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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米恩 -【我靠種藥養太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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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6: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米恩 - 我靠種藥養太子

堂堂一國太子,不但會洗衣做飯還絕對忠誠,
養這樣的男人當相公,她根本賺翻了好不好!
出任務被飛彈炸得屍骨無存,顧南弦二次穿越回自己原本的身體,
卻發現嬸娘把屬于她的家産搶走,還美其名曰幫她“保管”,
眼下她全部身家只有一間破房、一塊荒田……以及一個癱子丈夫,
她利用空間裏的神奇藥田種出藥材賣給城裏的藥鋪,
成功解決窮得揭不開鍋的問題,連房子都修建得煥然一新,
至于她那夫君書黎就更好辦了,他的不良于行是被人陷害中了毒,
空間不但能種藥還能開藥方,乖乖治療他很快就重新站了起來,
兩人感情也變得愈來愈好,那崇拜的小眼神她看着超開心,
既然已經恢複健康,那麽替他複仇的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吧……
書黎:
雖然咱倆當初是被設計才成親,但本太子現在認定你了,
以後你走到哪我跟到哪,我就是你顧南弦的專屬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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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7:25 |只看該作者
序言   互相體諒

現代社會基本上已經都是自由戀愛,就算是相親也會先熟悉一陣子、相處一段時間後再來決定是否要更進一步,不過早期社會可就不一樣了,那是真正的盲婚啞嫁,婚前也許只見一兩次面甚至連見都沒見過就送入洞房,然後就得一輩子綁在一起,幾乎沒有分開的可能。

我還記得很多年前有個親戚家里鬧矛盾,吵著要離婚,有老一輩的人去勸說時是這麼說的——

「我和我老公見面都沒有就結婚了,這麼多年也過來了,忍一忍就過去了,何必鬧得這麼僵?」

這麼說或許有點擺爛的意味,但其實往深了想是夫妻雙方在生活中一步步磨合,有時候你讓讓我有時候我讓讓你,彼此各退一步替對方多著想一些,日子也就過得下去了。

《我靠種藥養太子》的故事里,兩位主角的相處模式其實也是這樣的,他們遭到陷害而成親,中間因為誤會讓書黎對顧南弦十分厭惡,但在顧南弦的忍讓、體諒下,雙方的日子愈過愈好,愛苗也在其中逐漸生長。

顧南弦的人生經歷很神奇,也造就了她遇事冷靜的性格,她會想辦法解決問題,不論是生計或是和書黎的關系都努力做到最好,雖然面上不常表現出來,但總在行動上讓你明白她是把你放在心里的。

書黎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一步步愛上她,但他也不是一味享受,他也在盡力為這段婚姻做得更多,不得不說看到堂堂太子為了讓老婆多休息一點而做的那些事時,小編還是挺感動的,覺得孩子長大了。(抹眼淚)

究竟兩人的相處是如何漸入佳境,書黎又會如何成長為新好男人,就請大家繼續往後翻,自行尋找答案、享受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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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7:3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被牽引的靈體

看著自己半透明的身體,她有些傻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這是死了?

美眸微微眯起,看著下方的漫天的煙硝,那如墨一般的濃煙掩蓋了視線,她試圖找尋自己的身體,發現眼前全是被飛彈炸斷的殘肢,東一只手臂西一條大腿的,她根本找不著。

看樣子竟是死無全尸。她露出一抹苦笑。

這原本是她執行的最後一個任務,組織答應只要完成她便能離開,去過她想過的日子,一開始任務也確實順利,誰知在她打算徹退時卻被對方發現,派出的人手攔不住她竟是直接炸來一顆飛彈,讓她連逃都沒法子。

她死也就罷了,她這雙手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數不清也根本不敢去數,她這輩子殺戮太重,落到這樣的下場她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就是有些對不起這些受她連累而死的人,畢竟他們都是無辜的受害者……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血是冷的,她的心也是鐵做的,如今她已成了一個死人,更是應該沒有半點感覺才是,然而在听見那一聲聲痛苦的求救聲時,竟是讓她感到十分壓抑與難受,讓她一刻也不肯待在此處。

離開這宛如人間煉獄一般的地方,她飄了許久,卻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她是個孤兒,六歲那年不知為何失去了記憶後就被帶進組織受訓,學習各式各樣的知識與殺人的技巧,每天除了訓練就是訓練,除了組織她無處可去,但她一點也不想回去。

然而她卻被牽引著朝組織的方向飄去,幾乎繞了半個地球回到組織位于亞洲的總部,等她回過神已經站在總部門口。

此時是深夜,總部外頭的紅外線如同一張隱形的大網,只要稍稍觸踫到便會瞬間啟動機關將人掃射成蜂窩,不過此時的她毫不畏懼,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飄了進去。

看著這宛若承載了她一輩子惡夢的地方,她無悲無喜,穿過層層的鐵牆來到最下層的密室。

這個密室她從不曾進來過,就算她的成績在組織里算是名列前茅,身手更是數一數二的好,但她仍然只是個听命行事、隨時可以被取代的工具,壓根兒就接觸不到組織高層才能觸踫到的秘密之地。

組織讓她去搶奪的東西是什麼她不曉得,不過她知道,他們奪回來的東西全都被送到了這間密室之中。

她再次受到牽引進入了密室,然而里頭卻是與她想像的有些不一樣。

里頭一共有十八個用防彈玻璃制成的櫃子,每一個櫃子都有著編號,她一眼望去有破損的玉簫、有年歲老舊的仕女畫、有凹凸不平的鐵盒子……這些東西不僅平凡,且完全看不出其價值。

他們就是為了這些破爛的玩意兒付出生命?得知自己的性命竟是如此廉價,她實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就在這時,她的身子再次前行,來到一個沒有編號的櫃子前面。

櫃子里裝著一塊不知什麼材質的東西,灰撲撲沒有一點色彩,形狀看著有些像火焰,明明很不起眼,她卻有股想拿起它的渴望。

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這幾日她不止一次試著觸踫物品,無一不是穿透而過,根本沒辦法將那些東西拿起來。

不過她還是抱持著嘗試的心態伸出手,果然半透明的手再一次穿過櫃子,就在她以為她照舊會穿透那像石頭一樣的東西時,奇妙的事發生了。

那石頭在她觸踫到它的剎那突地發出強烈的紅光,並迸發強裂的熱度從她的指尖竄至額頭,那劇烈的熾熱感讓她忍不住捂著頭,整個人縮成一團,與此同時密室的警報響起,連續的槍聲也隨之響起,她卻早已消失無蹤……

等到有人來時,櫃子里已是空空蕩蕩,經過檢查除了牆上的彈孔外,沒有任何遭受破壞的痕跡。

來人忍不住低罵一聲,硬著頭皮拿起電話。「主子,萬藥閣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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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8: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二叔一家心眼多

熱……好熱……

她感覺自己渾身發燙,尤其是她的額心像是有塊烙鐵死死地嵌著,又燙又痛,讓她渾身戰栗。

她不敢說自己有多耐痛,但能扛過組織那非人的訓練,她的耐痛指數肯定比一般人要高上許多,然而此時這似是被烈火焚燒般的痛竟是連她都有些承受不住。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死了嗎?為何還會感覺到疼痛?

她想不明白,身上的灼燙感讓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顆火球,就在她快要受不了的時候,額心那最是灼熱的地方突然像是涌進了泉水一般沁涼無比,讓她緊擰的眉微微一松。

「弦兒……」

弦兒?這名字怎麼這麼的熟悉?好像曾經也有人這麼叫過她。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眼前站著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老人正露出一抹微笑,和藹地望著她。

她驀地睜大了眼,感覺雙眸有些濕潤,想喊卻感覺到喉間也藏著一團火焰,一開口便灼燙不已。

老人似乎知道她的痛苦,眼中滿是慈愛與心疼,柔聲哄著。「乖孫女,忍一忍,只要忍過就會沒事了。」

一句乖孫女讓遺忘已久的記憶如閃電般劈進她的腦中,她確定了眼前老人的身分,也想起了自己是誰……

老人看著她受苦也不好受,但他沒辦法替她分擔痛楚,只能愛憐的撫了撫她的額,不舍的道︰「弦兒,你受的苦都結束了,往後你就能作自己的主,雖說自由的代價有些大,但萬藥閣總算是尋回來了,你記得殺一人救百人,只有如此才能洗去你手中沾著的鮮血,有萬藥閣的幫助,爺爺相信你很快便能功德返身……」

老人疼惜的語氣讓早已不知眼淚為何物的顧南弦雙眸發酸,他的觸模讓她原本灼熱的身子又更清涼了一分,意識漸漸清晰。

她總算是看清眼前老人的五官,老人的面容與她記憶中一模一樣,那慈愛的笑容、寵溺的眼神,就是她記憶中的爺爺。

看著她漸漸清明的目光,老人眼中的不舍更甚。「可惜爺爺不能陪在你身旁,往後就剩你一個人,爺爺知道這要求過分了,但若是可以顧家就請你多擔待一些,就當是爺爺拜托你了。」

說完這些話,老人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隨著他愈來愈透明的身影,她感覺自己身上的灼痛感也跟著消失,腦中突地涌進大量記憶,讓她的淚水倏地落下。

「爺、爺爺……」她終于能夠開口,然而老人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又一陣喧鬧的吵雜聲。

「顧二!老娘的話沒听見嗎?還不把這掃把星給我扔出去,這掃把星是誰踫了誰晦氣,克死她爹娘不夠,現在連她祖父都克死了!還有那家傳的《藥王典》也不知被這死丫頭給弄哪去了,你可知道那本《藥王典》價值多少錢?既然人都要死了還留在這做什麼,還不趕緊扔出去,否則下一個還不知會克誰,死在哪里都不能死在這,免得弄髒了屋子,這屋子可是要留著給大郎他們娶媳婦時用的,不能讓這掃把星給弄髒了!」

一旁的顧家大郎顧士弘听了立馬跳腳。「娘!我才不要掃把星住過的屋子,我就要咱們現在住的屋子,這房子你給二郎!」

顧家老二顧士成見大哥居然這麼無恥也不干了。「大哥你說的是什麼話?咱們這藥王谷的地可是寸土寸金,娘說了給你就是給你,你怎麼能不要,這樣豈不是寒了娘的心?」

這屋子又偏又舊,就是送他他也不要,最重要的是顧南弦那丫頭就要死了,就算等會兒就要被扔出去,誰知道她死後還會不會惦記著這里,他可不想要一間鬧鬼的屋子當新房。

顧家雖不富裕,在這藥王谷中也算得上是小康,田產不少,只不過這些都是顧南弦的祖父——他們的伯祖父顧謙所有。

藥王谷位于諸國之中,卻不屬于大陸上任何一個國家,可以說是與世隔絕之地,這里的居民以種植 草藥為生,以藥換糧。

藥王谷之人除了種植 草藥外也習醫,藥植有數千數萬種,若是不識得不僅害人還可能害己,就是無毒之物也可能因為相克的問題而成了毒物。

正因如此,這藥王谷的人口雖才百來人,卻是人人都懂藥甚至懂醫,但也只是懂,要成為一名「藥醫」可不是會辨藥就行。

藥王谷存在數百年,從一開始的遍地藥醫到如今逐漸凋零,這近百年來也就出了一名藥醫,那就是顧謙。

顧家有本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藥王典》,顧謙年輕時便是因為這本典籍而聲名遠播,救治過不少大人物,甚至連瀕死的帝王都因他一手醫術而起死回生。

那位帝王的帝國位于北地,正值壯年的他追求長生不老,請了無數巫醫替他煉丹,因為服用過多丹藥中了丹毒,他為了活命令人四處抓醫者,當時的顧謙出門歷練正巧來至北地,便被抓了去。

以顧謙的醫術,解丹毒對他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沒想到撿回一命的北地帝王不僅不感激,甚至以為顧謙連瀕死的人都能救回,肯定也有長生不老的仙丹,便想請他制作。

顧謙當即表示沒有那種東西,那北地帝王卻是不信,幾次相求皆不可得後竟想強搶《藥王典》!

《藥王典》可是顧家的根本,顧謙自然不會拱手相讓,為此差點沒了性命,最後狼狽的躲回了藥王谷。

北地帝王卻不死心,派人前去追殺,沒想到派去之人一個都沒能回來,最後他干脆親自率兵前來,但他很快就遇到了難題。

這藥王谷除了擁有藥王谷血脈的居民外,其余之人一個也進不去,只因要進入藥王谷之前定要經過毒谷。

毒谷顧名思義便是有著無數有毒動植物的山谷,圍繞在藥王谷的外圍將之緊緊護在其中,毒谷里約有三萬多種的毒物,這些毒物有的能使人眩暈,有的能使人麻痹,當然也有能致人于死的烈性毒。

這還不算什麼,最可怕的是這些踏進毒谷之人往往連何時中了毒都不曉得,直到倒臥在地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正因有著毒谷的保護,藥王谷中人才能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帝王听說過毒谷的可怕,本以為該是個陰森恐怖,充斥著濃濃血腥味的地方,誰知真來到此處,眼前的景象竟出乎眾人意料。

毒谷美得恍若人間仙境,谷中飄散著一片淡紫色的霧氣,周圍的植被在霧氣的籠罩下也呈現出了一片朦朧的紫,五顏六色、形狀各異的花朵在谷中開得爭奇斗艷,其中時不時有蛇蟲在其間穿梭而過,身上的花紋同樣艷麗至極。

北地帝王帶領的軍隊被這美麗的外表所惑,完全忘記愈是美麗的事物愈是毒的道理,數千人就這麼浩浩蕩蕩的踏進毒谷。

這一進去便是他們生命的盡頭,數千軍士就像扔進湖底的石子一般,驚起一陣波瀾,最終依舊是無聲無息。

這事轟動了整個大陸,顧謙與藥王谷也再次聲名大噪。

其中仍有不怕死的人企圖進入藥王谷,結果無一例外全都沒有再出現過,毒谷就像一朵美麗的食人花,只能遠觀,若是硬要湊近欣賞便會被它那血盆大口吞下。

隨著一波又一波的人消失在毒谷之中,那些覬覦《藥王典》的人漸漸都淡了心思,而顧謙從那次之後有好長一段時日不敢進出藥王谷,而是用著那些年攢下的錢財置辦了藥田,打算將自己一身本領傳授給谷中之人。

可惜的是即便顧謙無私教授,有天賦者卻是少之又少,幾十年下來沒再出過一名出色的藥醫,就是顧家人也是如此,且一代不如一代,如今連最基本的 草藥都認不全,只能與藥王谷其他人一樣以種植 草藥為生。

顧家的人口很是單純,祖輩不說,顧謙這一代也就他與弟弟顧良二人。

顧謙僅有一子顧奇,天資聰穎,本來極有可能成為顧謙之後藥王谷的第一藥醫,可在一次與妻子相偕出門後便人間蒸發,直到數年之後遺骨被人送回,顧謙才知顧奇遭遇到了和他當年相同之事,卻沒能幸運的回來,只留下一個女兒顧南弦。

而與顧謙相比,他的弟弟顧良便算是子孫滿堂了,他育有一子二女,兩個女兒早早便嫁了人,也生活在藥王谷之中,兒子顧平成親後與妻子吳氏育有三子一女。

唯一可惜的是顧良年少時在外沾染了賭癮,不僅將家產敗個精光,還因債主追討賭債一個不小心摔落田間死了,得年不到四十。

顧良死的時候顧平才娶妻不久,吳氏又懷了身孕,雖說債主不可能追進藥王谷要債,但他們總是要出谷換糧,藥王城雖大,但只要派人守著城門哪還愁要不到債,顧良就是這麼被逮著的。

父債子償,那些債顧平就是不想還也得還,可即便是傾家蕩產也還是湊不夠數,最後還是顧謙出了錢將弟弟那一債給還清了。

債雖還了,顧平一家卻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顧謙不忍心見佷子一家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不僅將人接回自己家中,還大方將自己的藥田無償給佷子一家種植,這些年來顧平一家可以說都是由顧謙在照顧。

顧平對這個伯父可以說是孝順有加,畢竟比起自己那不靠譜的父親,在他眼中伯父反而更像他爹,而吳氏雖有些小心思,但礙于顧謙的接濟倒也本分,一家子倒還算得上是和樂融融。

但好景不常,顧南弦父母意外離世讓年過半百的顧謙大受打擊,進而大病一場,這一病幾乎拖垮了他原本還算硬朗的身子,而整座藥王谷除了他之外,其余人在醫術上不過就是會些皮毛,根本沒辦法治好顧謙的病。

眼看顧謙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吳氏的心思漸漸顯露出來,不僅是吳氏,就連她生的幾個孩子也原形畢露,顧謙這才知道自己之前竟是如此眼瞎。

既然看出佷媳婦的不懷好意,顧謙自然不能放任不管,畢竟他還有個嫡親孫女,這是他唯一的血脈,也是他僅剩的親人。

然而最讓他嘆氣的也是這唯一的孫女。

因憐惜她小小年紀便沒有父母,顧謙對她很是縱容,完全將她當成公主一般養著、護著,加上吳氏的刻意溺愛,竟是讓原本乖巧可人的顧南弦長歪了性子。

等到顧謙察覺不對時顧南弦驕縱的脾性已然養成,加上她十歲那年臉上莫名生出一些暗瘡,讓原本白皙甜美的小臉變得紅腫可怖,那些暗瘡即便以他的醫術能夠消除,可過一段時日便又長了出來,完全無法根除。

滿臉的紅印膿瘡讓顧南弦更是自卑,愈是自卑她的個性就愈扭曲,如今已是十七歲,卻連個像樣的人家都不願上門說親。

顧謙為了這個孫女可以說是操碎了心,就連病重彌留之際都念念不忘孫女的親事,直囑咐顧平定要好好照料顧南弦,替她找一戶好人家嫁出去。

顧謙可是顧家的大家長,他一死顧平傷心不已,吳氏雖半滴眼淚也沒有,倒是從那日開始便遵守著顧謙的遺願,一直在替顧南弦物色夫婿,態度很是殷勤。

可事實證明吳氏壓根沒安好心,她用計讓顧南弦誤以為自己是嫁給藥王城蔡城主的長子,等顧南弦察覺不對時她已將婚書領回供到了祠堂,而顧南弦也成了一個癱子的妻子。

顧南弦與吳氏起了爭執,當時兩人在一處小山坡上,顧南弦氣不過欲要動手,吳氏可不會乖乖被打,這一躲閃便閃出了事,顧南弦摔下山坡磕破了頭,算上今日已是她昏迷的第三日了。

顧平就是資質再平庸也學了一些皮毛,知道自己這佷女要是今日再不醒,恐怕就是凶多吉少了,這才會人還沒死,吳氏幾人便在床前吵了起來。

吵什麼?當然是吵著怎麼瓜分顧南弦手中最後的家產。

打從顧謙死後不久,吳氏便又是哄又是騙的將顧謙留給顧南弦的家產騙到了顧平名下,用的理由也簡單,說是怕顧南弦嫁人後被婆家騙了,倒不如放在顧平這兒替她保管,若是在婆家真過不下去,大不了歸家,有那些田產顧南弦也不怕餓死。

