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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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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裘夢 -【纏定將軍夫(砸繡球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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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5:0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邊塞民風較京城開放,所以若在大街上看到女追男的畫面,也不用太驚訝。

  坐在街邊一間簡陋茶寮的明陽柳,捧著一杯粗茶,津津有味地看著那粗獷漢子被一嬌小女子追得慌亂急逃。

  齊伯依舊面無表情的陪在她的身邊。

  「哈,我想到一個酒名,十分有趣喔。」

  「什麼?」通常能被小姐稱之「有趣」的名字,會令人傻眼。他做好心理準備再洗耳恭聽。

  「「逃之夭夭」,清香可口,香氣撲鼻,聞之心曠神恰,飲之後勁綿長。」

  齊伯忍不住瞪了笑眯了眼的主子一眼,她大概又想到歪路上去了,瞧她笑得一臉奸相。

  「齊伯,我們回去吧。」

  「嗯?」

  「我想到怎麼把逃之夭夭調配出來了,走。」她興奮的跳起來,逕自出了店門。

  齊伯在後面結了茶錢,這才追著她而去。

  小姐這想到就做的急性子真讓人無語。

  明陽柳回到將軍府後,一頭埋進了酒窖裏。

  從軍營回來的殷武傑一聽妻子待在酒窖裏已經大半日,臉色頓時有些不太好。

  前日,一時興致不錯,跟她喝了幾杯,結果喝得有六分醉意的她居然當眾調戲了他,讓一干手下嚇得掉了下巴。

  他來到酒窖,發現才一走近,就聞到一股清香甘冽的酒香,讓人酒蟲蠢動。

  而他一身淺紫衣裳的妻子,站在幾個大酒缸中間,手中捧著一隻小酒壇,鼻間湊在壇口一臉滿足地嗅著。

  「逃之夭夭,多好的名字。」

  「柳兒,在做什麼?」

  他的輕喚讓她驚喜的回頭,捧著小酒壇的跑了過去,「喏,嘗嘗看,我新調配的逃之夭夭。」

  「逃之夭夭?」這名字真夠怪。

  「味道很好哦。」

  他笑著接過,淺嘗了一口,驚喜的瞪大了眼,果然味道很特別,讓人回味再三,欲罷不能。

  他想再多嘗兩口的時候,已被她快手快腳地搶了回去,像寶貝一樣摟在懷中,轉頭吩附,「齊伯,我們找個大酒缸去.」

  於是,他這位大將軍只能可憐巴巴地看著妻子將美酒自眼前挾帶而去,只留他在原地嗅著空氣中的酒香回味。

  「逃之夭夭」四個字以簡單渾厚的線條書寫在一塊木牌上,接著再掛到酒坊上。

  看到這酒名,說實話,還真有種逃之夭夭的衝動。

  但酒坊在開門半個時辰後,店中的十大缸逃之夭夭便被搶購一空。第二天,酒坊門口豎了個牌子!逃之夭夭每日限賣三十斤。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殷武傑忍不住問。

  明陽柳一邊忙著調配手上的酒槽底料,一邊分神回答「這酒後勁太大,我怕酒客喝太多對身體不好,我再勾兌另一種酒,使兩者可以互補就完美無缺了。」

  「你手上的是什麼?」

  「酒槽。」

  「你不是說要勾兌?」

  「這酒我打算拿來當爹的壽禮。」

  「這是什麼酒?」

  「它叫「福壽綿長」,綿軟可口,酒味清淡,適合養生。」

  「對酒,你的確有很高的夭賦。」新酒花樣推陳出新,讓人眼花繚亂。

  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側頭想了下,自語道「其實釀一壇「情比金堅」也不錯。」

  殷武傑才剛剛面露喜色,就被她後面的話給打擊到了。

  「金蘭公主一定會喜歡。」

  「你打算送一壇情比金堅給金蘭公主?」聲音忍不住有點抖。

  「嗯,還在想。」她帶點苦惱地歪頭「上次的事多少有點對不住她,情比金堅正好可以向她表達一下我們的發情是牢不可破的。」

  情比金堅,可以用來如此解釋友情的嗎?

