲小姐 - 跨越時空的前妻

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但她楚婧來到這怪異的地方重生後,
居然成了自請下堂的「前妻」+「單親媽媽」?
天呀!這是什麽東西?!別說她根本是未出閣的公主,
只因丈夫要納妾就主動和離,這簡直是妒婦!
既然前驸馬……「前夫」看來是佳婿,人又好好還沒跑,
她當然要脫胎換骨,努力重登嬌妻寶座……
她說:「一日爲夫,終身爲夫」,所以要複合……不是爲愛他?
京岷真的困惑了,前妻在一場車禍昏迷醒來後,
不但失憶了、常說些奇怪的話,個性更和從前差很大,
原本懦弱得只會哭,如今聰慧伶俐讓人刮目相看,
用毛筆寫企劃書要他金援,還改造咖啡廳變複古茶坊賣宮廷餐點,
她確實變了,變得更美好堅強吸引人,攫住他所有目光,
而且不介意他曾外遇(其實是假的),堅持帶兒子回到他身邊,
可這樣還不夠,因爲他想要她的愛,
即使情敵來勢洶洶,他都再也不會放開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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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 00:44: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住手,你們想幹什麼?還不全都給本公主退下!」

楚婧直挺挺的坐在床上,看著眼前一群頂著短發、奇裝異服打扮的陌生人朝自己逼近,雖然心中充滿不安與恐慌,但她依然努力維持著尊貴的姿態。

「任小姐,你剛蘇醒過來,請讓我檢查一下。」穿著白袍的醫生溫和的勸著。

「你是誰?素翠呢?此處是何處?」楚婧有滿腦子疑問,尤其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完全跟她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連張認識的臉孔都沒有,這真是太反常了。

在場幾個男女互看了眼,然後一個童稚的聲音揚起,「媽咪,我是波波,你忘記我了嗎?」

楚婧將視線移向面前的小男童,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憐愛的感覺,「媽咪?」

「對,你是我媽咪任楚楚,我是你兒子京波。」小男童大約五、六歲,聲音雖然稚嫩,但臉上卻有股超齡的沈穩。

「我兒子」楚婧錯愕的瞠圓眼,眼前的小男童粉妝玉琢、俊俏可愛,的確很惹人喜愛,但……兒子?她明明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兒子?

「楚楚,你不要嚇我們啊,你該不會也忘記我了吧?」

楚婧的視線被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吸引過去。那是個穿著青色衣服跟白色褲子的女人,頭發又短又卷,完全無法盤成髻;還有那衣服,竟然還大剌剌露出兩條赤[luǒ]的藕臂,簡直不成體統。

她的眉皺得更深了。

「我是楊家玲,你的好麻吉啊。」女人急切地宣告自己的身分,期待的看著她。

不對勁!楚婧直覺感到自己誤闖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地方,她緩緩搖頭,目光炯炯的看著面前的幾個人,沈聲道:「這其中想必有什麼誤會,我是大楚王朝排行第十的楚婧公主,你們這裏主事者爲何人?可否派使者去大楚替我通報一聲?」

「慘了,她瘋了。」楊家玲一陣嗚咽,沖上前抱住楚婧道:「怎麼會這樣?好不容易醒過來,結果變成一個瘋子……你這樣要波波以後怎麼辦?」

「放肆!你這無禮的女人,快放開本公主!」楚婧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一跳,漲紅了臉輕斥。在大楚,男女授受不親是理所當然,但就連女子間也少有這樣親昵的舉止,更別說她貴爲公主,哪有人敢這樣抱著她這個金枝玉葉?

「媽咪,你真的都不記得了嗎?」京波反而還鎮定些,但眼眶中隱隱含著淚光。

見狀,楚婧心一軟,推開抱著自己啜泣的女人,朝小男童露出抱歉的表情,「我真的不是你娘。」

京波咬咬下唇,忽地跑向一直站在一旁沒開口的男人,「把拔,可以叫醫生叔叔讓媽咪想起我們嗎?」

楚婧將目光移向男人,心中忍不住打了個突,這男人眸光深沈似海,清俊英挺,氣宇非凡,絕非池中之物。就連在大楚,這樣好看又豐神俊朗的男人也是很少見的。

她暗暗贊歎,卻在瞥見那雙黑眸投來的目光時尴尬的垂下長睫,雙頰飛起淡淡紅暈,暗惱自己的失儀。

「波波,過來阿姨這邊,阿姨一定會讓醫生叔叔把你媽咪治好。」楊家玲朝京波招招手,冷漠的瞥了眼男人。

京波擡頭看了看父親,低垂下頭,抿著唇走向楊家玲。

楊家玲安慰的握握他的手,朝醫生道:「醫生,請問這種情形是車禍後遺症嗎?」

「我想我們需要替任小姐再做個完整的檢查才能定論。」醫生謹慎的回答。

「那就麻煩你了。」楊家玲懇切的朝醫生請托著。

「哪裏,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醫生親切的微笑,又轉向楚婧道:「任小姐,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敝姓張。你因爲車禍受傷送到我們醫院救治,昏迷了將近一個月,直到現在才清醒,所以我們要替你再做一次詳細的檢查。」

「車禍受傷?」楚婧眉頭微蹙,痛楚霎時傳遍全身,她這才感到自己的腹側陣陣抽痛,手腳還多處裹著白紗,似乎渾身是傷。

不對,她明明是身中劇毒,氣絕身亡的……氣絕身亡

她突然渾身一凜,一股惡寒自背脊緩緩升起,全身開始不由自主的輕顫起來。

沒錯,她還清楚記得自己身中劇毒時那種宛若千刀剮骨、萬蟻鑽心的痛苦,血液自她的眼、耳、口、鼻不斷往外湧出,那腥甜惡臭的氣息彌漫了整個房內,將她籠罩在死亡的隂冷氛圍中。

她耳邊彷佛還聽得到素翠哭泣的求救聲,然後感覺到自己重重的跌落床下,摔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火燒般的痛楚逐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一寸寸吞噬她的意識,直到她沒了氣息,眼角在解脫的瞬間滑下一串淚珠。

沒錯,她明明已經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變成他們口中「車禍受傷昏迷的楚楚」?她驚愕莫名,身子突然沒了力氣,跌躺回病床上。

「媽咪——」

「楚楚!」

驚呼聲同時響起,醫生隨即出聲道:「請家屬先出去,這裏交給我們。」

醫護人員一靠近,楚婧立刻掙紮著想要揮開朝她伸來的手,但卻被一道低沈的聲音給震住。

「他們是要幫你,別任性了。」

她微微側過頭,停了下來,只能捕捉到男人離去時臉上不耐的神色。幫她?誰還能幫她?在大楚時沒人能幫,現在亦然。

她好累,或許這一切只是夢魇,睡一覺醒來她就會發現自己依然躺在那冰冷刺骨的地上。又或許連那場讓她寒透心的毒殺都是假的,她一樣是父王母後最寵愛的小公主、王兄們最疼愛的小妹,沒有爾虞我詐的宮闱鬥爭,也沒有機關算盡的兄弟奪嫡。

楚婧閉上眼,不再去理會他們在她身上的任何動作,只想趕緊入睡,從這場惡夢中醒來。

楚婧張開眼,觸目所及是宛若太陽明亮的燈光,以及一張俯視著她的擔憂臉孔。

「你醒了?」楊家玲的語氣微微激動,「楚楚,我是家玲,楊家玲。」像是怕好友依然遺忘自己,她疊聲道。

不是夢啊……楚婧微微蹙起眉,掙紮著半坐起身,「這裏是哪裏?」既然不是夢,她就要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再做打算。

「這裏是醫院。楚楚,你真的忘記一切了?」楊家玲問。

醫生檢查之後說楚楚的腦部並沒有異狀,當初車禍也未曾傷到腦部,照理說不該會有失憶症。但若遭受重大的驚嚇,也難保不會基于自我保護的機製而暫時性失憶……所以她是因爲驚嚇過度的關系才失憶的嗎?可憐的楚楚。

「我不懂……醫院?」楚婧無法理解這話的意思,看了看周遭,卻更加驚愕。這房內的擺設跟物品完全超乎她的認識,尤其是窗外的景象,她何曾在大楚見過?

「你車禍重傷送醫急救,右手骨折、多處擦傷、胰髒破裂,情況十分危急,好險最後還是救了回來,但一直陷入昏迷,讓我們擔心死了。」楊家玲解釋道。

然而這一連串的名詞聽在楚婧耳中卻一頭霧水,有聽沒有懂,「我只想知道,大楚距此處多遠?我是怎麼被帶到這裏的?」

「大楚?」失憶之外還有妄想症嗎?老天……楊家玲的臉上更顯擔憂了。「都怪我不好,你一定是看太多我寫的穿越小說,所以才會有這種幻想。」

「我不是瘋子。」

「那你怎麼老是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這裏是臺灣,現在是民國時代,哪有什麼大楚不大楚的?即便是古代,也從沒有大楚這個朝代,你不是幻想是什麼?早知道就不要讓你看我寫的書了,搞得你誤以爲自己是個穿越的公主。」楊家玲自責的道。

臺灣?民國?楚婧心一凜,話說到此,她再不濟也可以感到不對勁,更何況,她可是大楚有名的才女,聰慧通透,怎會沒發現其中的詭谲之處。

「那麼,我是誰?」她壓抑心頭的忐忑與恐慌,平靜地問。

「你……」竟然連自己是誰都要問她楊家玲心疼極了,「你是任楚楚,今年二十八歲,有個孩子叫京波,你都不記得了嗎?」

楚婧緩緩搖頭,眉間摺痕更深。她叫任楚楚?不是楚婧?

見她颦眉沈思,楊家玲索性拿起床頭櫃上的小鏡子遞到她面前,「喏,你看看,說不定會記起來自己是誰。」

楚婧困惑的朝楊家玲手上拿的鏡子望去,饒是她再怎樣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心頭也不免重重一震,雙眸不由得睜圓。只見鏡中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縱使眉目如畫、膚白賽雪,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但此刻她卻無暇欣賞,只能死命地盯著那張同樣瞪著她的臉蛋瞧——這張臉真的不是楚婧!

「這……是我」她的聲音不禁輕輕顫抖。

「楚楚,你沒事吧?」楊家玲忙放下鏡子,關切地問著臉色蒼白、一臉震愕的她。

「我……讓我一個人靜靜。」楚婧閉上眼,強忍心中翻滾的慌亂道。

「好,我就在旁邊,需要什麼就喊我一聲。」楊家玲在一旁坐下來,眼神卻不停在好友臉上審視著。眼前的任楚楚跟她熟悉的任楚楚真的有很大的差異,以往的楚楚個性溫婉怯弱,動不動就紅了眼眶六神無主,但此刻的楚楚卻波瀾不驚、沈穩冷靜,內斂而不外顯,好像有定見多了……真的有點古怪。

躺在床上假寐的楚婧其實內心驚駭莫名,慌亂無措,並沒有表面這樣鎮定淡然。任誰處在這種狀況下,應該都無法馬上坦然接受自己成了另一個人,而且還得接收另一個人的人生。

難怪他們一直叫她楚楚,那可愛的小男童一直叫她媽咪,原來她真的是車禍受傷的任楚楚,而不是中毒身亡的楚婧了。

在大楚時,她曾聽說過有種巫術可以轉死爲生,但那人付出的代價便是得成爲另一個人,以那人的身分活下去。難道,在她死後有人對她施行這種法術,所以她才來到這個陌生詭谲的地方,成爲另一個人?

老天,她需要好好想想該怎麼跨出下一步,適應這個突如其來的變異。努力平靜自己紊亂不安的心緒後,她在腦中飛快的思量著,好半晌才緩緩開口,「……家玲?」

楊家玲趕緊往床沿傾身問:「怎麼了?」

「我想多了解一下楚……我自己,你能再說詳細點嗎?或許我慢慢就會想起來也說不定。」既然已是無法逃避的事實,她甯願知己知彼,才好決定對策。

「好主意,那我就慢慢說給你聽,你一定可以想起來的。」

好吧,她總算搞清楚了,她這世的名字叫做任楚楚,從小父親早逝,母親也在她出嫁後病逝,前夫京岷是個大老板,家財萬貫,兒子京波今年五歲,聰穎早熟,與其說是她這個娘在照顧他,不如說是兒子在支持她。自任楚楚跟京岷和離之後,母子倆就相依爲命,經營一間小餐館——她實在不懂什麼是「咖啡廳」,但倒明白了這任楚楚是個軟弱無能的人,不但餐館經營不善瀕臨倒閉,甚至還愚蠢到幫不怎麼熟的朋友作保,搞得自身負債累累,連和離時京岷給的豪邸都被封了,所以母子現在是借住在楊家玲家中。

「既然京岷如此有錢有勢,我卻又不相求于他,表示我跟他當初應該是不歡而散吧?」楚婧思忖了下,出聲問。

楊家玲瞥了眼好友臉上沈靜的神色,暗暗吃驚,但還是答道:「沒錯,有錢的男人就是這樣,有了一個還想要第二個。我本來以爲京岷是不同的,畢竟當初他獨排衆議,面對家人的一致反對依然堅持娶肚子裏已經有了孩子的你,那時我還暗暗替你高興,沒想到你嫁進京家才是苦難的開始。他們姓京的,沒一個好東西。」

楚婧唇角牽起一抹苦笑。這下可好,這任楚楚非但欠下大筆債務,而且還是個在婚前就失去貞節的女人,加上又不受夫家喜愛,難怪會跟丈夫和離。這若是發生在特別重視婦德的大楚,早被賜白绫一條了吧。

至于「有了一個,還想有第二個」,應該是指京岷有了她這元配又想納妾,但這不是很正常嗎?雖然沒有任何一個女子願意將丈夫與人共享,可爲了夫家人丁興旺、枝繁葉盛,讓丈夫擁有妾室也是不得已的權宜之策。她問。

楊家玲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你瘋啦?什麼失德?你雖然笨了點、軟弱了點、愛哭了點,老是三心二意想要依賴別人,但至少奉公守法,有委屈都往肚子裏吞,哪像京家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姦詐小人,他們才是失德,一點倫理道德都沒有!」她氣得跳腳的說:「要不是你車禍失憶忘記他們是怎麼欺負你、排擠你,我真的要懷疑你是那個什麼大楚的公主楚婧,不是楚楚了。」

楚婧眸底閃過心虛,附和道:「我的確是瘋了才會這樣說。」看樣子,楊家玲真的很討厭京家人,想必任楚楚亦然。不過聽起來,這任楚楚好像也只是個不思振作,只想博取同情攀附別人生存的蠢婦罷了,也難怪不受夫家喜愛。

「你以爲你是怎麼才離開那個家的?要不是京岷外遇,你哪可能帶得走波波跟得到一棟房子當補償。而且,你當初很堅定的說從此再也不想跟京家有任何關系。」

「我還真的都忘了。」楚婧苦笑,她會記得才有鬼。

「那我現在都告訴你了,你可要記好,那種花心的男人,絕對不要再回頭!」楊家玲提醒她。

所以說,這個地方的男人除了元配外,是不能再納妾室的?楚婧的唇畔微揚,聽了這麼久,她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即便在大楚男人擁有妻妾是正常的事,但她想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開心跟別人分享丈夫的。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對任楚楚這個人大概有了底,楚婧心頭也稍定了些。

她來到這也不知該喜該憂,因爲這女子似乎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她若要以新身分活下去,就得好好思量該怎麼扭轉劣勢。

「三八,我們之間還需要這麼客套嗎!倒是你,拜托你快點恢複記憶吧,我實在很不習慣講話這麼文謅謅的任楚楚。」還失德被休咧,唉。

楚婧一怔,這才想到自己不該再用在大楚時的口吻來跟他們對話,雖然尚可溝通,但感覺得出來並不是這邊的用語。

看來,她得拿出大楚才女的聰穎,用最快的速度學習此處的一切了。

「我還得在這裏待多久?」她必須走出這間屋子,才能趕緊熟悉外面的環境。

「醫生說你已經沒有大礙,應該很快就能出院了。」楊家玲看了看她,「你很悶嗎?要不要看電視?還是我去買幾本雜志給你打發時間?」

電視?雜志?楚婧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那有勞了。」

楊家玲神情怪異的看了她一眼,翻翻白眼,拿起遙控器爲她按下電源鈕。

牆上的電視自開啓後便沒有再關上,楚婧不時的轉臺,由一開始的震撼到現在已能處之泰然,但仍偶有不小心逸出唇瓣的輕歎聲。

這個「現代世界」真是充滿太多令人驚異的神奇事物了,由這叫做「電視」的東西,她學習到很多,甚至知道自己生活的「地球」竟然是圓的,打破以往她所知的天文地理,讓她忍不住爲「現代人」的發展感到驚詫。

還有那讓人看了就幾乎要著迷的戲劇,更是學習現代人話語的最好方式,比背誦四書五經和女誡都要簡單得多,憑她的聰明才智很快就學了八九分。

而且這個年代的女子,好像擁有跟男子一樣的自由跟權力,跟大楚女人截然不同,真讓她開了眼界。

「別看了,該休息了。」楊家玲拿著裝滿水的水壺走進病房,對死盯著電視不放的好友搖了搖頭。

楚婧眨眨眼,目光未稍離新聞臺,邊淡聲道:「雜志呢?」

楊家玲愣了愣,好笑的問:「你看電視就已經看得不亦樂乎,還要雜志啊?」

「要!可以學習知識的我都要。」楚婧斬釘截鐵的點頭。

「那要不要給你百科全書啊?」好友車禍醒來後真的變了個人,求知慾好旺盛啊。

百科全書?一抹迷惑閃過楚婧眸底,隨即眼睛一亮,「好!」聽起來似乎是內容十分浩瀚的書籍。

楊家玲翻翻白眼,還來不及開口,京波的聲音已隨著開啓的房門傳了進來。

「媽咪。」京波快步走向楚婧床邊,眼神期待地等著她回應。

看著那雙渴慕疼愛的烏黑瞳眸,楚婧心一軟,伸出手拉住京波的手輕喚,「波波。」

「媽咪?」京波臉蛋倏地一亮,難掩欣喜,「你記得我了?」

楚婧微笑點頭,「你是媽咪的波波。」既然必須要用任楚楚的身分活下去了,她就得稱職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真的記得了!把拔,媽咪記得我了!」

聞言,京波這才真正開懷,朝著站在門口不遠處的父親道,只是京岷並沒有回應他。

楚婧將視線望向那張晦暗難辨的英俊臉孔,聽了楊家玲對他們之間恩怨情仇的描述後,她才明白爲何他總是板著一張臉,態度冷淡而疏離。可這男人怎麼連對兒子都吝于露出笑臉?該不會是把對前妻的氣宣泄在兒子身上了吧?

「家玲,你先帶波波出去外面晃一晃。」楚婧握了握京波柔嫩的小手,不自覺便顯露公主的口吻命令,直到發現周遭一片沈靜,衆人目光都略帶詫異的瞅著她瞧時,才趕緊擠出一抹笑道:「麻煩你了,我有些話想跟京岷說。」雖說男女不宜獨處,但這時代好像也沒這種規矩,況且她跟他還曾是夫妻,更沒有忌諱了吧。

京岷眸光一閃,沒忽略她臉上神色的變化,眼神更深了些。

「你要單獨跟他談什麼?還是我陪你吧。」楊家玲緊張的問,縱使覺得好友真的有些不同了,但她還是怕好友會突然又變回以前那個只會被欺負的軟弱小女子。

「我自己行了,你帶波波出去吧。」楚婧輕聲道,語氣卻有不容拒絕的威嚴。

楊家玲微頓,只好拉過京波的小手,不甘不願的帶著他出去。

「我沒想到,你還願意跟我談。」京岷抿著唇,聲音僵澀的說。

「我以前很恨你嗎?」聽他的口氣,好像她主動找他是件多了不得的事?

京岷眉梢一挑,「我以爲你記起所有的事了?」

楚婧坦白的搖頭,「我只是怕波波傷心,所以佯裝認得他了。」反正她現在身爲任楚楚,已經是個最大的謊言了。

京岷深深地看著她,緊繃的臉部線條微微放松,向前走了幾步,「楚楚,你不一樣了。」以前的她,大部分時間都沈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根本無暇顧及京波的感受。

「可能是車禍的關系……不對,一定是車禍的緣故。九死一生,我想誰走過這一趟,要不改變都很難。」而且還真是變個徹底,連魂魄都換了過來。

「那麼,你想跟我說什麼?」京岷又往前走一步,直接站在她的床邊。

這過于親近的距離讓楚婧的心不由得怦怦直跳,尤其當鼻息間呼吸到一股從未聞過的煙草味時,腦袋更是一陣暈眩,突然爲這親昵的氛圍感到羞窘起來。「楚楚?」見她低垂著頭遲遲不語,京岷眉心微蹙,試探問:「身體不舒服?」

「沒事。」楚婧連忙振作起精神,收起不該有的「古人羞赧」,強迫自己坦然迎視他,「我只是想告訴你,可不可以對你兒子好一點?」

京岷眸底閃過微詫,完全沒想過她是要跟他談這件事,盯著她的目光更深沈了。

「他只是個小孩子,很需要父親的教導引領跟關愛,可剛剛我看你連對他笑一笑都不願意。孩子何其無辜,太讓人心疼了。」她就替任楚楚爲兒子討點公道吧。

「說完了?」京岷的唇角不知何時微微輕揚,語氣也不再那麼冷淡。

「嗯。」楚婧點點頭,知道對男人要點到爲止,而不是唠叨惹人煩。

「那換我有話要跟你談。」

「談什麼?」這男人的性子真是令人覺得深不可測,她實在搞不懂他的想法。他那深沈的感覺就像父王和王兄們,若身在大楚,肯定也是不簡單的人物。

「你的債務。」他聲音平淡,卻已讓人察覺到他的不悅,「爲什麼不告訴我?」

楚婧暗忖半晌,睇了他一眼問:「你是在氣楚……?我爲什麼不找你求救?」

「如果你真這麼心疼兒子,爲什麼甯願讓兒子承受失去家園跟被債主上門討債的恐懼,也不願意向我開口?」他帶點嘲諷的說。

「我……」楚婧沒辦法辯解,因爲如今她是任楚楚,只能概括承受所有任楚楚曾做的事情,但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可以推給失憶,這招還挺好用的。

京岷沈默下來,盯著她看的目光依然灼亮,好半晌,一抹輕歎逸出他的唇瓣,「不記得也好。」

楚婧茫然地看著他,聽得出這句話代表的涵義——任楚楚過去的那段日子肯定過得不好,所以還是忘了的好。

「爲什麼你要跟我離婚?」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前,她的聲音已經沖出喉間。

京岷面無表情,緩緩的道:「離婚是你提出來的。」

楚婧錯愕地聽著這荒謬的話,「我提出來的?是因爲你外遇嗎?」這個地方的女人還真是夠大膽,竟然敢休夫啊?