當時顧南弦在吳氏刻意安排之下听了不少女子嫁人後被婆家坑騙,最終一無所有歸家的例子,又不知吳氏的真面目,以為她真會遵守祖父的遺言好好照顧她,便相信了吳氏的鬼話,將自己的財產全給了顧平保管。

顧士弘听二弟這麼說,立馬反擊。「你怕寒了娘的心那就拿去呀!我是長子,祖屋理所當然是我的,你若是嫌這里不干淨,大不了找張道士來淨一淨便是。」

張道士是藥王谷里唯一的道士,只要家里有不干淨的東西,眾人都會去找張道士來作法驅除那些鬼魅之物。

「誰說長子就得住祖屋?」顧士成最氣的就是這句話。「有好處的時候你就記得自己是長子,出事的時候便說咱們有三兄弟,不能什麼事都由你一個人擔著,既然如此祖屋怎麼就成你一個人的了?」

兩兄弟就這麼你一言我一句的吵了起來。

顧平是個老實人,又受到顧謙照顧良多,在他心中顧南弦雖然驕縱,但也是他佷女,況且顧謙臨終前還特地囑咐他要好好照顧顧南弦,對于妻子霸佔佷女財產的事他壓根就不贊同,但他人微言輕,還是個妻管嚴,在家中吳氏說一他絕不會做二,因此就是不認同也只能默不吭聲。

如今佷女只剩一口氣,妻子還和兩個兒子吵著怎麼處理這間房子,顧平心中雖惱卻仍舊不敢吭聲。

但他不說話,不代表沒人肯說話。

顧家三郎顧士笙剛從城里趕回來,一踏進門便听見大哥與二哥的爭吵,當下便沉下了臉。「大哥、二哥,你們要吵便出去吵,別吵到南弦。」

要說顧平一家還有誰心疼顧南弦,那就只有顧士笙了。

兩人見三弟來了,雙眸倏地一亮,齊聲對吳氏道︰「娘,三弟一向和那死丫頭交好,要不這間房子就給他好了。」

這麼一來便少一個人與他們爭家產了。

顧士笙來之前並不知兩人在吵什麼,光听這句話俊秀的臉龐便滿是怒氣,沉聲罵道︰「你們要不要臉?南弦就剩這間屋子和門前那塊藥田了還想搶,你們還是人嗎?」

兄弟倆一听也火了。

「什麼叫搶?那是死丫頭自己心甘情願拿出來的。顧士笙,別以為讀過幾年書就自命清高了,難道那房子你沒住?換來的米糧你沒吃?」顧士弘不滿的道。

顧家幾個兄弟姊妹里,要說他最討厭誰,那還不是處處與他爭搶的顧士成,而是眼前的三弟顧士笙。

顧士成難得與大哥站在同一陣線,酸溜溜的說︰「大哥說的對!士笙,爹娘住的房間都沒你大,留給你的吃食也最好,能用上那些矜貴的筆墨硯台,家里的活兒還都不必干,要論誰花費最多那肯定就是你,你有什麼資格罵我們?」

顧士笙被兩人這麼一懟,俊臉更冷。「我從未說過我不願干活,我也可以不花家里一分錢,就是我現在花了,以後也定會一分不少的還給南弦。」

顧家三兄弟里最是聰明的便是顧士笙了,從小便被白鹿書院的先生斷言,以他的聰慧考中進士入朝廷當官肯定沒問題。

吳氏會帶三個兒子去白鹿書院讀書,原本是貪圖若符合資格,不僅能免去束修還包餐的優待,哪里知道小兒子這般爭氣,不過擺弄幾個孔明鎖便被斷言前途無量,當下心花怒放,兒子若是能當官,以後還能不替她爭個誥命?

從那日開始吳氏便投入了大量的心思栽培顧士笙,偏偏顧士笙根本不想當什麼朝廷命官,比起當官他更想與顧謙學習當一名藥醫。

吳氏當然不肯答應,這些年死死壓著他學習,半點 草藥都不讓他踫,就是顧謙曾向她說過顧士笙在這方面天賦極佳,若是有他教導很有可能勝過他,她仍是不讓。

當藥醫能夠賺大把銀子又如何,顧謙被人逼得後半輩子只能窩在藥王谷不敢踏出半步,就是出谷也要易容,兒子顧奇更是直接死在外頭,連尸骨都是托人送回,賺了錢也沒命花,除非能成為更偉大的存在,也就是這藥王谷曾經的傳奇——藥王,才能得到大陸諸國的忌憚與崇仰。

問題是藥王谷的人才一代不如一代,再者要成為藥王還得有兩樣寶物,其中之一便是顧家的《藥王典》,而另一樣早在千年前便已隨著上一代藥王消失不見。

對吳氏而言,顧士笙既然是讀書的料子,自然還是當官好,到時有權有錢,將他們接出藥王谷過好日子豈不是更好?

正因如此,除了筆桿子,家里的活計吳氏是半點兒也不讓顧士笙踫,就是有什麼營養的東西也是第一個給顧士笙,長年下來也不怪顧家兩兄弟記恨了。

一開始兩兄弟爭吵吳氏是勸也不勸,權當沒听見,可一扯到她的寶貝小兒子,她可就不能當沒听見了。

「吵什麼吵?你弟弟以後可是要當朝廷命官的人,待他發達還會少了你們的好處?通通給我閉上嘴!」吳氏雙手叉腰罵著。

兩兄弟怨毒地瞥了顧士笙一眼,倒是沒再多說一句話。

場面一度安靜,顧士笙這才得以上前去看顧南弦,然而他才剛走一步,那躺在床榻上整整三日都沒動靜的人兒突然發出一聲囈語。

「爺爺……你別走……」

「南弦?你終于醒了?」顧士笙驚喜的上前,發現本來渾身發燙、整個人像顆火球般的顧南弦不知何時恢愎了正常,此時正睜著一雙圓眸,迷茫地看著上方。

相較于顧士笙的驚喜,吳氏母子的臉色便十分不好看了。

他們可是等著顧南弦斷氣呢,就算她如今只剩一間房子和藥田那也是肉,再說了,她要是死了也不會為了那癱子的事吵,更不會要他們將那些過給顧平的家產還給她。

「你……是誰?」她的視線慢慢聚焦,看向眼前俊秀的男子。

顧士笙听見這話有些傻了。「南弦,你這是怎麼了?我是三哥呀!」

三哥……顧南弦虛軟無力地再次看向眼前的男子,記憶倏地如潮水般涌入她險些燒壞的腦子之中。

是了,她已不是那一抹飄蕩在現世的孤魂野鬼,也不是那沒有記憶只有一個「凜月」代號的殺手,她回來了,回到屬于她的地方了。

想到方才爺爺的那番話,她雙眸發紅,至今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孤兒,怎麼也沒想到那樣離奇的事竟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她腦中的記憶一會兒是她當殺手時的畫面,一會兒又是她生活在藥王谷的畫面,雖說仍不明白這樣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可她很慶幸自己回來了。

她在六歲那年被人販子打傷腦袋昏了過去,再次醒來時便什麼也不記得了,不僅如此,她的魂魄甚至飄至了千年後,去了一個她從未去過的地方,成為育幼院的孤兒,若不是那顆飛彈,或許她一輩子也回不來,如今她不但回來了,還平白無故多了一樣寶物……

想到那寶物,她下意識模向自己的額心,那灼燙的感覺已然消失,此時她的額心只剩下一片冰涼。

顧士笙見她模著自己的額心,又是一愣。「南弦,你的額心怎麼多了一抹花鈿?」

妹妹的臉上雖多是紅腫爛瘡,連塊白皙的地方都看不到,但那抹花鈿卻是十分顯眼,圖案很是好看,仔細一瞧似乎有些像是火焰。

顧南弦壓根兒就不知自己的額心多了什麼,她此時思緒亂得很,因為她不只記起了自己六歲前的記憶,甚至連之後的記憶也都記得,只不過那與她交換了身體的少女性格實在讓她有些無語。

看著眼前神色各異的幾人,她抿了抿唇,最終吐出一句話。「你們是誰?」

就算記得眼前的人她也不敢承認,實在是之前她的人設太過崩壞,讓她演都演不出來,不如裝失憶。

這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吳氏,一掃方才的陰郁,笑得像是一朵花似的,旋即又察覺自己表情不對,忙一臉憂心的上前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南弦呀,你不認得嬸娘了嗎?」

看著眼前惺惺作態的婦人,顧南弦微斂下雙眸,怎麼可能不認得,她會落到這下場,可不就是拜眼前的婦人所賜。

不過要不是因為吳氏,她也不會「醒來」回到這個屬于她的朝代,這一想還真說不好吳氏是害她還是救她。

那如羽扇一般縴長濃密的黑睫顫了顫,她恰到好處地露出迷茫。「你說你是我的嬸娘?可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吳氏聞言大喜,這丫頭要是什麼都不記得那可真是太好了!

雖然心里樂開了花兒,吳氏還不忘作戲。「這、這是怎麼回事?快,趕緊讓你叔父給你瞧一瞧,看是不是這幾日發高熱把腦子給燒病了!」

那擔憂的神情、關心的語氣,若是不明白的人還真以為她有多心疼這個佷女。

「叔父給你看看。」顧平早就想上前看看佷女,卻礙于妻子而不敢,如今得到允許忙上前給她診脈,可惜他醫術平平,只能看出她有些體虛,他不禁尷尬地道︰「要不,還是讓人去請村長來一趟給南弦看看?」

吳氏一听,臉倏地拉得老長。

顧謙人好,以往谷里有人來找他看病他從不收錢,但這麼好的賺錢管道吳氏怎麼可能放過,時常背著顧謙偷偷收診費。如今顧謙死了,換她要去請人來診病,不僅丟臉,說不定還得將之前收的銀子給吐回去。

她可沒忘記八年前村長的妻子患了急癥來求醫,她獅子大開口要了三兩銀子,這些錢夠他們一家子吃上一個多月了,現在要她為了顧南弦吐回去,她說什麼也不干!

狠狠瞪了顧平一眼,她才柔聲問向顧南弦。「南弦啊,除了想不起事之外,你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比起方才的渾身滾燙,此時的顧南弦可以說是舒服多了,除了有些虛軟外倒是沒什麼不舒服,于是搖了搖頭。

見她搖頭,吳氏這才又露出笑臉。「沒不舒服就好,嬸娘之前听你祖父說過,人要是傷到了頭或是發熱過久腦子都會有些迷糊,不過這都是暫時的,你記不得事不打緊,嬸子給你講講,說不準過幾天你就記起來了。」

口中這麼說著,吳氏卻是一點也不希望她記起來,若是記起了事又要與她鬧,她倒是不怕,但谷中那些三姑六婆的閑話卻是煩人,況且她家士笙未來可是要當大官的人,要是壞了名聲可怎麼辦?

她隨意胡謅瞎掰,譬如告訴顧南弦他們家是除了顧謙以外最疼她的人,還說顧謙留給她的那些家產都是她心甘情願交給他們夫妻,說是要孝敬他們,而不是之前那套暫時替她保管的說詞。

吳氏說得天花亂墜,完全沒發覺自家小兒子那羞愧的臉色。

顧士笙只差沒挖個洞將自己給埋進去,他很想告訴顧南弦真相,說他母親的話有一大半都是假的,但他沒那個臉。

他知道母親貪財,也知道她這麼做無非是為了他們這些孩子,尤其是他,即便他一點也不想照著吳氏的安排當什麼大官,卻無法否定吳氏對他的厚愛與栽培,就算他知道她的厚愛還另有一層用意,可她畢竟是他的母親。

這些事他實在沒有臉向顧南弦說,只能憋紅了臉,恨不得捂住自己的雙耳,不去听母親撒下的彌天大謊。

相較于顧士笙的羞愧,早已對一切了然于心的顧南弦倒是很淡定。

對于顧平一家,除了顧士笙之外她是半個人都不在乎,至于爺爺留給她的錢財,她要留要給全憑她作主,而不是讓人用偷蒙拐騙的方式奪了去,她不會就這樣便宜吳氏母子,只不過這一切還得待她身子好一些再說。

顧士笙最終還是在母親把話題轉到那本《藥王典》身上之前開口制止。「娘,南弦才剛醒,又好幾日沒吃東西,肯定餓得很,你有話改日再說,先回去熬些清粥過來吧。」

吳氏被人打斷話有些不高興,偏這人是她寄予厚望的小兒子,她只能撇撇嘴,暗暗告訴自己來日方長,總有一日能拿到那本《藥王典》,這才轉身離開。

見母親離去,顧士笙總算松了口氣,又轉頭對著顧平幾人道︰「爹、大哥、二哥,天色也晚了,南弦剛醒還很虛弱,就不要吵她了,這兒有我看著就行了,你們先回吧。」

顧平點頭。「三郎說的對,大郎、二郎,咱們先回去吧。」

他倒是想關心關心佷女,卻覺得沒那個臉,畢竟妻子欺壓顧南弦時他只敢待在一旁,連屁都不敢放一聲。

顧士弘兄弟對自家三弟那指使的口氣很不滿,但兩人也確實不想再待在這里,冷哼了聲便隨著顧平一塊離開了。

直到房里剩下兄妹二人,顧士笙這才有些愧疚地看向顧南弦。「南弦,對不起。」

顧南弦眨了眨雙眸,佯裝不解的問︰「三哥為何向我道歉?」

這話讓顧士笙一窒,顧南弦失憶了,自然也忘了他們一家曾對她做的事。

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對她說出實情,而是苦笑著道︰「三哥只是覺得自己沒能好好照顧你,才會讓你遭罪。」

顧南弦笑了笑,順著吳氏給她的劇本走。「這怎麼能怪三哥,是我自己貪玩才會摔下山坡,除了忘記一些事外不都還好好的?」

見她信了母親的謊言,顧士笙臉上的愧疚更深。「不管怎麼說,三哥就是覺得對不起你……」

顧南弦看著眼前的兄長,腦中涌起一幕幕畫面。

其實那與她換了身體的顧南弦對這個三哥並沒有多少尊重,明明自己才是祖父的孫女,憑什麼家中有什麼好的頭一份兒都給了顧士笙?

任性的顧南弦對此很是不忿,就算顧士笙對她極好,她也覺得那不過是在討好她,好從祖父身上撈得好處。

可事實上比起懦弱無用的顧平、虛情假意的吳氏以及顧士弘等人,顧士笙對她要好上數倍,他對顧南弦的關心與愛護全是真情真意,只是那個顧南弦就是個宇宙無敵大傻子,錯將壞人當好人。

既然她回來了,當然不可能再用之前的態度對待顧士笙,于是她展開笑顏細聲細氣道︰「若是三哥真覺得對不起我,那以後便對我再好一點不就得了?」

顧士笙聞言忙頷首。「這是自然,你是我妹妹,我不對你好要對誰好?」

他是真心將顧南弦當妹妹疼愛,就是親妹顧南珠他都沒這麼疼。

眾人只看見顧南弦驕縱的一面,卻忽略她也是個小姑娘,沒有父母的庇護與疼愛,就只剩下祖父與他們這些家人了,偏偏他的家人一個個各懷心思,根本不是真心對待她,尤其他的母親更是要為顧南弦的驕縱任性負一半的責任。

幼時的顧南弦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顧家人的基因都不差,可以說是男的俊女的美,顧南弦小時候更是長得像年畫女圭女圭一般粉妝玉琢、玉雪可愛,笑起來就像能治愈人心一般。

他永遠忘不了在母親拒絕讓他學藥學醫,堅持將他送到城里的書院學習時他有多忿恨、哭得有多慘。

他是真心不願去書院,兄長們卻覺得他惺惺作態,能不做工去上學還在那兒耍脾氣,唯一的妹妹當時還不懂事,卻也跟著兩個哥哥一個鼻孔出氣,對著他一陣罵,唯有顧南弦什麼也沒問,就這麼睜著大眼楮陪著他坐了一個下午。

後來他哭累了,索性也不哭了,就與顧南弦大眼瞪小眼的僵坐在一塊,最後還是小小的顧南弦率先開口道︰「三哥哥,你要是不喜歡讀書,咱們就不讀了唄!嬸娘不讓你學藥,那你偷偷來學不就好了?弦兒會幫你與爺爺說,讓他別告訴嬸娘。」

後來顧南弦也真的做到了,說服顧謙偷偷教他,只不過顧南弦六歲那年遭遇一場意外,醒來後什麼都記不得對他也不像以前那麼親了,加上後來她被吳氏給寵壞,對他也像大哥他們一般說話酸溜溜的。

可盡管如此,他仍然沒忘記當年那個陪在他身旁的小小女孩兒,所以他說什麼都得護著她。

顧南弦失憶對顧士笙來說不是件壞事,畢竟他們兄妹倆已經有好些年沒能這麼心平氣和的說話,雖然知道不應該,但他難得與母親想法一致,對她失憶一事感到慶幸。

因為他能感覺到,當年那個貼心乖巧的妹妹又回來了。

得到他的承諾,顧南弦笑著道︰「我也會對三哥好的。」

真心對她之人,她從不辜負。

兄妹倆相視而笑。

這時吳氏提著食盒回來了。「來來來,嬸娘給你熬了碗粥,趕緊趁熱喝了。」

顧士笙看著食盒里冒著熱氣的清粥,清俊的眸子閃了閃,將粥接了過來。「娘,我來喂南弦就好。」

「這怎麼成?」吳氏叉著腰瞪大眼。「你這雙手可不是侍候人的手,讓娘來喂就行了。」

就顧南弦這野丫頭還想讓她將來要當大官的兒子侍候?門都沒有!

顧士笙卻是不讓。「娘,我的書包有些破了,要是沒注意說不定書本都掉出來了,你要是有空能否先替我補一補?」

吳氏一听哪里還惦記著顧南弦,立馬道︰「這可是頭等大事,娘這就回去替你補。這粥你也別喂了,我看南弦能坐起身,自己喝粥應該不成問題,你看著就行了,省得粥燙傷了你的手,知道不?」

顧南弦額角微抽,敢情她一個病號還比不過她三哥一雙縴縴玉手?

「知道了。」顧士笙順從的應下。

吳氏這才滿意的離開。

見吳氏離開,顧南弦捂著空虛的肚月復便要端過清粥喝,卻被顧士笙給攔了。

「南弦,三哥瞧這碗粥的米心有些黑,恐怕是發霉了,你現在身子有些虛,還是不喝的好,你先忍一忍,等會兒三哥再替你煮一碗可好?」

沒人知道他卻是清楚的,母親單獨替顧南弦煮的東西可是內藏玄機。

這話讓顧南弦眉心微微擰起,就是顧士笙掩飾得再好,她還是從他的情緒中感覺到一絲憤怒。

就因為吳氏給她煮了一碗發霉的粥而生氣?可她方才看了,那粥雖是糙米熬的,卻也不似他所說的米心發黑……既然如此那就是粥有問題了?