  不知道金蘭公主知道後會是怎樣的表情?

  「柳兒,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名字並不太適合拿來表示你們的感情深厚嗎?」

  聽丈夫這樣說,明陽柳很是認真的歪頭思考了一下,然後眨著自己那雙明亮嫵媚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說「可是,我還是認為情比金堅這個名字很不錯啊.」

  「可是,情比金堅這個詞應該是用來形容男女之間的感情。」眼看姑爺深受打擊,一臉挫折的鬱悶樣,基於同情齊伯忍不住開口聲援。

  「比金子還堅固的感情,同性之間也一樣存在的。」明陽柳表情認真的說。

  齊伯摸摸鼻子,自動消音。通常在小姐認定一件事的時候,就表示沒有轉圈餘地。

  數月之後,一輛載著美酒的馬車,晃晃悠悠的出了邊城,朝慶國國都而去。

  本該是美事一樁,然後,事情的演變卻急轉直下―--

  金蘭公主飲了情比金堅後,中毒了!

  此事非同小可,得到消息後的殷武傑返家,考慮著該如何啟口。

  但明陽柳是如何的冰雪聰明,她發現丈夫欲言又止的模樣,馬上察覺有事。

  「什麼事,說吧。」她主動開口。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的酒,金蘭公主收到了。」

  「酒出問題了嗎?」她馬上聯想到。

  「是的,金蘭公主中毒了。」

  「果然是大問題。」她無奈苦笑。怎麼又跟政治扯上關係了呢?難道嫁個將軍這就成了無法避免的宿命?

  「不僅如此,同時中毒的還有幾個皇子。」

  「我覺得自己被扣了一頂很大的帽子。」

  「戴得舒服嗎?」

  「真高興你還有心情開我玩笑。」

  「苦中作樂罷了。」他也苦笑一記,眉宇間難掩擔憂。

  「你抬頭看天。」

  「嗯?」他不解。

  「天還沒塌.」

  「……」是他小看了妻子的承受力。

  明陽柳還有但書「何況就算塌了,也是先砸高個兒的。」

  殷武傑挑眉。

  「明顯你要比我高嘛。」她公佈答案.

  「那句話送還給你」,他忍不住笑了,「真高興你還有心情開我玩笑。」

  她聳聳肩「不管怎麼說,我還有個夫婿可以依靠,遇到這種嚴重的事情,你一定會幫我想辦法的不是嗎?俗話說男主外,女主內,明顯的男人就是用來頂紅的啊。」

  看著妻子理所當然的表情,殷武傑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

  她的反應跟他預料的情形差太多,沒有慌亂,沒有驚恐,仿佛只是在談論天氣般,鎮定而理性。

  「將軍大人,與其擔心我會慌亂無措,不如趕緊將心思放到如何解決這個危機上吧.」

  「你認為是危機嗎?」劍眉一挑,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又如何認為?」她下答反問。

  「危機或許就是轉機.」

  「好一句危機就是轉機。」她撫掌叫好。

  「兩國膠著的戰事或許會撥雲見日。」他沉吟後道。

  「噢」,她思緒也轉得極快「如何個撥雲見日法?大戰一觸即發還是物極必反?」

  聽到妻子這麼問,殷武傑心頭擔憂頓時一掃而空,她的聰穎和沉穩,證明她完全能勝任靖邊將軍夫人這個身分,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明陽柳面上保持微笑,壓下內心的不安不叫他看出豐分來。臨危更需冷靜,此時此刻她需要做的就是鎮定,穩定他的心緒,讓他無後顧之憂。