京岷下颚緊繃,沈聲道:「是因爲很多原因。」

「這樣啊……」看來任楚楚也不全然是個怯弱的女人嘛。

「關于你的債務,我會好好去了解一下。」京岷轉移話題,明顯不想繼續談論過往的那段婚姻。

「不用了,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既然任楚楚不想跟他有瓜葛,她應該要貫徹她的意志才是。

「你自己解決?」京岷唇角一勾,嘲諷意味很明顯。

他的表情讓楚婧感到十分礙眼,「嗯,你我既然已經沒關系,我也不好再麻煩你。」她雖貴爲公主,但從幼時便接受完整的婦德教育,娴熟針黹跟中饋之事,有了這些長才,總可以一試。

京岷也不跟她爭辯,點頭道:「知道了,你休息吧,我走了。」隨即轉身離開。

就這樣?這男人還真是冷漠,她真懷疑他的血是冰的,難怪楊家玲不喜歡他。

「那個……」楚婧朝著他的背影喊了聲。

京岷頓住腳步,回首等待她的下文。

「記得去抱抱兒子。」她提醒。

他眉梢一挑,再度深深望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楚婧的心因他那一眼而打了個突,這才發現自己心跳快得厲害。跟好看的男人打交道本來是件愉悅的事,但跟好看卻高深莫測的男人交手,簡直就是件折磨的事。

任楚楚啊任楚楚,你過去到底是愛上了怎樣的男人,又是怎樣搞得渾身是傷呢?楚婧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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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醫院待了好一陣子,就在楚婧幾乎將楊家玲帶來的報紙跟雜志全都看完時,醫生總算宣布她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京岷帶著京波來接她們,楊家玲自然沒有給京岷太好的臉色看,只是淡淡的朝他點頭示意,向他將京波接回去暫時照顧致謝,隨即拉著京波的手一起幫楚婧整理出院的行李。

而早在他們出現前,楊家玲就替楚婧換掉身上的病人服,協助她笨拙地穿上胸罩——又是另一個令楚婧驚歎不已的發明——然後再套上一件淡粉色的polo衫跟牛仔褲,將長發束在頸後露出精致白皙的臉蛋,讓她五官顯得更加立體分明、清麗動人。

楚婧還挺滿意自己的裝扮,比起在大楚那種繁雜的服裝跟發飾,現在這樣簡單俐落,活動起來也輕便多了。

「你看起來精神還不錯。」京岷在看到她時眸底微微一亮,不是因爲她的裝扮,而是她淡然恬靜的神態有種說不出的沈穩氣質。

「你也不遑多讓。」楚婧勾起唇角。可以離開這個沈悶的地方出去看外面的世界,讓她心情十分不錯。不過今天的京岷穿著藍白條紋襯衫及卡其色休閑褲,一頭濃密黑發隨意的往後抓,也的確是俊逸清爽,令人賞心悅目。

兩人互相打量著對方,視線膠著在一起,好一會後,楚婧趕緊別開視線,困窘的乾咳幾聲朝京波道:「波波,來,跟你爹……把拔說謝謝他的照顧。」

京波走到母親身旁,握住她的手朝父親道:「把拔,謝謝。」

楚婧緊盯著京岷的臉,只見他神情有瞬間不自在,點點頭扯出僵硬的笑容道:「這是把拔應該做的。」

京波笑開了,喜悅的仰頭看著她。

楚婧也微笑回應,看來京岷只是不懂怎麼跟孩子相處,對孩子倒也不算無情。

「身爲父親,該做的可多呢。」楊家玲打破他們「一家和樂」的氛圍,提起行李袋道:「我們走吧。」

「我的車在門口。」京岷收回唇邊的笑,又恢複深沈的模樣。

「不用了,我有叫車。」楊家玲趕緊道,朝楚婧使了個眼色。

楚婧正想順著她的意回絕,卻在瞥見京波那張小臉上不自覺流露出渴望的神色時又忍不住改了口,「我們……就坐京岷的車吧。」

聞言,京波臉上露出藏不住的開心。

楚婧一見,心中隱隱作痛,這麼小的孩子,即使再早熟也應該渴望爹娘都在身邊吧?這任楚楚未免太自作主張,輕易的離婚只是傷了孩子罷了,換作是她,肯定要扞衛自己正宮的權益,把丈夫搶回來不可。

楊家玲撇撇唇,不再說什麼,由著楚婧的決定將行李交給伸手過來的京岷,握起京波的另一只手,一起走出病房。

才走到門口,京岷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他皺皺眉,自口袋取出手機「喂」了一聲,旋即瞟楚婧一眼,走到一旁去小聲交談。

「哼,八成是狐狸精打給他。」楊家玲瞪著他的背影,一臉不屑。

「家玲。」楚婧朝她搖搖頭,眼尾掃向低垂著眼的京波。

楊家玲會意的抿起唇,給了她一個抱歉的表情,同時也對好友竟然這麼細心留意到京波的情緒刮目相看。楚楚真的跟從前不一樣了。

「對不起,我臨時有急事,沒辦法送你們。」京岷結束通話,臉色凝重的走向他們。

楚婧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沒關系,我們自己回去。」

京岷看了她一眼,點頭道:「抱歉。」

楚婧微笑搖頭,「這倒不用了,男人在外頭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這時代的男人也是得工作的,不是嗎?

京岷唇角微揚,視線轉向兒子,遲疑的詢問道:「我再去看你們?」

「嗯。」楚婧應了聲,果然在京波臉上看到驚喜。不知道爲何,她想好好寵寵這個充滿孺慕之情的小男孩。

京華金控辦公大樓。

「她人呢?」京岷快步自電梯走出,看著迎上前的秘書羅倪問。

「照您吩咐的,請她在辦公室等著。」羅倪一身專業的ol打扮,頭發俐落的在腦後盤成髻,臉上妝容完美,氣質冷豔。

京岷點點頭,繼續往前走,羅倪則是快步跟上,在他走到門前之際,替他打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京岷看了她一眼,「一起進來吧。」

羅倪臉上閃過一抹喜色,跟在他身後走進去,順手帶上了門。

京華金控是京華集團的核心企業,身爲總裁的京岷坐鎮于此,辦公室卻非外界以爲的奢華氣派,反而簡單樸實,除了紫檀木的壁櫃與辦公桌外,就是一組杏色的迎賓皮沙發,壁上挂著前任總裁也是京岷祖父京磊的照片,祖孫眉宇間的厲氣倒有幾分神似。

看著一見他進來便站起身、一臉不知所措的女人,京岷英俊的臉龐倏地沈下,「蕭玉嬌?」他冷漠的口氣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欸,我就是蕭玉嬌沒錯,不知道總裁讓人找我來,有什麼事?」蕭玉嬌有點發抖,眼前一臉厲色的男人帥歸帥,卻讓她覺得很恐怖又危險。

京岷沒有理會她,只是掃了羅倪一眼,而後迳自走到單人沙發坐下來,修長的雙腿交疊著,姿態尊貴優雅。

「我們是在一群混混手中救下她的,當時她正被壓著逼債,場面不是很好看。」羅倪回應的說。

「欸,我很感謝你們救我,不過我不知道總裁怎麼會這樣看得起我這種小人物?」蕭玉嬌小心翼翼的探問,目光在羅倪跟京岷之間來回打量著。

「任楚楚,你應該對這個名字不陌生吧?」京岷森冷的視線射向她。

蕭玉嬌的身子明顯一僵,乾笑道:「好像聽過。」

「蕭玉嬌小姐,如果你還想要有條活路,最好坦白仔細回答我們總裁的問題,否則只是自掘墳墓。」羅倪冷淡的睇了面前這庸俗的女人一眼。

「這……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蕭玉嬌低下頭,抓著包包就要找門鑽出去。

「我可以替你還債。」

京岷淡淡揚起的聲音讓蕭玉嬌馬上頓住步伐,換上一副討好的笑臉。

「真的嗎?您怎麼不早說,我一看你們就知道是大好人,也難怪您會問我認不認識楚楚了。楚楚也是個大好人,我真的很感謝她。」她見風轉舵的說,就怕這有錢的大爺下一秒改變心意。

「你是感謝她這麼蠢吧?」羅倪不屑的道。

「欸,怎麼這樣說呢,楚楚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所以我才會跟她當朋友的。」蕭玉嬌的臉上充滿尴尬心虛的神色。

「既然是朋友,爲什麼要把她害得這麼慘?」京岷問。

「我也不想啊,當初請她幫我作保,真的是因爲我實在走投無路,想說貸了那筆錢之後好好做個生意還債,誰知道經濟不景氣,生意真的很難做,我的餐廳才開幕一個月就倒閉,一毛錢都還不出來,我也是不得已的啊。」蕭玉嬌叨叨絮絮的解釋。

「閉嘴,我不是要聽你的理由。」京岷不耐的打斷她,「我會拿出錢買下楚楚被法拍的房子,由你交還給她,但你必須保密,交換條件便是替你還債,如何?」

「欸?這……這不太好意思吧。」蕭玉嬌眼神一轉,這總裁出手還真大方。

「嫌不夠?」京岷眉梢危險的挑起,唇角卻隂沈的抿平。

「不不不,怎麼會?我不是這麼不知好歹的人,只是不曉得總裁爲什麼要幫這麼大的忙……」她真沒看出來,任楚楚竟然會認識這號人物。

「廢話這麼多幹麼?只要回答願不願意就好了。」羅倪氣悶的說。

「願意,怎麼會不願意!我任憑總裁吩咐。」蕭玉嬌哪敢再多問,趕緊陪笑道。

「好了,那你先回去吧,我們會再跟你聯絡。」京岷揮手道。

「跟我來吧。」羅倪嫌惡地離蕭玉嬌遠遠的,好像跟她太接近就會沾惹什麼髒東西似的。

「是,是……」蕭玉嬌趕緊跟著她走出去。

看著她將總裁辦公室的門關上,確定京岷被隔絕在門扉的另一頭後,羅倪的臉色馬上難看的沈下來。

「欸,我們要去哪裏啊?」蕭玉嬌邊走邊左右張望,暗暗驚歎京華金控的財力龐大,光這棟位于精華地段的氣派辦公大樓就不知值多少錢了,也難怪那個總裁這麼豪氣,一句話就把她上千萬的債務給解決,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

「跟著走就是了。」羅倪皺緊眉頭,冷淡的道。

蕭玉嬌嘿嘿笑著點點頭,但在心中可沒少罵一句,她對這狐假虎威、狗眼看人低的秘書沒啥好感。

羅倪將她帶到了一個小房間,看起來像是小型會議室,然後便吩咐她把門關上。

「是。」蕭玉嬌滿臉笑容,但轉身關門時卻不以爲然的輕嗤。

「剛剛總裁說的話,你只需要聽一半。」羅倪不等她坐下便冷冷開口。

「什……什麼意思?」該不會這麼快就反悔吧?

「任楚楚的房子,到時我會再告訴你該怎麼處理。」提到任楚楚,羅倪的牙根就不自覺地緊咬,那女人不配擁有京岷的任何東西。

「爲什麼要這麼做?若被總裁發現,怪罪下來的話……」蕭玉嬌有些遲疑。

「一切由我負責。你只要乖乖聽我的話,除了總裁幫你還掉的債務,多的是好處可拿。我會彙一筆錢給你,你就先好好享受享受,等我的吩咐。」羅倪不讓她有再發問的機會,很快結束談話。

有錢可拿當然好,她最缺的就是錢了。蕭玉嬌在心中暗忖片刻,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一切就聽您的吩咐。」反正哪邊有利可圖,她就往哪鑽喽。

「這是我的名片,私人電話已經寫在上頭,以後有事情,我們直接聯絡就可以。」說著,羅倪自口袋中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好,我會記住的。」蕭玉嬌恭敬的接過。

「不過,若你拿了我的錢卻不照著我的話做……」羅倪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戾,「我有的是辦法搞死你。」

蕭玉嬌背脊一陣寒涼,趕緊保證道:「我絕對不敢作怪,您放心。」

「那就好,幫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的。」羅倪收起冷冽,緩緩漾出一抹笑容。

「謝謝羅小姐。」蕭玉嬌感覺額邊冒出冷汗,眼前的女人就像只毒蠍子,誰惹到誰倒楣,比起那個傻瓜任楚楚,她還是歸順這邊比較保險。

況且,她跟任楚楚原本也只是因爲兩人的咖啡廳和小精品店比鄰而居,生意清淡時她偶爾會過去咖啡廳打發時間、聊天幫忙才逐漸相識,根本稱不上好友,而那女人真是太單純了,竟然在她聲淚俱下的苦苦哀求後就替她這個算不了多熟的朋友作保。

想到那個空有美麗卻天真過頭的女人,她有點愧疚,但那一點點的良心很快又被自身的利益給淹沒。

就當我對不起你了,任楚楚。

楚婧牽著京波,跟楊家玲才跨出計程車,就被小巷內公寓大門上幾個鬥大紅漆噴上的字——「欠債還錢」給驚愕住。

「楊小姐,你可回來了,剛剛那群凶神惡煞等你好久才走。」隔壁鄰居不知在門後窺探了多久,一等到楊家玲回來就沖出來報告。

「陳太太,真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楊家玲一臉抱歉的道。

「呃,楊小姐,不是我在說,那群人身上都刺龍刺虎的,看起來絕非善類,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到底欠人家多少錢,還是趕快想辦法還一還,否則三天兩頭來鬧一下,真的是搞得我們左鄰右舍都人心惶惶,害怕哪天真的會出事……」

「我知道。真抱歉,我會想辦法的。」楊家玲只能頻頻鞠躬道歉。

「是說看你這樣乖乖的女孩子,怎麼會去惹到這些討債的流氓?難道你不知道地下錢莊那些人都是吸血鬼,不把你吸乾是不會罷休?你怎麼會這麼笨,跑去跟地下錢莊借錢?」陳太太繼續叨念。

「對不起,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再見。」不想讓好友聽到陳太太越說越難聽的抱怨,楊家玲一邊開門,一邊將楚婧母子拉進門內,將門在陳太太面前砰的一聲關上。

「對不起。」楚婧沒等楊家玲開口便先苦笑致歉,想必那個女人口中的「凶神惡煞」都是她惹來的。

「三八,別說這些。」楊家玲擺擺手,不以爲意的道:「這些鄰居人還不錯,就是愛唠叨。」

「我住院這段期間,他們來過很多次了嗎?」楚婧問。看來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好解決。

楊家玲回避著她的視線,朝京波道:「波波,快帶媽咪回房間去休息。」

「好,媽咪,我們先進房去吧,你傷口還沒好。我會幫忙阿姨擦掉那些字的。」京波小大人似的,拉著母親的手往屋裏走。

看著他們一大一小這麼維護自己,楚婧心頭一熱,暗暗決定她非要收拾任楚楚留下的爛攤子不可,不能再牽累旁人了。

楊家玲的家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幾乎都有,可物品全以實用爲主,看起來她也不是個善于打理家務的女人,客廳有些淩亂,幾件換下的衣服隨意披在椅背上。

楚婧忍不住微微扯唇,這個家就跟它的主人一樣,實際率真而不拘小節啊。

「媽咪,我去倒杯水給你。」京波引著楚婧來到他們借住的房間,等她一在床沿坐下,他轉頭就想去倒水。

「等等,波波,媽咪有些事情想跟你說。」楚婧叫住了他,拍拍身邊的位置。

京波乖巧的轉回身,照著她的示意坐下來。

「媽咪以前都沒好好照顧波波,真對不起。」見這小男孩早熟懂事,又處處搶著做事的模樣判斷,任楚楚應該不是個稱職的母親。

「波波知道媽咪很愛波波。」京波垂下眼睫,掩飾心中的黯然道。

這麼小的孩子就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緒?這個發現讓楚婧的心揪了起來,「媽咪的確是很愛波波。」每當她看到京波,內心就不由得有種酸楚的感覺,她相信這是任楚楚身體殘留的母愛反應。

京波擡起長睫,露出一抹超乎年紀的體諒笑容,「這樣就夠了。」

楚婧看著他擠出的笑容,心疼的將他擁入懷中,輕撫著他的背道:「媽咪保證,以後媽咪一定會讓波波開心。」

「媽咪開心,波波就開心。」京波認真的回應。

楚婧稍稍退開,直視著他的眼問:「難道你覺得媽咪以前都很不開心嗎?」

京波的眸光一黯,輕聲道:「媽咪常常哭,在那邊的時候,還有搬到阿姨家之後……波波不想看到媽咪哭,媽咪可以不要再哭了嗎?波波一定會好好保護媽咪,波波不會讓人欺負你。」

老天爺,任楚楚,你到底在孩子心中烙下了怎樣的隂影啊?事情至此,楚婧不禁對那個未曾謀面卻和自己先後共用這副身軀的女人感到有些憤怒。

「放心,連車禍媽咪都熬過來了,媽咪以後再也不會哭了,會好好照顧我的寶貝兒子。」楚婧保證。

「真的嗎?」京波俊秀的小臉蛋忽地發亮。

「自然是真的,本公主從不打诳語。」楚婧微笑道。

「啊?」京波愣了愣。

糟糕,又說溜嘴!楚婧乾脆伸出手掐了掐京波的臉蛋,笑眯了眼問:「媽咪裝公主裝得挺像吧?」

京波怔愣過後,也以爲母親是在逗他,喜悅的笑開,點頭道:「像。」

「乖孩子。」她揉了揉他的腦袋,欣慰的看著他滿足的笑容。

乒乒乓乓——

「你們幹麼快住手!」

「快把任楚楚給我交出來,否則我們今天絕不離開!」

「你們這群流氓,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你可以試試看!」

「電話還我,放開我——」

聽見這陣吵鬧,楚婧心一凜,朝京波交代,「你待在房內不要出去。」隨即快步走出房間。

才跨出門外,她就看到大門完全敞開,楊家玲被推倒在沙發椅背上,幾個看來凶惡無比的男人穿得全身黑,霸占了整個客廳,地上則橫躺著被砸碎的臺燈和翻倒的椅子,玻璃碎片散布四處,發出森冷的光芒。

不遠處,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手上還拿著棍子,正准備朝電視機敲去——

「住手!」她連忙喝斥。

霎時,所有目光一齊望向站在房門口的她,被她那一聲帶著威勢的嚇阻給怔住。

「喲,這不是任楚楚嗎?聽說你車禍重傷住院,不過今天看起來好像還好嘛,美麗的臉蛋毫發無傷,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其中一個最矮小的男人走向她,笑得猥瑣。

「謝謝你關心,不過欠債的是我任楚楚,跟我朋友無關,請你不要在這裏造次。」這男人她看了就不順眼,果然不論古今,壞人都是一副令人生厭的醜陋模樣。

「哈哈哈,兄弟,你們聽聽她在說什麼?明明之前躲著我們、避不見面的就是她,現在怎麼好像在怪我們不去找她?」矮小男子大笑出聲的譏諷道,馬上引起衆人的附和與笑聲。「任小姐,我們可是找你很久了,你難道忘記當初是怎麼哭哭啼啼的要求我們借錢給你嗎?怎麼?拿了錢就翻臉不認人,東躲西藏的不還錢,還真以爲我們是在做慈善事業是嗎?」說著,他笑容一斂,隂沈的道。

「這位先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眼下我手上沒這麼多錢,你就寬限我一陣子,讓我想辦法把錢還清。」楚婧看得出他眸中的凶光不假,在心中又把任楚楚給罵了一頓。真是膽大包天,借錢借到流氓那去了。

「寬限一陣子?你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付利息錢了,現在還要我們寬限?我看是又在想要躲到哪裏去吧。」矮小男子眼眸危險的眯起。

「老大,不要跟她廢話,沒錢就用身體還,憑她的姿色,沒幾年就能還清。」

「對啊,我們兄弟還可以先試用一下。」

此話一出,一陣婬笑四起。

「楚楚,你快進去房內,我馬上報警!」楊家玲擔心的想走向她,又被其中一人一巴掌打退了好幾步。

「家玲你們給我住手!」楚婧森冷的警告,美麗的臉龐不怒而威,「你們若再逼人太甚,我就當場自盡,讓你們得不到任何好處。」

幾個男人被她決絕的神色給震住,一時間竟沒人敢出聲。

「嘿嘿,你不敢……」半晌後,矮小男子不確定的開口。

「我有什麼好不敢?與其被你們帶去賺皮肉錢,乾脆一死百了,倒也輕松。」楚婧瞥見矮小男子眸底閃過的驚疑,繼續說道:「你們要的也不過是錢,何必弄到兩敗俱傷,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再躲起來,一定會想辦法還錢,你們先請回吧。」

奇怪了,這女人怎麼講話口氣跟氣勢都不一樣了?矮小男子暗自納悶,正在遲疑之際,一道瘦小的身影突然沖出來,擋在楚婧面前。

「你們最好快點離開,我已經報警了。」京波手上拿了把小刀出現,小臉蛋上淨是破釜沈舟的神色。

「波波?」楚婧一驚,忙想將他拉到身後,但他卻堅持不退開。

「臭小鬼,你找死!」一個男人沖上前,一把抓向京波。

「你敢碰他一根汗毛,我絕不輕饒你!」楚婧厲聲喝斥。

雖然她只是一個嬌弱的女人,手上也沒任何武器,但她的語氣與神情卻讓所有男人心頭同時一驚,身體也好像不受控製的僵在原地。

此時屋外還真的隱約傳來了警笛聲,越來越逼近。

「好,任楚楚,你給我記住,我們會再找你的。下回你最好准備好錢還債,否則到時我絕不會手下留情!」矮小男子撂下狠話,朝兄弟們招了招手,隨即迅速退出房外。

「沒事了,波波,快把刀放下!」那群人走後,楚婧想要從京波手上取下小刀,這才發現他渾身僵硬,顫抖不已。

難爲他一個小男孩竟這麼勇敢面對幾個凶暴的大人,她鼻子一酸,眼前也蒙上一層霧氣。

「媽咪,波波會保護媽咪。」京波仰起臉蛋,聲音中有努力壓抑的輕顫。

「傻孩子,以後不許你再拿刀了,知道嗎?」楚婧憐惜的摸摸他的臉蛋,將刀子自他手中取下,遞給了一旁同樣一臉心疼的楊家玲。

京波抿著唇,頑固的不點頭,若哪天有壞人敢再欺負母親,他一樣會這麼做。

看著京波那張稚氣又固執的臉孔,楚婧輕歎口氣,將他輕擁入懷中。看來爲了不連累楊家玲以及這孩子,她不得不違背任楚楚原本的堅持了,她得去找京岷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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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 00:4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這時代,其實想想跟大楚也沒有太多不同,有好人、壞人,也有富人、窮人。

楚婧在大楚可是嬌滴滴的金枝玉葉,即使後宮之中勾心鬥角之事層出不窮,但在父王母後的寵愛保護下,她的日子一直過得平和安穩,吃住用度也甚爲奢華,不過看起來現代的有錢人似乎更懂得享受——不,應該說是時代有更多便利進步的發明,讓他們更可以享受人生。

其實,她並不貪圖享受,只是若有好日子過,誰會想過苦日子?她實在搞不懂任楚楚爲什麼這麼任性,甯願苦自己跟兒子也不願向京岷求援,結果搞得如此狼狽不堪,走投無路。若說任楚楚是個軟弱的人,可在「不跟京家扯上關系」這點上,倒還真是有骨氣,只可惜,這難得的骨氣就要毀在她身上了。

楚婧自嘲的輕吐口氣,暫時把這件事先放下,現在她要做的,是去瞧瞧那間快要倒閉的「咖啡廳」到底要如何才能起死回生,讓她再賺進大把銀子還債。

「到了。」楊家玲停住腳步擡起頭,目光望向挂在店門前的招牌。

楚婧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個木板牌子上刻著五個字——楚楚咖啡廳。她再將視線往下移,冷清的店面門可羅雀,透過木門上的玻璃窗望進去,隱約可見裏頭小貓兩三只,或坐或趴,每個人都懶洋洋的,看來卻又不像是客人。

「楚楚,我得趕去出版社跟編輯開會,你一個人沒問題吧?」楊家玲有點擔心的看著她,畢竟她的傷勢雖然已泰半複原,記憶卻還遺失在某個角落沒找回來。

「放心,我行。」楚婧朝她笑了笑,這樣毫無利害關系卻真心關愛的朋友,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得到的第一個珍貴寶物。

「那……我先走喽?」楊家玲還是不太安心,咬咬牙道:「哎呀,還是算了,我跟編輯改期好了。」

「這樣不好,你既然已經應諾了人家,怎麼可以突然改期!快去吧,你在這邊我反而覺得礙手礙腳。」楚婧朝她擺擺手趕人。

這樣態度果決的她,楊家玲還真有點不習慣,不過也的確放心許多了,點頭道:「好,我會去安親班接波波,你慢慢來。」

楚婧輕輕颔首示意,美麗的臉龐漾起微笑,帶著某種尊貴的閑適姿態。

楊家玲微微一怔,回神後才朝她揮手道別,轉身去趕公車。

目送好友的背影離開,楚婧這才又將注意力放回咖啡廳上。這間店雖位于馬路邊,但周遭商店林立,一眼看過去並沒有什麼特別吸引人之處,再加上光線昏暗不明,讓人很難馬上注意到這到底是間什麼店。

站在外頭打量了片刻,她推開木門走進去,迎接她的是一片沈靜。

即便不是現代人,她也知道開門做生意的基本態度是熱忱親切,但她站在門口好久了卻沒有半個人來招呼。她是老板都尚且如此,更別說是客人了。

她眉頭微蹙,迳自走了進去,輕咳幾聲吸引大家注意。

「楚楚姊,你來啦?」原本坐在椅子上趴睡的幾人是有擡起頭來,但僅只于打招呼,隨即又各自睡回去。

所以,這兩三個人還真不是客人,而是店員?楚婧還來不及弄懂咖啡是什麼東西,一股火已在胸臆熊熊燃燒。「你,去把店裏所有的人全都給我叫過來。」她指著一個綁馬尾的年輕女生命令道。