顧家人都以為顧士笙不懂藥,唯有她知道她這個三哥這些年來從未有一天間斷學習,每日都會抽出時間去找祖父學藥,顧平就不用提了,就是如今藥王谷中醫術最高明的村長恐怕都沒顧士笙厲害。

顧士笙會有這反應,說明吳氏端給她的粥肯定是加了東西,難道……吳氏想要害她的命?

這念頭才起便被她否定了,吳氏雖貪財,卻還沒膽大到謀財害命的地步,再說她如今被騙得只剩下一間破屋與薄田了,還有什麼值得吳氏害命的?

她模了模自己幾乎破相的臉蛋,有了猜測,不過她卻沒說破,自己才剛回來不久,很多事還得慢慢來,急不得。

「好。」她乖巧點頭。

顧士笙見她沒多問,松了口氣,這才伸手替她把脈,確定她身子無大礙,就是不知為何忘了事後才又道︰「那三哥等等再回來,你先歇一會兒。」

顧南弦再次應好,待他出了屋後她才得空好好看看這個將來要住上一陣子的屋子,這一看只有一個字能形容,那就是——破!

破舊的屋梁脆弱的彷佛大風一刮就會斷裂,混著茅草的土牆東落一塊、西剝一角,斑駁不堪,她甚至能看到屋頂有好幾處破洞,好在屋內的家俱還算齊全,雖然有些老舊,不過還算堪用。

她眼眸不過轉了一圈,一個房間便全數入了眼,大是大卻空蕩得可憐。

既然是往後要生活的地方,她自然得好好勘查勘查,于是起身下榻,打算將這屋子繞一繞。

這朝代沒有光害,外頭有月光的照耀,反而比屋內還要明亮,然而她才剛踏出房便見天上的月光悄然地藏進了烏雲里,淅瀝瀝的小雨從天空中落下,滴在她的鼻尖。

這雨來得又快又急,沒一會兒便成了嘩啦啦的傾盆大雨,遠方甚至還有亮光閃過,看樣子是打了春雷。

她沿著那壓根避不了什麼雨的屋檐慢慢地逛著,這一逛她才知自己這屋子雖不算小,卻也不算大,最重要的是里里外外都是一個樣兒,破舊得很。

若是以現代的說法,這樣的格局便是標準的三房一室一廚,屋旁還有個柴房以及茅房。

不過眨眼的時間,她便巡視完她的財產,因這場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屋內響起了水滴的聲音,她眯起雙眸準確找到屋里幾個接著雨水的木盆,這一算居然有八個漏水之處。

這「驚喜」讓顧南弦額角一抽,好在她心理素質強大,默默地關上房門後來到了灶房。

灶房比起其他地方都要來得凌亂,一旁擺放著幾根燒了一半的柴禾,灶台上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一個小油罐和少得可憐的鹽巴以及幾把早已枯死的野菜,米缸里倒是還有三分之一的米糧,就是那米的品質極差,就像方才顧士笙所說的,發霉了。

看來她之前的日子似乎挺淒慘的,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畢竟吳氏籌劃這麼多年,不狠狠剝她一層皮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會留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給她,已經可以說是出乎她意料了。

這個家雖說有些糟糕,但日子是人在過,再糟糕的環境她都生活過,這條件對她而言算得上好的了。

大致上逛過一圈後,顧南弦便打算要回房去,可就在她要轉身的時候,突地听見雨聲中摻雜著一聲細微的咳嗽聲。

那聲音很小像貓兒似的,卻能听出是個男子的聲音,听見這聲音,顧南弦這才恍然記起自己忘了什麼。

她護著油燈,小跑步來到位于屋子西側的柴房,一靠近她便嗅到一股濃重的霉味與臭味,讓她柳眉微微一擰,打開那幾乎稱不上是門的柵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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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8: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關系極差的夫婿

雨益發大了,閃電劈下閃現的亮光,讓顧南弦能清楚看見那佝僂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一頭長發披散著,身上穿著不合身的布衣,原本背對著門的臉龐在听見柵欄發出的聲響時瞬間轉向她。

此時又是一道閃電落下,那光芒不偏不倚的照亮男子的容貌,只是一眼便讓顧南弦驚艷不已。

他一雙眼楮在這黑暗之中恍若浸在水中的水晶一般明亮且澄澈,就似帶著千般的琉璃光芒,眼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紅色,眸中雖帶著冷意,卻無損他的美好,朝人看一眼便能讓人感到心中一陣悸動,彷佛能勾著人陷入那帶著空靈的琉璃眸光之中。

除了那雙美得不像話的眸子,他的五官更是說不出的細膩,完美的比例、深邃的輪廓,黑發披散于肩的模樣就像是流落在人間的謫仙,讓人忍不住屏息感嘆。

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

就算有些面黃肌瘦,仍難掩他一身的氣質,就如同一卷天人畫像一般,在天光的照耀下炫目的讓人移不開眼楮。

這樣的妖孽到底是怎麼生出來的?最重要的是,她記憶中一個少年的模樣竟是與眼前之人重疊在了一塊。

男子見她盯著他看傻了眼,雙眸閃過一抹嫌惡。「你怎麼還沒死?」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說的話雖惡毒,仍濃郁醇厚得像是一甕陳年美酒,好听得令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顧南弦眨了眨眸,自動忽略他的問話,而是反問︰「你就是書黎?」

眼前的男子應該就是吳氏強壓著她嫁的癱子夫婿,雖然知道不應該,但沖著這顏值,她就覺得自己似乎一點也不虧。

她對書黎的記憶並不深,只知道他是她與顧南珠在去藥王城的路上撿回來的。

當時書黎就昏倒在毒谷,若是她們不救他,不出半天他便會成為毒谷里的一處養分。

因為自己滿臉的爛瘡,她特別討厭長得好看的人,就是男子也不例外,只要看著那些容貌出眾的男男女女她就覺得自卑,那自慚形穢的感覺一久便成了憤世嫉俗,認為這世上長得好看的人都是令人厭惡的存在。

宛如謫仙一般的書黎不但沒有讓顧南弦心中產生旖旎之心,反而惡毒的想像著他死後那張出眾的臉上腐爛的模樣,所以她壓根兒就不想救,然而顧南珠卻是一眼便被書黎給迷住,不顧她的反對堅持要救人。

顧南弦沒辦法,只能與她一塊將書黎帶回家中,那時顧謙雖還活著,卻已是病入膏肓,連下榻都沒辦法,更遑論是救人了,最後還是顧平出的手。

可惜顧平的醫術實在不精,加上書黎中毒的時間太久,且身上的毒種類繁多,他根本解不了,只勉強救下他的命。

顧南弦將人帶回來後壓根沒理過,書黎是死是活她完全不在意,若不是吳氏將她嫁給了他,他們也不會有所交集。

若說對書黎最大的印象,那便是他是個癱子,自從被吳氏騙嫁到這兒後,她更是一看見書黎便有氣,連房間都不讓他住,將他扔到了柴房,三餐更是有一頓沒一頓,且特別喜歡將飯菜放在門口讓他自個兒爬著來吃。

正因如此,書黎可以說是恨毒了顧南弦,一見到她一雙漂亮的眼眸就滿是憤怒,恨不得能生吃了她。

「顧南弦,你又在玩什麼把戲?」書黎厭惡的神情半點也沒掩飾。

「我沒在玩把戲,我一醒來便發現自己不記得事了。」她一臉坦然的看著他,一雙圓眸有些亮,就像是在看著什麼珍奇的寶物。

她本以為自己對這莫名冒出來的夫婿會很反感,沒想到卻是相反,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他,而且過了這麼多年他仍然好看得緊,讓她眼楮怎麼也離不開他。

組織里好看的男子也不少,更別說電視里那些偶像明星,冷酷、俊美、可愛、陰柔、瀟灑……要什麼樣兒有什麼樣兒,卻從沒有一人引起她的興趣,直到看見書黎。

或許是因為他的恩情,也或許是他那一身清冷的氣質,讓她直接忽略他眼中的厭惡。

書黎下意識要嘲諷回去,卻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畢竟顧南弦可從沒這樣看著他過。

在他的印象里,她永遠都是鼻孔朝天,正眼都不給他一個,彷佛他是什麼髒東西似的,從未和現在一樣睜著雙眸直直的凝視著他。

那眼神不像顧南珠那樣寫著痴迷與愛戀,也不像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有佔有、有、有瘋狂,而是純粹的欣賞,就像是看見什麼美好的事物,除此之外還帶著些許的驚艷與激動。

然而,這樣的眼神出現在任何人身上都可以,唯獨出現在顧南弦身上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

「顧南弦,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麼,但我記得你曾說過不想見到我,剛好我也一點都不想見到你,我猜不到你這麼費心騙我有什麼目的,也不想猜,若你只是來尋我開心,想看看你的表演會不會騙到我,我可以告訴你別白費心機了。」

說著,他便要背過身,懶得再搭理她,但光是這個動作便費了他極大的力氣,狼狽的模樣讓他眼中閃過一抹自暴自棄。

顧南弦知道書黎討厭她,但她不怪他,任誰被這麼對待都會如此,要是他真不生氣她還會懷疑呢。

看著那明明該是濯濯如春月柳、軒軒若朝霞舉,這樣俊俏的人卻落到如此下場,顧南弦不免有些同情。

作為一個有一日沒一日,隨時有可能被死神召見的殺手,她從沒想過談戀愛,更沒想過要嫁人,也從來沒有過女人的憧憬,沒想到一回來原本的世界,她連男人都有了。

既然兩人已簽訂婚書,那麼以後他便是她的夫婿,是她顧南弦的家人,從今往後她都會護著他。

打定主意後她便像是沒听見他的話似的,來到他身旁蹲子說︰「能不能坐起來?我擔你。」

看著她那小巧的縴背,書黎諷刺的勾起嘴角。「這是打算趁著雨夜把我扔到毒谷自生自滅?」

听見這話,顧南弦額上滑過三條線,敢情這是患了被害妄想癥?

她也沒打算解釋,而是直接動手,將他扶起讓他的雙臂攀在她肩上,接著直接將人給捎起,動作完全沒有一絲搖晃,穩穩當當。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靈魂互換,她在現代的良好體能也在這個身體上展現,她只能想著這或許是老天爺給她開的小小外掛。

書黎被她這番操作氣得俊臉一紅。「你做什麼?」

他怎麼也想不到顧南弦的個頭這般嬌小,居然真能將他捎起來。

「如你所願,把你給扔了唄。」顧南弦調侃的說完,捎著他往屋外走去。

兩人雖然才說沒幾句話,顧南弦卻將他瞥扭的個性抓得極準,知道自己這麼說他肯定不會拒絕。

果然也如她所想,本要讓她將自己放下的書黎頓時不說話了。

得知雙腿動彈不得時,驕傲如他差點就要瘋了,但他沒因此放棄,藥王谷的人救不了他,不代表沒人能救他。

為了能離開藥王谷,他將身上的玉佩給了吳氏,讓她去藥王城替他打听是否有個叫江言愷的人在尋他,吳氏答應得好好的,可一轉身便將他的玉佩給貪了,至于找人?呵呵!

吳氏不僅貪了他的玉佩,還將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搜括走,就連他身上的衣服也不放過,大言不慚的說要用來抵醫藥費。

最令他憤怒的是吳氏竟然迷昏他,拉著他的手在婚書上按下手印,讓他與顧南弦結為夫妻!

他是什麼身分,竟就這麼窩囊的被迫娶一個他不愛甚至是厭惡的女子。

若說顧家除了顧南弦之外,還有誰讓他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剛,那絕對就是吳氏,他也暗暗發誓若能好起來,肯定不會放過吳氏這歹毒的女人。

他作夢都想著離開顧家,可惜老天不眷顧,他的毒不僅沒好,甚至愈來愈嚴重,原本只是大腿以下沒有知覺,這一個月竟是漸漸蔓延到了他的腰部,他懷疑若是再不能得到醫治,恐怕再過不久他便會成為一個連手指頭都動不了的廢人。

正因如此,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如今機會來了,雖說離開的機會很渺茫,他還有一身武功時都沒能走出毒谷,現在他功力盡失還成了一個癱子,若是被扔進毒谷幾乎只有死路一條。

道理他都懂,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盡管他知道若是不開口,以顧南弦惡毒的個性真有可能將他給扔回毒谷,但他就是不肯求饒。

只是書黎怎麼也想不到顧南弦竟不是帶著他去毒谷,而是往屋子里走去,而且還是她的房間。

這轉變讓書黎一時間有些懵了,直到被她輕柔的放上床榻才回過神。

「你究竟想做什麼?」他的語氣有著一絲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緊張。

顧南弦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難得有了開玩笑的興趣。「放心,在沒得到你的允許之前,我不會對你‘動手’的。」

說著,顧南弦眯起一雙圓眸,有意無意的打量他的雙腿,況且以他目前的模樣,兩人似乎也沒法子……咳咳。

她那眼神讓書黎一陣發毛,更加警戒了。「顧南弦,你到底有什麼企圖?」

听著他翻來覆去都是同樣的幾句話,顧南弦差點沒忍住給他一記白眼。「你是我夫婿,與我住在同一間房間難道也算是企圖?」

這話夠直白了,就是打算與他住在一塊。

他畢竟是病人,將他一個人放在柴房自生自滅那是不可能的,而隔壁的空房根本沒整理,甚至也沒有被褥,她只能暫時將人安置在她的房間。

書黎怎麼也沒想到顧南弦竟有這樣的打算,若不是身子太過虛弱,他就差沒坐起來與她抗爭了,不過躺在床上抗議實在太沒魄力,于是他采取了以往的戰術,開口便是嘲諷。

「顧南弦,你表面氣憤吳氏將你嫁給我,事實上心里應該早就樂開花了吧?畢竟以你這副尊容,若是沒有豐厚的嫁妝,別說是藥王城了,就是這藥王谷恐怕也沒人敢要你,能嫁給我對你來說可是賺了,癩蝦蟆算是吃上天鵝肉了。」

至于誰是癩蝦蟆,誰是天鵝肉,可以說是明擺著的事。

事實上顧南弦長得並不丑,相反她的五官很漂亮,甚至可以說是絕色,明亮的圓眸、秀雅的柳眉、小巧筆挺的巧鼻以及那像花瓣一般粉艷的菱唇,就是那一臉的爛瘡太過嚇人,又紅又腫,甚至有些還有著膿包。

若是能治好,顧南弦的容貌可以說是他見過的女子之中數一數二的,甚至比起孟國第一美人都還要出色幾分。

可惜那爛瘡似乎跟了她好些年,怎麼治也治不好,正因如此顧南弦十分討厭有人提到她的外貌,以往只要他諷刺她的容貌,她就會像炸了毛的貓一樣張牙舞爪的反擊,最後忿然離開,他以為這一次也不例外,然而他卻是猜錯了。

就見本該炸毛的貓咪居然認真的朝他頷首,一臉英雄所見略同。「你說的對,我也覺得我賺了。」

這答案讓書黎整個人僵住了,這女人是傻了吧?

就在書黎額角狂抽的時候,顧士笙回來了。

「南弦,抱歉讓你久等了。」顧士笙甩了甩傘上的雨水,提著食匣進了屋,可一進屋他便傻了。

書黎見到顧士笙倒是松了一口氣,放緩語氣直言道︰「能不能麻煩顧兄背我回柴房?」

要說整個顧家里誰最值得他報恩,那肯定是已逝的顧謙和眼前的顧士笙。

顧謙當時雖然已病得迷糊,仍惦記著他身上的毒,知道顧平治不了他,便偷偷叫顧士笙替他解毒,要不然以顧平那半吊子的水準他早就死了,而在顧謙死後,顧士笙仍嘗試著替他解毒,甚至會悄悄的替他送來飯菜,可以說若不是有顧士笙,他壓根活不到現在。

顧士笙對書黎出現在此的事感到有些訝異,卻沒多問,而是從食匣拿出一碗粥,有些愧疚的道︰「書公子抱歉,這幾日因為南弦昏迷,我……」

他心急妹妹的傷,竟是忘了給書黎送去飯菜,可如今他手上只有一碗粥,還是他騙吳氏自己餓了才得來的肉粥。

書黎的確餓了,顧南弦昏迷幾日他便餓了幾日,但他也知道在顧士笙心中肯定是顧南弦重要,正要開口說自己還能撐,顧南弦卻是搶先開了口。

「給他吧!我還能撐。」她淡淡的看了那粥一眼。

不是那肉粥不香,相反它香得很,可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她能清楚看見書黎眼中那抹熱切的光芒。

方才听顧士笙的話她便猜到了,在她昏迷的這幾日肯定沒人給書黎送飯,她身強體壯,少吃幾頓不礙事,書黎就不同了,他身上帶毒,再這麼餓下去恐怕死得更快,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將糧食讓了出去。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書黎有些艱難的將視線從那冒著熱氣與香氣的肉粥上挪開,試圖忽略自己拼命抗議的肚子。

見他明明渴望卻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顧南弦一臉古怪。「你是我夫婿,我將粥讓你吃怎麼就成施舍了?」

她實在鬧不明白這男人在想什麼,將他從柴房挪回來,他懷疑她有企圖,讓他喝粥,他說她是在施舍,好好接受不成嗎?非得這麼自虐?

書黎被她一句夫婿給嗆得俊臉一紅,惡恨恨地瞪著她。「就是全天下的女人全死光了,我也不會娶你做我的妻子!」

顧南弦挑眉。「那我得很遺憾的告訴你,你已經娶了。」

婚書上的手印是最好的證據,就是他想賴也賴不掉。

「顧、南、弦,你還要不要臉?」書黎再次氣急敗壞,開口閉口不是夫婿就是婚書,一點矜持都沒有。

「是挺不想要的。」她下意識模了模自己滿臉的爛瘡,嘆了口氣。

要說眼下她最不滿意的是什麼,那就是這張臉了,明明身子是她的,臉也是她的,她離開前臉上並沒有這些東西,怎就不能消失了呢?真是件令人悲傷的事。

一次次被她堵得說不出話,書黎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這女人真失憶了?確定不是故意來氣他的?