  不論事情最終怎麼發展,至少他與她並肩同行,夫妻原本一體,禍福與共,榮辱相隨,他不棄,她也不離。

  京城那邊快馬加鞭的傳來一道聖旨。

  殷武傑不在府中,是明陽柳接下的。

  他在校場中接到消息後立即回府,一踏入容廳,便看到坐在椅中的妻子和站在她身邊的齊伯。

  「柳兒,聖旨說些什麼?」

  齊伯幫主子回答「皇上讓小姐去慶國。」

  「什麼?」殷武傑面色一沉,「宣旨的人呢?」

  「已經回去了。」

  「柳兒……」

  明陽柳仍舊沒有應聲,只是將一直拿在手裏的聖旨輕輕放到一旁的幾案之上,起身朝外走去。

  見妻子這個樣子,殷武傑不由得面露憂色,急忙跟了上去。

  不棄?不離?

  她抬頭看天,紅日正當中,燦爛耀眼,但這熱力到不了她的心底,她感覺到自己好像遭到冰水浸泡一樣的冷。

  當初,是這樣一道聖旨,讓她不得不出閣嫁為人妻,如今也是一道聖旨來,她就得像昭君一般出塞去慶國,還好不是和番。只是這一去,她懷疑是否還有歸期。

  一雙大手從身後按上她的雙肩,殷武傑沉穩溫潤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不要擔心,一切交給我。」

  「這是聖旨。」她忍不住提醒他。

  「我知道。」他很淡定。

  「我們不能輕率行事,這關係到兩國之間的關係。」她輕歎一口氣。

  「但是我不能什麼都不做,就這樣讓你去。」為臣要盡忠,為夫要盡貴,滔天的大禍有他頂著,不能讓嬌弱的妻子獨自承擔。

  「你又能做什麼呢?」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們馬上進京,請皇上收回成命。」

  她搖搖頭,「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沒試過怎能肯定就一定不可能?」

  「你不要因為我而失了冷靜。」

  「你是我的妻子啊。」他會擔心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你不單單是我的丈夫,你還是這邊關守將,你若失了冷靜,就會讓人有機可趁.」

  殷武傑看著她,她也平靜的回視。

  半晌之後,他才不甘願地道「難道我就只能這樣看著你奉旨離去?」

  「是啊,就這樣看著就好。」

  「你為什麼不哭不鬧呢?」她越是這樣體貼、明事理,他越內疚、越自責。

  「哭鬧很難看。」她笑。

  「怎麼會難看呢?我家娘子是大美人。」知道她不想他擔心,所以他配合著她調侃道。

  「那現在這個美人得離開你了,你會不會擔心?」

  「當然會」,他一本正經的看著她,很嚴肅地道「記得到了那邊一定要跟別的男人保持一丈以上的距離,否則小心本將軍沖冠一怒為紅顏,到對候領著大軍打過去就不好看了。」

  「是、是,奴家一定會小心謹慎,不讓大將軍有機會發飆抓狂,形象全失。」

  「你呀……」目光落向遠方,他不禁暗問.皇上,您究竟是何用意?

  依偎在他寬闊的肩頭,微闔上的眼瞼遮掩她眸底的情感,此時此刻,她只想好好記得依靠在他懷中的感覺,或許這是最後一次……

  終究忍不住驀地沖上鼻間的酸楚,她捉緊了丈夫的衣襟,臉深深埋入他懷中。

  「冷嗎?」感覺到懷中人的顫抖,他低頭問。

  「嗯。」

  「回屋裏去吧。」他一邊說一邊解下自己的大衣,為她披上。

  他的大衣披在她身上,益發顯得她嬌小柔弱,也讓殷武傑的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她這般柔弱的身子卻被卷連詭異難測的政局之中,是他沒有照顧好她。