年輕女生彷佛有瞬間的錯愕,但還是不甘不願的起身,走到後方廚房去找人集合。

「你,去把店門關上,今天不營業。」她又指了指另一個頭發染成金色的男孩。

「拜托喔,關不關有差嗎?反正也不會有客人上門。」男孩吊兒郎當的起身,口氣還帶著嘲諷。

「是啊,楚楚姊,乾脆我們再來玩牌啊。上次你輸我一千,這次我讓你有贏回來的機會。」

其中一個聲音清脆的女生提議著,馬上引起大夥附和。

楚婧看著這幾個沒將她這個老板放在眼裏的員工,唇瓣揚起一抹冷笑,「原來這咖啡廳薪水還真好賺,員工個個心思都不在工作上,也難怪客人不上門了。」

「呃,楚楚姊,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幾人總算發現了她臉色不太對,好奇地打量著她。

「你該不會是怪我們沒去探病吧?可是我們還得顧店,所以才沒去啊。」

「對啊,楚楚姊,你福大命大,我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不然你先回去吧,反正你在這邊也沒用……」

楚婧眸光冷冷的掃過已經集合在面前卻迳自你一言我一語的員工,淡淡出聲,「說完了嗎?」她聲音很輕,卻帶著不怒而威的冷冽,讓原本吵雜的聲音驟然停止。「我問你們,你們每個月都有領到薪水嗎?」她垂下長睫,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的手問。

一群人沈默半晌,才緩緩開口道:「有。」

「那很好,表示我並沒有虧待你們。」她擡睫彎起唇角,露出晶亮的眼眸,將手中帳本丟到前方的桌上,「不過,看來有人卻仗著我善待員工而得寸進尺,不守本分。」這幾天在楊家玲家,她可沒閑著,早將咖啡廳的帳本翻出來研究一番,沒想到還看出了些端倪。

任楚楚突如其來的指控讓原本嘻嘻哈哈的員工們紛紛收斂起神色,互看了一眼。

「我本是憑著一個『信任』將咖啡廳大小事情交由你們打理,沒想到人心果然隔肚皮,信任哪值得了幾個錢。」楚婧繼續道。

「呃,楚楚,我想這是有什麼地方誤會了。」出聲的是店經理喬伯安,咖啡廳的采買事宜跟記帳一向交由他處理。

「哦?我跟你有這麼熟嗎,」楚婧挑眉,「熟到可以把我的錢裝進你的口袋?」

喬伯安心一驚,冷汗開始自額邊冒出,嘴上卻還是否認道:「這怎麼可能?我們是朋友,我怎麼可能這麼做!」

看樣子這個任楚楚真是交友不慎,除了楊家玲外,朋友好像都是專門來騙她的楚婧嘲諷的牽了牽唇,目光異常明亮。

「也是,我們可是『朋友』,一定不是你而是別人。」她甜甜一笑。「那我就放心報警了。這帳本漏洞百出,騙騙善良的傻子還可以,若真要查,應該很快就會水落石出。」她輕笑道。

喬伯安臉色驟然發白,怎麼都沒想到以前那個純真善良、個性溫柔的任楚楚會像變了個人似的,雖然依然挂著笑容,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恐懼。

「等等,我想過了,這帳本只有我經手,可能是我哪邊不小心記錯了,還是讓我再回去重新算一次,可以嗎?」他連忙改口。

楚婧輕哼一聲,神色冷厲地道:「三天之內,我要看到正確的帳目,少的款項全都必須補齊,否則不要怪我不顧以往的情面,公事公辦。」

喬伯安拿著帳本,雙手竟微微顫抖起來。幾個原本態度懶散、不以爲意的員工也繃緊了神經,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今日的她浏海處夾了支水藍色發夾,長發柔順的披在肩後,一襲連身水藍色洋裝,在腰際隨意束了條白色細腰帶,模樣清麗可人、一派溫婉,一如往昔。

唯一不同的是那雙以往總帶點羞怯、不敢與人直視的眸子,此時卻銳利如刃,灼亮的盯著在場的所有人看,彷佛可以看透人心,逼出了他們一身冷汗。

「我不反對大家相處和樂,但不表示就可以沒大沒小,毫無上下之分。以前就當是我太縱容你們,但往後這樣的情況絕對不可以再出現,該遵守的規矩,不許任何人違背。我話說到這裏,若還想留下的就留下,不願意留下的,盡管離開無妨。」

幾人面面相觑,一時間竟沒有人反應得過來。

「我再說清楚點,想要賺錢就得付出,若要跟以前一樣輕松的等著錢滾進口袋,那就別想了。另外,誰若敢再手腳不乾淨,就等著吃牢飯吧。」楚婧又彎起唇角,臉色也不再嚴厲,但她這帶著無辜的甜笑,反而讓人更驚懼。

「我……我可能沒辦法留下。」其中一個男生嗫嚅的出聲。他以前常常偷咖啡廳的東西回家用,可不想有天被發現倒大楣,還是早早閃人爲妙。

「我也才要等老板你回來之後提辭呈的,所以……」另一個女生也開了口。

一個人帶頭後,接著幾人紛紛都表示離開的意願,畢竟這咖啡廳早就搖搖慾墜,以前是看在有薪水可領,老板又人善可欺,上班就像來玩一樣輕松自在的分上才留下來,現在聽來以後似乎不可能再過這麼悠哉的日子,老板還像變了個人似的精明威嚴,想必未來不會有什麼好日子可過喽。

「好,我不留人,要走的就都走吧,現在馬上就可以離開。」楚婧早就想汰舊換新了,這些工作不力的人離開,對她來說是件好事。

「那……我也……」喬伯安抱著帳本,支吾的道。

「你要走,我也留不得你。」楚婧淡道:「記得把虧空的款項補足便是。還有,這帳本是副本,正本還在我這裏,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喬伯安自知理虧,只能點頭應諾,拿著帳本垂頭喪氣的走開。

該走的都走了,只剩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生留下。

「你不走?」楚婧微笑問。

他搖搖頭,認真的道:「我雖然剛來不久,但只要老板不解雇我,我一定會好好做事。況且,我也很希望老板把規矩定清楚,這樣員工們也好有個依循。」

楚婧看著他,點點頭,總算真摯的笑了,「謝謝你,我們一起努力吧!」

咖啡廳的事算是有了個起頭,但楚婧還要想想怎麼挽救這個頹敗的事業,現在員工全走了只剩一個,她必須重新找人不說,還需要一筆錢改變經營型態。

她已經想好了,那店面若繼續經營咖啡廳並不適合,一來她對咖啡不懂,若要再找人,一樣難保被人挾技拿喬。二來她早打探過,這地方光咖啡廳就不知有多少間,便宜又好喝的連鎖店更不在少數,誰會想上她這間沒什麼特色的咖啡廳來花錢呢?在她心中,倒是有個暗暗成形的想法,只是若要將之付諸實行,還需要有錢才行。

楚婧用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暗忖,沒半晌便起身走到衣櫃前拉開門,仔細挑選著那些曾經屬于任楚楚的衣物。

趁著楊家玲外出、京波還在安親班的這空檔,她剛好可以去辦點事。

「京華金控」是個在臺灣響叮當的大企業,楚婧只消報上名號,計程車司機自然便把她載到了目的地。

也多虧好友楊家玲都會塞錢給她,讓她還能靠著搭計程車行動,否則依照她對這個世界一知半解的認識,肯定會迷路迷得一塌糊塗。

說起來她欠楊家玲的實在不少,以後一定要好好回報才行。

楚婧跨下計程車,在京華金控大樓前站定,深吸口氣後,朝著大樓走去。

大樓中庭挑高寬廣,陽光自四周的玻璃帷幕照入,將米黃色的地磚映得晶亮耀眼、光可監人,就像京華金控的聲勢一樣,璀璨奪目。

踏入這棟樓的同時,楚婧便知道那男人爲什麼會有那種非凡的氣勢了,能領導一個這麼龐大的企業,自然絕不會是個簡單人物。

不過,這裏這麼大,她要怎麼找到他呢?眼神轉了轉,她拉住經過身邊的女子問:「請問……我想找總裁,不知道他在哪裏?」

女子神色怪異的看了她一眼,「請問你有跟總裁約好嗎?」

「沒有。」

「那很抱歉,你應該見不到總裁。」

「是嗎……」楚婧微蹙眉,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可以幫我告訴他是任楚楚找他嗎?」

「任楚楚?」這名字似乎有點耳熟……女子沈思了起來。

見狀,楚婧漾起甜甜的笑容,輕輕颔首,「就說他孩子的媽找他吧。」

聞言,女子霍地想起什麼,驚訝的打量眼前的女人,她雖沒見過總裁的前妻,但卻聽過這個名字。沒錯,任楚楚就是那個曾被報導成麻雀變鳳凰的女人,當初帶球嫁給總裁時,新聞還鬧得挺大的呢。

當時她跟朋友都超羨慕這個出身平凡卻能成爲最有價值黃金單身漢老婆的女人,只不過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這只會是童話故事裏的結局,不會是現實生活的最終。沒過幾年,她就聽說他們離婚了,相較于結婚時的轟轟烈烈,離婚倒是很低調,就像投進水池中的石子,引起小小的漣漪後只剩一片沈寂。

「可以嗎?」見女子盯著她久久不語,楚婧又出聲問。

「呃……我、我問問看。」女子走向接待櫃臺,朝著櫃臺小姐說了幾句話。

即使楚婧覺得她們望向自己的目光都帶著詫異與好奇,她也只是回以一笑便閑適的欣賞起周遭的景致。

沒半晌,方才的女子快步走向她,連原本坐在櫃臺後面的小姐也跟著走過來,「總裁請你直接上頂樓。」

楚婧微微颔首,「謝謝。」隨即舉步朝女子示意的電梯方向走去。

「她就是那個任楚楚?」

「是啊,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她。」

「不知道她來找總裁有什麼事?」

「誰知道?不過沒想到她長得這麼漂亮,而且還有種尊貴的氣質,一點都不像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家碧玉。」

「真的耶,她爲什麼會跟總裁離婚呢?真是超可惜的。」

「豪門的飯碗不好捧吧,要當總裁的老婆,沒一點手腕還是不行的……」

一直到楚婧走進電梯中,那兩個在後頭竊竊私語的女子都還在討論。

電梯直升頂樓,這層樓只有總裁辦公室跟秘書羅倪的座位,而電梯一打開,首先印入眼簾的是綠色盆栽,然後就是一個女人冷凝著臉的表情。

楚婧踏出電梯後,不知爲什麼就是直覺這個女人不喜歡她,但她也對這個女人沒什麼好感就是了。

「是總裁讓我上來的。」她客氣疏離的道。

「任楚楚……」羅倪眯著眼審視眼前的女人,濃密烏黑的長發此刻輕挽在耳後,身上是一套burberry合身經典格紋及膝洋裝,腰間系了條紅色的細皮帶,配上三寸杏色細高跟鞋,整個人看來典雅高貴。而那張臉蛋沒有任何胭脂點綴卻依然吹彈可破、白皙滑嫩,教人又羨又妒。

「你爲什麼又回來?」她十分不滿意自己現在看到的,不只是因爲對方那身裝扮,還有臉上那抹自信淡然的神色,一點都不像她記憶中的任楚楚。

楚婧微挑起眉,「我不該回來嗎?」這女人對她有很深的敵意呢。

「當初你不是說過,絕對不會再踏進京家一步,也不會再跟京岷有任何牽扯?」羅倪冷冷的問。

京岷?楚婧的腦中閃過一個訊息,隨即恍然大悟的看著眼前這美豔冰冷的女人,如果楊家玲說的沒錯,她就是京岷外遇的對象了,還真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啊,也難怪那個軟弱的任楚楚會任她宰割。

「所以呢?」她微微揚起唇,一臉無辜的反問。

「所以?所以你就不該現在又跑來找京岷,試圖得到什麼。」羅倪輕蔑的睇她一眼。

「原來是這樣。」怕她再回來爭寵嗎?楚婧在心中冷哼一聲,臉上笑容卻更加甜美,「可是……我後悔了,怎麼辦?」

「你、你說什麼?」羅倪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時間反而怔愣住了。

「我說,我後悔離開他了,所以你就乖乖閃一邊,別打擾我們互敘舊情了。」楚婧笑咪咪的道。

「你……你怎麼這麼厚臉皮!」羅倪簡直不敢相信,任楚楚竟然有反擊的能力?

「臉皮再厚,應該也遠不及你這個勾引別人丈夫的女人吧。」楚婧收起笑容,擡起線條優美的下巴,驕傲地越過她走向前。

「任楚楚,你竟敢這樣說我」羅倪一直等到她走到了總裁辦公室門前,才回過神氣急敗壞的追上。

任楚楚回頭,看著她那張幾乎要冒出火來的臉蛋,佯裝好心的柔聲道:「你的臉裂開了。下回記得粉擦薄一點,畢竟本來臉皮就夠厚了,不是嗎?」

羅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怒氣正要發作之際,門卻突然被打開了。

「你來了?怎麼不進來?」京岷站在門口,口氣平淡的問。

「喔,羅小姐很好心的找我敘舊,所以跟她多聊了幾句。」楚婧方才就瞄到放在辦公桌上的名牌了——秘書羅倪。

京岷的眼神瞥過羅倪還沒完全平複的臉部表情,而後又望向楚婧,「進來吧。」

楚婧刻意給羅倪一個粲笑,隨即跟著京岷走進辦公室,將門在羅倪面前關上。

「她是個美女。」跟著京岷在沙發上坐下來後,她緩緩道。

京岷的唇畔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笑容,不置可否。

「雖然我喪失了記憶,不過我知道她就是那個女人。」或許是任楚楚心中殘留的感覺,她的語氣聽起來居然有些酸澀。

京岷眼眸一沈,沒有回答。

「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你質問這件事。」雖然不喜歡,但在她的成長環境中,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況且就算要在意,也輪不到她。她終究不是任楚楚本尊,哪有資格質問什麼。

「波波沒事吧?」京岷問。她會上門,除了京波,應該沒有別的原因了。

「他前幾天爲了保護我,拿刀子對抗討債的流氓。」楚婧苦笑。

京岷一聽,眉頭緊緊擰起。

「我想過了,我需要你的幫助。」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她繼續說。

「你需要我的幫助?」京岷的唇微微一挑。

「好吧,我承認我之前一直覺得自己可以解決所有事情,因此不希望麻煩你,不過事實證明我需要幫助,而只有你能給我我要的幫助。」楚婧有點討厭他臉上那抹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可就算這樣,她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帥。

「你越來越坦白了。」他難掩詫異的表示。

「你會發現我有越來越多不一樣的地方。」楚婧眯了眯眼,給他一抹假笑。

「我很期待。」京岷唇角的笑容微微加深,或許這場車禍帶給楚楚的是福不是禍吧。「你需要什麼幫助?」其實不用她開口,他也早就暗中在幫她解決債務問題,只是房子已進入法拍程序,而她的私人債務若沒有經過合法管道,他一時之間也難以調查周全,如今能由她開口自是最好不過。

楚婧垂下長睫佯裝思考,半晌才緩緩擡眸,「讓我帶著孩子回去你身邊。」老實說,要說出這種要求對她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子還真是艱難,她的臉都快燒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要重返京家?」她的要求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一向鎮定的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對,不方便嗎?」看他好像十分不願意的樣子,反而讓她收起了羞赧,微微不悅起來。這麼不想要她回去,是怕外頭那個女人吃醋嗎?

「楚楚,你有搞清楚你在說什麼嗎?」京岷苦笑的問。

「我自然是想周全了才來請你幫忙。況且我們曾經是夫妻,你本來就應該負起照顧妻小的責任,難道要這樣眼睜睜看著我們母子倆在外面被人欺負而悶不吭聲嗎?」楚婧知道自己在強詞奪理,但她實在是沒辦法了,爲了波波她必須這麼做,她不希望波波因爲任楚楚的債務遭遇危險,也希望他能有一個孩子快樂的樣子。

京岷睇了她一眼,提醒道:「當初是你拒絕我揷手。」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我現在要求你幫我。」楚婧抿唇強辯,腦中卻在思索著若他堅持拒絕,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京岷,難道你一個堂堂京華金控的總裁,不在乎被人說不顧前妻跟兒子的死活嗎?」只能先用激將法試試了。

「楚楚,我可以幫你還債,但你不該回到京家。」如果她記起以前的自己是怎樣在京家被欺淩,又是怎樣傷透心的離開,想必死都不會提出這個要求的。

「不,我跟波波是不能再繼續住在家玲家連累她了,所以我思來想去,由你收留我們最恰當。波波年紀還小,雖然他沒有說出口,但我相信他很渴望跟爸爸住在一起,他需要有父親在一旁陪伴他成長,當他的引導。另外,我不是要你替我還債,債我自己會還,就當你先借我一筆錢解決燃眉之急就好。」楚婧態度堅決的道,這個要求雖然強人所難,卻是爲了孩子而非這麼做不可。

京岷的目光定定直視著她,望入一雙從未見過如此堅定的美眸,他心中有股說不出的異樣感覺,楚楚何曾有過這般毅然決然的神態?

「即使記起一切,你也不會後悔?」他神情凝重的問。

「不會。」楚婧答得毫不猶豫。她當然不會後悔,因爲她永遠也不可能感受到以前任楚楚曾經曆過的傷痛。

京岷輕歎口氣,點了頭,「好吧,就照你說的做。」

「真的嗎?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個沒血沒心肝的男人。」緊繃的情緒一下子放松,楚婧情不自禁的歡呼一聲。

她的反應讓京岷也忍不住彎起唇瓣,但眸底卻仍閃過一抹不確定,「當初拼命想要逃出京家這個牢籠的可是你,現在你又自投羅網……楚楚,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話雖這麼說,可他心中卻又隱約覺得,或許對現在的任楚楚來說,一切都不會是問題。

「不管我要面對的是什麼,至少我還有你,對嗎?」楚婧反射性的回答,卻讓彼此的心都猛地漏跳一拍。「呃,我的意思是,你剛剛答應幫我了,至少會站在我這邊對吧?」她趕緊解釋,雙頰的紅暈卻不小心泄漏了自己的羞赧。

她這勇敢無畏又風情萬種的美麗神情讓京岷忍不住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淡淡扯唇道:「我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你忘記了。」

他語氣中的感慨讓楚婧困惑,但她很快就道:「無妨,我可以重新認識你。」

京岷先是一愣,英俊的臉龐神色複雜,最後化爲唇畔的一抹淺笑,輕輕的點了點頭,「那就先由京家成員開始認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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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 00:45: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不答應!」

「這太荒謬了!」

「大哥,你怎麼可以這麼輕率就答應讓她回來?」

「我沒意見。」

楚婧在曆經跟楊家玲的一番激烈抗爭後,好不容易才說服好友接受她的決定,誰知才剛踏入京家,偌大的客廳已經坐滿了人,沒等她開口就紛紛跳出來「歡迎」。

在來此之前,楊家玲已替她稍微複習了下京家成員的底細,除了老大京岷外,老二京峯已婚,是個超級怕老婆、沒主見的男人,至于他老婆程曉茵,以前就瞧不起平凡人家出身的她,對她總是冷嘲熱諷沒啥好臉色,私底下甚至也常欺負她。

而老三京峭,是個不務正業的纨褲子弟、花花公子,對事業沒啥上進心,每天就是吃喝玩樂,不值得一提——不過奇怪的是,講到這個男人時,楊家玲的表情有點怪異,聲音好像是從齒縫迸出來似的。

還有京家最小的女兒京岚,個性叛逆,不是混夜店就是喝得爛醉才回家,對她這個大嫂也是沒大沒小,絲毫沒有一點敬意。聽說有次甚至把她氣得哭著躲回房間,還爲此被京岷狠狠斥責過。當他們離婚時,京岚可是舉雙手雙腳贊成,自然會反對她回京家了。

視線緩緩掃過眼前的京家成員,只見沙發上坐了兩男兩女,一對看來像是夫妻,男的身材稍胖,頭發稀疏,女的雍容華貴卻一臉刻薄相,想必就是京家二少爺京峯跟二少奶奶程曉茵。而另一端坐著個一臉不馴,穿著火辣露出大半截肚皮的年輕女生,應該就是京家最小的妹妹京岚。至于坐在單人沙發上俊逸潇灑的男子,必定就是京家三公子京峭了,整個家中,也只有他不表示反對之意。

她知道自己在這個家不受歡迎,但沒想到他們看她的目光會如此厭惡,而且還毫不掩飾,莫怪纖細柔弱的任楚楚會無法承受。

「我不需要你們答應,我只是告知你們,今天開始,楚楚跟波波會搬回來跟我們住。」京岷臉色一沈,語氣平淡卻充滿不容置疑的威嚴。

「大哥,你們都已經離婚了,她憑什麼住在我們家?」京岚雖懼怕大哥,還是忍不住開口抗議,這女人老是畏畏縮縮、死氣沈沈的,看了就討厭,才不想和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呢。

「是啊,大伯,即便我跟京峯已經自立門戶搬出去住了,但再怎麼說我們也是京家的一分子,怎麼能看著這種荒唐的事發生呢?」程曉茵跟著發難,他們倒是很少有這般意見相同的時候。

「弟妹,既然你也說你們已經自立門戶搬出去了,這件事就不需要你們揷手。」京岷淡道,眼神冷冷的掃了她一眼。

程曉茵臉色變了變,用手肘推推丈夫,示意他幫腔。

「咳咳,大哥……」京峯清清喉嚨,才開口喚了聲,便在京岷森冷的目光下止住。

「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還有意見嗎?」京岷英俊的臉龐浮現不悅之色。

見狀,京峯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吭一聲。

程曉茵懊惱的瞪了丈夫一眼,臉色隂沈,扯著他的手道:「既然大伯都這樣說了,那我們還待在這裏惹人嫌幹麼?我們走!」

「欸,幹麼這樣……」京峯畏懼的看了看大哥,又怯懦的瞄了瞄自己的老婆。

程曉茵看著眼前身材發福、頂上禿了一塊的男人,氣得跺腳,「沒用的男人!」說完不管他,扭頭便走。

「老婆,曉茵……」京峯猶豫了幾秒,朝其他人尴尬的笑笑,隨即追著老婆的屁股後面走出去。

「真多虧二哥受得了那樣的女人。」京峭俊逸的臉龐扯出一抹嘲弄的笑。

「我們家的男人都沒有選老婆的眼光。」京岚冷哼了聲。

「我不加入戰局,我除外。」京峭舉起雙手投降,起身走上二樓。

「大哥,不管怎樣,我都不歡迎她。」京岚不屑的狠瞪楚婧一眼,也跟著上樓了。

寬敞的客廳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楚婧暗暗慶幸京波還在安親班,沒讓他在第一時間跟著過來,否則一個孩子面對如此情景,教他情何以堪?