藥王谷是個地靈人杰的好地方,整個山谷被環抱其中,蒼翠的群山層巒疊嶂,宛如海上起伏的海浪,洶涌澎湃、雄偉壯麗。

早晨的藥王谷更是美得過分,朦朧的遠山籠罩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

這些山里有著取之不盡的珍貴草藥,甚至有傳說這山里住著仙人,有著仙氣,才會讓藥王谷的居民能夠在千年來得以摘取這山中源源不絕的草藥。

除了山中的草藥,谷中的人也會自己種植草藥,谷中的居民將其銷到藥王城中,再販賣到各個大陸,可以說藥王城是靠著藥王谷吃飯,反之藥王谷也是如此,這一谷一城的名字才會一樣。

為何這兩個地方會如此息息相關呢?這就得提到藥王谷的由來了。

傳說這藥王谷原本只是一處沒有名字的山谷,是有一日第一代藥王游歷至此發現各種奇珍異草,當即決定定居于此,不只將此谷取名為藥王谷,還將整個家族遷過來。

當時的藥王谷外便有毒谷存在,這些毒連當時堪稱古今中外第一藥醫的藥王都覺得棘手,花了三年的時間終于制出了能解萬毒的解毒丹,並靠著藥王的幫助讓族人們全數進到藥王谷。

然藥王這解毒丹是依照家族血脈下去研制,有些血脈較淡薄的旁支族人便進不去,就是藥王也沒辦法解決,這些人最後便在離兩谷不遠之處建了個村子定居,那村子便是曾經的藥王村,如今的藥王城。

換言之,藥王谷與藥王城的居民皆是藥王的後人,只不過居住在城中的都是出了五服的族人。

當時的藥王醉心于研制各式丹藥,對于錢財這些世俗之事壓根兒就不管,而能與藥王一塊入谷的人大多都有些天分,看著滿山滿谷的草藥那就像看見寶物一般,抱著便不肯撒手了,沒日沒夜的研究。

這麼一來,谷中之人的吃喝用度自然得從谷外運進來,而他們制好的藥也需要城中的族人幫忙變賣,長久下來便成了既定的規矩,藥王谷提供草藥與丹藥,藥王城則提供谷里的吃食與用度。

雖說藥王谷的居民有著取之不盡的草藥,但山中不只有草藥還有野獸,愈珍貴的藥自然愈難取得,好在藥王谷地勢優越,就是人工種植出的草藥也不比野生的來得差。

然而隨著千年的歲月流逝與通婚,藥王谷還好些,藥王城卻早已失了藥王的血脈,除了藥王城這個名字外與藥王幾乎沒有任何關系,不僅如此,兩邊當初的關系如今也已是完全反了過來。

藥王谷有著毒谷的庇護,這些年除了人口、屋舍、藥田多了數倍外,與當初的模樣相差不大,唯一比較大的變化便是這些居住在藥王谷的後人不知是長期居住于此,吸收了谷中仙氣,還是經過千年血脈繁衍洗禮的緣故,竟在五百多年前開始對毒谷的毒有了抵抗力,已不需要服用當初藥王配制的解毒丹便能出入自如。

而藥王城雖不似藥王谷的居民有這樣的優勢,但當初寥寥幾人的小村落早已成了數千人的大城,還是大陸上數一數二富庶的城鎮。

藥王谷如今雖已沒有像藥王那般的天才藥醫存在,但當初藥王留了不少救命的藥方、毒方還有《藥王典》,這些年藥王城靠著藥王谷的人拿出來賣的珍貴草藥以及那些藥方制出的良藥,一年比一年還要富庶發達,與如今竟要靠著種植藥田才能養活一家的藥王谷之人可以說是完全對調了立場。

盡管如此,藥王谷的居民仍沒想過遷移到城中,這些居民早將這里當成自己的根,也早已習慣了自給自足,這樣平凡又與世無爭的日子比起外頭打打殺殺的世界要好多了。

當然,這其中也有些人更願意去外面發展,而有人想出谷自然也有人想進谷,經過千年,那原本只能用在藥王血脈身上的解毒丹早就改良完成,如今外頭的人想入谷也不是不行,前提是需要與谷中的人婚配,成為藥王谷的一分子。

正因如此,吳氏才會迷暈書黎,替他按下婚書,畢竟這藥王谷可不是說進便能進的地方。

顧南弦看著眼前美得宛如仙境的景色,心情很是美好,不過想到屋內自虐的男子,那才彎起的唇角立馬成了一抹苦笑。

書黎堅持不肯喝下那碗肉粥,顧南弦見狀知道他是不想在她面前低頭,借著要去隔壁房間整理避開了,最終那碗粥書黎喝還是沒喝她也不曉得。

不過書黎總不可能一輩子不吃東西,所以她一早起床便和往常一樣先是做了一套訓練,空月復訓練難不倒她,不過空了四天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捂了捂頻頻叫囂的肚月復,她又去了一趟灶房,有了光亮一看,米缸里的米完全被蟲給蛀沒了,壓根兒就不能吃。

這下好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要上哪去生吃的?

她倒是可以去山里狩獵,畢竟之前她做任務時也曾經遇過敵方藏在山區里的基地,當時為了埋伏,她整整在山林間生活了三個月,那段時間除了身上的干糧外,全靠她一雙手獵來野味,否則等她找到基地她也成了營養不良的人干。

但她如今沒有稱手的武器,若是這麼大剌剌的進山與野獸肉搏,就算能獵回來,她恐怕也得養傷一陣子,因此這想法立馬便被她給否決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去顧家了。

打定主意,她腳步一轉往屋子走去。

書黎此時很是懊惱,自己昨夜怎麼就這麼沒骨氣,一見顧南弦離開便被那碗肉粥給蠱惑了,顧士笙才勸幾句他便很是沒用的妥協了,一眨眼的時間就喝了精光,完全不留一絲殘渣。

想著顧南弦不知是否躲在外頭看自己笑話,他就愈加懊惱了。

不過他也沒懊惱多久,他開始說服自己那碗粥是顧士笙拿來的,與顧南弦一點關系也沒有,就是喝了又如何?

反正不是她親手拿給他,他更不是在她面前喝掉,這樣看來他也不算是向她低頭……這理由有些牽強,但勉強能說服他自己,他心里頓時好受許多。

「相公!」

一句相公差點讓半癱的書黎從床榻上滾下,心中才揚起的日陽頓時烏雲密布,他咬牙道︰「不許這麼叫我!」

她怎麼叫得出口?以往不是一見到他便甩頭就走,壓根連叫都不會叫他,當時他還很是氣憤來著,覺得她不將自己放在眼里,如今看來她不如不叫。

見他排斥,顧南弦聳了聳肩,無所謂的又道︰「阿黎,我去叔父家一趟。」

書黎很想讓她別叫他,可比起相公兩個字,阿黎勉強還能接受,若是他又拒絕,就怕她又喊出什麼亂七八糟的稱呼。

他雖然與顧南弦相處的時日並不多,但對她的個性還是有一定了解,簡單來說就是兩句話能夠詮釋——驕縱任性,目中無人。

平素的顧南弦理都不屑理他,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麼害蟲似的,令他很不舒服,當然他對她也是十分厭惡,即便她救過他。其實他一開始對顧南弦並沒有任何惡感,就算顧南珠不停的在他耳邊說著若不是有她勸說,顧南弦那惡毒的女人恐怕會放任他在毒谷自生自滅,他也不覺得顧南弦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防人之心不可無,他當時已經昏迷,是好是壞誰能分辨?

顧南弦不肯救他就是惡毒,顧南珠執意救他就是善良?他並不這麼認為。

顧南弦救不救本就是她的自由,救他,他感激;不救他,那也是他的命,注定折在毒谷之中,怪誰都怪不了她。

若不是後來顧南弦的所做所為令他感到羞憤、氣惱,他對她這個人其實還是感激大于厭惡,只可惜如今他對她早已是厭惡到了極點,就算她失去記憶忘了以前是如何辱罵、羞辱他,但他可都記著呢。

書黎看也不看她,只冷冷的道︰「你要去哪里便去,不需要跟我說。」

「這怎麼成?」顧南弦彎起一抹笑。「你是我夫婿,我去哪兒自然要與你說一聲,要不你找不到我可怎麼辦?」

書黎見她怎麼說也說不听,氣得抬頭,這一抬他反而有些愣了。

不得不說即便有著滿臉的爛瘡,顧南弦身為美人的底子仍在,她笑起來很是動人,尤其那雙眼眸像是星子一般燦亮。

打從顧南弦將他從柴房背回來後,他便覺得她有些奇怪,可他卻說不出是哪里怪,就譬如現在,一個一直對他視若無睹的人居然會向他報備去處,這是之前的顧南弦完全不可能做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笑了。

之前的顧南弦從來不笑,應該說她的笑容只有在顧謙面前才會綻放,但次數也是少得可憐,自從顧謙離世後她便再不曾笑過了,更何況是對他展露笑顏。

他就算不懂醫也知道,失憶只是忘記事情,可不會連個性都改了,看著眼前完全沒有陰郁氣息、甚至充滿明媚朝氣的顧南弦,他緩緩的眯起雙眸,都要懷疑她不是失憶,而是壓根兒就換一個人了。

只是這念頭一起便被他給掐滅了,他更傾向顧南弦有所圖謀,只不過他如今已是廢人一個,有什麼能令她圖謀?難不成是因為他這張臉?

這一想他頓時緊張起來,想起她昨夜不畏風雨也要將他播回房的畫面……該死,不是吧?

顧南弦要是知逍他此時的想法,恐怕會抑制不住大笑出聲,這家伙腦哺補能力太強大了有沒有。

告別了書黎,顧南弦這才轉身出門。

這是她離開多年第一次逛藥王谷,令她感到很是新奇。

谷中的田地種著滿滿的草藥,一片綠油油,讓人看了好不賞心悅目,奇異的是那一株株的草藥她居然能夠分辨得出來。

顧南弦雖懂一些簡單的醫理,但都是六歲之前學的,學的也不多,就是後來到了現代為了保命而死記的草藥也都是能處理外傷的居多,畢竟是殺手出身,身上時不時都會帶點傷,若是不懂得處理自身傷口那就別活了。

除了一些能就地取材、止血抗炎的草藥,其余她什麼都不懂,可此時她居然清楚的知道她左邊的藥田種著茯苓,右邊的藥田種著艾葉,正前方的是白花蛇舌草、益母草、車前草和蒼耳子……

這些草藥她只看一眼名字和效果便自動躍進她的腦海中,讓她一時間有些懵。

她是听過有人原本一句英文也不懂,傷了腦袋後卻可以說出一口流利的英文,她現在的情況該不會就是如此?

吳氏劃給顧南弦的屋子有些偏遠,周圍連個鄰居都沒有,得走上數百步才會遇到人,而顧家位于谷中的正中心,一來一往要走上大半個時辰,由此可見這藥王谷有多大。

她沿著腦中的記憶往顧家走去,路上難免會遇上一些居民,那些居民見到她頓時湊在一塊,對她指指點點起來。

顧南弦听力好,那些不好听的話她一字不差全听了進去,更何況有些婦人的嗓門大,壓根兒沒有一點說人壞話的自覺,她不想听見都難。

不過她依舊面無表情,看也沒看那些三姑六婆一眼,繼續前往目的地,一刻鐘後便到了顧家。

「嬸娘!」她在門外高聲喊著。

屋內整理草藥的吳氏一听是顧南弦的聲音,猜都不必猜就知道她是為何而來,頓時停下了整理的動作。

顧士笙一早便去了書院,顧平與顧士弘、顧士成也去了藥田,如今在家的只有她與女兒顧南珠。

顧南珠見母親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頓時明白過來,也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然而顧南弦早察覺到屋內有人,就算不說話不動,那細微的呼吸聲卻是出賣了她們,她揚起了眉,看樣子這對母女是知道她要來打秋風,打算裝不在家了。

對于吳氏的貪婪與自私她可算是見識到了,霸佔了佷女的家產,僅留個破屋給她也就罷了,好歹也給些米糧和銀子,沒想到吳氏給是給了,卻只給了半缸被蛀沒了的黃米。她還大言不慚的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是熔娘不幫你,這藥田也給了、米也給了,嬸娘就幫你這麼一回,你往後可得與你相公好好過日子,別動不動就回娘家求幫助、討吃食,到時讓人說我們老顧家不會教女兒,丟了你祖父的臉。」

顧南弦听見這話差點沒氣暈過去,這不是擺明要逼死她嗎?若非如此顧南弦也不會與吳氏拼命,一個不小心摔下山坡。

像吳氏這樣的人,之前的顧南弦拿她沒轍,卻不代表自己也沒辦法治她。

顧南弦又喊了幾聲,吳氏依舊不應聲,最後她只能無奈的說︰「看樣子嬌娘不在呢,那就沒辦法了,我只能自己去灶房借點米了。」

說著,她便轉身往灶房的方向而去。

屋內的吳氏一听哪里還坐得住,急忙來開門。「南弦呀,怎麼來了?」

「嬸娘不是不在家嗎?」看著匆忙出現的吳氏,顧南弦調侃道。

吳氏咬牙想罵回去,又怕這丫頭被她一刺激恢復記憶,只能賠笑道︰「嬸娘方才在忙,沒听到,你來找嫡娘可是有什麼事?」

顧南弦自然也跟著笑。「也沒什麼事,就是家里沒米了,所以來拿一點。」

方才還說是借,現在怎麼就成了拿了?

吳氏笑不出來了。「南弦,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經嫁人了?」

「記得,嬸娘昨天說過。」她點頭道。

吳氏見她點頭,這才又笑起來。「那就是了,你都嫁人了怎麼還能回來拿娘家的東西?這要是給左鄰右舍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說你。」

原本的顧南弦最是好面子,對于被吳氏騙走家產一事她一個字也沒向外人提,一方面是覺得丟臉,一方面更是覺得自己沒用,連爺爺留給她的東西都護不住。

再者本就自卑的她尤其在意他人的眼光,以往只要吳氏一說這話,她肯定氣紅著臉,最終無可奈何的甩頭離去,寧可餓死也不願讓人看笑話。

吳氏知道顧南弦的脾性,這才故計重施,誰知她卻是不按劇本走。

顧南弦乖巧的眨了眨圓眸,不解的看著她。「嬸娘,這里不是我家嗎?我昨夜休息了一夜,記起一些事,雖然不多,但我記得這里是曾爺爺留給爺爺的家產,爺爺又給了我當嫁妝,還有那些藥田也是,我要記得沒錯,爺爺還留了些銀——」

「南弦!」吳氏沒等她說完便忙將她拉進屋。

顧南弦刻意拉高音量,這一嚷隔壁的都要听見了,讓她不得不將人給帶進來。

「你在胡說什麼?嬸娘昨兒個不是同你說過了,這些東西你早給了你叔父,說要孝敬他,已經不是你的嫁妝了,你這麼大聲嚷嚷讓人誤會了可怎麼辦?」

吳氏可不想讓那些三姑六婆說閑話,若是傳出什麼不好的流言,她的士笙以後還怎麼當大官?

不過這死丫頭不是說全忘了,怎麼才一夜的時間就記起這麼多事情?

顧南弦揚起眉。「嬸娘,我明明記得你當初說叔父只是暫時替我保管那些財產,怎麼就成我給叔父的了?」

她也想本分扮演一個懵懂無知的失憶者,奈何得為五斗米折腰,她今日來的目的除了要糧外,還得讓吳氏知道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不再是那個她想怎麼擺布就怎麼擺布的顧南弦了。

這話讓吳氏僵住,見她不依不饒的模樣,索性也不裝了。「我說是你給的就是你給的,怎麼,現在連嬌娘的話都不听了是嗎?今日我就在此把話給說死了,你早已不是我顧家人,而是書家婦,想要米糧找書家去!」

顧南弦不但不生氣,還笑得十分燦爛。「嬸娘真要把事情做絕了?」

「是又如何?」吳氏此時算是原形畢露了。

她原本還想著裝裝樣子,看能不能把《藥王典》給騙過來,然而顧南弦沒失憶前便一直推說《藥王典》不見了,如今她失憶了更不可能知道《藥王典》在哪里,就是她想將《藥王典》賣了換來一筆財富也沒轍。

吳氏本以為她會和以往那樣暴怒,沒想到顧南弦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淡聲道︰「嫡娘可想好了?」

「有什麼想不好的?」吳氏冷笑。

雖然覺得這丫頭醒來之後和以往不太一樣,可如今顧南弦可就剩下他們這些親人了,要是她真有能耐與他們鬧翻,她才會對她刮目相看呢。

「既然如此,今日便是我最後一回叫你嬸娘了,往後我與你不再有任何關系,還望你能記得今日說的話,千萬別後悔。」

她本想給吳氏一個機會,這也是她答應爺爺的,可惜的是吳氏沒有把握住。

吳氏大笑三聲。「你放心,我吳玲做事從不後悔,倒是你才該記得今日的話,可別反悔了。」

顧南弦沒有回答,而是極輕的勾起唇角,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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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8: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霸氣護相公

瞪著那死丫頭離去的背影,吳氏冷哼一聲。「威脅我?真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也不想想自己如今還有什麼底氣威脅。」

一直躲在房里偷听的顧南珠見顧南弦離開,這才探出身子。「娘,我怎麼覺得那個丑八怪有些不一樣了?」

以往的顧南弦凶歸凶,卻是個沒腦子的,別人說什麼她便信什麼,就是母親這般對她也只會傻傻的又吵又鬧,不會去找人來替她作主,可如今她瞧著,總感覺這個蠢笨的姊姊似乎有些不同了……

「哪里不一樣,還不是一樣的蠢!也不想想這谷里沒一個人喜歡她,就你爹和你三哥還將她當親人,居然還敢得罪我?今日這話可是她自己說出口的,既然她不將我們當親人,以後她是死是活可不關我們的事了。」

顧南珠听母親這麼一說,眼楮都亮了。「這麼說,以後她的事我們都可以不用理了?」

她不喜歡顧南弦,之前母親為了討好伯祖父,疼顧南弦比疼她還要多,雖說她知道這只是虛情假意,可看著被自己父母、兄長如眾星捧月一般寵著的顧南弦,她如何能平衡,那明明該是她有的待遇。

最可恨的是她還成了書黎的妻子!

她才是書黎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她書黎早死在毒谷了。

當初一見到書黎,顧南珠一顆芳心便淪陷了,她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男子,甚至幻想起他因為救命之恩娶她為妻的場景,誰知天不從人願。

書黎因毒谷的毒成了一個癱子,就算他長得再好看,可她如何能嫁給一個灘子?