  想到這裏,他眼中閃過愧疚之色,「是我一時大意才會讓你陷入如今的困境,對不起。」

  「我不是沒怨過你」,她抬起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可是,我們得承認一件事。」

  「哦」他劍眉輕揚,等她下文。

  「自從你按到我的繡球,並且沒打算歸還的時候,我的命運就已經牢牢的跟你綁在一起了。人家說,夫有千斤擔,妻挑八百斤,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她故意歎了一口氣,「現在我一定挑了不只八百斤。」

  殷武傑也只能苦笑回應,擁著她道「是呀,所謂能者多勞,偏勞娘子,為夫也於心不忍啊。」

  「既然於心不忍,那你打算怎麼做?」

  「這是個好問題……」他摸著自己的下巴,狀似思考。

  「需要考慮那麼久嗎?」她嬌嗔道。

  「……」

  「真的需要那麼久?」竟然還敢真的考慮起來呢!

  他笑著抓住她伸向自己腰側的手,「我只是在想,我如果遲疑的話,娘子你的手會不會扭上我的腰而已.」

  「噗。」明陽柳樂了。

  遠遠跟在他們身後的齊伯,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他家小姐無論在什麼樣的處境,總是有辦法讓人輕鬆起來,而他們這位姑爺也不須多讓,倒真是一對絕配。

  三天後的天氣並不好,呼呼北風中夾雜著一兩片鵝毛般的雪花,天際的雲也十分低沉的,讓人覺得很壓抑。這並不是一個適合出行的好日子。

  可是,明陽柳卻不得不起程.

  收回眺望遠處的目光,她回望身後,邊城依舊矗立,千百年來,不管經歷多少戰爭洗禮,始終屹立不搖。

  「路上小心。」

  看著身邊的人,她微微一笑,「你也小心,天氣寒涼,夜裏要注意加衣。」

  「我知道」,殷武傑握住她的手,認真且嚴肅的盯著她的眼道.「不管發生什麼情況、不管情況再怎麼糟糕,你都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她知道他的意思,他要自己珍重生命,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活下去。

  「你也萬事小心.」

  呼嘯的北風從身邊刮過,卷起她的裙據下擺,讓她的身形微微打顫。

  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將所有的擔心與眷戀都交付在一擁之中,然後猛地推開她,背過身去。

  「走吧。」

  低沉壓抑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淒厲的北風中。

  抿了抿唇,明陽柳再看一眼他的背影,轉身登上北去的馬車。

  馬車駛離前,殷武傑還是忍不下擔憂的交代「齊伯,萬事拜託了。」

  齊伯淡然卻堅定的聲音響起,「我不會讓小姐有事的.」

  然後是車輪輾過沙石地面的聲響,一聲聲都似從他的心上輾過,軋得他生疼。

  一直到馬車聲再也聽不到,殷武傑卻始終沒有轉過身去看一眼,他怕這一看,他會不顧一切的追上去,這是身為邊關守將的他不能做的事、不應該做的事,卻是他身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最應該做的事。

  「將軍,夫人的馬車已經看不到了。」士兵小聲稟告。

  他沒有說話,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然後大步朝城門走去。

  士兵看在眼裏也不禁搖頭歎氣。將軍不回頭是怕看到夫人難過,夫人不回頭是怕將軍擔心,兩個人都為對方著想,看在他們外人眼中,只覺得心酸.

  邊關風雨實在太折磨這對有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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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風狂雪大,大地一片蒼茫,放眼望去儘是無邊無垠的銀白世界,沒有夏日蒼翠的草木,也不見牛羊牲畜,顯得一片蕭索。

  「夫人,外面風大,小心著涼。」

  收回遠眺的目光,明陽柳放下車簾,朝著坐在對面的侍女笑了笑,「不礙事,只是坐了太久的車,難免有些氣悶,看看外面透透氣。」她哪里有這麼嬌弱了,但人在異國,也不好表露太多情緒。