不過話說回來,京波應該早就對這樣的場面習以爲常了吧?唉,可憐的孩子。

「這只是個開始,你若改變主意還來得及,我可以替你跟波波另外安排住處。」京岷一臉嚴肅的看著她道。

「不,我不會改變主意。」楚婧搖頭。在大楚時,宮闱鬥爭比這些還要隂險狡詐的多,她還不是走過來了,雖然最後仍是中毒身亡……想到前世,她的臉色一黯。

京岷沒有錯過她突然黯下的神色,開口道:「我會站在你這邊。」

楚婧心頭一暖,笑了開,「放心,他們嚇不跑我的。」他雖然老是板著臉,但她卻能清楚看到他眸底的關心,這男人根本外冷內熱嘛。

「以前的任楚楚我沒把握,可現在的你,我想可以應付得很好。」沒想到她竟反過來要他別擔心?京岷一向冷峻的眸底染上淺淺的笑意。

「沒錯,但你還是可以幫我做一件事。」楚婧的雙眸像是寶石般燦亮,莫名吸引住他的目光。

「什麼事?」

她笑彎了眼,「幫我約他們明天一起用晚膳……餐吧。」

京家是一棟位于天母的獨棟別墅,高聳的鍛造電動鐵門後是一片奼紫嫣紅的花園,種滿各式各樣不同品種的花朵,將庭園點綴成缤紛的色彩。

歐式的建築風格對楚婧來說是全然陌生的型態,但卻深得她心,她很喜歡這樣光線明亮、氣派非凡的設計感。不過,這麼大的房子,這麼美的庭園,應該是要充滿歡笑溫暖的,結果卻充斥著冷清淡漠,真是可惜了。

此時庭園中夕陽斜照,楚婧帶著京波悠哉的晃著,一點都沒被那些反對她回京家的人影響情緒,反倒是走在一旁的京波眉頭深鎖。

「媽咪,爲什麼我們要回來?」京波的目光帶著疑問,毫不隱藏他的憂慮。

「難道波波不想跟把拔住嗎?」楚婧彎下身子,將他攬入懷中。

京波低垂眼睫,緊抿著唇沒出聲,然後幾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讓媽咪猜猜看,你擔心媽咪又被欺負對嗎?」楚婧轉了轉眼珠子,笑著問。

京波咬咬下唇,擡起頭來堅定的道:「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媽咪。」

「傻瓜!」楚婧心頭一暖,舉起手掐了掐他軟嫩的臉頰,「你別忘記了,這裏還有把拔,把拔會保護我們。」這父子倆還真是讓人窩心。

京波怔怔的看著她,眼眸亮了亮又瞬間一黯,「把拔很忙……媽咪說過,不要告訴把拔,否則把拔會討厭我們。」

他的表情讓楚婧的心狠狠抽了下,心疼的道:「就算把拔忙,媽咪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傻傻的悶不吭聲讓人欺負了。那天你不是看到了嗎?所以波波,媽咪不要你保護,應該是媽咪保護你,懂嗎?」

京波的小臉閃過困惑,好半晌才點點頭道:「我懂了。」「乖孩子。」楚婧揉了揉他的腦袋稱贊。

「媽咪。」京波突然握住她的手,認真的瞅著她看。

「怎麼了?」她反握住他柔軟的小手,將他的手拉向自己的心口。

遲疑了一會兒,他輕聲道:「我喜歡現在的媽咪。」

楚婧微微一愣,有抹心虛湧上心頭,但同時又有股甜甜的喜悅。她輕撫著京波的臉蛋,柔聲道:「以前跟現在的媽咪,都一樣是你的媽咪啊。」

「不一樣。」京波搖搖頭,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以前的媽咪不會這樣捏我臉頰、揉我頭發,甚至很少抱我,更不會告訴我她會保護我。」

楚婧頓時覺得自己的心快被輾碎了,鼻子一酸,硬是擠出笑容打趣道:「那媽咪以後天天都掐你的臉好嗎?」她伸出手,又掐了掐他白裏透紅的臉蛋。

「好!」他認真的點頭。

「還好呢?真是個傻孩子。」楚婧忍不住輕笑出聲。

京波見母親開心,也跟著舒展了眉心,露出童稚的笑容。

京岷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後,正好可以看到楚婧舉起手掐著京波白嫩的臉頰,一向冷厲的目光霎時變得柔和起來。

他無法理解一個人怎麼可以有這麼大的變化,車禍前的楚楚跟車禍後的楚楚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整個靈魂就像被掉了包,完全找不到相似之處,他有時甚至都懷疑自己眼前的女人真的是任楚楚嗎?

他還記得當年跟她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場朋友的聚會,那時她不善交際,總是靜靜坐在一旁怯怯的笑著。而他之所以娶她入門,一方面是爲了反抗爺爺逼婚的壓力,不想成爲利益聯姻的棋子,另一方面則是爲了想保護她跟孩子,只是他卻沒顧慮到敏感脆弱的她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環境中需要背負怎樣的壓力,直到她幾乎把自己鎖在房間封閉起來,連孩子都無法打開她的心房,他才明白「京家長媳」的頭銜對她來說過于沈重,她無法應付所有加諸在她身上的責任與義務,更無法承受妯娌間的爭鬥與姑嫂間的摩擦。

他知道她快崩潰了,于是狠下心當了那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用外遇讓她不再感念當初他排除萬難娶她入門的「恩情」,逼她提出了離婚。

離婚時她聲淚俱下,頭一次用怨恨的表情瞪視著他,並宣告此後再也不想跟京家扯上任何關系,結束了他們三年的婚姻。可沒想到再見面,卻是在她發生了嚴重車禍之後……

京岷的視線無法自庭園中楚婧那張在夕陽下閃爍著淡金色光芒的臉龐移開,那雙美眸不再有畏縮怯懦的驚懼,而是充滿了閑適優雅的淡定,舉手投足間悠然自得,不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他從沒想過她會再回頭找他幫忙,畢竟曾有一次慘痛的經驗,她怎麼敢再回頭?

也許要多虧這場車禍,讓他們曾經曆過的醜陋過往全隨風飄散,也才能有現在堪稱和諧愉快的相處機會,而他不討厭這樣的改變,甚至有點喜歡。

京岷墨黑的俊眸微微眯起,臉部的表情諱莫如深……

隔日,下樓時,京岷已經出門上班,而且還順便將京波送去了幼稚園,讓她不禁露出滿意的微笑。以後每天早上他們一起出門,就能增加相處的時間,這對不擅長表達情感的父子倆來說應該有很大的助益。

想起好友楊家玲老是在她耳邊說京家男人的種種不是,好像姓京的都不是好東西,她就忍不住覺得好笑。家玲是因爲太維護她了,所以才會這麼討厭京家人吧?不過就她這幾次跟京岷的接觸判斷,他其實也沒楊家玲說的那麼惡劣啊。

想到那雙如深潭般幽黑靜定的瞳眸,楚婧不由得心跳加快了些,她現在這個身體曾經跟那男人是夫妻,這表示他們也曾夜夜相擁而眠,親昵地呼吸著彼此的氣息……

想像那雙厚實的大掌曾撫過這個軀體的每一寸肌膚,她的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身體微微躁熱,雙頰已是一片嫣紅。

老天,她瘋了嗎?竟然會有這種「不潔」的绮思楚婧懊惱的咬咬下唇,趕緊用手摀了摀發燙的臉頰,等情緒稍微平靜後才走向廚房找幫手。

京家有三個傭人、一個園丁,京岷告訴她這幾人在京家都已待了不短的時間,尤其是王媽,可說是傭人的領頭,有事情交代王媽吩咐下去即可。

她不知道這幾個傭人以前對任楚楚是怎樣的態度跟印象,但根據她踏進廚房卻沒人肯上前問候一聲的情形來看,心裏就多少有底了。

唉,這個任楚楚,爲什麼到哪都讓人看得這麼低啊,連下人都能欺到她頭上去了不成?楚婧暗歎,假意乾咳幾聲後道:「王媽過來一下。」她雖不記得王媽是誰,但這樣喊總沒錯。

接著只見一個身材微微發福的中年婦人不甘願的放下手上工作,慢慢走到她面前,「什麼事?」

她的語氣跟態度讓楚婧眉頭微皺,但她還是平靜地自口袋取出一張紙條,遞給了王媽,「這上面是我需要的食材還有各道菜的做法,你帶阿蠻跟你去采買吧,晚上就照著這上面的做法准備菜色。」

王媽接過紙條瞥了眼,原本就沒有笑容的臉色又更臭了幾分,「這是什麼東西?我不會。」

楚婧神情一凝,淡道:「不會?那好,你可以收拾東西回家了,我想這裏不需要拿錢不會做事的傭人。」

王媽臉色一變,表情更不悅了,「任小姐,你已經跟先生離婚了,沒資格管我們。」

「難道你是從我離婚之後才用這種態度對我的嗎?」楚婧說著,眼神淡淡掃過王媽。

王媽愣住了,「我……我……」奇怪,這女人怎麼氣勢都不一樣了?隨便一個眼神就讓她寒毛都豎了起來。

「王媽,你別忘記,我雖然已跟京先生離婚,但我能再住回來京家代表什麼涵義,難道你沒想過嗎?」楚婧冷笑道。

王媽一聽,臉色驟地一陣青一陣白,緊抿著唇說不出話來,難道……他們要複合了?

「我自信是個好伺候的主子,只要下面的人守本分、勤快忠誠,我一向不吝于賞賜。但若有哪個不懂分寸的妄想爬到主子頭上,我絕不會輕饒!」楚婧神色一沈,聲音輕柔卻帶著讓人震懾的嚴厲。

雖然覺得眼前的任楚楚講話語法很像古裝電視劇裏的人,但王媽依然被她散發出來的冷冽貴氣給嚇住。這分明就是個習慣命令人的氣勢啊,哪像以前,只會可憐兮兮的噙著淚躲在房間……

王媽心頭一凜,臉上神色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不敬了。

「我再問你一次,剛剛我吩咐的事,你會或不會?」楚婧收起厲色微笑問。

見她神情變換自如,王媽驚愕之余也不敢再小觑她,低頭看了看紙條,表情僵硬的點頭,「我馬上帶小蠻去采買。」

「很好。」楚婧滿意的點點頭,加深了笑容,「王媽,你在京家工作也好些年了,你好好做,我會請先生替你加薪的。」

王媽眼睛一亮,盡管心中還是有點芥蒂,但誰不愛加薪?因此她還是忍不住彎起了唇角道謝,「謝謝任小姐,那我先去忙了。」

「去吧。」楚婧點頭,轉身走回客廳坐著,暗自思忖著等京岷回來,要向他說說今天發生的事才行,免得被他責怪自己踰矩了。

畢竟她已非京家主母,也沒資格掌理中饋之事,方才只是因爲必須壓下王媽氣焰而不得不爲之的權宜之計,若不如此,以後這些傭人想必還以爲她像從前一樣好欺侮呢。

她舉起手揉了揉額頭,長籲了口氣,肚子突然咕噜叫起來,這才想起自己還沒用早膳。她走回廚房,找到留在家沒跟著王媽出去的傭人陳嫂,吩咐陳嫂准備咖啡——她才喝過一次就愛上它——及火腿蛋三明治,飽餐了一頓。

或許是王媽出門前有跟陳嫂說她「大顯雌威」的事,所以陳嫂對她雖不是多恭敬,至少也不敢怠慢,吩咐什麼就做什麼,沒多做也沒少做。

楚婧知道要這些人服她不是一蹴可幾的事,所以也沒有再多說,吃完早餐便又回到客廳打開電視學習新知,同時不忘翻翻報章雜志,盡量讓自己快點熟悉這個世界。接著等王媽帶阿蠻采買回來,她就開始指揮她們准備著她寫出來的菜色。

這幾道菜都是宮廷菜,看來簡單做來卻繁瑣,尤其火候的控製與時間的拿捏都是學問。在大楚時她雖貴爲公主之身,不用親自洗手做羹湯,可對烹饪之事卻也娴熟精通,只不過大部分都靠一張嘴指揮而已。

下午略做休息後,楚婧在房中將自己刻意打扮了一番,長發挽起成髻,淡掃蛾眉、輕點縧唇,在衣櫃中找出一件夏姿紫羅蘭色珠飾針織連身裙,足踏同色系刺繡高跟鞋,將窈窕的身段完美展現出來,古典又時尚,更襯托出她尊貴的氣質。

剛開始時,她實在很不習慣這個世界女人不吝露出身材給別人看的穿著打扮,但入境隨俗之後,她對這點倒是適應得很好,也逐漸喜歡上現代的服飾。

她從時尚雜志中學習不少品牌的知識,發現在這衣櫃中其實不乏名牌衣物,跟任楚楚離婚後,京岷並沒有處理掉這些衣物,看樣子他對任楚楚也還算有心?

對著鏡中打量自己,楚婧不得不承認任楚楚還真是個美人胚子,稍微打扮就水靈動人,也難怪京岷那樣出色的男人當年會願意爲了她不顧家人反對,硬要娶她進門。

想她在大楚姿色亦不俗,但比起任楚楚這種我見猶憐的柔弱模樣,她還有英氣多了,至少可沒這麼好欺負,呵。

叩叩叩!敲門聲突然響起。

楚婧回過神拍拍心口,轉向門口道:「進來。」

「媽咪。」房門被打開,京波快步走了進來。

「你回來了,媽咪好想你呢。」楚婧掐掐他的臉頰,笑眯了眼。

「我也想媽咪。」京波自動將臉送上去讓她「蹂躏」,開心得很,他看著她道:「媽咪好漂亮。」

「真的嗎?」即便是小男孩的誇獎,也夠讓人心花怒放了。

「是真的。」

這次回答的卻是一道低沈的聲音,讓楚婧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你也回來了?」她羞窘的扯唇,掐著兒子臉頰的手瞬間放下。

「把拔接我回來的。」京波連忙道,小臉蛋上有著壓抑的喜悅。

「以後他上下課,我若有時間都會親自接送。」京岷道,看向兒子的目光明顯柔和了一些。

楚婧聽了暗喜,自然再贊成不過,「那就麻煩你了。」

京岷睇了她一眼,打趣道:「免得有人又要私下教訓我一頓。」

楚婧的臉尴尬地一紅,輕啐道:「孩子在呢,胡說什麼?」

「波波,你先回房去換衣服跟洗手,把拔有話跟媽咪說。」京岷朝兒子道。

京波看了看母親,有點依依不舍的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房內霎時只剩他們兩人,楚婧突然感到有些緊張。今天的京岷穿著藏青色斜紋西裝,外套已脫下挽在手上,露出黑白條紋的襯衫,結實的胸肌在襯衫下隱約可見。她害羞起來,視線趕緊自他胸膛前移開,心髒卻已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

「聽說你今天在家發了頓脾氣?」京岷上前一步,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精致的臉蛋。他怎麼從未發現她也能美得如此有靈氣,讓他無法克製的想多看她幾眼?

「王媽告狀了?」楚婧挑眉輕笑,不以爲意的反問。

見她態度自若,不像以前爲一點小事就如驚弓之鳥一樣全身發抖,京岷望著她的眸子更深沈了,「我只是想告訴你,王媽她們以後不敢再對你不敬了。」他勾起唇畔道。

楚婧又挑了下眉看向他,心頭暖暖甜甜的,「你支持我?」她沒想到他連問都沒問便無異議的支持她。

「我說過了,我會站在你這邊。」他喜歡看她瞳眸瞬間迸發的喜悅光彩,那是以前在她臉上從沒有過的神色。

楚婧心頭一陣悸動,一時竟羞赧得無法直視他,垂眸道:「我只是沒想到你會給我這麼大的權力跟信任。」

「我也沒想到,你竟可以讓她們畏懼順服。」京岷專注的看著她,眼中帶著贊賞。

「這下她們也知道,我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子了。」楚婧唇畔一揚。

「主子?」京岷露出莞爾的笑容。

「呃,即便我們離婚了,但好歹我也是你兒子的媽,她們本來就該對我敬重些。更何況,我只是替楚楚……自己討回以前被欺負的公道罷了。」以爲他在意她以女主人自居,楚婧的心情忽然摻了些苦澀。

「我是指你說話的語氣有時很像古人,是因爲看了楊家玲寫的小說嗎?現在流行古裝劇?」京岷好笑的問,連王媽告狀時都說她講話變得古裏古怪的。

「喔,那是因爲我住院時太無聊,看了很多小說,可能太投入了,有時才會不小心脫口而出。」楚婧順著他的話解釋,暗暗提醒自己以後要多注意。

「無所謂,反正都聽得懂,只是覺得滿新鮮的。從你車禍醒來後,一直讓我刮目相看。」京岷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她。

「希望沒讓你失望。」她自嘲的道。

「楚楚,我喜歡你的改變。」他直言。

楚婧的心弦彷佛被他的聲音撩撥,不能自已地顫動了下。他說什麼?喜歡?

「我相信我們這樣和諧的相處,對波波的成長才有正面意義。」他補充。

原來是指對波波而言……楚婧緊繃的情緒倏地放松,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乾笑道:「當然,這也是我搬回來的目的,都是爲了孩子。」

「爲了孩子,嗯。」京岷贊同的點頭,旋即沒有再出聲。

氣氛頓時陷入尴尬的沈默,有種奇妙的感覺在楚婧心底回蕩,卻又無法清楚說出是什麼。

「我先出去了。」

「以前我們的關系很差嗎?」

突然,兩個人默契十足的同時出聲。

「呃?好啊,你先回房梳洗一下吧,我也該下樓看看王媽她們准備得怎樣了。」楚婧難爲情的漲紅臉,暗惱自己的話怎麼像是硬要留他下來聊天似的。

于此同時,京岷一把攫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去勢。灼燙的感覺從肌膚相觸的地方竄遍全身,讓她霎時羞不可抑,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了。

要知道,大楚可是男女授受不親,她還是第一次跟男人這麼近的接觸呢——當然,在醫院接受醫生診治時不能算數,現在若按京岷這樣的舉動,在大楚可是得將她娶回家的。

「楚楚,我一直把你當朋友,或許我沒盡到保護你的責任,但……我的心意一直沒改變。」他的聲音低沈誠懇,卻讓楚婧的心微微下沈。

「你先放開我。」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了,只能努力壓抑自己的羞赧顫聲道。

京岷仔細的看了看她的表情,大掌微微放松,楚婧便趕緊將手抽開。

「你沒事吧?」他目光深沈,半眯著眼彷佛在思索什麼。

她連忙搖頭,稍稍平息自己紊亂的心情,擠出一抹笑道:「我只是很好奇,以前我們既然結婚結得那樣轟轟烈烈,表示應該很相愛才對,爲什麼會有別的女人出現?而只因爲一個女人的出現,就讓我決定要離婚?」

京岷眼神一黯,苦笑問:「你真的很想知道?」

楚婧遲疑半晌,點點頭,「想。」

京岷的眸底幽暗不明,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因爲我們,不是因相愛而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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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 00:45: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不是因相愛而結婚?是指他從未愛過任楚楚嗎?

京岷這句話不斷在楚婧的腦海中回蕩,令她十分訝異。在大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決定子女的婚姻,婚前沒見過的夫妻比比皆是,更遑論有愛情。但自從她看了這麼多電視跟小說雜志後,已明白現代人應該都是因爲相愛才結婚,若非有愛,那他跟任楚楚到底是爲什麼結婚呢?

眼前是一個個彷佛想用眼神將她殺死的京家成員,她卻還是無法自抑的神遊在這個問題中。

圓形實木餐桌旁端坐著京峯夫婦、京峭、京岚和京波,當然還有京岷跟楚婧。京岷坐在主位,楚婧跟他中間夾著京波。所有人都乖乖到齊,但每人臉上神色各異,氣氛詭谲,暗潮洶湧。

楚婧可以感覺龐大的壓迫感自四面八方湧來,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不難想像任楚楚那個脆弱的女人會承受不住。

「這一桌都是你做的?」京岷緩緩開口,眼中閃過一絲驚歎。

「嚴格來說不是我做的,是我吩咐王媽她們做的。」楚婧微笑回答,目光恬靜的掃了其他人一圈。

「喲,我記得以前你根本是個家事白癡,地瓜跟馬鈴薯都分不清楚,什麼時候竟然連這桌珍馐美馔都『吩咐』得出來了?看來這兩年你爲了返回京家,倒是下了不少工夫。」程曉茵嘲諷的輕笑出聲。

「這是自然。」楚婧也不動怒,反而笑得更甜了,介紹著桌上的菜色道:「這是『宮門獻魚』,將新鮮的魚清理乾淨之後,斬成頭、身、尾三段,接著將頭跟尾的兩側雕以花刀、身段去皮,剔清骨刺切片再佐以熟瘦火腿、大海米等分別烹煮,頭尾放置盤子的兩側,白色魚片置中,兩色兩味好似魚躍宮門,故取其義;還有酒釀蒸鴨子、雞髓筍、蝦丸雞皮湯……來,你們吃吃看,後面一些菜色,我再慢慢替你們介紹。」

「果然是下足了功夫。」程曉茵冷哼了聲,臉色難看的沈下,心中卻暗暗吃驚。

「先吃吧,有什麼吃飽再說。」京岷瞟了大家一眼,帶著警告的神色。

「不用了,我根本就不想參加這個虛僞的晚餐聚會,不管你再費多少心思,我一樣不會接納你回京家的。大哥,我可以離開了吧?」京岚將雙手拍上桌面,站起身道。

「坐下!」京岷冷冷的命令,臉嚴肅的板起。

京岚咬咬下唇,沒好氣的坐下,還故意用力拉著椅子,發出巨響抗議。

「我覺得不賴啊,聞起來挺香的,那我先開動了。」京峭拿起筷子,詢問的看向大哥。

當然不賴,這些可都是皇帝吃過的菜肴呢!楚婧暗想。

京岷點點頭,也跟著夾起菜往嘴邊送,而楚婧則是先替京波夾菜,還細心的准備了剪子,替京波將肉塊剪成好入口的小塊狀。

「來,吃看看好不好吃?」她柔聲道,美目含笑的夾了塊牛肉往京波嘴邊遞。

京波遲疑了幾秒,還是一口將牛肉吃進去,硬擠出一抹笑道:「好吃。」

楚婧沒錯過他臉上的勉強,眉頭不由得輕輕擰起,「不好吃嗎?」

「哼,虧你還是波波的媽,難道忘記波波根本不喜歡吃牛肉嗎?」京岚從鼻子輕嗤出聲。

「是啊,我還以爲你總算轉性,記起自己是京波的媽了,竟然還會幫他夾菜,誰曉得作戲始終是作戲,一下子就破綻百出,呵。」程曉茵馬上跟著嘲諷。

楚婧愣了愣,暗責自己的粗心,看著京波漲紅著小臉狀似要替她出頭,她連忙搶先一步開口,「看來我以前真的是個很不稱職的媽媽。」

京波扯著她的袖子搖頭,凝沈的小臉俨然有乃父之風。

楚婧朝他安撫的笑了笑,站起身道:「本來是想等大家吃飽再說,但看來有些人等不及了,那我就乾脆先把話講清楚,免得産生誤會。」

在座衆人神色各異,眸底卻都有相同的驚訝,任楚楚這個往常只要稍微一個臉色就嚇得淚漣漣的膽小鬼,此刻怎麼還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眉宇間更有種尊貴的氣魄,宛如變了個人似的?

「大哥,什麼時候我們京家的餐桌上輪得到一個外人說話了?」程曉茵有點妒恨的瞟了楚婧一眼。這女人不過是長得好看點,論身家背景哪點比得上她,憑什麼可以嫁給京家長子,甚至離婚後還一副當家女主人的模樣?