就是她肯,她娘也不會肯,更別說娘怕她一時被男色沖昏頭,還特地與她說了成親之後的男女之道,她本就因為書黎成了癱子而對他興趣大減,又听娘說成了癱子的男子壓根給不了女子「性福」,她雖然不是很明白,卻知道她不可能嫁給書黎了。

可盡管如此,她對書黎仍有一份少女情懷,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喜歡上的人,她不能嫁他,卻也不願意見別人嫁他,她甚至有種惡毒的想法,寧可書黎死掉也不想見他娶別人,尤其那個人還是她一直討厭的顧南弦。

當得知母親要將顧南弦嫁給書黎時,她鬧個不停,但吳氏怎麼可能會放過這一舉兩得的機會,能將顧南弦嫁出去,還能讓自己的女兒徹底死心,吳氏說什麼也不會放棄。

正因如此,顧南珠可以說是恨透了顧南弦,只要能見她倒楣,她都會開心得跳起來拍手叫好。

「當然不用理了,不僅不用理,還得將這事給大肆宣揚出去。」吳氏說著便往隔壁的劉嫂子家走去。

劉嫂子這人最是八卦,方才就差沒貼上她家大門偷听,肯定听了不少,最是適合當這個傳話人。

顧南珠見母親要出門,眼珠子一轉便想要去探望書黎,卻被吳氏給喝住。

「我警告你,你給我好好待在家里整理草藥,要是再給我跑去找那個癱子,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吳氏惡狠狠的警告。

顧南珠被這一喝,立馬止住了身子,神情很是哀怨。

顧南弦並沒有離開顧家,在吳氏母女背著她說壞話時,她身子一轉,直接進了顧士笙的房里。

昨日顧士笙離開前與她說今日要去書院,沒法子給她送飯,但藏了一根雞腿在他的書案,讓她來取。

看著那只油油亮亮的雞腿,顧南弦覺得口水都快落下來了,但她卻是沒吃,而是將它收到袖中,無聲無息的離開顧家,回到自己家中。

「阿黎,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屋內的書黎正捂著不停叫囂的肚月復,說服自己一點也不餓,他拼了命的想入睡,只要睡著便不餓了,這幾日他便是這麼撐過來的,他相信今日他一樣能做到,誰知顧南弦一聲大喊將他本就寥寥無幾的瞌睡蟲趕得一只也不剩。

他有些惱怒地睜開眼,惡狠狠瞪向推門進屋的顧南弦,誰知目光卻是十分不爭氣的定在她高高舉起的雞腿上頭。

「瞧!是雞腿,雖然有些冷了卻還是 香得很,你趕緊吃。」顧南弦小心翼翼的將雞腿遞到他眼前。

咕嚕!

書黎听見自己的肚子發出一聲吶喊,叫囂著要他狠狠咬上一口,但那該死的骨氣卻讓他低不下頭。

「拿走,我不餓!」他口是心非的道。

為了不讓自己失態,他強迫自己閉上雙眸,不去看那只散發著誘人光澤的雞腿,然而就是他不看,那 香味仍是一陣陣飄入他的鼻尖,讓他壓抑得極為痛苦。偏偏顧南弦像是感受不到他的痛苦似的,不停的將雞腿往他面前湊。

「阿黎,趕緊吃了吧。」顧南弦耐著性子哄著,誰讓她不想年紀輕輕便當寡婦。

「我說不吃便不吃!」深怕自己被誘惑,書黎索性伸手一揮,誰知那只雞腿就這麼被他給揮了出去。

顧南弦有些怒了,她就沒見過這麼固執的人,比三歲小孩還難侍候。她轉身將那只落在地上的雞腿撿了起來,細細拍去上頭的灰塵後淡聲道︰「你可知這世上有多少人只能以野草或樹皮果月復,為了一口糧賣子賣女的也大有人在,而你什麼都不必做便有人將食物送到面前,你要知道,我也可以不管你,但我沒有這麼做,因為你是我的丈夫。

「你是不是真的不餓我不曉得,但我餓,雖然如此我昨夜還是將那 碗粥讓給了你,今日一樣把唯一的食物給你,你討厭我我知道,但這些吃食惹著你了?你這麼做究竟是在和誰過不去?是和我還是和你自己?」

她說完這番話後便不再理會他,拿起那沾了灰塵的雞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不一會兒整根雞腿便被啃得一干二淨,差點連骨頭都沒能留下。

看著這一幕,書黎傻住了,彷佛不認得眼前人一樣。

顧南弦卻是沒再看他一眼,轉身便要離去。

「顧南弦!」書黎開口叫住了她。

她沒有回頭,卻是止住了腳步。

「你……怎麼會吃落在地上的東西?」

一句話讓顧南弦差點沒從他頭上敲下去,敢情她方才說了一堆話他都沒听進去?

深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忍不住動手,只能深吸口氣。「本姑娘餓了什麼都能吃,不過是掉在地上的雞腿有什麼不能吃的?」

她當殺手時連蛆都吃過,不過是沾了點灰塵的雞腿,能比蛆難入口不成?

扔下這句話後她轉頭就走,不再理會他。

直到看不到顧南弦的背影,書黎才緩緩擰起俊眉。

顧南弦喜潔,別說是丟在地上的食物,就是有人夾過的飯菜她都不會踫,寧可餓上一頓也不會妥協,如今怎麼可能會撿起地上的雞腿,還當著他的面吃了?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一個人失憶真的有可能連個性、習慣都改了?

最重要的是,之前的顧南弦根本不理會他死活,可就像她方才所說,昨晚的肉粥、今日的雞腿,她都讓給了他,他剛開始還以為她有什麼陰謀,可方才她一臉淡然的吃掉那只雞腿之後,他便不這麼想了,反而是她說的那句「你是我的丈夫,我不會不管你」讓他心中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悸動。

這話若是在他風光時肯定不屑一顧,可如今這整個藥王谷沒人知道他的身分,他就是一個只會拖累人的癱子,不管顧南弦說這句話的當下是不是真心,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被感動到了。

望著那抹縴細的背影,書黎覺得自己似乎得重新認識顧南弦,好確定她究竟還是不是之前的那個她……

顧南弦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更何況之前的自己對書黎的態度太過惡劣,如今被這麼對待也是應該,就當是還債吧。

如今需要她苦惱的可不是鬧脾氣不吃飯的書黎,而是兩人未來的生計。

這藥王谷內的人都是以藥換糧,也就是說她想吃飯,那就得拿草藥去城里換,然而看著眼前貧瘠到連根野草都長不出的藥田,她著實有些發愁。

她什麼都會,唯獨不會在一塊不肥沃的田地上種出東西,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東西種。

「唉,真是愁死人了……」

就在她煩惱之際,突然感到眉心一熱,她下意識伸手觸模,再眨眼時她發現自己已不在藥田,而是進了一矍名的地方。

她眨了眨眸,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有個空間,然而這個空間看起來卻有些……寒酸。

眼前空空蕩蕩的一片,什麼顏色也沒有,放眼望去就是一片霧茫茫,能看清的地方除了一口井、一塊田,只有一個很大的櫃子。

那絕對是她見過最巨大的櫃子,整整一大面,滿滿的小抽屜,每個抽屜約莫一個成年男子的手這麼大,光是她目光所及便有一千多個,更別提那些被霧氣給掩蓋住的地方。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她好奇的走近一看,這才發現每個小抽屜上頭都有名稱,麻黃、生石膏、白術、石菖蒲、銀花、玄參、牛膝……甚至是千年人參都有。

琳瑯滿目的藥材名稱看得她眼花撩亂,隨後便是一陣興奮。

藥材!滿滿的藥材!這是不是代表她有飯吃了?

顧南弦雙眼發亮,隨意拉了個抽屜,卻發現怎麼拉都拉不動。

「怎麼回事?」她捧起眉,棄了手邊這個又拉了拉另一個,依舊沒有半點反應,她不死心地又拉了好幾個,發覺仍是拉不開,頓時有些失望。「敢情這只是當擺飾用的?」不對,這不可能,爺爺說了這是藥王的至寶、能治百病的萬藥閣,還讓她用來累積功德,就代表這空間肯定有用處,只是她還不會用罷了。

「空有寶物卻不能用,徒有家產卻被侵佔……呵呵,這日子混的可不是一般慘。」

自嘲了一會兒,顧南弦也就不糾結眼前的萬藥閣了,不過浪費時間罷了,于是轉身去別處溜達。

她先是來到那明顯比自家外頭那塊要肥沃好幾十倍的藥田,眨著眸子看了半晌,發現這藥田里頭什麼東西也沒有種,單純就是塊田。

「不知道能不能弄點種子來種……」她嘟曦著,又往一旁的井口走去。

水井有些深,往下一望只有黑黝黝一片,什麼也看不著。

她拿起「旁的木桶打了水上來,掬水啜了一口,雙眸倏地一亮。「好甜!」

這井水的清甜度可是比她喝過的任何山泉水都要來的可口,不僅一口就沁涼入心脾,甚至還能讓人的腦袋清明幾分,最重要的是不過喝了一口井水,她便覺得自己餓得有些發軟的身子有力氣了不少。

「這水真不錯!」她有些興奮,轉了轉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意識一動從空間退了出去。

她去房間里搜括平時用來接雨水的木桶、木盆,一口氣拿了五、六個後又一次進入空間,來到水井旁喜孜孜的將所有木桶裝滿井水。

這些水明顯對身體有好處,書黎喝了即便解不了毒,至少也能改善體質。

將水打滿後她退出空間,然而原本裝著滿滿井水的木桶卻只剩一桶有水,其余的木桶不僅一滴水也沒有,甚至還是干的。

見狀,顧南弦擰起柳眉。「看樣子這井水有限制,能帶出空間卻不能帶太多,就是不知在空間里頭使用有沒有限制……」

雖然有些失望,不過想想也是,愈是逆天之物自然愈是稀缺,能有一桶的量已是不錯了,只要省著點用途還是挺大的,就是……吃的東西仍然沒有著落。

她露出一抹苦笑,將井水倒在杯中,打算給書黎送去。

書黎自從顧南弦離開後便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態,他在思索著一件事,只是那件事太過驚奇且不可思議,卻讓他之前的疑惑有了解釋。

于是當他再次看見顧南弦出現時,已不像之前那般一臉厭惡,大喊著讓她出去,而是靜靜地凝視著她。

他有種怪異的感覺,眼前的顧南弦根本不是失憶,而是如他的判斷那般換了一個靈魂。

沒錯,就是換了一個靈魂。

他曾在大理寺秘辛中翻到一起民間軼事,說的是一名花甲之年的老婦摔了一跤醒來後,竟堅持自己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那家人以為老母親中邪,特地請了知名道士前來驅邪,沒多久那老婦似乎無法接受自己六十多歲的模樣,投湖自盡了。

人死了,這事自然也就沒了可求證之人,便被當成一起怪談,記在大理寺秘辛中,流傳至今。

看見這記事時他年紀還小,只將這些當成故事在看,如今這一憶起才驚覺這些所謂的怪談或許並非是故事。

于是再見顧南弦時,他便無法再將她當成之前那惡毒的女人那樣看待,甚至于在想起之前對她那惡劣的態度時產生了那麼一丟丟的愧疚感。

他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顧南弦並不知道,見他直勾勾的盯著她瞧,一臉淡然的問︰「喝水不?」

按照方才的經歷,這位書三歲肯定會先吼上一句他不渴,然後將她給趕出去,若是趕不出去就直接動手打翻。

這杯水可是空間里的井水,就只得一個小木桶的量,可容不得他浪費,因此她沒將水往他面前湊,而是直接開口問。

果然,書三歲不負她所望說了一句。「我不渴。」

事實上他並非不渴,只是方才兩人才因為一只雞腿鬧得不愉快,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向她低頭,只能照舊悶聲拒絕。

依他的推測,這新生的顧南弦既然在兩人爭執後還替他倒了水,應當會再多問一次,到時他就能順著台階下,誰知這回書黎卻是猜錯了。

「不渴?」顧南弦聞言舒了一口氣,接著直接將水喝掉。「你不渴,正好我渴。」

好在她這回沒有魯莽,保全了一杯靈水。

書黎傻眼,我不過就矜持了一下下,你怎麼就喝了呢?再多求一下我就從了呀!

顧南弦見他死死盯著杯子,極輕地勾起了唇角,有些人就是慣不得。

感覺到身體因為井水的關系有了力氣,她轉了轉手腕對他道︰「我去一趟山上,晚點三哥下學應該會帶些吃的過來,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擱著,我盡量早點回來。」

她決定搞把柴刀去山上一趟,摘一些野菜、野果也好,總歸能填一填肚子,畢竟他們不可能一直靠顧士笙接濟,就是顧士笙肯,吳氏發現後肯定會鬧上門,她不願顧士笙為難。

書黎一听她要去山上,俊眉倏地摟起。「你去山上做什麼?」

藥王谷並非人人都不用為了糧食發愁,一些較為窮苦的人家種的草藥藥性不佳,也不知是種法問題還是藥田問題,總之這樣的草藥能換到的糧食不僅品質不佳,量也少,壓根兒就不夠一家子吃用。

因此這些人便會到山中尋藥,只是山中雖有著稀有的草藥,但風險也是極大,能靠自家種植的草藥為生的人家都不願去涉險,而以往的顧南弦壓根兒就不需要為了生計煩惱,更不可能想到去山上。

最重要的是以她的脾性,加上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樣兒,根本就不可能主動說要去山上挖草藥。

看著眼前仍是滿臉爛瘡卻將腰背挺得筆直的少女,書黎心中篤定,她不是之前他認識的那個顧南弦了。

「沒做什麼,就是去溜達溜達。」她隨口道。

她沒指望頭一回上山就能有收獲,這回權當去勘查地形,若是條件允許她還想順道做幾個陷阱,看老天會不會可憐她,賞她一口飯吃。

書黎聞言,俊眉揮得更緊了,想開口讓她別去,山中危險,可他那張該死的嘴就是說不出一句好話。「就你這小身板還上山溜達?恐怕才剛上去便被野獸一口吞了,想四處轉悠這谷里多的是地方,你偏選了一個嫌命太長的地方,是不是腦子給摔傻了?」

這話讓顧南弦挑起眉,一見他那似乎少了些厭惡的神色,雖覺得有些莫名,卻還是笑了。「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說著,她也不給他阻止的機會,揮了揮手便出門了。

書黎忍不住唷了聲。「誰擔心你了……」

然而罵歸罵,她那一句等我回來卻莫名縈繞在他心頭,久久不散。

顧南弦動作很快,從柴房中找了把生錨的柴刀,又抄起一個有些破損的竹窶子直接往山中奔去。

她的住處附近壓根兒沒有其他鄰居,這倒是方便了她,就見她如一頭矯健的獵豹飛快在山間穿梭,直到了沒什麼人煙會進出的地方才緩緩停下。

這一停,她才發覺這座山簡直美得不像話。

近處的山林與遠處不同,顯得明朗清晰、輪廓鮮明,前後左右密密麻麻地生長著大大小小、品種不一的樹木,這些樹木十分巨大,每一棵都像是有著千年的歲月一般。

經過一個冬日,這些樹木的葉子卻像是從未凋零過,樹枝毅然伸展、枝繁葉茂,綠得蒼翠,像是沒有季節之分。

除此之外,這整座山就像仙境一般,被白茫茫的霧氣籠罩著,山水如畫、煙氣彌漫,有古木參天,也有桃紅柳綠,整個山林絢麗多彩。

顧南弦放眼望去,發現這山還有著無數的藥植,她看向一株不知名的草藥,下一刻它的上頭便浮出名稱,不僅如此,甚至連功效、年分、用途以及配藥時該使用多少份量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這特殊的技能讓一向處變不驚的她都忍不住小嘴微張。

「這是開掛了是不……」

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雙眼,草藥上的資料依舊存在,且只要她的視線落在哪一株草藥,那貼心的小提醒便會自動浮現,不管她試幾次都是一樣。

「這下好了,有飯吃了!」她揚起一抹粲笑。

有了這項技能哪里還怕會餓死,這滿山滿谷都是她的儲糧室!

這可以說是顧南弦回來後最高興的一件事了,沒一會兒竹窶子便滿了,再也塞不下,于是她眼珠子一轉,試著將這些多出來的草藥給收進空間之中。

「不見了?」她眨了眨眼,進了空間去找,誰知這一進連她捎在身後竹窶里的草藥也在下一刻消失無蹤。「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著自己辛勞一個多時辰摘來的草藥就這麼消失,說不心痛是假的,偏偏她繞了整個空間也不見半根草藥的蹤跡,讓她額角忍不住抽了抽。

其實那些收進空間里的草藥全數以流光般的速度被收進了那些寫著他們藥名的小藥格之中,只是顧南弦沒注意。

「罷了,再摘便是。」她認命的再次動起手。

這一回她可不敢再將摘來的草藥扔進空間,乖乖的摘滿一整個竹窶,又用了樹枝和藤蔓做了一個簡易的木架子,將所有草藥給掛上去,直到沒有一絲空間可放才甘願下山。

回程可不比來程,為了保護這些草藥不掉落,她走得小心翼翼,好在沿途沒遇到什麼野獸,倒是看到幾個山雞窩,想到早上那只雞腿她有些餓了,決定做個小陷阱,明日再來看看有沒有傻雞中計。

做完一切,她愉悅地哼著小曲兒下山。

下山時已是雲霞滿天,嫣紅的夕陽照耀著整個山谷,讓那本就迷幻的景色顯得更加迷人,也讓顧南弦的腳步益發的慢了,彷佛來郊游一般,一邊欣賞著景色一邊摘著野果、野菜,竹窶子沒處放她便往自己的懷里塞,硬是將胸前的小山峰塞成大山峰。然而她愉快的心情沒能保持多久,才剛走近家中便听見一陣喧鬧的吵雜聲。

「我告訴你死癱子!我知道是你把《藥王典》藏起來,你要是不想再挨皮肉痛就乖乖把東西交出來!」顧士弘語氣很是陰沉。

這股陰沉倒不全是因為眼前的書黎,還有大半原因是他身旁的二弟顧士成。

所有人都以為《藥王典》是被顧南弦藏起來了,連他爹娘都是這麼想,唯有他知道顧南弦根本就不知道那東西在哪里,因為真正的《藥王典》早被伯祖父交給了書黎。

他當時很是氣憤,不明白伯祖父為何寧可將《藥王典》交給一個外人也不交給他們,但當時的他並沒有現身阻止,而是默默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伯祖父將《藥王典》交給書黎時曾說過一句話——

「若是有一日,你發覺弦兒已非之前的弦兒,那便將這本《藥王典》交給她,她會治好你這一身毒。」

這句話別說顧士弘不明白,就是被托付的書黎也听不明白,什麼叫顧南弦不是之前的顧南弦?這人不還是同一個人嗎?