  「王爺臨行對囑咐奴婢小心伺候夫人,若夫人有什麼不適,就拿奴婢是問。」

  明陽柳太陽穴隱隱抽痛,強忍著不伸手去揉。這個平源王,他跟殷武傑的事一定要扭上她嗎?她絕對相信自己在慶國的一切消息都會如實的傳達到丈夫的耳中,到時候安撫吃醋的大將軍還是得她自己來,真麻煩。

  這位盡職的侍女便是她到達慶國邊城之後,丘鳳誠指派來服侍她的,他下的命令是她若有閃失,這位侍女便得提頭去見,導致現在樹上落下一片葉子,這丫鬟都會大驚小怪。

  這樣下去,到不了慶國國都,她就會先崩潰了。

  「你不用這麼緊張,其實我現在的身分不是慶國的貴賓。」

  「可是,王爺的話就是軍令,軍令如山。」

  算了,她放棄了,這丫頭這麼死心眼,自己說再多也是浪費唇舌罷了。

  閉上眼假寐,她懶得再多說,侍女連忙俐落的幫她蓋上毯子,加上馬車裏本來就有的火盆,沒多久,她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也不知過了過久,睡夢中的她被一陣打鬥聲驚醒.

  侍女見她醒來,惶恐的道「夫人,我們遇到馬賊了!」

  「馬賊?」這盜匪也真膽大妄為,敢襲擊官軍護送的車隊。

  「是呀,這群馬賊來去如風,王爺追剿多次均未成功,沒想到……」侍女一臉的害怕,眼睛都不敢朝車外看。

  「最近的運氣真是差。」送酒送出問題來,現在還遇到劫匪,她真想問問老天爺她是欠了他多少香油錢!「齊伯。」她朝車外一喚。

  「小姐。」

  「情況怎麼樣?」

  「脫身不難。」

  「那就好.」能跑得了就沒問題。

  侍女抖著聲問「夫人,真的沒事嗎?」

  「你覺得你們王爺厲害不厲害?」

  她馬上驕傲的回道「王爺是我們慶國的英雄.」

  「那就是了,既然你們王爺是慶國的英雄,現在護送我們去國都的士兵又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你還需要擔心嗎?」

  聽她這麼一說侍女終於放下心來,不再像只驚弓之鳥。

  「小姐,事情不大對頭。」齊伯刻意壓低的聲音傳進車廂裏。

  明陽柳心中一突,「怎麼了?」

  「他們不像馬賊。」

  「不像?什麼意思?」

  「是殺手。」微微的停頓之後,齊伯的聲音帶了點沉重。

  「殺手?」侍女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

  明陽柳忍不住伸手掩耳,她沒被假馬賊嚇到,也會被這個膽小的丫頭給嚇到。

  「他們應該是針對小姐你來的,平源王的護衛正奮力殺敵。」

  「那……我們該逃還是不逃?」

  齊伯沉吟了會,「應該還好,請小姐在車廂裏再睡一會。」

  明陽柳杏眸睜大,她沒有聽錯吧,這種時候了,齊伯還要她放心大膽的睡?

  不過齊伯都這樣說了,她貿然跑出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可是當一個大漢闖入車廂,一把亮晃晃的鋼刀架在她脖子上時,她不得不在心裏歎氣―--齊伯,這樣騙我好玩嗎?

  從頭到尾她都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朝車窗外看一眼,因她怕看到血肉橫飛的畫面,但現下她覺得,被鋼刀架著的畫面,也不怎麼唯美就是了。

  然後她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件事,齊伯不見了―--

  果然是脫身不難,她恍然大悟。

  「你說什麼?」一向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殷武傑,被來人的消息驚得把手中的茶碗打翻到地上了。

  「夫人不見了。」

  「什麼叫不見了?」

  「在前往慶國都城的途中遇到馬賊,混戰之中,夫人失蹤了。」

  「齊伯呢?」

  「也不見了。」

  殷武傑震怒,「慶國的軍隊是幹什麼吃的?那個平源王不是一直自誇手下能幹了得嗎?怎麼會讓人把人搶走?」

  「平源王說對此深表遺憾,會為此事負責。」

  「話說得倒是輕巧,如果柳兒有一丁點兒的差錯,丘鳳誠他就拿命來抵吧!」隨著話音落地的是被殷武傑捏碎的茶碗蓋。

  軍營裏的人都知道,若將軍改口叫平源王的名字時,就表示將軍動了肝火,大夥彼此對視,看來如果夫人有個意外的話,就算兩國不開戰,兩邊的守將也要來場殊死戰了.