「聽她說。」京岷淡道,視線與楚婧相對,互相傳遞了一抹笑意。

她的種種行爲如今皆出乎他的意料,這又是另一個讓他刮目相看的驚喜。

「我想說的是,大家應該都知道我之前出車禍的事。」楚婧頓了頓,看了眼擺明不想理會她的京岚跟程曉茵,繼續道:「其實,我因爲那場車禍失去了記憶。」

聞言,衆人一陣錯愕,紛紛將視線投注在她身上,連原本故意拿出手機傳訊息的京岚也忍不住被她最後的那句話給吸引。

然而最訝異的是京波。

「對不起,波波,媽咪知道不該騙你,但即便媽咪失去記憶,你一樣是媽咪最愛的寶貝。」楚婧抱歉的看著滿臉驚愕的京波。

京波抿抿唇,輕輕點點頭,眸底卻仍難掩落寞。

楚婧心疼的瞅著他,無奈現在沒太多時間安慰,只能留待晚點再好好跟他解釋。

「你失去記憶跟我們有什麼關系?」京岚不以爲然的道。

「看樣子是想假借失去記憶,再來糾纏大伯吧。」程曉茵笑得刻薄的道。

楚婧不以爲意的笑了笑,瞄一眼程曉茵,嬌聲道:「弟妹說的是,我還真是這麼想的。」

程曉茵立刻變臉,咬牙僵笑道:「誰是你弟妹,真厚臉皮。」

「老婆。」京峯碰了碰她的手,希望她少說一句,卻換來一記白眼。

「就算你失去記憶又怎樣?你跟大哥離婚是事實。」京岚不耐煩的說。

「小妹,你就讓她說完吧。」京峭勾起唇,倒是很有興趣聽下去。

楚婧朝他感激的點頭,續道:「我想我以前一定做過什麼讓大家不入眼的事,先在這邊向大家道歉。」說著,她微微一鞠躬。

京岷挑起眉,俊眸掃過衆人錯愕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

「我拜托京岷請大家共進晚餐,就是想趁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她挺直背脊,又恢複了尊貴淡雅的神態,「我後悔了。」

「後悔?」

衆人又是一怔,包括京岷。

「一日爲夫,終身爲夫,更何況我跟京岷之間還有個孩子,所以我想清楚了,我這輩子的丈夫就只有京岷一個,我是跟定他了,所以,不管你們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以後都請多多包涵指教了。」語畢,楚婧用一抹讓人目眩神迷的粲笑當結尾。

餐廳內頓時一片寂靜,直到京岚回過神來,拍桌起身道:「大哥,你怎麼可以任由她在這邊胡說八道?」

「京家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你當這是你家後花園嗎?」程曉茵也怒容滿面,用手肘撞了撞丈夫。

京峯瞟了老婆一眼,怯怯的開口,「太荒謬了,大哥,我也沒辦法接受。」

京峭則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斜倚著椅背沒出聲。

只有京波難掩臉上的喜悅,期待的看著母親。

「大哥!」見京岷遲遲不語,京岚忍不住催促的喊了聲。

「坐下!」京岷淡道,視線卻是鎖在楚婧臉上。

你不是說會站在我這邊嗎?京岷,你會怎麼做?楚婧含笑回視著他,神情絲毫沒有一絲退怯,心頭卻不由自主的有些忐忑。

所有人都在等京岷表態,他似笑非笑的收回目光,動筷夾菜,平靜的道:「吃飯吧。」

「大哥?」京岚錯愕的看著他。

程曉茵臉色隂沈晦暗,京峯則是戒慎垂眸,至于京峭,他咧唇照做,扒了一大口飯。

沒有反對,所以是默許了嗎?楚婧緩緩坐下,垂下長睫,京岷心思深沈,她實在無法猜透他的想法。

「我不吃!」京岚再也受不了了,顧不得京岷冷冽的視線,甩頭便沖出門。

「岚岚……」京峭起身想追。

「別理她!」京岷卻出聲阻止,看了其他人一眼,「如果還有誰不吃,就是不給我這個大哥面子。」

程曉茵原本也想要跟著京岚離開,聽見這話不免動作一頓。她看了京峯一眼,只見他早就乖乖聽話的動起筷子,只能懊惱的瞪著他,不甘願的跟著舉筷。

畢竟老爺子幾乎不管事了,現在大哥京岷可說是權力一把抓,目前還不適合跟他硬碰硬,只得暫時隱忍。

一頓飯大家吃得各懷心思,只有京波胃口大開,將開心的情緒全表現在食慾上。

楚婧邊幫他夾菜,邊偷偷瞄了眼京岷,卻剛好對上他漆黑如墨的瞳眸。她心一跳,連忙低垂視線,接下來的時間都沒有再朝他望去。

夜晚,楚婧好不容易哄完京波,看著他酣然入睡後才回到房中,將晚餐時的戰鬥服褪去。梳洗之後,她換上舒適的家居服,卸除臉上所有的顔色恢複素淨的容顔,端坐在房內的椅子上,等候敲門聲響起。

「叩叩叩——」

雖然有了心理准備,但乍聽到這聲響在寂靜的房內響起,還是讓她的心跳倏地加快了速度。她深吸口氣,揚聲道:「進來。」

房門緩緩被打開,京岷果然如她所料的出現在門後。見她臉上神色平靜無波,他微微眯起黑眸,走進房內順手將門帶上。

門扉砰的關上,聲音好像敲在楚婧心頭,讓她莫名緊張了起來。

「你比我想像的要來得晚些。」她將頭發攏至耳後,美麗的臉上帶著淺笑。

「你知道我會來?」京岷挑了挑眉,有點看不透眼前的女人。

「我想任何一個男人在聽到前妻竟然不經同意就發表這樣厚顔無恥的聲明後,應該都會來要個解釋。」她自嘲的撇撇唇。

「那你想怎麼解釋?一日爲夫,終身爲夫?」京岷拉了張椅子坐在她面前,兩人的膝蓋幾乎要抵在一起。

他突如其來的接近讓她呼吸一窒,心跳如擂鼓,一下子只能呆呆看著他。

「楚楚?」他眸中有危險的笑意,等著她的回應。

「我……」楚婧努力平複心緒,佯裝鎮定地道:「沒錯,我想過了,既然我們之間一開始不是因相愛而結婚,那現在一樣也可以再來一次。」畢竟她這身子都給了他,怎還有臉跟別的男人?盡管現代人幾乎都沒有[chǔ]女情結了,可她心裏還是無法接受自己一女事二夫,與其如此,不如就繼續跟了他。

「你是認真的?」京岷笑意隱去,眉頭微蹙起來。

「你害怕嗎?」見他爲難的模樣,她反問,心中竟覺得有點苦澀。

京岷眸光深沈,讓楚婧無法辨明他的情緒,沈默籠罩在彼此間,直到楚婧受不了的就要告訴他自己真正的意思時,他卻突然開口了。

「我只是不想你重蹈覆轍,或許你忘了過去,但我沒有,我知道在那段婚姻中,你有多不快樂。」京岷緩緩道。

「真的有這麼糟糕?」楚婧納悶的沈吟。

「哪天你若恢複記憶,應該連見都不想見我一面,你說呢?」他苦笑。

「如果我說我不在乎過去,只要求未來呢?」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很想知道他對她的感覺。

「即便我外面有女人?」他問。

楚婧側頭想了想,依她受過的教導,女人是不能因爲丈夫納妾而妒恨的,雖然她很欣賞現代的一夫一妻製,也無法做到不妒恨,但至少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吧?不過話說回來,她也還沒遇過這種狀況,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反應,現在倒正好試試看。

「可以,但她必須清楚誰是大、誰是小。」她彷佛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的回答。

京岷錯愕的看著她,俊逸的臉上布滿不可思議的神色,隨即失笑搖頭,「傻瓜,當初你可是恨透了這點。」

「呃……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她只能這樣解釋。

「楚楚,即使你可以,我也做不到。」他斷然的搖頭,「我不想再傷害你。」

彷佛他拒絕的是她楚婧而不是任楚楚,楚婧頓覺羞憤難當,真想一頭撞壁而亡,都好過被前夫當面否定。

「呵呵。」她硬是擠出笑容,「你真的當真了?」

京岷沈默的審視著她,一抹困惑閃過眼底。

「其實我只是想藉這樣的宣告,堵住他們對我回到京家的反彈聲浪。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幫助,但卻不是婚姻。」她深吸口氣道:「你放心,等一切事情順利解決後,我會帶著波波離開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眉頭輕皺的說。

「沒關系,我很感謝你剛剛沒有當場反駁我。」楚婧甩開心中不該有的苦澀,姿態優雅的微擡下巴,「我也替波波謝謝你,我看得出他很開心。」

「我也很高興。」想起兒子發亮的臉蛋,京岷的唇角微微揚起。

「那……該睡了。」楚婧起身送客。

京岷點點頭,「晚安。」隨即大步走出房間。

楚婧上前將門關起,之後將腦袋抵在了門上,心底悄悄湧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你看看她囂張的模樣?簡直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裏。」程曉茵雙手環抱在胸前,惱怒的在客廳來回踱步。

京峯斜睨妻子一眼,肥胖的身軀陷在沙發中,吃飽喝足的他此刻只想上床睡覺。

「那個低賤的女人,不知道她的心裏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這樣死賴著大伯不放,還不是想霸占京家女主人的位置!」程曉茵妝容精致的臉上神情隂森冷冽,「真是不自量力,竟然想跟我爭?我絕對不會再讓那個身分低下的女人踩在我頭上。」

「老婆,她一直都被你壓得死死的,什麼時候踩在你頭上了?」京峯怯怯的道。

程曉茵橫眉豎目的斜瞪丈夫一眼,看著他禿額肥肚的窩囊樣,心中怒火正熾,沒好氣的走向他,一把掐上他的臂膀惡狠狠地道:「都是你,如果你不是這麼沒用,我也用不著受這些氣。」

京峯微微縮了縮,悶不吭聲的將怒氣壓回心底,臉上還是一副懼內的模樣,「你就別生氣了,當心氣壞身子,我可是會心疼的。」

「心疼?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去把京家當家的位置給我搶過來啊!你這沒用的家夥,沒一點比得上你哥,我爸媽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安排我嫁給你。」程曉茵怒火中燒,氣得口不擇言。

想他們程家雖然事業體沒有京家龐大,但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上市企業,當年跟京家聯姻可是商界的盛事,婚禮更是冠蓋雲集,占據了媒體偌大的版面。雖然還是比不上京岷跟任楚楚那樣喧騰一時,不過她可是京家明媒正娶迎入門的媳婦,哪像任楚楚用懷孕那種下流手段逼婚。

可話雖如此,她身分再尊貴,在京家也只是個二媳婦,各種宴會邀請總是以京岷夫婦爲主要賓客,就算任楚楚身分再低賤,只因她嫁的是京家長孫,所有目光焦點還是聚集在她身上。

她真恨,當年原本父母屬意的就是京岷,但京岷卻堅持拒絕了這樁聯姻,連京家長輩也拿他沒辦法,最後只好改由京峯和她結婚。若當初她嫁的是京岷,今天也不用這麼狼狽的看人臉色了。

「都是你這個沒用的男人!」想到這裏,她又憤恨難平的罵了句。

京峯細長的眸子閃過一抹隂鸷,咬了咬牙關,還是換上一副討好的笑容,「我知道是我讓你受委屈了,老婆,我會努力的。」

「努力不是靠嘴巴說說就好,你倒是拿點成績出來給我看看啊?至少不要讓我爸媽覺得你是個扶不起的阿鬥。」程曉茵怒氣未消的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心願,把京家當家的位置搶過來,讓你過足當京家女主人的瘾,好嗎?你就別生氣了,雖然你連生氣都這麼美,不過我還是喜歡看你笑。來,笑一笑嘛。」京峯耐心哄著她,心中卻很不以爲然。

「呿!你就只有那張嘴。」程曉茵臉色還是不太好看,但語氣已經比較緩和了。

「是我老婆真的美,不只美,還特別有氣質。任楚楚那種出身平凡的女人,根本連你一根寒毛都比不上。」他繼續灌迷湯。

「這還像句話。」好聽話什麼時候聽都很受用,嫁這老公也只有這時能讓她滿意。

「你今天一定也累了,走,我幫你按摩好嗎?」京峯一個起身將程曉茵攬入懷中,在她耳畔輕語。

程曉茵睇他一眼,不置可否的由著他拉自己回房。

再怎樣不濟,好歹也是自己的丈夫,雖然看著他變形的身材她總是不由得感歎,但也只能這樣了,至少他對她言聽計從,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事事以她爲尊。

罷了,只要丈夫能擠掉京岷,成爲京家主導人物,也不枉費她爲了他用盡心思籌謀一切。看來,明天有兩個地方得跑跑了。

京華金控,總裁辦公室內。

「房子的事處理得如何?」京岷頭也沒擡的問,沒看到羅倪眼中閃過的妒意。

「總裁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羅倪聲音平靜,掩去眸中波動的情緒。

「蕭玉嬌沒問題吧?」京岷還是沒擡頭看她。

「她只要有錢,什麼都好辦。」羅倪回答。所以自己才能掌握她啊,呵。

「那就好。我叫你找的人來了嗎?」京岷終于擡起眼看向她,神色清冷無波。

「在外面等著了。」與他四目相對,羅倪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不滿,忍不住開口道:「真的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京岷皺了皺眉,銳利的視線直射向她。

「她已經不是你的責任了,你不可能永遠替她收拾爛攤子。」在他的注視下,她聲音越來越微弱,可還是硬著頭皮將話說完。

京岷微微垂下眼睫,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敲,一聲一聲好似敲在羅倪心頭上,讓她有些忐忑。

「羅倪,你是用秘書的身分跟我說這些,還是用朋友的身分?」他眸光深沈的問。

羅倪一凜,咬了咬下唇道:「不管用哪種身分,我都這樣覺得。」

「不管哪種身分,你都在不對的時間做出不恰當的行爲。」他淡淡道:「出去吧。」

「總裁,我是爲你好。」羅倪的雙手在身側緊握。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把人叫進來。」京岷不爲所動的道。

羅倪的手指掐入了掌心,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情緒稍微平複,點點頭,「是。」

京岷沒有再看她,又將視線放回桌上的文件。

羅倪戀戀不舍的看了他好半晌才轉身走出辦公室。

沒多久,一個矮小男子領了兩個兄弟走進來,三人的目光好奇的在辦公室內溜轉著。

「拿去吧,以後不許再騒擾任楚楚母子及她的朋友。」看到人來了,京岷也不多廢話,將手中的支票往前一扔道。

矮小男子眼睛發亮,走上前拿起支票,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五百萬?」

「你們可以走了。」京岷冷冷的道。

「總裁大人,你有沒有搞錯,五百萬就想打發我們」矮小男子拍拍支票,一副不准備善罷甘休的態勢。

京岷微眯起俊眸,唇角扯出一抹危險的淺笑,「嫌不夠?」

「當然不夠,先不說利滾利算起來根本不只這些,還有我們花了這麼多時間追債,交通費、人手費以及精神損失該怎麼說?」矮小男子朝身後的兩個跟班使了使眼色,他們立即附和。

「大哥說的沒錯,五百萬只夠塞牙縫。」

「你當我們是小混混啊,給五百萬就想了事?」

「哼,得寸進尺。」京岷冷冷一笑,這半年來楚楚也不過欠他們兩百萬,竟然還想獅子大開口?

「總裁大人,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在商言商,你也知道人事管銷有多花錢吧?況且我們本來就不是做善事的,任楚楚在借錢時就該明白這點,要怪就怪她自己送上門來。」矮小男子讪笑道,若早知任楚楚居然跟京華金控總裁有關系,他肯定會借她更多,放長線釣大魚。

「那你想怎樣?」京岷笑得益發慵懶,眸底卻冷光一閃。

「一千萬,只要給一千萬,我們馬上就走。」矮小男子伸出食指晃了晃。

京岷垂睫冷哼一聲,收回五百萬的支票,另外開了張兩百萬的丟過去,「現在只有兩百萬了,要不要隨你。」

矮小男子臉色變了變,露出隂狠的表情,「你是在開玩笑吧?不要以爲你是京華金控總裁我就會怕你,我們行走江湖什麼都不怕,賤命一條,沒什麼做不出來!」

「既然是賤命,那我就不用替你們可惜了。」京岷冷眼掃過眼前的三人,氣勢讓他們不由得微微退了幾步。他拿起手機按了幾個號碼,等待沒幾秒,緩緩朝手機那頭出聲,「我是京岷,你等一下。」接著,他將手機遞向前。

矮小男子困惑的看他一眼,戒慎地接過電話,才剛朝話筒「喂」了聲,隨即臉色大變。

「陳老大,是、是……我不知道他是老大的朋友,是……好,我知道了,我怎麼敢……是……」矮小男子拿著手機又是鞠躬又是哈腰,氣焰全消。

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兄弟面面相觑,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京岷臉上浮出冷笑,氣定神閑的看著矮小男子將手機雙手奉還給他。

「謝謝你,沒問題,改天一起吃飯。」京岷說完這句話後微笑收線,斜睨了眼前面如死灰的男子一眼。

「京總裁,真抱歉,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原來您是陳老大的朋友。對不起,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我們計較。」矮小男子微微弓身,換上一副谄媚的笑臉。

「這兩百萬拿了快滾。」京岷不想跟他們廢話,冷聲道。

「不用不用,這兩百萬就當我孝敬您的。」矮小男子趕緊陪笑。

「我會在意這兩百萬?」京岷嗤笑,「快拿了離開,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

矮小男子暗暗咬牙,臉上笑意依舊,拿過支票道:「那我就代替弟兄謝謝總裁了。咱們走。」

「大哥,就這樣?」

「是啊,才兩百萬?」

跟班的兩個男子皺起眉頭低聲問。

「少廢話,我們走!」矮小男子狠瞪了他們一眼,轉身走出去。

直到門被他們帶上,京岷的眉頭才又緊緊的擰起。

陳老大是本省挂最有勢力的「白虎幫」老大,他打聽過了,那矮小男子人稱「矮子狼」,手段隂險卑鄙,一旦被這人盯上就很難甩掉,而這人只有一個弱點,便是十分敬畏自家老大,剛好他認識陳老大,矮子狼自是不可能不給老大面子。

其實他並不是很想跟黑道有所接觸,嚴格來說,陳老大算是老爺子的人脈,當年老爺子在擴展事業時曾借助過黑道的勢力,是他接手後堅持正派經營才完全斬斷黑道揷旗京華金控的機會,沒想到現在卻欠了陳老大一個人情。

連他自己都很懷疑爲何會做到這個地步,若是以往,他會毫不猶豫選擇報警處理,然而現在他卻不希望楚楚再費神去面對警方偵訊,以及擔負被矮子狼報複的危險。

比起以往只是將她放在家中,認爲給她名分跟富裕無缺的生活就是最好的對待方式,他現在似乎更在意她的感受跟處境了。

想起那雙明亮璀璨的瞳眸、慧黠而足以震懾人心的氣勢,還有那桌精致出色的菜肴,他目光不自覺的柔和起來。

「一日爲夫,終身爲夫」嗎?可惜她不知道,他們從來就不是真正的夫妻。

京岷的俊臉露出苦笑,一聲歎息逸出了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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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京岷維護前妻的意思表達得十分清楚,京家傭人因此全都對楚婧轉了態度,個個恭敬順從好使喚得很,讓楚婧的日子過得省心不少。雖然京岚還是沒有給她什麼好臉色,但至少礙于京岷的威嚴,倒也沒有做什麼欺負她的事。

不過現在她要擔心的也不是京家的問題,而是自己火燒屁股的債務。

誰知道那群地痞流氓什麼時候會再找上門?她可不能讓他們上京家來,否則到時不但她丟臉,還會將京岷扯進去,那是她最不想見到的。

自己的債務,她自己解決,只是她腦中成型的計畫還是需要一筆資金支援才行。

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她將自己關在房中,認真的把腦中的盤算付諸文字,一一寫在紙上,用現代人的說法,也就是「投資企劃書」。

在她修修改改、好不容易才滿意的放下筆時,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她頭也沒擡的道。

「媽咪。」一道小身影朝她奔來,站在她身邊,等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波波,回來了?」楚婧微笑揚睫,掐掐他的臉蛋,腦中想的卻是另一道挺拔的身影,「把拔呢?」

「樓下。」京波回答。

「媽咪先帶你回房間洗手換衣服,然後有話跟把拔說,等媽咪跟把拔談完事情再過去陪你,好嗎?」楚婧拉著他的手道。

「好,波波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媽咪你慢慢來沒關系。」京波小大人似的道。

「你這小子。」楚婧失笑地揉亂他的頭發,牽著他的手回房盥洗。拿了幾本圖畫書讓他打發時間後,她又回頭去尋找京岷。

看著她走進書房,京岷詢問的挑起眉。

「還在忙?」她醞釀著該怎麼開口,先隨便扯了個話題。

「一點小事罷了。」京岷將身子往椅背靠,目光在她臉上梭巡,然後落在她手中拿著的紙上,「需要我幫忙?」

既然他問了,楚婧也不客氣,直接把手上的紙張遞上前,放在桌上。

「這是?」京岷拿起寫得密密麻麻的幾張a4大小紙張隨意翻閱著,眸底閃過訝異,眉毛輕挑。上頭的筆迹端正秀麗,卻不是用原子筆寫的,而是一字一字用小楷毛筆寫出來的,讓人驚詫又贊歎,現代已經沒人這樣寫報告了吧?

「這是將咖啡廳改造成複古茶坊的想法。」楚婧有點緊張的解釋。

「我沒想到你毛筆字寫得這麼好。你很有心,想到用毛筆字寫企劃來吸引人。」京岷贊賞的點頭。

楚婧愣了愣,她只是因爲用不慣原子筆,所以才叫傭人替她找來墨水毛筆讓她使用,但既然他要這樣解讀,她當然不會否認,「我的確很用心,你一定會滿意的。」

「是嗎?」京岷一笑,垂眸仔細閱讀起來。只見裏面除了列出茶坊裝潢的走向擺設外,還有與衆不同的菜單以及經營理念跟預期營收,雖然只是個大概的構思,但的確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沒想到她還有這個能力,可以想出這樣的改造企劃,跟當初那個搞垮一間小咖啡廳的女人根本判若兩人。

「怎麼樣?你覺得可行嗎?」楚婧的心彷佛吊在半空中,期待的等著他評論。

「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京岷望向她,目光熠熠發亮。

「嗯,我想一間店要成功,一定要有它的獨特性,或許已經有人嘗試複古路線,但我相信我絕對會是最道地的。」楚婧自信滿滿的道。

看著她美麗的臉蛋宛若發出絢麗的光芒,京岷的視線竟無法自她臉上移開。他從未在她身上看到過這種美,某種莫名的悸動霎時閃過心頭。

見他望著她沈默不語,楚婧的心跳益發急促,繼續道:「這絕對是個可以賺錢的想法,我是想給外人賺不如自己人賺,所以……」她咬牙問:「你有沒有興趣投資?」

見她期待卻又羞窘的嬌俏表情,京岷的唇瓣忍不住微揚,身子靠向椅背,好整以暇的瞅著她。

「當然,我絕對不會讓你吃虧。這樣好不好,若有賺錢就算你的,賠錢算我的,你穩賺不賠,我夠有誠意了吧?」只要有資金挹注,她相信自己可以把茶坊經營成功。

京岷終于輕笑出聲,「這種只賠不賺的生意你也肯做?」他喜歡她這樣充滿生命力的樣子,有別于以往。

「對我來說只要你願意投資,我就穩賺不賠。」她堅定的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我就把這個好機會讓給別人喽。」她表面雖然鎮定,其實內心忐忑極了。

慾擒故縱?她的這個小小心機,京岷非但不覺得不愉快,反而感到可愛極了,眉眼都染上一層笑意。

「怎麼樣?你倒是說說話啊!」楚婧快要無法維持臉上不在意的面具了,語氣也略帶急促。

京岷微微一哂,緩緩道:「我不缺錢,若要我投資,我要的回報不是錢。」

「不是錢?」楚婧困惑的擰起眉,「那你要什麼?」

「你。」京岷咧唇笑道,凝視著她的眼神幽深難懂,讓人怦然心動。

「我?」楚婧的眼珠霎時瞪得又圓又大,整張臉瞬間燒燙起來,「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就算我們結、結過婚,也不能這麼……這麼婬、婬穢放肆……」

「婬穢放肆?」京岷打斷她艱困結巴的話語,失笑道:「你想到哪裏去了」

楚婧咬著下唇,臉龐漲紅得有如熟透的番茄,「不就是你講的那樣嗎?」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你陪我出席一場慈善拍賣晚會。」京岷眸底閃著促狹的笑意。

楚婧錯愕的怔愣住,爲自己的誤解感到羞愧難當,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埋進去。

老天爺,她怎麼會想到那邊去?真是羞死人了。

看她一臉羞窘,美得嬌豔慾滴,京岷心頭一悸,竟有股想將她擁入懷中的沖動。他猛地一震,訝異自己對她産生的心思,趕緊收斂心神回複平靜道:「你願意嗎?」

「就這樣?」她反問,但問完又後悔,這樣問好像她覺得他沒那種邪惡念頭很可惜似的。

「就這樣。」看她一副想要把自己舌頭咬掉的窘迫神態,京岷忍不住又笑了。

「那當然好,再好也不過了。」楚婧清清喉嚨,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大方一點。

京岷緩緩的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楚婧遲疑地看著他的大掌,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大到說不定連遠在二樓的京波都聽得到了。

看著她嫣紅的雙頰,京岷心底某處瞬間柔軟起來,伸出手抓起她垂在身側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中,深深的瞅著她道:「別忘了,慈善晚會。」

他的大掌厚實而溫暖,微微粗糙的掌心擦過她柔嫩的肌膚,揚起一陣酥麻直竄心坎,讓她羞得快要暈過去了。

雖然任楚楚的身子連孩子都生過了,自然少不了生子前必經的男女歡愛,但要知道,目前這身體裏的魂魄可是個未經人事的千金之軀,光這樣握著手就夠她刺激的了。

「嗯。」所有的悸動化作一聲輕柔的低應,楚婧羞赧到連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垂睫道:「那、那我先去陪波波了。」沒等他回答,她快步轉身走出了書房。

京岷從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喜歡看她笑,更不知道她一向幽怨哀憐的臉龐竟有這麼多變豐富的表情,有時氣勢迫人,有時閑適淡然;有時慧黠靈動,有時高雅大方;有時又是這樣羞澀婉轉,嬌嗔可人。

一抹溫柔的暖意徐徐流過心頭,那是他從未對她産生過的情愫,如果當初一開始她就是這種模樣,他們的婚姻還會走到分崩離析的地步嗎?