顧士弘不懂,他也沒想懂,就任由《藥王典》一直放在書黎那里,不論吳氏怎麼向顧南弦逼問他都裝作不知情,至于為何這麼做,自然是因為他們那偏心偏到沒邊兒的母親。

顧士弘身為長子,吳氏自然偏愛,有好玩好吃的總是頭一份給他,就算有了顧士成和顧士笙仍是沒變,直到顧南弦出生,吳氏為了作戲將原本對長子的偏疼挪了一些到顧南弦身上。

一開始顧士弘以為吳氏不疼他了,為此鬧了好一陣子,等明白吳氏這麼做的道理後才消停,只是後來顧士笙被白鹿書院的先生收為學生,顧士弘便感覺到吳氏變了,這回可不是像對顧南弦那般虛情假意,而是真的變了。

吳氏將所有的注意力與疼愛全都投入到顧士笙身上,他的地位頓時一落千丈,只要扯到顧士笙,吳氏頭一個罵的人便是他,就因為他是長子,本就該禮讓、照顧弟弟。

顧士弘如何能接受這樣的變化,不論吳氏如何對他曉以大義,告訴他只要顧士笙當上大官,對他們全家都是件大喜事,他也听不進去。

在他心中顧士笙就是搶了他這顧家長子地位的勁敵,他著實喜歡不起來,甚至隱隱有股危機感,等到顧士笙上京趕考時,吳氏說不定會為了盤纏賣了屬于他與顧士成的家產——雖說當時顧謙還在,但顧士弘在吳氏的「諄諄教誨」下早將伯祖父的家產當作他們的。

既然吳氏偏心,他就不得不替自己打算了,更何況他早有了心儀的姑娘,便是陳記藥鋪的獨生女陳雲。

陳雲長得很是漂亮,舉手投足全是大家閨秀的風範,他會遇見陳雲還是有一回去陳記藥鋪賣藥時不小心看見的,就這麼一眼他便認定了她。

然而那陳記藥鋪的東家陳登卻是個勢利眼,對他十分的鄙視,還嘲諷他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甚至表示沒有一百兩就別請媒婆上門。

顧士弘很氣憤,顧家在藥王谷雖算殷實人家,可也沒有一百兩,就在他認為陳登是故意為難時,陳登又給了第二個條件,那便是若他能拿來《藥王典》,陳家不僅不收聘禮,無償將女兒嫁給他,還附上三百兩當嫁妝。

這話對顧士弘來說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將他砸一個喜暈了,別人不知《藥王典》的下落,但他清楚啊!

在知道陳登近日便要替陳雲應下一戶人家,他急了,讓陳登務必要等他,然後急匆匆的趕來找書黎討要,誰知竟被尾隨在他後頭的顧士成給偷听個正著。

顧士成一听那陳登不僅要將女兒嫁給大哥當媳婦兒,還願意給三百兩,當場沒笑咧了嘴,一路跟著自家大哥回到藥王谷便上前談條件了。

條件也簡單,他就要那些銀子,只要顧士弘答應他,他就不將這事告訴吳氏。

顧士弘被他要脅氣得要命,當場與他干了一架,可惜就是把人給打趴在地,顧士成仍是不改口,最多只肯少要一百兩,余下的二百兩他說什麼也不讓,而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也有看中意的姑娘,正是村長的孫女顧秀穎。

村長家在這藥王谷可以說是十分有話語權,村長如今又取代顧謙成為藥醫第一人,想娶到顧秀穎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若是沒些底氣如何能抱得美人歸?

兩兄弟都是為了女人,又不可能將對方打死了事,最終只能達成協議,銀子兄弟倆各一半,至于其余的東西顧士成便不拿了。

不得不說這兩兄弟真不愧是吳氏所生,八字都還沒一撇便打得一把好算盤。

說妥事後,兩人不再爭吵,最重要的便是討要那《藥王典》了,這就是顧家兩兄弟出現在此的原因。

書黎目光冷凝地看著眼前的顧士弘二人,心底閃過一抹厭惡,他對顧家人實在沒有任何好感,恨只恨此時他中毒,就是想站起身都沒辦法,更別提反擊,否則要解決這兩人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我說了,我不知道!」他咽下口中的血,冷冷的道。

若是目光能殺人,眼前的顧家兄弟恐怕早已不知死上幾百遍了。

「不知道?那我就打到你知道為止!」顧士弘氣急敗壞。

他心急不已,深怕去晚了陳登便將陳雲許配給別人,見書黎被打得快去掉半條命仍不松口,當場揄起拳頭便又要砸下。

顧南弦一進屋便看見顧士弘揪起書黎的衣領,而書黎就像一個破布女圭女圭般渾身無力、臉色蒼白,嘴角甚至還滲著點點鮮血,她雙眼一眯,立馬抄起手中的柴刀,在指間轉了個圈後直直朝顧士弘射去。

咻的一聲,柴刀不偏不倚的擦過顧士弘的耳朵,釘上了牆。

「我看誰敢對我的人動手?」

一聲嬌喝讓屋內三人同時靜止,尤其是顧士弘,在看清從自己耳邊飛過的是何物時,雙腿差點沒軟掉。

他回頭見是顧南弦,雙眼頓時怒紅。「顧南弦!你做什麼?」

要知道那柴刀要是再偏一寸,劈中的就是他的腦袋!

顧士成也傻了,愣愣地看著這個與以往似乎不同的妹妹。

在場唯一高興的恐怕就是書黎了,盡管不想承認,但在看著宛如女神般登場又說著那般話語的顧南弦,書黎的心髒狠狠撞了一下,似乎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在胸口之間流淌著。

「該是我問你在做什麼吧?」她目光沉沉的看著顧士弘那揪著書黎衣領的手,冷聲道︰「把你的髒手給我放開!」

顧士弘不想放,可被她那像是豹子一般的眼神盯著,他突然有些慫,下意識松開手。

他手一松,書黎緊繃的情緒也隨之松下,劇烈地咳起來。「咳咳咳咳——」

顧南弦見狀,眼神更加冷冽,她瞪向顧家兩兄弟。「是誰讓你們來這放肆?」

她要是再晚回來一會兒,是不是就要當寡婦了?

顧士弘聞言回過神,臉有些發紅,有方才被嚇著的羞惱,更多的是被頂撞的憤怒。「你就是這麼對兄長說話的?」

顧南弦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們也配?」

這下不只顧士弘怒了,一旁看戲的顧士成也火了。

他早看顧南弦不順眼了,若是伯祖父還活著他還會有些顧慮,可現在的顧南弦父母雙亡,連唯一的祖父也沒了,居然還敢這般囂張,他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訓她一頓,讓她知道尊敬兄長這四個字怎麼寫,他就不叫顧士成!

「顧南弦,如果你還認不清自己的處境,我不介意幫你認清——」他手一揚,便要往顧南弦的臉上揮下。

書黎見狀,下意識便想下榻去拉開她,然而顧南弦卻是動也沒動,只是抬腳又快又輕巧的向前踹了一下,高高舉手的顧士成就這麼飛了出去。

眾人再次傻眼,尤其是被踢飛的顧士成,他倒臥在地,疼痛之際更是一臉懵,我是誰?

我在哪?我怎麼飛了?

一旁的顧士弘則是默默咽了口唾沫,方才他還只是有所懷疑,此時他已經確定了,眼前的顧南弦早不是之前那個總任他們欺凌的人了,她方才那一腳看似輕巧,可站在一旁的他卻是清楚感受到那一腳踢出時產生的勁風。

要知道,就算是他也沒辦法一腳將顧士成給踢飛出去,可不到他肩頭的顧南弦卻能輕易做到,他突然有些明白伯祖父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雖然有些忌憚,但《藥王典》還沒到手,顧士弘當然不可能放棄,他心一橫,快速拔下牆上的柴刀往書黎的脖子上架。「把《藥王典》交出來,否則我就殺了你!」

他這行為可以說是在太歲爺上動土,就見顧南弦像風一般來到他面前,手一伸便將那柴刀給打落,接著拳頭便毫不留情的招呼在顧士弘身上。

「啊!痛……別打!別打了——」顧士弘被打得抱頭鼠竄,痛得直嚎,也顧不得什麼《藥王典》了,沒一會兒便跑沒了影兒。

看傻眼的顧士成在發現顧南弦將目光掃向他時打了個冷顫,連滾帶爬的跟在顧士弘後頭跑了。

可能是覺得就這麼跑了太沒面子,在跑了一段距離後他突然停下,轉頭對著兩人大吼一句。「你們等著,我們不會就這麼算了!」

看著跑遠的兩人,顧南弦沒去理會,而是回身看著臉色極差的書黎。「你怎麼樣?傷到哪兒了?」

書黎也不知自己傷到了哪兒,只覺得身上疼得要命,那被抑制著的毒似乎有蠢蠢欲動的跡象,可他仍是嘴硬的說︰「我沒事。」

這一回顧南弦可不慣著他。「都吐血了還說沒事?你當我瞎啊?」

書黎很想回嗆他那不叫吐,只是流,但他只是漲紅著臉沒有說話,不是他不想說,而是怕自己一開口喉間那股腥甜便會一涌而出,那就真應了她的話了。

但他不說,不代表顧南弦看不出來。

「躺下。」她命令道。

書黎緊張了,也不怕吐不吐血了,忙拉緊衣領。「你想做什麼?」

「我能做什麼?」顧南弦真想賞他一記白眼。「自然是看看你哪里受了傷。」

真不明白究竟誰才是姑娘家,怎麼每回都搞得她像個采花賊似的,雖說以他的顏值還是挺讓人心動……

「不用了。」書黎又縮了縮。

顧南弦見他這般固執,眯起了雙眸。「不用放著就能好?你以為你身子是鐵打的,就是打凹了也不礙事?」

顧士笙一進門看見的就是這畫面,書黎抿著唇不說話,一副被罵的小媳婦樣兒。

「這是怎麼了?」他有些莫名的看著對峙的兩人。

書黎一見他頓時像看見了救星,「顧兄,你來了!那個……有顧兄在便行了,要不你先出去等?」

「等什麼等?」顧南弦美眸一掃。「究竟我是你妻子還是我三哥是你妻子?要等也是三哥出去等。三哥,你若是沒事明日再來,今日我們夫妻倆有事要談。」

顧士笙傻了,看著威風凜凜的妹妹,又看向不斷朝他使眼色的書……呃,似乎該改口稱妹夫了,眼中有著不可置信。

不到一日的時間,這兩人的感情居然好到能閉門相談,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顧士笙還傻著便被請出房間,差點連手上的包子都忘了放下,回過神後忙喊。「等等!這包子——」

他話還未說完,一只縴縴素手已從門縫探出,一把拿過他手中的包子,對他揮了揮手後再次將門關上。

顧士笙額角一抽,這是利用完就扔?

然而看著這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妹妹,以及一副委屈姿態的書黎,他緩緩露出一抹笑,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這樣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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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8: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進城賣藥換糧

「好了,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人了,你月兌還是不月兌?若是不肯,我不介意幫你月兌。」顧南弦挽起衣袖朝他走近。

顧士笙一走,書黎便沒了救星,看著漸漸逼近的顧南弦,最終只能悲憤大喊。「我給你看就是了!你別動手!」

自己動手好過被人用強。

他這話一出,顧南弦卻突然僵住,原因無他,正是她空間里的萬藥閣有了動靜,開始滑動起來。

看著像跑馬燈一般不停輪轉的藥格,顧南弦有些傻眼,這是怎麼一回事?

書黎見她突然不動,俊眸微微一亮,忍不住做最後的掙扎。「就是給你看你也不懂怎麼治,最後還不是得麻煩你三哥,倒不如一開始就請他幫忙……」

「誰說我不懂了?」顧南弦回過神,催促著。「你趕緊月兌,怎麼像個姑娘似的?要不還是我幫你吧?」

「不用!」書黎忙喊,而後深吸口氣,極快將自己的上衣給月兌了。

我是男人我慫啥?想是這麼想,但他仍舊閉上雙眸,不敢面對。

顧南弦壓根兒就沒理會他的小姑娘心態,雙眼緊盯著他那幾乎可以說是皮包骨的胸膛,此時上面滿是紅印,有的地方還能清晰的看出拳印……

「那些畜生!」顧南弦的臉色十分難看。

若書黎是正常人也就罷了,這些傷頂多讓他痛上一陣子,過些日子自己也能好全,偏偏他不是,本身就帶著毒外加長期營養不良,如今還加上這些外傷,若不是他命夠硬,恐怕早沒了!

她伸出手,輕輕地撫著他身上的傷,想著要用什麼草藥才能減輕他的痛苦,就在這時她腦袋像系統面板一樣浮出字幕——

病患身中三十二種毒素,其中十種為神經毒、八種為慢性毒、七種氣味毒、七種……

三十二種毒相互作用下,造成病患下肢暫時性癱瘓,想要治好需要先解去身上的慢性毒,慢性毒所需的草藥為︰板藍根、桃兒七、生附子、生姜、綠豆、金銀花、甘草……

顧南弦差點被眼前一連串的草藥名稱給晃瞎了眼,光是解一種毒就要四至五種藥材,且還會互相牽扯,因為有些草藥本身具有毒性,解了其中一種有可能會加重別種二這一環扣一環,不僅份量得小心拿捏,還得一直調整藥方,總而言之,書黎這一身毒想要全數解掉少說得花上半年時間。

雖說是大工程,好在有空間幫忙,對別人而言只能等死的毒癥,在她手中也不過是有些棘手罷了。

她總算是搞明白了,稍早她之所以無法動用萬藥閣並非這東西無用,而是沒遇到能讓她用的人。

說起來這萬藥閣也是妙,非得有人自個兒開口求醫才肯工作,這不,在書黎答應讓她看傷後,它才願意替他診治,否則她之前都不知道踫書黎幾回了,這些診斷書可是一次也沒出現過。

可能用歸能用,這空間卻是需要升級的,若是以游戲來比喻,此時的她就是個新手,想要靈活的運用空間就得不斷的替人看病,就好比如今書黎身上的毒只能解最普通的一種,解完才能再進行下一種。

倒是他身上的傷好辦的多,就是需要一些治內傷的草藥,而這些草藥有些她今日正巧采了回來,有些則是萬藥閣中便有,而那原本她怎麼拉也拉不開的小抽屜此時自動飛出浮在她面前,里面靜靜地躺著她缺少的草藥。

這讓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原來這萬藥閣還是個自動配藥機,這簡直是太方便了!

書黎被她笑得全身發毛,加上那柔女敕的小手還在他身上模著,他雞皮疙瘩冒起,忍不住避開她的手,忙將衣服給穿上。「好了!你看也看過了,可以出去了。」

顧南弦這才回過神,見他又像小媳婦一樣護著胸口,頓時有些好笑,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拿了包子給他。「你先吃一點包子墊墊胃,記得別一口氣吃太多,小口小口慢慢吃,省得脹肚,我給你熬藥去。」

看著他那副營養不良的模樣,讓她忍不住想將他給喂飽。

有了前車之監,書黎可不敢再搞矜持這一套,省得又要餓上一日,忙接過包子,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迫不及待,他尷尬地咳了聲問︰「你哪來的藥?」

「方才上山采的。」她拉過竹篡子,細細的將里頭的草藥分類,挑出要用的,其余的則先放到一旁,打算稍後再處理。

書黎見她分得這般認真,好像真認得那些草藥似的,默默咽下那句「你不是連什麼是野草、什麼是野菜都分不出來」的話,而是靜靜的凝視她。

在昏暗的燈光下,少女縴細的身影十分窈窕,尤其是那雙手,修長且潔白,一看便知是沒做過家事的手,然而那雙手此時卻是遍布著細小的紅痕,看樣子正是她手上那些草藥造成的。

不知為何,見到那些小傷口他胸口突然有些悶,莫名又想到她護在他身前的模樣,雖然靠一個姑娘保護很是丟臉,但那股悸動卻是怎麼也揮不去……

「我臉上有什麼嗎?」顧南弦見他不吃包子,而是傻傻地盯著自己瞧,伸手模了模臉,除了那些突起的爛瘡外什麼也沒模到,難不成是膿包破了?

說起這事,不知道這萬藥閣能不能把她這臉給治了?

她這般想著,可惜那些小藥格卻是紋風不動,壓根兒就不理她……難道是醫者不自醫?

她搞不明白空間為何沒有反應,不過這些膿包對她倒也沒造成太大的影響,這一想她也就不管了,能治就治,不能治她也不強求。

更何況若是她猜測的沒錯,只要她不再吃吳氏手中出來的吃食,這些爛瘡遲早會自己消失。

書黎被她這一問,才發覺自己竟是盯著她的臉發呆,忙撇過頭。「誰、誰看你了?我是在看你、你頭上飛的蚊子!」

沒錯!就是蚊子,他才不是看著她發愣,絕對不是!

這天氣哪來的蚊子?

顧南弦見他一雙眼死死盯著某處,彷佛那兒真有蚊蟲似的,也不戳破,抱著草藥站起身。「我熬藥去了,你趕緊吃一吃。」

說著她轉身便要走,走沒幾步又突然回過頭,眨了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說道︰「若是吃完了想如廁就喊我一聲。」

扔下這句話她便真的走了,留下一臉呆愣的書黎,看著手上的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該死!他從沒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是個癱子!

雖然丟臉,但書黎還是不得不求助顧南弦,也不知她是怎麼算的,居然知道他吃下包子後會……

總之,為了不讓自己的處境更加難堪,他不得不向顧南弦求助,就是一張臉紅得像是要滴血似的。

偏偏那丫頭還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拍著他的肩,道︰「害臊什麼?吃喝拉撒乃人之常情,你不必覺得丟臉,要是以後還有需要盡管開口就是,我馬上來。」

書黎聞言差點沒一頭將自己給撞死,這真是太丟男人的臉面了,甚至在喝了顧南弦熬的藥不久後又丟了兩次臉!

最後在他強烈要求下,顧南弦將恭桶給放在他自己能夠挪動的地方,雖然讓她幫忙倒恭桶依舊難堪,卻好過被人剝光衣服那樣羞恥。

要說昨夜還有什麼事沒這麼讓他生無可戀,那便是在喝下她熬的藥後,他竟感覺到胸口的悶痛少了許多。

「難道她真的會醫?」他捋著俊眉,透過破損的窗橋看向那在屋外分類、炮制草藥的少女。

對于這不知從何處來的顧南弦,他也算是一點一點的重新認識,雖對她仍不太了解,卻可以確定她的心性比之前那個蛇蠅心腸的顧南弦要好上太多了,甚至于她對他可以說是非常的維護。

這點可以從她這幾日的所作所為看出,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對她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她為何要這般護著他,還絲毫不嫌髒的為他把屎把尿,難道就因為他是她的丈夫?

那如果她知道他是吳氏騙來的,她可還會這般?

他這個人有仇必報、有恩必償,然而顧南弦對他的照顧卻似乎不能以恩情來算,那難道會是愛……打住!

書黎被自己這荒謬的想法給驚出一身冷汗,他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還是對顧南弦?