  殷武傑努力控制怒氣,「讓探子繼續打聽消息,務必找到夫人的下落.」

  「是。」

  「另外,密切注意慶國國都方面的消息,我想這次的事情恐怕不單純。」以平源王在慶國雷厲風行的鐵碗作風,有人敢動在太歲頭上動土,這不是迎面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他若肯善罷甘休倒是件怪事了。

  見他交代完後,眾人告退。

  「柳兒……」含苦痛苦的一聲輕喚逸出唇,扶在桌的雙手收緊,硬生生抓下兩塊桌角,

  「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

  「小姐,沒事了,別開口,安靜的跟我來。」

  沒事才怪!

  要不是四周烏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且還在賊窩之中,明陽柳早就先對來救自己的齊伯發飆了。

  可惡,這齊伯自個跑走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被一群人高馬大的男人捉住時要如何應對,現在問她有沒有事,怎麼不讓她氣得咬牙。

  不過,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否則齊伯的牛脾氣一上來,一個人走先,留她在這裏豈一個慘字了得。

  於是,明陽柳就在暗自腹誹兼磨牙的狀態中,跟著管家趁著月黑風高逃出了那座破舊詭異的山神廟。

  之所以說它詭異,是因為她實在無法理解,那群人一看到她就朝她要什麼「龜靈玉」,那什麼鬼東西啊,她聽都沒聽過.

  因為她給不出他們要的東西,沒想到竟被他們綁住四肢,像貨物一樣扔在神案旁。

  「小姐,你可以說話了。」

  明陽柳跑得氣喘吁吁,但馬上不客氣的開口「齊伯,你怎麼可以扔下我先跑?」

  「我不先跑今晚誰來救你?」齊伯老神在在,用他那一千零一號的表情回答。

  「……」

  「他們綁你的目的你知道嗎?」

  「他們跟我要什麼龜靈玉的。」

  齊伯萬年不變的臉色出現了一絲訝異,這讓她很是驚奇,追問道「齊伯,龜靈玉是什麼東西?」能讓齊伯變臉,一定是很要不得的東西。

  「慶國的皇家兵符。」齊伯本就嚴肅的表情益發的嚴肅起來.

  她一聽更加一頭霧水了,「那為什麼會跟我要?」

  「這恐怕要等到我們到慶國國都才知道了。」

  「還要去啊?」她忍不住面露沮喪。

  「難道小姐想當兩國開戰的元兇?」

  「我自認還不夠當禍水的資格,謝謝齊伯你這麼看得起我。」

  「那我們走吧。」齊伯來到一座林前,牽出藏匿在裏頭的兩匹馬。

  明陽柳想到另一個問題,「齊伯,你覺得我相公聽到我失蹤的消息,真的會抓狂到讓兩國開戰嗎?」

  「小姐放心,我已經傳信給姑爺了。」意思是兩國暫時還戰不起來。

  她歎了口氣,「雖然我很想看到他因為我而失去理智,可是我也清楚,那結果責任不是我承擔得起的。」

  「走吧。」齊伯幫著她上了馬。「我們進京去找金蘭公主。」

  她點頭道「我想這件事十成十跟她脫不了關係。」那丫頭不會是上次吃了虧,這次回整她吧?否則那些人怎麼會跟她要什麼慶國皇家兵符呢?