經營茶坊的計畫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有了京岷的資金幫助,楚婧很快就照著自己的想法將咖啡廳重新裝潢,甚至租下了整棟樓擴大營業,將大楚最有名氣的「煙波茶坊」整個複製到現代,連店名都一字未改,徹底的古色古香,還特地走訪了莺歌大大小小的窯場,希望可以燒出最接近大楚花色款式的碗盤茶具。

除此之外,連外場服務人員的店小二製服也是她先繪出圖樣來才請人照著製作。當然,茶坊最主要的菜單更花了她很大心力,絞盡腦汁列出各式各樣吸引人的菜色,然後一道道的吩咐廚子照著她交代的方式去烹煮,一些已經失傳或少見的小點心更是她複古茶坊的一大賣點。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的進行,只等准備妥當就可以隆重開幕了。楚婧滿意的在茶坊內巡視著,務必要讓茶坊完美的重生,這可是她在這裏翻身的唯一機會,絕對不能搞砸。

「等等,那個花瓶不要放那邊,那邊容易妨礙行走,還是放這邊角落吧。」楚婧喊住了正在擺置花瓶的年輕男子吩咐。

「是,老板。」年輕男子望向她,朝她笑了笑,他正是當初唯一留下繼續工作的柯文青。

楚婧輕輕颔首,對他贊賞的一笑,這個大男孩很勤奮,還在念大學夜間部就半工半讀,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青年。

當初留他是留對了,也因爲知道他的難處,所以從茶坊籌備期開始,她就如常支付他薪水,也或許是如此,他做得更勤快了,只要有空就會來幫忙,即便不是自己的工作範疇也毫不計較。

再想想那喬伯安,把虧空的錢補足後,見她又大張旗鼓要重起爐竈,竟還厚著臉皮想繼續留下來當管事?真是可笑,結果被她狠狠的削一頓之後才又夾著尾巴離開。

要不是他真有把吞進去的公款吐出來,她非上衙門——不,上警局告他不可。

真是不管在哪個地方,都有這種無恥貪婪之徒……

「楚楚……」

楚婧還在想著,店門口卻傳來了呼喚聲,一個身影往裏頭探頭探腦。她舉步上前,不解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你先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倒債連累你的,我也是逼不得已、走投無路所以才躲起來,真的對不起。」女子一開口就先認錯,雙手合十懇求著,就差沒跪下來。

楚婧微蹙眉頭,心中暗忖對方的身分,試探的斥道:「你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我……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好心替我作保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是我蕭玉嬌不是人,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說著,蕭玉嬌還真的雙膝一屈,跪了下來。

蕭玉嬌……喔,原來就是那個害任楚楚因作保而使豪宅被拍賣的元凶啊?楚婧冷冷扯唇,「所以你是來還錢的?」

蕭玉嬌一愣,嗫嚅著道:「我……我沒錢。」

「那你來找我幹麼?該不會是妄想我會再做一次保人吧?」楚婧嗤笑了聲。

「欸,楚楚,你怎麼好像變了……」蕭玉嬌不確定的看著她,連臉上愧疚得想死的表情都忘記做了。

「是嗎,可能是被朋友背叛,遭受到太大的打擊吧。」楚婧淡道:「如果你不是要還錢,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楚楚。」蕭玉嬌趕緊扯住她的裙擺,悲戚的擠出點眼淚道:「楚楚,你一定要幫幫我啊。」

「我幫你幫到房子被查封,你覺得我還敢幫你嗎?」楚婧皺眉反問。

「你一向最溫柔善良,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我餓死的對吧?我只希望你能賞我一口飯吃,讓我在茶坊工作就好。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欠你的錢就從薪水裏扣,可以嗎?我求你。」

「你要在我這邊工作?」這倒出乎楚婧的意料之外。

「嗯,我一邊工作一邊還錢,這樣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再消失不見了。」蕭玉嬌連忙點頭。

楚婧沈吟片刻後斷然搖頭,「不用了,我已經找足人手,不缺人。」

「楚楚,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分上,你就可憐可憐我,給我一份工作吧!算我求你、拜托你,你若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一邊說,蕭玉嬌竟磕起頭來了。

這女人怎麼這麼糾纏不清啊?楚婧煩躁的看著一直磕頭的蕭玉嬌,店門外也開始聚集看熱鬧的路人,看樣子這女人是真的不打算罷休了。

「你快起來吧。」她不耐煩的道。若是在大楚,她早遣人將她拉出去了,再不然就狠狠打幾大板再趕出去,偏偏這裏是民主自由國家,她無法幹涉任何人的行爲,可若蕭玉嬌每天跪在店門口,那又成何體統。

「你答應了?」蕭玉嬌站起身,馬上換了一副笑臉。

楚婧瞟了她的額頭一眼,光滑無傷,方才的磕頭看來根本就是假動作嘛,「算了,你要是願意好好工作,慢慢還錢也還算有良知。」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做,不會再讓你失望。」蕭玉嬌再三保證,伸手就想挽上她的手臂。

「嗯。」楚婧不著痕迹的閃開她,淡淡應聲,「那你明天再過來吧。」

看楚婧冷淡倨傲的神態,跟以往那個哄幾句就心軟的模樣有天壤之別,蕭玉嬌暗暗驚奇,不過也沒有多說,陪笑幾句就轉身走出了店門。

一踏出店外,她不由得回頭看了看裝潢得古色古香、好似真走進了古代的茶坊,臉上露出欣羨的神色。

誰會想到那女人居然還能東山再起,而且這次似乎還胸有成竹,搞得有模有樣的,依照自己原本對她的認識,只要輕言軟語幾句肯定就能讓她原諒自己,可沒想到剛剛自己不但得下跪,還得磕頭?

想到任楚楚冷酷厭煩的表情,蕭玉嬌不禁打了個寒顫,第一次在面對她時有種恐懼的感覺,好像在面對什麼高貴的公主一樣。

那一身在上位者的氣勢,會是因爲有京家當靠山嗎?

還在猜想,手機鈴聲已經響起,她低頭看了看來電顯示,刻不容緩的接起電話,恭敬出聲……

才送走了蕭玉嬌,後邊又傳來焦急的叫喚聲。

「老板,麻煩您到廚房一下。」二廚熊貝急忙沖出來喊人。

「怎麼了?」楚婧皺皺眉,快步走向廚房,只見廚房內一個高壯的男子臭著一張臉,冷眼看向面前委屈落淚的女子,周遭則圍了一群員工,或是看戲,或是出口緩頰。

「你們若沒事做的話就可以先回去了,若還有事,就快去把事做好。」楚婧不悅的出聲命令。

幾個員工看她走進來,識相的摸摸鼻子,一哄而散。

等淨空廚房之後,楚婧才詢問那名臭臉男子,「怎麼回事?」

「我不跟這種沒廚師自覺的人工作。」高柏面無表情的道。

楚婧將視線望向哭得像淚人兒的女子,女子抽抽噎噎的道:「我……我不過是想將煮好的肉拿起來切……」

「對,在剛剁過生牛肉的砧板上。」高柏冷冷補充,「你連廚師基本的常識都沒有,根本不適合當廚師。」

「我以爲那是乾淨的,所以——」

「你是瞎子嗎?如果不是,那你就是白癡,連乾淨的砧板跟染有血漬的砧板都分不清。」高柏扯出一抹諷刺的嘲笑。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罵我?」女子懊惱的反駁。

「怕挨罵就滾回家當你的大小姐,少在這邊礙手礙腳。」高柏冷哼了聲。

「我……我不做可以了吧?」女子跺跺腳,脫下圍裙,嗚咽一聲沖了出去。

「欸。」楚婧輕歎一聲,她都還沒開口講話耶。茶坊尚未開幕,只是試做菜色,她請的這位大廚已經罵跑好幾個助手了。

高柏睇了她一眼,轉身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你……其實講話可以婉轉一點。」看著他的背影,她開口道。

「我沒空浪費唇舌。」高柏淡淡道,沒有回頭。

面對他的直接,楚婧也不惱怒,當初上門應征的廚師,只有他能完美做出她想要的菜色,連味道都跟她記憶中的幾乎一樣,所以即便他個性隂沈古怪,不喜歡跟人交際說話,她還是決定雇用他。

不過他還真是挺難相處,尤其講話更是毫不留情,常得罪人也不以爲意。

「高柏,我尊重你的專業,但人的資質本來就各有不同,我希望你能稍微包涵一下那些不及你出色的人——」

咚!

忽地,她的話被刀子揷上砧板的聲音給打斷。

高柏緩緩轉過身,漆黑的眸子緊盯著她,「我就是這個樣子,不要試圖改變我。如果你不滿意,可以解雇我。」

面對他高大身軀的壓迫,楚婧的心猛然漏跳一拍,眼前的男人有張充滿野性的帥氣臉龐,宛若獵豹的雙眼冰冷銳利,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相較于京岷那種冷漠俊逸的氣質,他的好看是另一種充滿侵略性的狂野,令人有點畏懼他的接近。雖說她已經逐漸適應這邊比大楚還要開放的男女互動方式,但突然這樣近距離的跟他獨處,她還是忍不住緊張,心跳微微加快。

「我很欣賞你的廚藝,現在也很需要你替我做事,所以我不會解雇你,但我不確定我能容忍你古怪的個性到什麼程度,或許哪天受不了時,我就會請你走人。」楚婧深吸口氣,表明自己立場。

高柏沒料到她會這麼坦率,微微彎下了身子,俯視著比自己矮上一個頭的她,他饒富興味的瞅著她半晌,直到楚婧覺得自己快要窒息時,他才又站直身子點了點頭,隨即悶不吭聲的轉過身,不再理她。

楚婧暗籲口氣,撫了撫胸口,睨了眼他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冷漠背影,搖搖頭轉身走開。
雖然每天忙得昏頭轉向,白天在茶坊監督,下午趕在京波回家前返家,然後晚上陪伴京波閱讀、玩遊戲,直到睡前才能稍微喘口氣歇息,但楚婧依然很開心。

這可是她第一次創業擁有自己的店面呢——任楚楚的咖啡廳可不能算在她頭上。比起以往當公主時養尊處優的生活,這種事事親力親爲、眼看一切從無到有的成就感,讓她更感快活跟充實。

啊,這真是個美好的時代啊,女人不但擁有跟男人平起平坐的權利,還可以隨心所慾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越來越適應這個世界,也越來越喜歡這裏的生活,上輩子的哀愁與恩怨似乎已逐漸隨著時間流逝而沖淡了不少。

今天,她一樣拖著疲憊卻愉悅的身心走回家,但才踏進家門,就嗅到一股不對勁的味道。

「您回來了。」王媽站在玄關接過她的包包,恭敬的迎接她。自從上回她給了王媽下馬威隨後又讓京岷給王媽加薪後,王媽如今對她可是服服貼貼。「任小姐,老爺子來了。」王媽朝客廳暗示的瞟了眼,隨即不敢再多說,退了下去。

老爺子?楚婧蹙眉,在腦海中搜尋京岷曾對她介紹過的京家成員,心中大概有了底,神態溫婉恬靜的朝客廳走去。

只見一個白發白須的老人坐在單人沙發上,旁邊還放了張奇怪的椅子——後來她才知道是輪椅。老人微垂著眼睫,穿著一件深藍色針織衣、寬松的黑色棉麻長褲,瘦小的身軀看似不堪一擊,卻又散發出懾人的威嚴。

這就是京家的大家長京磊,也是京岷的爺爺?

楚婧目光掃過戰戰兢兢站在一旁的程曉茵,眉梢輕輕挑了挑。

「爺爺。」程曉茵上前朝老人恭敬的喊了聲,老人卻眼皮微擡,愛理不理的瞥了她一眼。「楚楚,爺爺想知道,你要怎樣才肯離開京家?只要不是太離譜的要求,爺爺都答應。」她難得輕聲細語,好像多賢淑似的,在老爺子面前扮演乖順的孫媳婦。

「爺爺,我沒打算離開京家。」楚婧不卑不亢的道。

聞言,京磊眉頭一皺,第一次正眼看向她,眸中的厲色甚至比京岷板起臉時還要嚇人,果然是祖孫啊。

楚婧挺直背脊,毫無畏懼的迎視回去。

京磊眸中閃過一抹詫異,審視的半眯起眼,肅穆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

「楚楚,爺爺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知道你跟波波有困難,所以願意幫你們另外找個安身之處,然後給你們一筆安家費,你覺得呢?」程曉茵裝出笑臉繼續道。

沒錯,老爺子會來就是她去通風報信的,家中企業雖說已交給大伯京岷打理,但大家長老爺子可還在呢,就連京岷,面對老爺子也不得不賣幾分面子。

「謝謝爺爺的好意,不過我回京家的目的不是爲了錢,而是希望波波可以在健全的家庭中成長,有爸爸也有媽媽。至于錢,我自己會賺,請您放心。」楚婧淡道。

「你若有能力的話,就不會落魄到這種地步。」京磊緩緩開口了,語氣冰冷。

「人有失手,馬有亂蹄,我相信爺爺的人生也不會一直都是處在高峯,也有低潮過不是嗎?」楚婧語氣恭順的反問。

京磊這次不再掩飾自己的驚訝了,他微眯的眼眸倏地睜開,定定的打量眼前的女人。

今天的她以鑲著晶鑽的小發夾斜夾上浏海,臉上脂粉未施,素淨清麗,穿著米白色滾蕾絲棉質七分袖襯衫,搭一件藕色紗質裙子,顯得高雅脫俗。

他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前孫媳婦是美麗的女人,卻也認爲長孫只是一時迷惑于她的外表,加上她意外懷孕所以才會堅持將人娶進門。他們婚後,他更確定了這女人只是個好看的花瓶,個性說好聽是溫柔乖巧,說難聽就是怯懦沒用,整天只會哭喪著臉像只驚慌失措的小白[tù],根本就上不了臺面。

可今天,她第一次敢回視他的眸光,堅定且毫不畏懼,態度平穩得體,神色自若,簡直是讓他另眼相看。

「楚楚,你怎麼可以這樣對爺爺說話?真是太不知好歹了,還不快跟爺爺道歉。」程曉茵搶在京磊開口之前輕斥楚婧。

「弟妹,即便我跟京岷已經離婚,但畢竟是京家曾長孫的母親,若論輩分,這裏你最小,似乎輪不到你開口才是。」楚婧笑得甜美,美眸彎成兩道燦亮的月牙。

程曉茵臉色變了變,僞裝的親和溫柔幾乎要挂不住。誰是她弟妹啊?呿!可惜礙于京磊在場,她也只能暫時忍下。

京磊審視楚婧半晌,緩緩開口,「聽說你之前發生過車禍,昏迷了好一陣子?」

楚婧心一跳,面容卻平靜的道:「是的,爺爺。」

「不但如此,而且還失去記憶。」程曉茵補充,「可能是這樣,所以楚楚的個性……真的變很多。」她故意頓了頓,暗諷。

「大概是因爲鬼門關前走一遭,讓我知道生命可貴,不能再任由人隨意欺淩壓迫,也別老想著迎合誰,委屈了自己。」楚婧不鹹不淡的接腔。

「楚楚,你怎麼這樣講?好像我們大家以前對你有多壞一樣?」程曉茵瞥了眼京磊,將他納入「大家」之中。

「弟妹,你忘記我失去記憶了嗎?過去是怎樣我全都忘了,有沒有已經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以後我們要好好相處,不要讓爺爺到現在還要爲我們這些小輩操煩。」意思就是別動不動就搬出老人家,她可不吃這一套。

「欸,明明當初就是你自己硬要跟大伯離婚的,我們可是攔都攔不住,現在你又說回來就回來,誰知道你存了什麼心?我也是怕大伯跟波波再受到傷害,所以才請爺爺過來做主,你說話可要憑良心啊。」程曉茵再也忍不住,出聲反駁。

「夠了!」京磊打斷她們的針鋒相對,沈聲道:「既然你有自信可以成爲京家稱職的長媳,那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爺爺……」程曉茵錯愕的看著他,他的意思是接納這女人回來了?

「優勝劣敗一向是京家的生存法則,曉茵,你若真想爭口氣,就叫京峯長進點,不要只會在私下使些姦巧的手段。」京磊銳利的目光睨向臉色發白的程曉茵,隨即拄著手中的拐杖,用力敲了敲大理石地板。

跟著,一個身強體壯的男子從後頭站出來,攙扶他坐上旁邊的輪椅。

「我們回去吧。」不再管她們,京磊淡淡吩咐自己的看護,由著看護將他往外推出門。

楚婧跟在一旁,直到將京磊送出家門,才回頭看向雙眼都要冒出火來的程曉茵,莞爾道:「剛剛你說了那麼多話應該很渴吧,要喝杯茶嗎?」

程曉茵咬咬牙,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沒好氣的道:「不用了。」

「是喔?那我就不送了。」楚婧沒將方才京磊離開後的門關上,就是等著直接再送走這個黃鼠狼。

程曉茵瞪她一眼,一股怒火竄上胸口差點沒嘔死,卻只能維持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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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 00:46:2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嚴的揚起下巴,蹬著三寸高跟鞋走出去。

送走了他們,楚婧這才得閑的踅回客廳,放松的輕籲一口氣。

在大楚時,她身處宮廷內權勢鬥爭的環境中,想不到現在到了京家,還是難逃這種爭權奪利的戲碼,真是讓她有點厭煩,也難怪那個脆弱的任楚楚會崩潰。

見過京家的大家長京磊後,她已能了解爲何京岷的個性會如此深沈,不懂表達情感,看來都是那個該死的「優勝劣敗」造成的吧,這簡直就跟王兄們爭奪皇位沒什麼兩樣了。

唉,她實在不願意再看到那種兄弟阋牆的場面,偏偏很多時候,這些事卻不是她能做主的……

她輕歎口氣,想起京岷那雙幽黑隂郁的眸子,心髒不自覺的微微抽痛起來。

哐啷——玻璃摔碎的聲音回蕩在裝潢貴氣的客廳中。

「好了,別氣了。」朱心怡安撫著女兒,一邊使眼色給傭人,示意他們快點收拾。

「這是怎麼回事?誰給女兒氣受了?」程孝信自房間走進客廳,看了看被扔碎在地的瓷杯,眉頭微擰。

「還不是京岷那個回鍋的前妻。」朱心怡撇撇唇,雍容華貴的臉上充滿不屑。

「前妻?」程孝信颦眉想了想,「那個女人也值得你生這麼大的氣?」印象中,對方毫無存在感,女兒不給人家氣受就不錯了。

「爸,你不知道,自從她車禍之後,整個人就像變了一個人,厚臉皮的要求我大伯跟她複合不說,還變得伶牙俐齒,爬到我頭上撒野起來了。」程曉茵咬牙道,氣呼呼的在沙發坐下。

「有這回事?」程孝信眉心的摺痕更深了。

「也不知道大伯是哪根筋不對,竟然答應讓她帶著波波回來,而且還處處維護,連傭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真以爲自己還是京家的女主人一樣,看了就讓人不順眼。」程曉茵忿然道。

「當初他們不就是因爲京岷的外遇問題才離婚的嗎?怎麼那女的又想回頭了?」程孝信困惑的問。

「哼,還不是在外頭欠了一屁股債,聽說連當初大伯給的房子都被法拍了,當然又想回來撈點好處。」程曉茵一臉輕蔑的說。

「其他人的反應呢?」程孝信問。

「京岚那個闖禍精當然很不高興,不過京峭是浪蕩子一貫的不管事,不表示意見。」

程孝信沈吟片刻,緩緩道:「算了,反正她也成不了什麼氣候,別理她。」

「老公,話不能這樣說,我們女兒可是從小捧在掌心裏呵護長大的,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女兒被欺負?」朱心怡替女兒打抱不平。

「對啊,爸,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張狂的模樣,甚至連老爺子都默許她留下,還暗諷我老公沒用呢。」虧她眼巴巴的跑去跟老爺子告狀,想說可以順便參上大伯一本,沒想到那女人不但引起老爺子的興趣,還倒打她一耙,害她被老爺子責罵。「嗚……氣死我了!我不管啦,爸,我一定要出這口氣!」程曉茵越想越生氣,焦躁的大喊。


「連老爺子都准她留下?可見對她印象還不差。」程孝信皺眉,「京家老爺看來還是偏向長孫多一些,他手上的那些股份,怕是最後也會留給京岷吧。」

「呿,光看京峯那扶不起的阿鬥樣,換作是我,也要偏愛京岷多一些。」朱心怡說出程家二老的心聲,這問題他們已經不知討論過多少次了。

「媽,那你當初爲何讓我嫁給京峯?現在還落井下石說那種風涼話!」就算京峯再差,生米已煮成熟飯,程曉茵也只能硬著頭皮挺丈夫了。

「哎呀,我不過說說而已,我們也是恨鐵不成鋼啊。」朱心怡趕緊改口,「他好歹也是你老公,我們怎麼可能幫外人不幫他?」

程曉茵沒好氣的白了母親一眼,腮幫子鼓得高高的,心中還是怒氣未消。

「不管怎樣,我看我們收購京華金控股份的動作要加快了,否則一旦老爺子真的傾向了長孫,事情就難辦了。」程孝信思索著道。

「爸,我不管,我一定要當上總裁夫人,你們一定要幫我。」程曉茵絕不會讓那個低下的女人霸占應該屬于她的位置。

「那當然。」程孝信點點頭,他聽話的女婿若能當上京華金控的總裁,對他們程氏企業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即便女兒不拜托,他也不會坐視不管。

「放心,我們一定會幫你的。」朱心怡拍拍女兒的手安慰,隨即又道:「不過女兒,你有沒有想過你也該趕緊生個孩子了?」如果能跟任楚楚一樣生出兒子,好歹講話也能大聲點。

「媽,我也想啊,可是京峯應酬這麼多,回家常常累都累死了,哪還……真是的,反正他就是個沒用的男人。」想到丈夫,程曉茵又是一陣惱怒。

「算了,至少他還算聽話,對你唯命是從的,也算難得了。」朱心怡怕女兒又抱怨當初他們兩老替她安排的婚姻有多差勁,趕緊替女婿緩頰。

程曉茵自嘲苦笑,幽幽的道:「是啊,他也就這一點好處。」

「聽說爺爺今天到家裏找你?」京岷猛地打開房門,臉色深沈隂鸷。

楚婧驚呼一聲,趕緊將剛脫下的上衣抱在胸前,遮住躶露的肌膚。

「呃?對不起。」京岷視線不小心掃過她露在衣服外的白皙肌膚,喉間不自覺一縮,迅速的背過身。

楚婧耳邊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全身血液好像全都沖上了腦門,一張臉绯紅似火,手忙腳亂的將剛脫下的衣服又穿回去。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她一顆心有如小鹿亂撞般怦怦直跳,臉上臊熱不堪,不用照鏡子都可以想像到自己此刻的臉肯定紅得像塗上一層朱漆。

她舉起手按住心口,大大的深呼吸幾口氣,直到確定自己無法平複紊亂的心跳後,才無奈的朝那高大背影道:「你可以轉過來了。」

京岷緩緩轉身,墨黑的瞳眸更加幽暗,瞅得楚婧全身又開始發熱起來。她一只手無意識的扯扯衣擺,好像十分擔心自己衣著不整。

「王媽說,爺爺今天有來過?」他開口道,聲音已沒了方才的低沈,而是帶點緊繃的粗嗄。

「嗯,我想是程曉茵去告的狀。」楚婧低垂著頭坐下,不好意思看向他,指著面前的椅子道:「坐。」

見她局促不安的忸怩神態,連帶讓京岷也尴尬起來,他在她前方坐下,輕咳一聲道:「他們沒有對你說些什麼吧?」

老天,他竟然像個情窦初開的年輕男孩般緊張無措?

「來者不善,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們當然沒有說什麼好話。」將心思放在京磊跟程曉茵造訪一事上,楚婧表現總算稍微自然了些。

京岷眉心倏地皺起,俊眸微沈,語氣卻醇厚和緩,「放心,我會去跟他們說清楚,叫他們不要再來煩你。」

他磁性的嗓音像道暖流滑過楚婧的心扉,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頂著一樣,讓她莫名的心安,「沒事,我自己就能應付。」

她眉目含笑的低語,白皙臉龐還浮著一層紅暈,是嬌羞而非怯懦,這是京岷在任楚楚臉上從未見過的神色,別有一番風情。

視線不由自主被她吸引,他不懂爲何以往幾年和她的相識,反而不及最近幾個月的相處讓他悸動?是因爲他以前太忽略她了嗎,所以遲至現在才發現她讓人驚訝著迷的多種樣貌?