顧南弦一進門就見他不停的甩著自己的腦袋,那甩的勁兒比搖滾樂團的主唱都來得賣力。

她忍不住問︰「你頭疼?」說著伸手便往他額上一模。

書黎被她這突然的觸模給驚到了,俊顏瞬間染上一抹紅。「沒、沒有的事,我只是頭有點癢。」

他慌亂之間只能找出這麼一個蹩腳的理由,卻不知顧南弦竟是上了心。

看著他那一頭本該是烏黑有光澤,此時卻是如稻草般雜亂枯黃的長發,她沒再多問,而是給了他一個小瓶子,道︰「我等等會去城里一趟,門窗我會鎖好,若是顧士弘他們再來,你便拿著這個往他們身上扔。」

「這是什麼?」他看著手上這有些粗糙的土瓶,想著要不要打開看一眼。

她沉沉的道︰「是毒藥。」

他差點手一抖,把藥給撒了。

見他這模樣,顧南弦笑彎了眸。「我會給你帶好吃的,你自己在家小心點,我出門了,等我回來。」

她嘴角笑意淺淺,長發微微飄動,一時間竟是美得讓人忽略她臉上的缺憾。

書黎看傻了眼,直到她走遠才回過神,懊惱的低咒了聲。「該死!我這是怎麼了……」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中邪了!

藥王谷和藥王城的距離並不算近,加上中間隔了一個毒谷,以正常人的腳程這一來一往得要花上大半日的時辰,若是再帶著米糧回來,那時間便又更長了一些。

然而這是指正常人的腳程,出了藥王谷的顧南弦就像一只放出籠的鳥兒,在毒谷中快速奔跑著,比起藥王谷山中那如仙境一般的美景,毒谷的美絢麗且夢幻,然而顧南弦卻對這美麗也致命的地方毫無興趣,只想著盡早將事情辦妥盡早回谷,她擔心書黎一個人在家又被顧士弘兄弟給欺侮。

出了毒谷,顧南弦又走了約莫兩刻鐘才看見遠方那聳立的城門。

「這還真不是普通的遠呢。」她忍不住感嘆。

怪不得谷里的人出來一趟都會帶回快一板車的糧食,這外出一趟著實太費勁兒,雖然這點路程對她而言也就是練練腳力罷了。

她緩步上前,隨著進城的人潮排隊,一踏進城耳邊便傳來大大小小的叫賣聲,天才亮這城內已是熱鬧非凡。

藥王城很是繁華,兩邊的屋宇星羅棋布,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當鋪、作坊等等,街道兩旁的曠地上還有不少小商販,大街上車水馬龍,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拉貨車的,還有背著貨架子叫賣的賣貨郎。

這還是顧南弦頭一回逛古代的集市,她行走在人潮之中,並沒有第一時間去往藥鋪,而是細細品味著這藥王城的繁華喧囂。

走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往東大街走去,那兒可以說是藥王城的精華地區,也是藥鋪林立的區域。

在她的記憶中,她曾經來過一回藥王城,就是六歲那一年。

那年她听人說藥王城的廟會很熱鬧,不僅有得玩還有得吃,讓她十分向往,便吵著要祖父帶她去逛廟會。

因為早年的經歷,顧謙不太願意出藥王谷,卻又拗不過她只能答應,然顧家可不止她一個孩子,為了不厚此薄彼,其他孩子當然也不能落下,最後整個顧家都出動,就為了滿足她的心願。

誰知幾人到藥王城沒多久,顧南弦便走失了。

六歲的顧南弦長得十分可愛,比觀音菩薩座下童子都要甜美可人,才剛進藥王城便被人販子給盯上了,自然不會放過。

顧南弦不見,最心急的自然是顧謙,他拉著顧平大街小巷的找,其他孩子就交給吳氏看顧,可惜他們只有兩人,在人滿為患的廟會中根本連顧南弦的影子都找不著。

就在顧謙要放棄時,顧南弦卻讓人給送回來了,送她回來的正是年僅十歲的書黎。

也是因緣巧合,書黎會來藥王城是因為與母後鬧了點小脾氣,偷偷跑了出來,正巧遇上了一幫拐賣孩童的人販子,被拐的孩子不止顧南弦一人,還有五、六個,男女都有。

書黎年紀雖小卻極富正義感,一並救了讓屬下將孩子送到縣太爺那兒,至于顧南弦因為受了傷,他只能親自帶著她找親人,最後踫上了找人找得滿頭大汗的顧謙。

照理來說,當時的顧南弦不過才六歲,又經過這麼多年應該早已忘了才對,偏偏她回來後任何事都記得一清二楚,當她第一眼看見書黎時便認出他就是當年救她的少年。

若不是有他,就是她回來恐怕也不知被賣到什麼地方去了,可以說書黎對她有著救命之恩。

這件事書黎恐怕早就忘了,而她也沒打算提,畢竟救命之恩無以回報,唯有以身相許。

她確實以身相許了,也很慶幸自己嫁的人就是他,就是在這之前,她對這救命恩人的態度實在不佳,甚至可以說是忘恩負義,好在書黎並不知道,她還有補救的空間。

從那回之後,顧謙便不肯再讓她去藥王城了,十多年過去,就是她還記得六歲前的事,這些年藥王城早已變了許多,讓她一踏進城門就有種分不清東南西北的錯亂感。

由于記憶不深,她還特地找人問了路,一路走來藥王城的一切對她而言很是新奇,她的心情也不錯,腳步輕巧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很快來到了她今日的目的地。

今日的陽光很是燦爛,金色的光芒灑在綠瓦紅牆之間以及那突兀橫出的飛檐,眼前是一面面飄揚著的商鋪旗幟,店鋪外滿是來往穿梭的車馬,比起其他地方,東大街的人潮更是洶涌,幾乎每個藥鋪的門口都是滿滿的人潮。

如今的藥王城早已不是藥王谷的專門藥商,而是大陸中最知名的藥材販賣之地,除了藥王谷中特有的藥材外,其余常見草藥收購的價格並不高,除非有特定配合的藥鋪,就譬如與顧家長期來往的陳記藥鋪。

然而顧南弦並不打算去陳記,在她的記憶中陳登就是個奸商,與他做買賣總是被坑,加上她今日帶來的草藥雖有幾株較為珍稀,但大部分都是常見藥材,沒有顧士弘引路能不能賣成還是兩說。

她也不急,就這麼背著竹簍慢悠悠的走著、逛著,從街頭走到街尾,人潮漸漸少了,雖沒了那份熱鬧,卻是多了一份寧靜,就在她經過一家藥鋪時,里頭突然沖出一名伙計喊住了她。

「姑娘!姑娘今日來我們東大街是賣藥還是買藥?」她前腳才經過店鋪,伙計後腳便上前問候,那態度簡直不要太積極。

這還是顧南弦一路走來頭一回遇到這麼熱情的伙計,最重要的是他並沒有因顧南弦那一臉的爛瘡便退避三舍或是面露嫌惡,光是這點便足以讓她停下腳步。

她抬頭看了看,上頭的木匾似乎有些年歲,卻顯得十分古樸,上書的字體筆意蒼勁、龍飛鳳舞,寫著「奉藥堂」三個大字。

她再往里望去,發覺奉藥堂人潮冷清,或許該說一個人也沒有,這讓她微微挑眉。

這是生意太好還是不好?

蘇曉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姑娘放心,別看我們奉藥堂這般冷清,其實是有批草藥還未運來,這才會看起來沒什麼生意。」

若是他看向她的目光沒這麼期待的話,顧南弦或許就信了。

不過賣誰都是賣,一家藥鋪的生意好與不好對她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只要合作愉快便成,而眼前這名小伙計給她的印象便不差。

這麼一想,顧南弦也就沒再繼續往前走,而是直接進了門。「我有些草藥要賣,不知你們收不收?」

蘇曉一听眼楮都亮了,連連點頭。「收!只要有藥材,不論是什麼都收!」

得到保證,顧南弦這才將竹萋子里分門別類收妥的草藥一一拿出,最後拿出一株有著近三十年的山參。

這是她昨日最大的收獲,不得不說藥王谷里的確有著許多珍稀的藥材,就是人參也能挖到,只不過她昨日去得晚又放心不下書黎,便沒再繼續深入了。

這些藥材雖不多,且大多都是常見之物,就是那山參在這藥王城中也不算什麼太過稀缺的藥材,但蘇曉卻是熱淚盈眶。

「姑娘,這些藥材你確定要賣給我們奉藥堂?」他很是謹慎的問。

顧南弦頷首。「只要不是太差的價位便都賣了。」

她這人很干脆,也懶得為了那幾文錢比價,這些草藥對她來說是無本生意,也就損失些時間罷了,只要能換糧便成。

蘇曉一听差點給她跪了。「行、行!我這就給你算算!」說完拿起算盤便要算錢。

顧南弦卻突然叫住他。「對了,我是藥王谷的人,這些草藥是不是能換糧啊?」

藥王城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是藥王谷的人到藥王城內的任何一家藥鋪以藥換糧,都能比直接用銀子去買糧多出一成半的米糧,這也是為何藥王谷的村民大多都選擇以藥換糧的原因。

蘇曉一听愣了。「姑娘是藥王谷的人?」

顧南弦點頭,拿出屬于藥王谷的身分腰牌、這是藥王谷後人特有的,以防有人假冒身分,而驗證的方式這城里每個藥鋪都知道。

蘇曉一看那腰牌,立馬朝屋內大喊。「馬叔,趕緊出來,藥王谷的人來賣藥了!」

不多時,顧南弦便听見一陣東西被撞倒的聲音,接著就見一名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激動得沖了出來。

「是哪個不怕死……呸呸!是哪位大善人?」馬春泉本以為是他見過的熟人,沒想到竟是一個面生的小姑娘,臉上的笑容倏地一僵,接著便道︰「阿曉,你可有把我們的情況與這位姑娘說?」

原是一臉興奮的蘇曉臉上倏地有些尷尬。「沒、沒有。」

馬春泉立馬瞪了自家小藥徒一眼,旋即才對著顧南弦笑道︰「這位姑娘,你可知道我們奉藥堂與奉順堂之間的糾葛?」

「不知,我這是頭一回進城賣藥。」她坦言道,同時也感到有些無語,不明白自己不過就是賣個藥,怎麼還得知道他們藥鋪之間的愛恨情仇?

馬春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接著便走到外頭,朝不遠處一間擠了滿滿人潮的藥鋪比了比,道︰「姑娘出現在這的事應該已經被奉順堂的人知道了,姑娘之後若是想長久在此賣藥只能去奉順堂了。」

蘇曉听東家居然趕客戶,一時間急了。「馬叔,你這是做什麼?這位姑娘可是藥王谷的人,而且她說了願意把藥材賣給我們,你要是把人給趕走了,就真沒人賣咱們藥材了,再這麼下去我們奉藥堂可就要關門了!」

馬春泉嘆了一口氣。「那也是我的命。」

蘇曉一听眼眶立馬紅了,低下頭不說話。

顧南弦看著他們師徒二人像是在演什麼八點檔大戲,額角抽了抽,好像今日她要真去了別家藥鋪賣藥,他們就活不下去似的,可她不過就是賣個藥,至于嗎?

見兩人不說話,她只得道︰「我不管你們兩家藥鋪有什麼糾葛,我只問一句,這些草藥你們是收還不收?」

她還得趕回去做飯給書黎吃呢,實在沒有多余的時間听他們的故事。

馬春泉見她竟是沒走,本想再勸,一旁的蘇曉卻是早他一步喊著。「收!我這就給姑娘拿米糧來!」

說他不厚道也好、說他自私也行,他就是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奉藥堂關門。

「阿曉,你……」馬春泉阻止不了這從小看到大的徒弟,只能搖搖頭,對著眼前這不知事情嚴重性的小姑娘問道︰「姑娘貴姓?」

「我姓顧。」顧南弦道。

「姓顧?」馬春泉有些訝異,藥王谷姓顧的人家並不多,且他全都見過,可眼前這位姑娘著實面生得很,真要說還有哪個顧姓之人他沒見過,恐怕就只有一個,「難道……你是顧謙的孫女?」

「沒錯,顧謙正是我祖父。」顧南弦挑眉,沒想到竟會遇到認識祖父的人。

馬春泉臉色瞬間變得有些慘白,半晌才回過神,對她道︰「顧姑娘,敝姓馬,馬春泉,若是你不嫌棄叫我一聲馬叔便成,之後你再來藥王城,就是沒有草藥也無妨,只要我奉藥堂在的一日,就不會缺你一口吃食。」

既然大錯已鑄成,他也只能盡力彌補。

顧南弦听見這話,便確定眼前的馬春泉應是受過祖父的恩惠,只不過他不說她也沒打算問,在接過蘇曉秤好的米糧後問︰「往後我若是有 草藥便直接送到你們這兒了,你們可是都收?」

她對奉藥堂的印象不錯,加上是祖父的舊識,想必人品也不差,倒是可以做為之後長期配合的對象。

一旁的馬春泉還未說話,蘇曉已是連連點頭,高興的直道︰「自然都收,不管姑娘送多送少,我們全都收。」

顧南弦卻是看向馬春泉。

馬春泉頓了下,最後溫聲道︰「若是你還想來,我自然歡迎。」

當然,也得她能來得了。

得到保證,顧南弦點點頭,擔起竹萋打算離開,突然她想到一件事兒,隨手掏出一包較小的粟米遞給馬春泉,問︰「不好意思,我可能需要點銀兩,這些能換多少?」

馬春泉看著她那身滿是磨損的衣裳,雖然不明白顧謙的孫女怎麼會將日子給過成這模樣,卻還是吩咐蘇曉取來十兩銀子。

顧南弦卻是不肯收。「一包粟米值不了這麼多銀子,您給多了。」

她雖不懂這朝代的物價,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一包粟米頂多換回幾文錢,連一兩銀子都不到,馬春泉明顯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照顧她。

「拿著吧。」馬春泉硬是塞在她手中,沒告訴她若是奉藥堂過不了這一劫,這就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回幫她了。

顧南弦擰眉,看著背過手去的馬春泉,手心中的重量雖然不沉,但她的心卻是感到一陣沉重,最後她輕嘆了口氣。「我確實有些缺錢,那我就先收下了,以後就用 草藥來扣吧。」

她不想欠人情,即便馬春泉似乎一點也沒想要她還的意思。

馬春泉見她肯收,這才露出一抹笑,旋即嚴肅的道︰「等會兒出了奉藥堂盡量挑人多的地方走,趁著天未黑將東西買得齊一些,便趕緊回藥王谷去,別在這逗留了。」

顧南弦知他是一片好意,將東西都收妥後便轉身離開。

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馬春泉這才瞪向身旁的蘇曉。「看你做的好事!」

蘇曉卻是有些不服。「馬叔,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只是做好分內的工作,拉攏人進來賣藥罷了。

「你可知她是誰?」見他還不認錯,馬春泉氣得想揍他,低聲吼著。「她是顧謙的孫女!」

他們奉藥堂曾受過顧謙的恩惠,可以說若是沒有顧謙就沒有今日的奉藥堂,這點從小被他收養的蘇曉比誰都清楚,可如今他們的所做所為卻是在恩將仇報!

蘇曉听見這話後,原本倔強的臉色倏地一變,「那、那姑娘就是顧爺爺最寶貝的孫女?」

馬春泉無奈地點頭,他也沒想到會這麼巧。

「不、不行,我得趕緊去告訴她!」蘇曉急急忙忙要追出去。

馬春泉攔住他。「來不及了,你去西街的順義鏢局雇幾名鏢師,讓他們守在城門,若是見到顧姑娘便保護著她回到毒谷,小心點別讓那些人給發現了。」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若是由他出面相護,恐怕那幫人對顧南弦會更不留情面。

「好!我這就去辦!」蘇曉轉身便去,卻不是從正門,而是繞至後門離開。

蘇曉離開後,馬春泉環顧著這本該人潮滿滿,如今卻是蕭索冷清的奉藥堂,低低的嘆了口氣,那身影像是老了數歲。

蘇曉出奉藥堂時已經換了一身衣裳,頭上還戴了頂布帽,若是不細看還真認不出他是誰,沒想到他才踏出奉藥堂不久便讓人給攔住了路。

蘇曉以為是被人給發現了,心一急,正想撥開前頭擋著他去路的人,誰知一抬頭竟愣住了。「顧、顧姑娘?」

「為何要雇鏢師護我回毒谷?」顧南弦開門見山的問。

她早就從馬春泉的態度察覺到不對,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偏偏馬春泉給了她十兩銀子,她這人最不喜歡欠人情,再說了,這才剛敲定以後往來的藥鋪,奉藥堂若是倒了也是麻煩。

正因如此,她離開沒多久便又繞回了奉藥堂想問清原因,正巧听見他們兩人的對話。

蘇曉看見她有些愧疚,開口便要道歉,卻被顧南弦給打斷。「長話短說,我趕時間,你們藥堂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蘇曉見狀,也只能緩緩將奉藥堂遇到的困境娓娓道來。

要說這奉藥堂與奉順堂之間的戰爭,說特殊也不算特殊,不過就是家產之爭罷了。

馬春泉本是馬家的大少爺,是奉順堂的小東家,然而他的父親在他十歲那年娶了新婦進門,而這個繼母又替他生了一個弟弟之後,他的地位便有了微妙的改變。

馬父還在的時候,兄弟之間的斗爭自然都在台面下,就是斗也不至于太過明目張膽,然而等到馬父過世,這場戰爭便白熱化了起來。

比起弟弟馬雄與行事狠絕的繼母,馬春泉為人十分厚道且念舊,正因為如此,明知繼母用計霸佔他的家產,甚至將他給趕出家門,他仍遵守著父親臨終時的遺言,不讓這個家散了。

他並沒有將繼母與異母弟弟告上官府,而是選擇一個人離開,那段日子他有家歸不得,身上的銀兩也不夠,別說是自己開間藥堂,就是連住客棧都有困難,當時伸出手幫助他的人便是顧謙。

顧謙與馬父是多年的老友,得知老友之子落到這般下場,他如何能不幫,于是給了馬春泉一筆銀兩,助他另開一間藥堂,便是如今的奉藥堂。

一開始奉藥堂不過是間小藥鋪,比不上在藥王城流傳百年的奉順堂,就算馬春泉是曾經的小東家,那些老客戶認的也是招牌,不是人。

頭幾年奉藥堂的生意很是慘澹,要不是後來馬春泉的繼母太過斤斤計較,甚至以次充好,加上馬雄得罪了不少人,逼得一些老客戶紛紛出走,改來找馬春泉,奉藥堂的生意也不可能一年比一年好,很長一段時間奉順堂與奉藥堂的局面可以說是整個反轉過來,馬春泉的奉藥堂門庭若市,而馬雄的奉順堂卻是乏人問津。

當然,這其中馬春泉那老實厚道的個性也有很大的原因。

可就在半年前,馬雄的妹妹馬盈盈嫁給了大陸上卓蘭王國的成王當側妃,成王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對這新得的側妃很是喜愛,可以說唯命是從,馬盈盈說要替自己的哥哥出氣,讓奉藥堂在藥王城待不下去,成王雖不好打壞藥王城的規矩,仍是私下給了馬盈盈大筆的錢財任她使用。