  「放心吧,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好好保護小姐的。」

  「嗯,我知道,齊伯最疼我了。」

  在夜色的掩護下,齊伯無聲的笑了。是呀,他沒有妻室兒女,從小看她長大,早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不疼她又疼誰呢?

  皇位之爭。

  慶國國主遭軟禁,而金蘭公主籍著她送來的那一車好酒,演了場好戲給她內鬥的哥哥們看。

  真是老調牙的原因,從古至今皇家三不五時就愛上演的好戲之一,只是明陽柳沒想過,這輩子自己會有機會在這裏頭軋上一個角色。

  而且,有一件事也讓她困惑,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坐在椅中的金蘭公主,然後一臉求教地問她一--

  「為什麼你明明是個公主,卻掌握著皇家兵符?」

  「因為別人想不到。」原因就這麼簡單。

  「那,為什麼龜靈玉不是玉呢?」原來上次兩人一起拚酒時,金蘭公主胡亂塞進她懷裏的那塊像龜殼又像石頭,也像硯臺的東西就是那群人要搶的龜靈玉。

  拜託,名字也起得專業點啊,明明不是玉的東西非要叫玉,就算他們打死她,她也是不知道自己有啊,要是為了這個原因而丟了小命,到閻王那兒說都覺得丟人。

  「這是先祖起的名字,我也不明白。」金蘭公主聳聳肩,「我覺得它更像一塊殘破的舊硯臺,扔到路邊都不會有人要。」

  「對呀。」果然大家都是這樣認為呢,真不知慶國的祖先在想什麼。

  「這次把你拖連來這淌渾水中,真是抱歉。」

  「空口白話就顯得有失誠意,公主殿下是否應該有點實質性的表示呢?」

  「做人何必那麼功利,我們好歹也有情比金堅的友情。」金蘭公主的笑容很燦爛。

  旁邊服侍的下人們忍不住額上冒黑線,這兩個如花一般美麗、像春光一樣明媚的女子的對話還真讓人越聽越傻眼。

  「公主知道我是商人,商人本就重功利。」明陽柳說得很理直氣壯。

  「可是我相信你不是利欲薰心的人。」

  摸了摸下巴,明陽柳微微沉吟了一下,「其實,我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一個利欲薰心的人呢,若我知道那東西是那夥人要的龜靈玉,我就開個高價賣給他們也說不定.」

  「如果你真是那樣的人,當初我便不會將那東西塞給你了。」

  「你那時喝得兩眼醉茫茫耶,糊裏糊塗的掉了也是有可能的。」她懷疑的道。

  「如此重要的東西,我不會出差錯的。」

  想想,這麼重要的兵符,如果交給一個喝酒就誤事的人,那實在是很危險的事,她想慶國國主不會如此昏庸,那麼這就表示……

  金蘭公主冷不防開口道「我的酒品非常不好。」

  「彼此彼此。」

  「酒是我的弱點.」

  明陽柳收斂了笑意,她聽出她的話意了.「所以太過明顯的弱點便一定不是弱點。」酒品不好有先天和後天兩種,自己是先天,金蘭公主的看來就是後天了。

  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

  金蘭公主「哈哈」一笑,握住她的手,無比欣喜地道「所以我才會說我們兩個是知己。」

  她歎了口氣再道「謝謝你幫了我,那東西已經讓我失去太多太多了,我真的很高興可以認識你。雖然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明陽柳沒多問她失去了什麼,只是淡然的說「東西你還是收回去吧。」這樣燙手的東西放在身邊不定是一顆炸藥,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為她引來殺身之禍,一定要有多遠扔多遠。

  「東西你帶在身上嗎?」

  「怎麼可能。」那麼醜的東西被她墊在釀酒的大甕下了,大小剛剛好適合。

  「那你要怎麼還我?」

  「我回去之後馬上讓人送回來給你。」

  金蘭公主有些不贊同,「讓別人轉交你放心嗎?」她考慮了會,「這樣吧,你就留著吧,對外我會說東西已在我手。」

  明陽柳聽得膛目結舌,她又不是慶國人,說起來她算敵對國家的人,這樣關係到皇室存亡、政權穩固的重要信物交到她手裏,他們怎麼放心?