京岷出神的凝視著她,困惑于自己內心翻滾的情感,突然站起身道:「沒事就好,若有什麼麻煩,記得告訴我。」

「嗯,我知道。」楚婧跟著站起,對他這麼快就要離開感到有點失落。

「那,我先回房去了。」京岷發現其實竟然還想多待一會兒,想要多跟她說說話,因此嘴上雖說著告別的話,腳下卻遲遲不肯邁出一步。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因爲各懷心思,倒沒有感覺此刻的沈默有多尴尬。

忽然,樓下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依稀可以聽到京岚的大吼大叫。

京岷眉頭一皺,匆匆朝楚婧道:「你先休息吧。」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楚婧卻快步跟上前,「我陪你。」

這三個字熨燙了京岷的心,他原本緊繃的臉部線條霎時柔和許多,朝她點點頭,一起下樓。

「你們都滾,我不要喝茶。」客廳裏,京岚歪斜倒在沙發上,臉頰一片通紅,揮手撥開王媽遞上的熱茶。

「小姐,你喝太多了,喝點茶可以解解酒。」王媽耐心勸著。

「少羅唆,我就是要喝醉,你再羅唆我就叫大哥把你趕回家。」京岚嚷嚷著,看樣子是真的喝醉了。

「小姐,您小聲點,等等把少爺他們吵起來,又要挨罵了。」王媽把茶遞給後邊跟著的小蠻,舉起手指按在唇上道。

「怕什麼?我就是要把他們吵醒,憑什麼那個女人可以安穩的睡在我們京家」京岚非但不壓低聲音,還故意朝樓上大喊。

「憑她是我的女人,我兒子的母親。」

京岷冷靜的話語讓他身旁的楚婧芳心不禁悸動了下。

「少爺,任小姐。」王媽跟阿蠻看到他們一起下樓,趕緊喊道。

「你們先下去休息吧。」楚婧朝她們使了個眼色。

「是。」王媽跟阿蠻如釋重負,馬上點頭如搗蒜的退開。

「哼,狐假虎威,你真以爲你是這裏的女主人嗎,憑什麼使喚我家傭人!」京岚狠狠的瞪著楚婧。

「岚岚,你鬧夠了沒一個女孩子家整天玩到三更半夜才回來,像什麼話!」京岷怒火中燒的喝斥。

「大哥,嗝……我的好大哥,你什麼時候關心起我何時回家了?況且,我今天還算早的呢。」京岚不在乎的笑道,笑中卻藏著一抹抑郁。

「你看看你,喝成這樣!明天開始不許你晚上出門。」京岷命令的說。

「不許我晚上出門?大哥,你有沒有搞錯,你從來就不管我的,現在要端出大哥的身分了嗎?我問你,從爸媽過世之後,你何曾真正關心過我?」京岚藉酒壯膽,出言頂撞的問。

京岷臉色頓時沈下,下颚緊繃的線條顯示他的怒氣,但眸底一閃而逝的黯然卻讓楚婧看了好心疼。的確,或許在父母過世後他忙于工作而忽略了小妹,可她相信他不是不關心家人,只是不知該如何表達。

「好了好了,你先上去吧,這裏交給我。」楚婧不忍的輕聲道:「女人之間總是比較好說話。」

「你放屁!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你也不過是個貪圖富貴的賤女人,我看不起你!」京岚狠狠罵道。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三個人同時震了震。

「你打我你爲了她打我……我恨你,我討厭你!」京岚摀住臉頰,跌跌撞撞的沖回了房間。

「岚岚……」京岷錯愕的看著自己的手掌,臉上布滿了懊悔。

「我去看看她。」楚婧雖然很欣慰他維護自己,但看他如此自責,她也不好過。

「不用了,別管她。」京岷咬咬牙,垂下了手。

「京岷,我知道你剛剛是無心的,但關心不能只靠打罵威嚇,這樣只會讓你們兄妹的感情越來越疏遠。」楚婧緩緩道。

京岷睇她一眼,眸底閃過訝異,「你不氣她總是對你出言不遜?」以前的她根本就完全不想接近京岚,能避則避,更不可能跟他說這些勸慰的話。

「她也是爲你好,怕你被我騙了吧。」楚婧苦笑,坦然道:「她是你妹妹,我不會跟她計較的。」

「楚楚……」京岷的心彷佛被什麼牽動了,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一股灼燙的感覺自他掌心傳來,讓楚婧的臉龐霎時紅若彩霞,小手被裹在他的大掌中,她竟貪戀的不想抽開。

「謝謝你。」看著她染上嬌羞的容顔,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掌下細膩的觸感亦在他體內勾起一陣騒動,讓他不由得微微收緊了手。

「你幫我的才多,我這只是舉手之勞,不必言謝。」楚婧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自胸口跳出來了,羞赧得連耳根子都紅透,忙道:「我去看看京岚吧。」

看她害臊成這副德性,感覺保守又純潔,京岷心神一蕩,胸臆盈滿了憐愛。「還是算了,她現在正在氣頭上,我不希望你去受氣。」他的語氣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溺。

楚婧心一甜,漾起了笑,眸底閃著慧黠的光芒,「你看我這次回來,可怕過誰?」

京岷愣了愣,唇瓣一揚,點點頭,這才依依不舍的松開手。

楚婧收回了手,給了他保證的一眼,轉身走開。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京岷將方才握著她的手緩緩攢緊,放到了心口上,掌心的余溫與底下翻騰的情感相呼應,讓他的黑眸更深了些。

京岚的房間內,處處可見年輕少女的可愛布置,一室浪漫粉紅色的各式布偶娃娃,反應了二十歲女生稚氣未脫的青春氣息。

是啊,京岚還只是個二十歲的女孩,比她在大楚死亡時的年紀還要小上一、兩歲呢。在大楚,她二十出頭還沒嫁人生子已是異數,只是大楚女子從小接受相夫教子的女訓教導,又身處妻妾爭寵奪權的鬥爭環境中,即使年紀相當,比起現代人也算是成熟沈穩多了。

「你出去,誰准你進來的?」

楚婧才走進房間,一個枕頭便隨著斥罵聲迎面扔來。她微微一閃,枕頭掃過她的發梢撞上門扉,頹然落地。

「滾,你給我滾!」京岚聲嘶力竭地大喊,發絲淩亂,雙眼哭得像兩顆核桃般紅腫。

楚婧瞅她一眼,迳自走進浴室擰了條溫毛巾出來遞給她,「擦擦臉吧。」

「用不著你假好心。」京岚一把揮落她手上的毛巾,咬牙切齒的瞪著她。

楚婧眉頭輕擰,拾起毛巾又回浴室將它洗了一遍,然後重複方才的動作。

京岚一樣沒給她好臉色,又揮掉毛巾,挑釁的瞅著她。

楚婧咬了咬牙,想起京岷自責悲傷的神色,忍住氣彎腰再撿起毛巾,一樣走回浴室重來一遍。

就這樣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相同的戲碼,京岚總算沈不住氣,不再拍掉毛巾了,而是充滿敵意的瞪著楚婧,「你到底想怎樣?煩不煩啊!」

「擦臉。」楚婧淡淡道,拿著毛巾的手堅定地伸到她面前。

她的語氣清淡,卻帶著某種讓人畏懼的氣勢,眼神就像貴族睥睨平民一般,令京岚愣了愣,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她已經伸出手接過了毛巾。

「可以了吧,你可以滾了吧?」京岚懊惱自己敗下陣來,嘴上猶不甘願的嚷道,臉蛋因酒氣而醺紅了一片。

「剛剛的事,你大哥他不是故意的,他也很自責。」楚婧緩緩開口。

「閉嘴,還不是因爲你!大哥吃錯葯才接你回來,我可沒這麼笨,你少來討好我,我不吃你這一套。」京岚臉色一變,又將毛巾扔向她。

楚婧任由毛巾砸在自己身上,美麗的臉龐波瀾不興,瞳眸卻驟地一沈,輕斥道:「夠了,京岚,你對我有所誤解,所以我不怪你,我現在就跟你說清楚,我目前的確是需要你大哥幫忙,但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圖謀京家一毛錢,信不信隨你。至于你,也該長大了,不要仗著自己年紀小就驕縱任性,讓大家擔心。」

「你……你教訓我你……」京岚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又驚又氣,酒氣倏地在胸口翻滾,化爲一陣惡心感沖出喉頭,一個彎身,她淅瀝嘩啦的吐了出來。

見狀,楚婧趕緊上前輕拍她的背。

「我不要你管,你走!」京岚吐得虛脫,臉色蒼白。

「我也不想管,如果你不是京岷的妹妹,我才不管你。」楚婧眉心微皺,蹲下身幫忙處理她吐出來的穢物。

京岚見她似乎毫不嫌惡的擦拭著地板的汙穢,不由得微微怔愣住。

「總之,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管定你了!走,去把這一身洗乾淨。」楚婧不容置疑的握住京岚的手腕,把這小女生拉進浴室。

如果她判斷得沒錯,京岚根本就只是個想要藉胡作非爲來吸引大家注意與關心的寂寞女孩罷了,其實本性並不壞,還有得救。沖著對方是京岷的妹妹這一點,她也無法置之不理,決定非要把這個走偏的女孩給拉回正途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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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 00:46: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京岷知道自己不該任由視線這樣放肆地盯著楚婧,但他就是無法控製自己,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

今晚是由京華金控主辦的慈善拍賣晚會,貴賓雲集,身爲主辦單位總裁的他跟前妻自然成爲衆所矚目的焦點。先不說他們之間分和曲折的感情故事本就是最近上流社會盛傳的八卦話題,就憑今天任楚楚宛若脫胎換骨的驚人美貌與氣度,也夠讓他們發出驚訝的贊歎了。

今晚的她挽起一頭烏黑秀發,發型典雅高貴,特殊而少見,一層一層蓬松翻卷,間或揷著鑲有各色寶石的發簪;身著一襲夏姿緞面香槟色改良旗袍,裙擺綴以蕾絲刺繡及手工珠飾,優雅柔美,將她窈窕的身段完美呈現出來,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孩子的媽。

今天的任楚楚今非昔比,儀態大方,風姿動人,一身尊貴氣質和身段跟以前那個畏縮怯懦、害怕衆人目光的女人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這真的是她嗎?」

「怎麼可能?整個人氣質都不同了。」

「你們看看,她竟然不會發抖了耶。」

在場人士竊竊私語,紛紛對挽著京岷入場的楚婧上下打量,發出驚歎的啧啧聲。

「大家怎麼都這樣看我?我今天裝扮得很古怪嗎?」楚婧沒有忽略衆人投射而來的眼光,扯唇一笑。

「應該是你今天太美了。」京岷的黑眸熠熠發亮,瞅得她心跳加快。

「你什麼時候嘴這麼甜了?」楚婧心頭一喜,羞澀得垂下眼睫,視線放在她挽著的手臂上。

若說她美,今天的他才是英俊到讓她老是不由自主的偷偷瞄向他——濃密的短發往後梳起,露出方正飽滿的額頭,立體的五官如雕刻般俊美,眸黑似墨;薄唇噙著一抹淺笑,柔和了他臉上的冷肅,一身窄領鐵灰條紋西裝搭配細版領帶,襯托出他高大修長的身形,英挺偉岸。

京岷微微扯起唇角,大掌將她虛放在自己臂上的小手往內拉了拉,讓她不得不更貼近他,「大家都在看,我們可不能讓他們看出破綻。」他微微傾向她,在她耳邊低聲提醒,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際,讓她又是一陣心悸。

楚婧點點頭,在大楚時她曾跟著父王接見朝貢的一班外國使節,那時都不怕了,此刻又怎麼會怯場?她笑容恬淡,下巴微揚,忍住與他肢體碰觸的心頭騒動,忽略手下傳來的堅實觸感及灼燙溫度,輕靠著他走進了會場。

這瞬間,這場慈善晚宴的焦點已經不再是那些被拿出來拍賣的昂貴古物或珠寶名畫,而是這一對光彩耀眼的璧人了。多麼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啊,奇怪了,以前怎麼就沒人有這種感覺呢?

他們一進會場,一波接一波上前攀談的人潮就沒斷過,大部分都是對楚婧好奇而想一窺究竟的人,然後在跟她交談後,全都帶著贊賞的表情離開。

如今的任楚楚應對自如,態度落落大方,高貴的氣質宛如天生,舉手投足皆是風采,那些原本帶著妒意上前想戳破她真面目、嘲弄她的人,全給嚇得退下了。

任楚楚真的不一樣了,也難怪京岷會再度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連身邊那個曾傳出跟他有過婚外情的女秘書都被打入了冷宮。

耳語如星火燎原般的在宴會中傳開,讓兩個女人同時臉色難看。

「我沒騙你吧?任楚楚也不知道對我大伯下了什麼蠱,如果你再不加油一點,我看他們很快就會再婚了。」程曉茵怨妒的看著站在京岷身邊的楚婧,故意在羅倪耳邊搧風點火。

羅倪的目光同樣停留在這兩人身上,豔麗的美眸幾乎要冒出火來,「那個女人對京岷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她只是想要利用京家的財富跟權勢替她解決麻煩罷了。」她恨得牙癢癢,今天站在京岷身邊接受大家贊歎的女人,應該是她才對。

「我們都知道啊,她只是要利用兒子回來爭奪家産,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喜歡過她,在我眼中能夠讓我服氣、接受她成爲京家長媳的女人也只有你了。當初你能讓他們因你而離婚,可見你在大伯心中還是有分量的,現在就看你怎麼去抓住他了。」程曉茵繼續鼓動道。

羅倪眉頭微蹙,有口難言。他們怎麼會知道,當年的那段婚外情只是京岷要求她配合演出的一場戲,她跟他之間,完全不是他們想像的那種關系。

「總之我話就說到這裏,你也親眼看到了,總相信我沒騙你吧?你自己好好想想該怎麼解決她吧。」程曉茵佯裝同情,拍了拍羅倪的肩膀。

「謝謝。」羅倪皮笑肉不笑的扯唇,緊盯著楚婧的美眸微微一眯。她早就采取行動了,絕不會讓任楚楚好過。

程曉茵滿意的笑了,慢條斯理的走回丈夫跟父母身邊。

「老婆,你跟那女人說些什麼?」一等她坐回自己身邊,京峯馬上開口問。

程曉茵斜睨丈夫一眼,隂恻恻的道:「當然是去激化她跟任楚楚之間的矛盾,等她們狗咬狗一嘴毛,我就在旁邊看好戲。」

「喔,果然還是我的老婆大人聰明。」京峯狗腿的奉承著。

程曉茵看著自己的丈夫,即便穿著昂貴的armani西裝,渾身上下都是名牌,但頂上稀疏的毛發加上發福的身材,怎麼看怎麼不稱頭,哪能跟高大英挺的京岷比!就連那個浪蕩子京峭也是一派潇灑,怎麼偏偏丈夫就沒遺傳到京家優良的基因?自己明明外貌也不差,怎麼會是嫁給這樣的男人?

看著依偎在京岷身旁的任楚楚,她心底真是羨慕又嫉妒,接受那些贊歎目光的人,原本應該是她程曉茵才對啊。

「要是你能有出息點,我也用不著這麼累了。」她不滿的斜瞪丈夫一眼。

馬屁拍到馬腿上,不但沒有逗樂老婆反而惹來一頓好罵,京峯縮縮脖子,乾脆噤聲不語。

「女兒,給你老公一點面子吧。」坐在另一邊的朱心怡悄聲勸道。

「面子不是人給的,是自己掙來的,你看他這副豬頭豬腦的模樣,叫人家怎麼給他面子?」

程曉茵沒好氣的道,讓京峯聽得臉一陣青一陣白。

「小聲點,被別人聽見還要不要臉。」

程孝信看不下去的沈聲喝止,程曉茵這才悶悶不樂的閉嘴。

這邊剛吵完,那邊京岷已帶著楚婧入座,朝他們點頭致意。

程孝信也點頭回應,朝妻女跟女婿道:「你們也看看人家,光憑那身氣度,就不是你們學得來的。」

程曉茵臉色難看,朝母親道:「媽,等等絕不能喊輸她。」

朱心怡拍拍女兒的手,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媽一定替你出氣。」

不遠處,楚婧忽然覺得如芒刺在背,看向程曉茵一家人的方向,朝京岷問:「他們是誰?」

「弟妹的爸媽。」京岷淡道。

「難怪……」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給吃了似的。楚婧挑了下眉,故意朝程家人回以一個甜美的笑容。

京岷微微扯唇,眼中淨是自己沒發現的寵溺,「別理他們。」

「我知道,我才沒閑工夫理一些閑雜人等。」看到程家人臉色難看的沈下,她滿意的收回視線。

所以她會關心京岚,是因爲他嗎?京岷聽了,心頭流過一絲暖意,凝視著她的眸光更溫柔了。

「不是閑雜人等的人來找你了。」看見某人,楚婧原本發亮的美眸突然暗下,悶聲道。

京岷納悶的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羅倪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旁還隱約傳來其他人看好戲的竊竊私語。

「總裁,可以請您過來一下嗎?有些拍賣會的事情需要向您請示。」今日羅倪的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後,一身絲綢白襯衫外搭棗紅色套裝,勻稱的雙腿蹬著同色系的高跟鞋,將身段拉得更修長。

「這邊講就可以了。」京岷收起柔和的眸光,正色道。

「這邊不方便。」羅倪看了楚婧一眼。

「沒關系,你去吧。」楚婧胸口有股莫名的酸澀,但卻只能故作大方。

京岷猶豫的看她一眼,起身道:「我馬上回來。」

楚婧斂下眼睫颔首,不想讓他看到她莫名不悅的臉色,好像顯得她很在意他跟那個女人接近似的。

她是怎麼搞的?別說他們之間沒有關系,就算他真的又當回她丈夫,她不是之前才大方表示不會介意他有其他的女人嗎?爲什麼現在居然會感覺這麼不舒服,一口酸水都要噎到喉頭了?

「大伯也真是的,這樣也太不給你面子了吧?」程曉茵的聲音忽地響起。

楚婧神情閃過一抹厭惡,但再揚起眼睫時,臉上已是閑適淡雅的表情,心情彷佛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似的。

「傻女兒,既然她又回頭找京岷複合,想必是不在意他在外頭有女人的事,你真是白操心了。」朱心怡的聲音跟著傳來。

楚婧將視線移向程曉茵身邊的中年貴婦,淺笑道:「這位是程伯母吧?果然是雍容華貴,風韻猶存,真希望我以後到了您這種年紀,也能跟您一樣青春永駐。」

朱心怡沒想到自己夾槍帶棒的話會打在一團棉花上,人家甚至還誇獎起她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這話又講得這麼實在,誇得她挺高興的,她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怎麼回應,只能笑了笑。

「要像我媽這麼美,這麼有氣質,可不是隨便阿貓阿狗都可以做到的。」程曉茵不滿的用手肘碰了下母親,提醒她不要沈醉在三言兩語的奉承中。

「你說的對,弟妹,你長得應該比較像爸爸。」楚婧淺笑道。

程曉茵的臉色一變,一股火在胸口旺盛的燃燒,這話不是擺明她沒遺傳到母親的美貌,反倒跟父親一樣有著單眼皮的小眼睛跟突出的顴骨?

該死的任楚楚,竟然講到她的痛處!她氣得咬牙,扯出虛僞的笑容道:「我像誰倒不是重點,重點是有些人長得再美也沒用,自己的男人還不是毫不避諱的在外頭拈花惹草,哪像我老公對我忠心耿耿,我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叫他站他不敢坐。楚楚,不是我說你,女人啊,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抓緊男人的心。」

「抓緊他的心不如抓緊他的錢,伯母,您說對嗎?」楚婧故意挑她們不愛聽的來說,而且這程曉茵真該好好去大楚學學什麼叫婦德,老想踩在男人頭上,就不怕哪天摔下來跌死嗎?

果然說出真心話了吧!程曉茵眼睛一亮,正要發難,楚婧卻又開口了。

「我剛剛當然是在說笑啦,應該是抓住男人的胃才對,所以我才會特地去學了一手好菜,改天伯母也一起來嘗嘗看吧。」

這女人真不簡單,以往她怎麼就沒看出來呢?不僅總能反諷女兒的每次攻擊,還對她特別恭敬,害她也不好幫女兒說什麼,否則倒顯得自己沒有肚量了。

朱心怡暗忖著,勉強笑道:「那就先謝謝你了。不過,別怪我這個長輩提醒你,你在京家畢竟沒名沒分,言行舉止還是要有分寸才對。」

意思是她應該要對京家名正言順的二少奶奶溫順恭敬喽?楚婧心底暗哼一聲,淡淡道:「謝謝提醒,您放心,我對值得尊重的人,一向都很有分寸。」

那是指她不值得尊重喽?程曉茵氣得渾身發抖,正想開口,一旁突然有幾個女人走上前。

領頭的婦人揷話道:「你們在聊什麼?好像聊得很愉快,我可以加入嗎?」

她本不耐煩的想趕走這些礙手礙腳的人,可轉頭一看,臉上立刻堆滿討好的笑容,「張女士?我才想跟我媽去向您打招呼,沒想到您倒先過來了。」

張碩秋點點頭,視線卻是落在楚婧身上,感興趣的問:「好漂亮的發髻,可以告訴我是去哪間沙龍做的嗎?」

楚婧看了看站在面前大約五十出頭的婦人,她身子略顯福泰,臉上挂著和藹的笑容,眸底卻閃爍著精光。一身貴氣,胸口別了個紅寶石山茶花的胸針,看來肯定來頭不小,否則程曉茵不會這樣一臉巴結谄媚。

「這是我自己隨手胡綁的。」楚婧站起身,態度從容優雅,沒有任何怯懦,反而有種隱隱傲氣,「若您不嫌棄,只要有空,我隨時可爲您服務。」幸好在大楚時她曾好奇學著替母後盤發,所以這點小事她還行。

張碩秋的眸底閃過一抹驚訝,溫和的問:「真是漂亮聰慧啊,以前怎麼不常跟京總裁一起出來呢?」

「張女士,她已經跟我大伯離婚了,所以不算京家人。」程曉茵忍不住揷嘴道。

張碩秋掃了她一眼,彎起唇角,「離婚算什麼?我還離過兩次呢!只要自己有本事,還是一樣可以過得多采多姿。況且,誰規定離婚就不能複合的?我跟現任老公也是離婚又複合的。」

「呃?是……」程曉茵尴尬的點頭。

「這怎麼會一樣?張女士您擔任婦聯會主委,父親是退休上將,丈夫是大陸産業集團總裁,自己又是映宏電的董事長,像任楚楚這樣一個平凡的小人物怎麼能跟您比?」朱心怡趕緊接口道。

「我看她倒很有我年輕時的風采,說不定以後成就還比我高呢!至少她就比我美多了,哈哈哈。」張碩秋爽朗的笑道,一些跟在她身後的貴婦也跟著附和的笑了。

楚婧幾乎一下子就喜歡上這個貴而不驕的婦人,妍麗的臉蛋漾起真摯的笑容,「您過獎了。容顔會老,氣質跟內涵才是越陳越香、隽永不衰,我需要跟您學習的地方還很多,希望有機會可以多跟您請教。」

她儀態大方,說話平穩有條理,讓張碩秋又是一怔。

「我瞧你這小妮子的氣質跟內涵皆屬上乘,到底以前是誰亂傳一通,說你是個沒見過世面、無趣又貧乏的女人?真該抓出來打屁股。」

「是啊,有機會到我家坐坐吧。」

「我家也歡迎你喔。」

「我看下次聚會,就邀楚楚一起來好了。」

站在張碩秋旁的貴婦們見她喜歡楚婧,連忙開口示好,聽得程曉茵更不服氣的沈下臉來。

「出身是騙不了人的,烏鴉即便再怎麼僞裝,也變不了鳳凰。」程曉茵在一旁冷冷的道。以張碩秋爲領頭的這個圈子,她可是想盡方法都不得其門而入,憑什麼任楚楚光靠三言兩語就能這麼受歡迎?

張碩秋微微皺眉,搖頭道:「英雄不論出身低,有些人自以爲出身高貴,行爲舉止卻一點都不符合身分,反而讓人更覺得討厭。」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看向程曉茵的目光馬上帶了點責備,讓程曉茵嘔死了,這筆帳又記在了楚婧頭上。

「其實曉茵說的也沒錯,難怪手腕上那個翡翠镯子這麼適合她。」楚婧靠近程曉茵道:「可以讓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這只翡翠镯子是我們結婚三周年我老公送我的禮物,是玻璃種的翡翠,不是很貴,才百萬出頭,你應該沒看過吧?」程曉茵大方的把手伸出來,炫耀意味濃厚。

楚婧擡起她的手腕,唇瓣微微扯了扯,「我真的沒看過。」

程曉茵一臉得意揚揚,語帶可惜的道:「大伯也真是的,好歹也該買個像樣的東西送你才對,我聽說他還送過那個女秘書鑽戒呢。」

鑽戒?楚婧的心頭抽了下,不過還是帶著從容不迫的笑容說:「我是真的沒看過加工手法這麼天然的翡翠。」

「加工?」張碩秋訝異地看著楚婧,連她都看不出真假,這女子卻看出來了?