  「你父皇該不會是讓豬踢了腦子吧,他怎麼可能同意你這麼做?」

  她被她的話逗笑了,「令夫是邊關元帥,平源王野心極大,若兵符在你那,他也有所忌憚,這是為了兩國黎民百姓著想。唉,並不是每一個皇帝都喜歡窮兵黷武,爭霸天下的。」

  明陽柳懂了,「從這一點看來,我覺得兩國的皇帝不相上下。」說白了就是毫無大志,只顧著自己家裏那一畝三分地兒忙。「不過,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天下的事本就順勢而為,我不願見兩國戰事不斷,既然這一代由我掌管龜靈玉,便由我說了算。」

  看著眼前這個說話輕軟卻擲地有聲的美麗公主,明陽柳說不出話來,她無疑是個愛護子民的好公主,若是身為男兒身,必會成為一代明君,實在可惜……

  「既然是知音,何不與我共擔這一份重責大任呢?」

  聞言,明陽柳胸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懷,誰說女兒便沒有山樣的脊樑,海樣的胸懷?「好,便應了你。」

  四目相對,兩個人同時端起手中的茶,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走進邊城,明陽柳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莫名其妙被牽扯進入家的皇室家務,但好在有驚無險。

  「在想什麼呢?」一雙大手將她攬進一個溫暖而寬闊的胸膛。

  「這整件事簡直像是場不真實的夢。」

  「她不該利用你。」殷武傑對那位金蘭公主很不滿。

  她笑了笑,伸手環住丈夫的腰,臉貼在他懷中,咕噥道「我們又何嘗沒利用她呢?正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大家能互相體諒一下,沒關係啦。」

  「如果這次籍此事出兵,或許能一舉平定兩國間的國土紛爭。」

  「未得皇上許可,你私自出兵,恐會招罪.」

  「為了你,我甘願.」

  「你……」她感動的看著他。他真的會為了她甘冒此大不闈嗎?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先別說我接到齊伯報平安的消息,就算真出了兵,皇上也不會怪罪我的。」

  她疑惑的看向他。

  「在你接到聖旨的當夭,我便寫密旨上呈皇上,皇上說一切由我處置.」

  「什麼?虧我那麼感動。」明陽柳有上當的感覺。

  「你怎麼生氣了?」殷武傑一頭霧水.

  「小姐在氣你沒有沖冠一怒為紅顏。」跟在他們身後的齊伯慢條斯理的解釋。

  他無辜的說「可是我若真這樣做,只怕你會更生氣吧?」

  「誰說的?」明陽柳白他一眼。

  「那下次我就做個沖冠一怒為紅顏的男人好了。」

  「什麼?」他還想有下次?他是嫌她命太長可以這樣玩的嗎?

  明陽柳怒了,她用力推開他,逕自大步往前走,邊走邊氣嚷道「我要去拜送子觀音,我不要兒子,我要女兒,我一定要女兒啦!」男人有什麼好啊,氣死她了。

  「什麼?」他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什麼兒子女兒的……等等,你有喜了?!」

  「我不要兒子,氣死我……」她沒回答他,兀自叨念不休。

  「柳兒―--」殷武傑急忙追著妻子而去,笑容越咧越大,他要當父親了啊。

  齊伯仍慢悠悠的走在後面,邊走邊搖頭,看起來小姐這脾氣有得鬧了。

  不過,那又如何,這樣才熱鬧嘛,寒冷的冬天熱鬧一點才不會讓人覺得邊塞苦寒呢。

  他已經開始期待,他家小姐再生幾個小娃娃,這邊城生活會有多精彩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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