「這翡翠镯子看似通透,但仔細瞧,顔色卻綠得太過完美,應該是用強酸浸泡清洗過,提高原本質地的透明度跟色澤,不過,雖然不及天然翡翠,也屬于不錯的貨色了,只是值不值百萬,我想弟妹自己心中有數就好,不要怪你老公不識貨,畢竟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楚婧收回手,眸中充滿了同情之色。

「你……你胡說,你這沒見過世面的女人哪會懂這些」程曉茵漲紅臉道。

「之前您不是還在問是誰說我沒見過世面、該打屁股嗎?」楚婧朝張碩秋微微一笑,「我想弟妹也是聽信那些流言才會這樣想。」

張碩秋不禁揚起唇瓣,後頭幾個貴婦已忍不住輕笑出聲。

「弟妹如果不相信我說的,不妨拿去專業人士那邊監定一下,若我有說錯的地方,願意賠償你相同價格的金額,如何?」

「有趣,那我就來當個見證人好了。我剛好有熟識的珠寶監定專家,可以幫忙監定真假。」張碩秋湊熱鬧地道。

「哎呀,這只是個小小的镯子,哪用得著這樣勞師動衆,拍賣會快開始了,我們還是回位置去吧。各位,失陪了。」朱心怡看楚婧這樣自信滿滿,擔心若真像她講的那女兒丟臉就丟大了,因此趕緊拉著氣得快冒煙的程曉茵回座位。

「這對母女,唉。」張碩秋搖搖頭,雖沒說什麼,但大家都明白了她不是很欣賞她們。將視線放在楚婧神色淡雅的臉上,她微笑道:「以後多出來走動走動,也好讓我們多認識你。」

「謝謝,我會的。」楚婧點頭,「只是我最近在忙開店的事,等這陣子忙完再去打擾您。」

「開店?」張碩秋感興趣的輕挑眉。

「只是間小茶坊。」楚婧不太好意思的抿唇笑道。

「所有大企業都是由小做起,等開幕那天,記得找我共襄盛舉。」張碩秋道。

「一定。」楚婧承諾。

張碩秋又跟她閑聊了幾句,才率領其他貴婦走開。

等臺上有人宣布拍賣會開始之時,京岷才慢條斯理的回座。楚婧瞟了他一眼,沒有理他,眼睛平視著前方,裝出對臺上東西很有興趣的模樣,其實內心卻克製不住地猜想,也不知道他跟那個妖嬌女秘書離開這麼久,到底是去幹了些什麼好事。

京岷自然不知她心中在想什麼,只是覺得她突然冷淡了下來,于是開口問:「剛剛有人找你說了什麼嗎?」

「弟妹母女來跟我『打招呼』,還有張女士領著一群貴婦來問我頭發是怎麼盤的。」楚婧淡淡地回答。

「張女士?映宏電董事長張碩秋?」京岷有些詫異的問。

「好像是吧。」楚婧心不在焉的回答。程曉茵說京岷有送過羅倪鑽戒,她看雜志後已知道鑽戒都價值不菲,哼,看來京岷還挺疼愛那女人的嘛。

「她們給你氣受了?」怎麼表情不是很好看?

楚婧搖搖頭,說不出心頭那種彷佛有根刺卡住的感覺,就是克製不了擺臭臉的慾望。

京岷眉頭緊擰,「我去替你出氣。」他認定是她們趁他不在時過來嘲弄她,一把火在胸中升起,神色也霎時隂沈下來。

見他作勢就要起身,楚婧趕緊拉住他衣袖阻止他,「真的跟她們無關,張女士對我很好,還說要我請她去參加茶坊的開幕。」

京岷坐回位子上,深沈的黑眸審視著她的表情,強硬地道:「那告訴我原因。」

「什麼原因?」楚婧收回手,垂下眼眸。

「你不高興的原因。」他問。

她噘起了唇,「我不知道。」

「不知道?」見她一臉嬌嗔耍賴的神態,他啞然失笑,「有人連自己生什麼氣都不知道嗎?」

楚婧抿著唇,瞟了他一眼,「你幹麼這麼介意我生什麼氣?聽說你以前根本就不管我,現在幹麼突然這麼關心我?」送別的女人鑽戒再來關心她?哼。

京岷神情一僵,抿著唇沈默不語。女人心真是海底針,他真的搞不懂她爲什麼忽然像朵帶刺的玫瑰嘲諷起他。

這樣就生氣了?氣死算了!楚婧懊惱的在心中暗罵,心裏卻怎麼也無法痛快,直到一座大型的珊瑚鳳雕擺飾出現在臺上,才引起她的興致和注意力。

「這紅珊瑚光澤豔麗,溫潤可人,真美。」她不由得朝他開口道:「以前我也曾經有過一個類似的玩意,不過似乎還沒這個好看。」

京岷愕然的看了她一眼,臺上的拍賣官正好介紹道:「此爲晚清宮中擺飾,起標價一百五十萬臺幣,以喊價方式競標。」

見她露出充滿興趣的神色,他原本緊繃的唇角也微微上揚,「喜歡嗎?」

楚婧目光晶亮,但看他一眼後便酸溜溜的道:「喜歡又沒用,我買不起。」而且也沒人會送她。

「一百六十萬。」有人出價了。

「兩百萬。」

「兩百五十萬。」程孝信出聲了。

楚婧的視線瞟向程家人,在看到程曉茵抛來的得意笑容時,她輕輕颦眉。

「兩百六十萬。」

「三百萬。」朱心怡替丈夫開口,語氣帶著笃定的氣勢。

果然,沒有人再出聲競標。

「三百萬一次,三百萬兩次……」

臺上的拍賣官高舉起槌子,眼看拍賣就要成交,京岷在楚婧耳邊低語。

「一千萬,快!」

楚婧還沒搞清楚狀況,已經照著他的吩咐出聲,「一千萬。」

她嬌柔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拍賣官的話,引起全場一陣騒動,紛紛對她的開價感到不可置信。

程曉茵咬緊下唇,朝父親道:「爸,我們不能輸她,這樣多沒面子。」

程孝信擰緊眉頭,遲疑的開口,「……一千一百萬。」

楚婧睨了眼京岷,得到他微笑示意的颔首後,又道:「一千五百萬。」

聞言,程孝信的臉黑了一大半,沒有再追加的打算了。

「爸,你怎麼不競標了?」程曉茵氣惱的看著悶不吭聲的父親,又轉向母親,「媽,我們剛剛那樣被她羞辱,現在怎麼能輸她?」

「算了,這東西頂多兩三百萬,一點都不值這個價格,況且我看她勢在必得,背後肯定得到大哥的支持,我們犯不著拿錢跟她鬥氣。」京峯開口勸道。

程曉茵瞪了丈夫一眼,迳自揚聲道:「一千六百萬。」

「老婆……」京峯擔心的拉了拉她的手臂。

「幹麼?難道堂堂京家二少爺連一千六百萬都拿不出來嗎?」程曉茵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

「兩千萬。」楚婧氣定神閑的加碼。

程曉茵咬咬牙,還想跟進時,程孝信忍不住低斥了,「夠了,你們的財力會比京岷雄厚嗎?別跟錢過不去了。」

程曉茵一震,整張臉氣惱得漲紅了,咬緊牙關,閉上了嘴。

臺上的拍賣官連問三次依然無人出價後,開心的落槌成交,瞬間,所有的視線全都集中在被拱著站起身的楚婧身上,紛紛朝她鼓掌致意。

看程曉茵恨得牙癢癢,京峯輕聲安慰著,「老婆,別生氣了。」

「你只會叫我別生氣,還會做什麼你知不知道剛剛我在張女士面前受到多大的羞辱,全都因爲你送的這只爛镯子,王八蛋!」程曉茵將氣全出在丈夫身上,硬將镯子自手腕上拔下來朝他砸去,不管別人怎麼議論,起身便走了出去。

京峯看著摔在地上裂成兩半的镯子,一向溫順的目光閃過一抹隂狠,但很快又恢複懦弱的神色,拾起镯子朝嶽父嶽母笑道:「我老婆脾氣就是這樣,真是可惜這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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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 00:47: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雖然拍賣會時,楚婧在京岷的財力協助下大大出了風頭,但一直到拍賣會結束返家,她都沒什麼搭理他,且開始回避單獨跟他接觸的機會。

她無法厘清自己對他的感覺,更害怕心中那股不由自主出現的妒意,在大楚時女子就被教導成必須遵守婦德不可善妒,要接受丈夫納妾生子,本來她也一直覺得自己能做到,一開始時甚至覺得任楚楚因京岷外頭有女人就離婚,簡直是個蠢婦,所以才向京岷提出複合,並說只要外頭的女人懂得大小之分,她就可以接受他有別的女人。

但,爲什麼現在不過看到他跟那女人離開講悄悄話、聽到他送那女人鑽戒,她的心就像被人掐住了般,沒有一刻是舒坦的,難道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嗎?後宮嫔妃們用盡心機想鏟除情敵,也許不僅是爲了爭權奪勢,也想得到君主的寵愛吧。

一旦愛上一個人,好像自然就會産生獨占的慾望,她不知道別人怎樣,但真的輪到她時,她無法這樣灑脫,就是會吃醋,會不高興。

怎麼辦?她好像真的愛上京岷,成爲一個妒婦了……

楚婧擰緊眉心思索著,愁苦的表情跟今天的氣氛一點都不符合。

「怎麼搞的?今天你新店開幕,幹麼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憂愁樣?」楊家玲問。

「沒什麼。」楚婧勉強勾起一抹笑。

「如果有人欺負你,一定要跟我講,知道嗎?」楊家玲鄭重的叮咛。

「阿姨,現在沒人敢欺負媽咪了。」京波看了看母親,朝楊家玲道。

「真的嗎?你媽咪變得這麼厲害啊?」楊家玲揉揉他的腦袋,微笑問。

「嗯,媽咪真的變好厲害。」京波認真的點頭,但眸中卻好像在思考些什麼似的,有著這年紀不該有的成熟光芒。

「老板,外頭有人找你。」蕭玉嬌走來辦公室喊人,看到楊家玲頓時怔住,讪讪的笑道:「好久不見了,家玲。」

「你還有臉叫我名字少在那邊跟我裝熟!」楊家玲一把沖上前揪住她的衣襟,轉向楚婧道:「快!快點報警。」

「放開我,我是在這邊工作啦,人家楚楚早就原諒我了。」蕭玉嬌被揪得快要喘不過氣,趕緊解釋。

「原諒你?你欠債落跑,害楚楚替你扛了一身債,幾乎走投無路,楚楚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原諒你。」楊家玲冷哼道。

「是真的,不然你問楚楚啊。」蕭玉嬌朝楚婧抛去了一個求救的眼神。

楚婧點了點頭,「她說的是真的,你先放開她吧。」

待楊家玲錯愕的松開手,蕭玉嬌馬上閃得遠遠的,「那我先出去了。」呿!真不懂這女人,明明是寫羅曼史小說的,怎麼會粗魯得要命。

一等蕭玉嬌閃人,楊家玲馬上不苟同的朝楚婧道:「楚楚,我以爲你變聰明了,怎麼心還是這麼軟?像這種人,就應該不要放過她才對。」

「算了,反正我房子已經被拍賣,況且她也是真的沒錢,就算報警抓她,我還是一樣得負擔起債務,誰教我當初那麼蠢替她作保呢。她現在來工作抵債,至少比什麼都沒做的好。」

「可是……」楊家玲皺著眉,無法反駁她的話卻也無法贊同。蕭玉嬌欠的那些債,就算在這邊工作一輩子也還不完。

「家玲,拜托你幫我帶一下波波,我先去招呼一下貴客。」楚婧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今天請了張女士剪彩,吸引了不少媒體來采訪呢。

「嗯,你去忙吧,我跟波波也好一陣子沒見面了,我跟他玩玩。」

「謝謝。」楚婧感激的一笑,朝京波道:「乖乖聽阿姨的話,知道嗎?」

「我知道,媽咪不用擔心。」京波小大人似的點頭。

楚婧掐掐他的臉頰,這才轉身走出辦公室,不過卻差點撞上一個人影。她訝異的瞠圓了眼看著來人,「京峭?」這常不見蹤影的浪蕩子怎麼會出現在這邊?

「楊家玲呢?」京峭問,臉色不是很好看。

「家玲?」楚婧還沒搞清楚狀況,辦公室內已經傳來好友跟兒子的嘻笑聲。

一抹溫柔的光芒閃過京峭眸底,「你不用告訴我了。」他舉步往辦公室走去。

楚婧愣愣地看著他高大的背影,還在納悶他跟好友怎麼會認識,注意力卻又被前方傳來的騒動給吸引過去。顧不得京峭找楊家玲是爲什麼,她快步走了出去。

只見幾個搬運工人搬著一座紅珊瑚擺飾走進來,「請問這要放哪裏?」

她一怔,目光停在那座閃著美麗光澤的珊瑚鳳雕上,這不就是拍賣會上由她以兩千萬標得的古物嗎?

「老板,這要放哪?」見她盯著東西發呆,柯文青提醒的問了聲。

「喔……先放那邊,謝謝。」楚婧指著一進門最顯眼之處,擺飾放那正好,更能彰顯茶坊的古意與貴氣。

「哇,這看起來不便宜。」柯文青贊歎。

楚婧心頭浮起甜滋滋的暖意,原本的苦瓜臉突然宛若發亮的寶石般燦爛,「是啊,不便宜。」京岷悄悄瞞著她給了她這麼大的驚喜,肯定比送那個什麼鑽戒還要貴重吧。這是不是表示,她在他心目中比那個女秘書還重要呢?

「楚楚,謝謝你邀請我來。」

張碩秋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她耳垂上戴了閃閃發亮的鑽石耳環,一身雍容華貴的氣質打扮高貴典雅,身後照樣跟了一群貴婦跟班,珠光寶氣,暗自較勁。

果然,守在門口的媒體馬上喀嚓喀嚓的按下快門,鎂光燈四起,照得人眼睛都快睜不開。

「哪裏哪裏,是您賞臉。多虧了您來,我才能得到免費的媒體宣傳,是我要謝謝您才對。」楚婧帶著真摯的甜美笑容迎上前,也朝張碩秋身後的貴婦們點頭致意,「歡迎各位大駕光臨,真是敝店的榮幸。」

「真是會講話。」張碩秋滿意的笑了笑。她很喜歡眼前的女子,不只是因對方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還有講的話即便是贊美,卻也不讓人覺得虛假或奉承,不像有些人一知道她的身分就拼命的想巴結,試圖得到好處。

「咦,這紅珊瑚……不是你那天標到的嗎?原來是拿來當擺設了,真的很適合這間茶坊。」

楚婧的臉上閃過一抹嬌羞,眼底眉梢全是掩不住的喜色,「我哪有錢標下這件珊瑚鳳雕,這是京岷標下來的。」

「我知道。」張碩秋微笑道:「看樣子他對你真的很有心。男人就是這樣,失去才知道後悔,我想你們若再婚,他一定會好好珍惜你的。」

一旁貴婦紛紛附和的發出羨慕的贊歎,楚婧的臉蛋霎時豔如紅霞,心中亦有說不出的甜蜜,但一想到羅倪,眉宇間還是無法全然的舒展。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張碩秋沒忽略她黯下的神色,大感納悶。

「我想,我可能要讓您失望了。」先不說羅倪在京岷心中占有多少分量,京岷自己也沒有跟她複合的意思,不然之前也不會聽到她說要假戲真做就緊張得連忙拒絕了。

「喔?」張碩秋挑眉,拉過她的手拍了拍,「船到橋頭自然直,姻緣天注定,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別想太多。」

楚婧感謝的點點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又有人在喊她了。

「任小姐。」

循聲望去,只見曾來討債的流氓不知何時竟站在張碩秋身後,她臉色倏地一變。

「你先去忙吧。」見狀,張碩秋體貼的道:「我們自己先四處看看。」

楚婧抱歉的點頭,「我忙完馬上過來。」

「去吧去吧,等要剪彩時再喊我一聲就好。」張碩秋拍拍她的手,領著一班貴婦往茶坊後頭走了進去。

「我先警告你,若你今天敢在這邊撒野,我一定馬上報警。」楚婧走向帶頭的矮小男子,眯起眼一臉冷冽的道:「你如果夠聰明,就讓我把茶坊好好經營下去,欠你的那些錢,我自然會每個月連本帶利還給你。」

「等等,你還不知道?」矮子狼一臉訝異,「我今天可是真心誠意,特地來跟你道賀的呢。」

「知道什麼?」楚婧沈下臉問。

「你的那些債務京總裁已經替你還清了。」矮子狼討好的回答,「以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原來你跟京總裁還有這層關系,如果你當初早點說,我們也不敢那樣冒犯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別見怪呀。」呼,他也是剛剛偷聽到她和別人的對話才知道原來她是京總裁的前妻,眼看兩人又要複合,他自然和她是甯當朋友不爲敵人。

「他把債都還了……」楚婧愣住了,喃喃道。

「是啊,京總裁真是個好男人。以後你可有好日子過了,有好處千萬不要忘記我們啊!」矮子狼道。

楚婧神色一冷,睇了他一眼,「既然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債務關系,那以後也不需要再見面了。你請回吧,我就不送了。」

「好好好。」矮子狼乾笑幾聲,手一揮,朝身後的兄弟喝道:「咱們走。」

幾個男人轉身走出茶坊,沒想到卻在巷口被一道身影給擋住……

矮子狼離開之後,楚婧尚處在震驚中,情緒波濤洶湧,她真的想不到京岷會在私下替她做這些……怎麼辦,她覺得感動得快要死掉了,幾乎無法再壓抑自己心中那股濃烈的情感。

她好想見他,好想告訴他自己喜歡他,不管以前他跟任楚楚是怎樣的開始及結束,她真的很想告訴他,她是楚婧,如今愛著他的是楚婧,不是任楚楚……

「楚楚。」

低沈的嗓音就在耳邊響起,讓她打從心底輕顫著。

「我等等要去開會,經過這裏所以順便來看看……」穿著一身正式西裝的京岷忽地現身,神情有點困窘的道:「我有趕上剪彩嗎?」

楚婧愣愣的瞅著他,方才塞滿腦中的千言萬語此刻卻全梗在喉間,一句也說不出來。她眼眶湧上一陣霧氣,模糊了視線。

「楚楚?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見她一副泫然慾泣的模樣,他眸中閃過不舍,語氣急促焦慮。

楚婧低垂眼睫,搖頭道:「沒有,我可能是太高興了。」

「你確定?」他仍是擰著眉。

她輕輕點頭,漾出一抹笑來,「謝謝你送的賀禮,我很喜歡。」

「嗯,很高興你喜歡。」見她恢複笑容,京岷緊繃的臉部線條總算稍微放松。

「不只是那座珊瑚鳳雕,還有……謝謝你替我把債還掉。」她輕聲道:「我還在想他們怎麼沒有再出現討債了,原來是你……謝謝。」

京岷墨黑的瞳眸中躍動著溫柔,微笑道:「我不需要謝謝,只要你不生我的氣就好了。」

他的目光彷佛快要將她融化,她深吸口氣,正准備將心意傾吐而出時,一道身影卻自他身後閃入了她眼中,讓她所有的柔情頓時消失無蹤。

「京岷,我們該走了。」羅倪嬌媚的走上前,一只手自然而然的勾上他手臂。

看到這一幕,楚婧的心一沈,閉口不語。

京岷的眉頭皺了皺,「時間到了?」

「嗯,宣華實業的林董最討厭人遲到。」羅倪嗲聲回應。

「我知道了,你在車上等我,我馬上來。」他不著痕迹的一閃,甩開了她的手。

羅倪臉色變了變,但還是嬌笑道:「好,不要讓我等太久喔。」

楚婧看到這樣的場面,不免負氣道:「你去忙吧,這邊不需要你。」

羅倪腳步頓了頓,手又勾上京岷的臂彎,「既然人家都這樣講了,我們就走吧。」

京岷微微眯起黑眸,不解楚婧爲何又莫名其妙的生起氣來。

「我就不送了。」楚婧淡道,挺起背脊正要離開時,一陣閃光燈瞬間亮起。

京岷臉色霎時難看到極點,一個箭步沖上前將記者的相機搶下來,刪除了剛被拍下的照片。

「欸,你怎麼可以這樣妨礙采訪?」

「你哪家報社或雜志社的?」京岷沈聲道,犀利的目光讓記者怯懦了起來。

「我……我……我是今日周刊的記者。」

「我跟今日周刊的老板很熟,如果你還想繼續做下去,就給我閉上嘴巴馬上離開。若讓我看到方才的事被登在周刊上,你就是跟我爲敵。」

小記者害怕的拿回相機,縮縮脖子道:「是……是的。」隨即腳底抹油閃開了。

「京岷,你沒必要這麼嚴厲,畢竟我們跟記者是互相依存的關系,惹惱他們對我們也沒好處。」羅倪忍不住開口勸道,心中卻很明白他的勃然大怒爲的是維護任楚楚,不讓任楚楚再卷入風波中。

她狠狠的瞪了情敵一眼,手更故意勾緊了他的手臂。

真是夠了,她再也看不下去了!楚婧冷淡的道:「我先失陪了。」隨即不等京岷開口便迳自轉身走開。

京岷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沈了下來。

「京岷?」羅倪不樂見他凝望著任楚楚背影那種執著的眼神,不禁開口喊他。

「羅倪,以後都不用再演了。」京岷舉起手撥開她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當初是爲了讓任楚楚相信羅倪真的是他外遇的對象,所以他們才在她面前假裝親昵,而今……他卻連一絲被誤會的可能性都不想有。

羅倪咬咬下唇,眼中有著不甘,低聲道:「如果說,我不是演戲呢?」

京岷的眸光一閃,深深瞅著她道:「羅倪,你跟著我做事已經很久了,我很滿意你在工作上的表現,不希望有必須開口請你離開的一天。」

意思就是,若她真的愛上他,就得辭職走人?羅倪臉色一白,抿唇不語,但很快就恢複鎮定道:「走吧,我想我們都不想遲到。」

她不會放棄的,總有一天,他會知道不論公私,她羅倪才是那個最適合他的女人!

原本應該是興高采烈的一天,但楚婧卻渾渾噩噩的,甚至連這天是怎麼結束的都不知道。

茶坊的開幕隆重成功,張碩秋跟一班貴婦們對她能打造出這麼精致仿古的茶坊及細膩特別的菜色給予非常高的評價,紛紛表示會推薦朋友上門消費。照理說她應該要感到驕傲歡喜,爲什麼她只覺得心情沈重,胸口悶得好像有顆重重的大石頭壓著?

忙碌一整天,她實在有些累了,幸好楊家玲先將京波帶回自家去休息,否則她真懷疑自己有辦法同時兼顧兒子……對了,她差點忘記京峭找好友的事,等等去接京波時,一定要問問不可。

楚婧舉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脖子,站起身走出辦公室,准備熄燈關店時,一道身影卻突然自茶坊的一角竄出,嚇得她整個人跳起來。

「你還沒走?」看清來人後,她用手輕撫著胸口,驚魂未定的問。

只見高柏臉上有股冷冽的戾氣,眸底的情緒晦澀難辨,渾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像是獵豹緊盯著獵物,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你是京岷的前妻?那個京華金控的京家?」他聲音乾澀的問。

「怎麼了嗎?」她不答反問,直覺他對京家似乎充滿了敵意。

他深深的瞅著她,唇瓣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弧,淡淡道:「沒什麼。」

她狐疑的看他一眼,「你的表情看來不像沒什麼。」

高柏慵懶的扯了扯唇瓣,朝她更逼近,高大的身軀讓她覺得壓迫感十足。

「我只是好奇,你們不是離婚了,怎麼你又要回到他身邊?」他俯視著她,眸光深沈。

楚婧心一跳,仰起下巴道:「這是我的私事。」

「呵。」高柏冷哼了一聲,嘲笑道:「果然是這樣。」

「什麼意思?」他爲什麼這樣隂陽怪氣的?

「權力跟財富果然是最好的春葯。」他退開,挑釁的斜睨著她。

「高先生,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想的那樣。」他的話成功挑起了楚婧的怒氣。

「不是嗎?」他不以爲然的挑起眉梢。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曾因這點吃過虧,不過女人喜不喜歡一個男人,絕對不是看權力跟財富,若是如此,那個女人也不是真心喜歡他,而你更該徹底忘記那個曾傷害過你的女人,因爲她不值得。」她一口氣的說道。

「說完了?」高柏幽黑的眸子閃過一絲精光,臉部的線條不再冷硬,唇角揚起,「你是個有趣的女人。」

楚婧愣了下,兩人過于接近的距離讓她突然感到困窘不安,她趕緊後退幾步,揚起下巴道:「我是你的老板。」

高柏點點頭,聳了聳肩,「是,老板,今天的開幕很成功,你很行。」

怪了,這人方才明明一副像要把她吃了的凶狠樣,怎麼現在又誇起她來了?「謝謝。」楚婧勉強一笑,「我要關店了,你先走吧。」

高柏凝視她好一會,垂下眼睫轉過身,舉起手揮了揮,身影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楚婧這才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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