有了金錢的支持一切便好辦了,馬盈盈將這筆錢交給了母親與哥哥,讓他們用銀子打壓奉藥堂,只要是上奉藥堂做買賣之人,奉順堂皆以比奉藥堂的買價還要高三成的價錢收購,並以低三成的價格販賣,這簡單又粗暴的方式頓時讓奉藥堂的生意一落千丈。

不過也有重情之人感念馬春泉早年對自己的照顧,不受金錢誘惑,堅持與奉藥堂往來,只是這些人後來全都不見了,至于為何不見,自然是馬雄使了陰招,只要出了藥王城他便讓人假扮賊匪洗劫甚至毆打,幾回下來奉藥堂便成了今日這模樣,無人敢上門。

但這些都不是讓馬春泉挫敗的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馬雄為了將他趕出藥王城,竟是讓熟識的藥商騙他簽下合同,若是在年底之前沒能交出當初簽訂的藥材數量,就得賠償三倍的違約金。

若是之前的奉藥堂,三倍的金額也不是賠不出,就是有些艱難罷了,可如今的奉藥堂就連當初訂好的賠款都拿不出來。

顧南弦听完這一切倒是不怕,反而覺得有些好笑。「這麼說來,我是你們這些日子以來唯一一個上門賣藥的顧客?」

蘇曉見她似乎不怎麼害怕,感到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頭。

「就憑我一人的藥材,似乎很難挽救奉藥堂的生意吧?」顧南弦更想笑了。

「這不是聊勝于無嘛,我當時也是見顧姑娘你肯上門,高興過了頭……」蘇曉搔了搔頭,露出一抹苦笑,「不過我現在後悔了,若我知道你是顧爺爺的孫女,肯定不會讓你上門的,趕都要把你趕走……好了,既然在這遇到了顧姑娘,那你和我一塊去鎳局一趟吧,我會多雇幾個鏢師保護你的安全。」

顧南弦挑眉。「這就不必了,我自有保護自己的方法,倒是你們還差多少藥材才能完成合同?」

雖說她人小力微,但勝在藥王谷是個寶庫,若是能幫她便盡量幫,就當是還馬春泉那十兩銀子的恩情。

「那怎麼行?馬叔說了讓我一定要替你——」蘇曉見她不肯雇鏢師,開口便要勸。

「這事晚點再說,我趕時間,你忙不忙?若是不忙可否幫我個小忙?」她趕緊打斷,實在不想與他糾結這個問題。

「顧姑娘盡管說,能幫的我一定幫!」蘇曉正因愧疚而不知所措,一听能幫得上忙立馬拍胸口答應,那模樣彷佛上刀山下油鍋都在所不辭。

「那就麻煩你告訴我哪家的肉鋪最便宜、哪家的菜販最新鮮、哪里的成衣耐磨又耐髒,還有……」

接下來,顧南弦便讓蘇曉帶著她在城中四處奔走,快速采買一些生活必需品,有蘇曉這個在地人帶路替她節省了不少時間,硬是在太陽下山前離開了藥王城。

當了一日工具人的蘇曉此時不僅有些恍惚,而是連站都站不穩了,只能愣愣地看著那擔著比她個頭還要高出一倍東西的顧南弦,忍不住感嘆著她的力氣與精力,等他反應過來沒雇鏢師時,顧南弦早就跑沒影兒了。

夕陽西下,余暉透過雲層,橘紅色的光映紅了一切,隨著時間的流逝,嫣紅的彩霞漸漸染上了靛藍色,形成一幅獨特的美景。

天色漸漸暗了,外頭升起陣陣炊煙,書黎早已經算不清這是他第幾次看向大門了,當他再一次看見空蕩蕩的山徑時,終于忍不住嘟曦起來。

「不是說會早點回來……」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後,那蜿蜒的山徑終于出現一道小小的身影,書黎雙眼一亮,吃力的躺回榻上,閉上雙眼,彷佛一直在睡著。

顧南弦回到家中看見的便是這個情景,然而她並沒有多停留,將背上的物品卸下,拿了一只燒雞腿放到他身旁,「阿黎,你先吃點止餓,我出去一會兒。」

書黎聞言,頓時顧不得裝睡了,立馬睜眼。「又出去?」

這女人在外跑一天,如今天都黑了,她還想去哪里?

「去救人!」她扔下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書黎連問都來不及問,只能看著她早已跑遠的縴細背影,張著嘴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最後還是忍不住喊出聲。「不是,你要去救誰?你可別亂救呀!」

他可不想她又撿一個夫婿回來……這念頭一冒出,他立馬甩頭。

「不對,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書黎很是驚恐。

難道他真把顧南弦當成自己的妻子了?

顧南弦的腳程很快,沒一會兒便來到方才听見聲音的山坳附近。

她的听力極佳,方才返家時就听見了很是細弱的呼救聲,只是她擔心書黎整天一個人在家,想著這兒離自家也沒有太遠,便先將東西給拿回去再返回察看。

看著幾乎暗下的天色,她豎起雙耳仔細聆听,果然沒多久那呼救聲又一次傳出。

「有沒有人……救命……」

一辨別出聲音來源,她立馬奔了過去,果不其然在一處山溝中看見一名老人。「老爺爺,您還好嗎?」

老人喊了大半日,聲音早就啞了,就是體力也幾乎要沒了,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兒時,突然听見這彷佛天籟般的嗓音,眼眶立馬便紅了。「小姑娘,我是村長,勞煩你去我家告訴我家人一聲,讓他們來救我!我這腳摔斷了,一動便疼,動也動不了……」

「村長爺爺?」顧南弦柳眉一挑,很是納悶。「您怎麼會跑來這里?」

村長家在藥王谷的正中央,可以說是整個谷中最熱鬧的地方,怎麼會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

「唉!這不是為了我那孫女來采花嘛……」

村長也姓顧,嚴格說來也是藥王的後人之一,顧謙一脈是藥王的直系後人,而村長則是旁支,只是這千年的繁衍藥王的血脈早已淡薄不已,壓根兒就沒了之前的嫡庶之分。

如今的藥王谷早已不談什麼血脈、嫡庶,就像一個普通的村落,各自過著各自的小日子。

顧南弦抬頭看去,果然發現山溝上生長著一簇簇很是粉女敕的桃花,時值三月,雖是季春,谷中的桃花卻依舊明媚,很是漂亮。

顧南弦記憶中的村長與爺爺不僅年齡差不多,就是性情也一樣,是個十分疼愛小輩的老人家,他有個極好的兒媳婦,把家中打理得有條不紊,幾個孫兒也都十分規矩懂事,唯有那才兩歲半的小孫女顧依依還是看什麼便要什麼的年紀,村長怕就是為了替那小孫女采花才會跌到山溝里。

「村長爺爺,我播您起來吧。」

此時村長家恐怕是找人找得要瘋了,這里本就偏僻,加上山坳又深,村長的聲音又不大,就是曾找到此處恐怕也尋不到人,幸虧顧南弦听力好才有辦法找到受困的村長。

天色昏暗,村長看不清找到他的人是誰,直到顧南弦湊近他才瞪大眼。「是弦丫頭啊!你這小身板能有什麼力氣?你……」

村長本想再次叫她去他家替他喚人,可一想到這小丫頭因為自己的長相很是自卑,不太愛踏出家門,怎麼可能會替他去跑這一趟?

但要她去叫吳氏那幾個兒子他又是千百個不願意,正想著該怎麼辦時,他突然感到自己身子一輕,就這麼被顧南弦給擔了起來。

「弦丫頭,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力氣?」村長很是詫異,她不只將他播起來了,還十分穩當,晃都不晃一下。

顧南弦笑而不答,而是道︰「村長爺爺,要不我先帶您回去歇一歇吧?吃點東西墊個肚子,晚點我再讓子毅大哥來接您可好?」

顧子毅是村長的長孫,也是這谷中為數不多不嫌棄顧南弦這張爛臉的人。

村長家離自家還有好一段距離,等她去叫人來再送村長回去都不知幾點了,還是先讓人在自家歇會、包扎好了再送人回去吧。

村長一早便掉進了山溝,不僅餓了一天還渴了一天,加上又摔斷了腿,可以說是折騰掉半掉命,能有個地方歇息還有東西吃,他自然沒什麼好拒絕,偏偏他就是不肯。

「我不去,我和你那嬸娘不對盤!」一想到吳氏村長便滿肚子氣,本來有氣無力的聲音都大了不少。

論理他是長輩,與吳氏一個晚輩計較其實有些說不過去,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和顧謙是老相識了,顧謙熱心助人,這谷里有誰生了病又無法自己處理的全都會往顧謙家跑,就是他也不例外。

幾年前他的老伴突然月復疼不止,他給把脈也看不出原因,只能將人送到顧謙家,顧謙的醫術也確實高超,幾帖藥下去妻子便不疼了,兩人道謝後歡天喜地的離去,誰知走到半路吳氏追了過來,說他沒付診金。

他當場傻了,因為老友的脾性他很了解,根本不可能向他收診金,于是問了句是誰讓她來討的,誰知吳氏一听就變了臉色,竟是指著他的鼻頭大罵,說整個藥王谷的人都欺侮顧謙,顧謙心善不好開口,他們這些人就變本加厲,其他人就算了,現在竟是連他堂堂村長也要佔便宜,怪不得眾人都有樣學樣,全是他這個村長帶出來的。

那日吳氏還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罵得周遭的人都出來看笑話,最終還是他听不下去,答應付診金給她,誰知她竟是獅子大開口要了三兩銀子!

村長一想到當日的情景便忍不住動氣,三兩銀子自然不算什麼,他氣的是吳氏那副嘴臉與態度,事後他才知道吳氏早已做了不知多少回這樣的事,偏偏吳氏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因此眾人大多是模模鼻子認了。

最令他生氣的是,他後來才知道吳氏這麼做根本不是為了顧謙,而是為了她自己,那些收來的診金顧謙根本就不知情,全數進了吳氏的口袋。

村長得知此事,第一時間便告知顧謙,顧謙這才知曉吳氏背著自己做出這樣的事,可吳氏畢竟不是自己的兒媳婦,顧謙只能喊來顧平訓了他一頓,讓他管好妻子,無奈顧平是個妻管嚴,才說沒兩句便被吳氏給壓得不敢還嘴,壓根兒就不頂用。

村長見老友家事多,還攤上這麼一個不著調的佷媳婦,漸漸便與顧謙少了往來,倒不是因為錢傷了凰情,而是不想看吳氏的嘴臉,每回去都被吳氏眼楮不是眼楮、鼻子不是鼻子的瞪著,久了也覺得臉面掛不住,干脆就不去了。

顧南弦當時年紀雖小,但也知吳氏與村長一家幾乎沒有往來,听村長這一說忙道︰「村長爺爺您放心,我目前不住在顧家。」

村長聞言眉頭未松,而是奇怪的問︰「你不住顧家住哪兒?」

顧南弦眼珠子轉了轉,輕聲道︰「村長爺爺難道不知我嫁人了?」

「你嫁人了?」村長瞪大眼。「什麼時候的事?」

這藥王谷就這麼丁點兒大,誰家娶媳婦、嫁女兒就是再低調也不可能一聲不響,更何況顧南弦還是顧謙最寶貝的孫女,就是吳氏也疼得緊,怎麼可能連宴席都沒擺也沒通知?

顧南弦也沒多做解釋,只是加快腳步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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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娘子桃花運旺盛

書黎遠遠便見到顧南弦的身影,也看見她身後摘了一個人,瞧那身形像是個男子,當下臉色就變了。

「這臭丫頭當真給我救了個男人回來!」

說不出心中的煩躁是什麼,總之見她竟捎了除他之外的男人,他就是渾身不舒爽,就是方才的燒雞腿都不 香了。

直到顧南弦的身影走近,書黎那焦躁的心情突然就定了,因為他總算是看清了她背上的男人是誰。

「村長?您這是怎麼了?」

村長在看見顧南弦帶著他進的屋子時已是瞪大了眼,又听有人喚他,這一看雙眼再次瞪大。「書公子?你怎麼會在這?」

這藥王谷中沒人不認識書黎,主要是他那張臉太招搖,且還是這百年來唯一一個在毒谷里撐到救援來的人,不出名都難,結合方才顧南弦說她嫁人的話,村長似是明白了什麼,那蒼老的臉有些不敢置信。

但書黎就在面前,他也不好多說,只能低聲問道︰「弦丫頭,你嫁的人……」

其他屋子還未整理,這房里唯一的床榻又被書黎給佔了,顧南弦只能暫且讓村長坐在椅子上,直到將他收拾妥當,才回他一抹微笑,大方的道︰「村長爺爺,給您介紹一下,我的相公阿黎。」

書黎在听見她稱呼他相公時,心髒不由得跳快了幾拍,俊顏卻仍是淡漠,那模樣說有多傲嬌就有多傲嬌。

村長朝書黎笑了笑,抬頭看著這家徒四壁的屋子,忍不住開口問︰「弦丫頭,你怎麼會搬到這兒來住?就是你嫁了人,可你爺爺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他的東西全都留給了你,你不住你家住到這兒做什麼?」

說完,想到老友臨終前托付他的事,村長心中隱隱有了猜測,臉色也愈來愈難看。顧南弦仍是不回答,只是問︰「村長爺爺,您先喝杯水,我給您看看腳可好?」

她倒來從空間里帶出來的井水,此時的村長太過虛弱,井水對他能有一定的恢復作用。

村長心里有事,拿過水便喝,隨意的點點頭算是應了。

就在他點頭的剎那,顧南弦發覺那個和書黎一樣傲嬌的空間又開始轉動了。

即使體驗過,可再次看見那上千個藥格在意識中轉動,顧南弦仍然覺得很是壯觀。

她想起爺爺告訴她殺一人救百人,只有如此才能洗去她手中的鮮血,當時她並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此刻她完全明白了。

她被選中成為藥王的傳人,這萬藥閣的存在除了要宣揚藥王谷之名,最重要的便是要讓她行善,只是她上輩子殺了不少人,有壞人也有無辜之人,這麼算起來她恐怕得救上上千甚至上萬的人才能洗去這一身的罪孽……唉,任重而道遠呀!

既然不是能一蹴可幾的事,她也只能先拋到腦後,專心處理眼前這微小卻也珍貴的「功德」。

她將手放至村長腫脹的腿腳上,很快的診斷書再一次出現在眼前,隨即幾個藥格便泛著金光,爭前恐後的飄浮而至。

相較于頭一回的興奮,這一回顧南弦鎮定許多,也有了欣賞這些藥格的閑情逸致,她發覺這些外表看似不起眼的小藥格一個個都是鑒金做成,本身材質就十分驚人,且這些藥格中靜靜躺著的不只是藥材,甚至還有著一粒粒像芝麻或豆子一般大小的東西,她仔細一瞧發現這玩意兒像是種子。

這是讓她用完了還得還的意思?

她有些不明白,索性叫來上回使用過的藥格察看,卻發覺里頭短少的 草藥早已補上,一點兒也沒少,既然有自動填滿的功能,那這些種子到底是用來干麼的?

顧南弦迷糊了,突然想起空間中的那塊小藥田,于是調動意識,隨手拿了一種 草藥的種子將之灑上,又澆了些井水後便不理會了,反正這空間的一切都需要她慢慢模索,直接做就是了,結果會告訴她答案。

一心二用對她來說不是難事,在做這些事的同時她也清楚了村長的傷勢,簡單來說便是人老,骨頭太過脆弱,這一摔將腿骨給摔裂了。

她配了一帖活血療傷藥,又配了一帖接骨的藥膏後,拿來兩塊板子,先做好暫時的固定免得加重傷勢,才對村長道︰「村長爺爺您先坐會兒,我去給您配藥。」

村長听見這話驀地回過神,看著自己不知何時被捆上板子的左腿,很是詫異。「配藥?弦丫頭,你什麼時候學會的診病?」

或許是方才痛迷糊了,又高興自己獲救,一時間沒能想太多,直到此時坐在屋里,加上喝了那杯水後莫名覺得精神許多,村長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少女怎麼與他認識的顧南弦完全不一樣,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顧南弦是好友唯一的孫女,幼時常常跟在他身後村長爺爺長、村長爺爺短的喊著,嘴甜又可愛,他甚至動過心思將她嫁給長孫。

可惜隨著她年紀漸長,與吳氏愈來愈親近,對他的態度也變了,且個性不像年幼那般討喜,甚至變得很是驕縱任性、尖酸刻薄,別說是喚他一聲村長爺爺了,就是見著了也當沒看見,連聲招呼都不打。

然而今日的顧南弦竟好似又回到年幼之時,不僅又喊他村長爺爺了,且對他尊重有禮,讓他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對于這個問題,顧南弦知道以後肯定會有許多人問,早已想好了說詞,「村長爺爺,我前陣子不小心摔下山坡,整整昏了三日,醒來後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倒是這三日里我夢見了爺爺,還夢見了一位老神仙,老神仙告訴我,他救我是要讓我代他去救更多人……」

正所謂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身為殺手要是連這點特長都沒有,她早就不知死上幾百遍了,當場就編了一套神仙救命、傳授醫術、揚名立萬的戲碼。

村長听得一愣一愣,一旁的書黎卻是額角一抽一抽。

編!你再編!看著那雙明顯靈動幾分的圓眸,書黎很確信她在糊弄村長。

從頭到尾他神色淡然,村長卻像是一會兒激動、一會兒感謝、一會兒目光含淚,甚至當場開口問了她好幾種 草藥名稱。

至于為何只問 草藥名稱,那是因為之前的顧南弦曾干過把野草當草藥的蠢事,所以只要她能說出口村長便信了。

不得不說,人老了果真特別容易騙……咳!是相信鬼神之說。

而村長的這份相信在顧南弦配了藥回來後更是達到了十成十。

看著眼前彷佛有神光加持的顧南弦,村長忍不住嘆道︰「你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忘了事也不打緊,有些事想不起來也無所謂,你爺爺過世前一直很擔心你,如今你得到老神仙的傳授,能夠再次發揚藥王之名,你爺爺也能安——不對啊,弦丫頭,你怎麼會住到這兒來?」

顧南弦一邊替村長抹上接骨的膏藥,一邊眨著雙眸無辜的道︰「我也不曉得,我一醒來便在這兒了,嬸娘說我嫁了人本就該去外頭住,可我印象中這兒似乎不是我的家,加上昏了三日家里早就沒了米糧,于是我便一邊問一邊找,想回去向嬸娘要點米糧,誰知嬸娘說……」

有狀不告是傻子,她不是傻子,所以原原本本將吳氏拐騙家產的事告訴了村長。

村長听完那叫一個氣呀,忍不住破口大罵。「那個惡婦!」

顧謙先前來找他,並將一些東西交給他時他還當是顧謙多心,畢竟不只是他,整個藥王谷的人都知道吳氏對顧南弦的寵愛,甚至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疼,就是他這麼不待見吳氏也不能否認這點,誰知道不是老友多心,而是他缺了心眼!

他以為吳氏不過就是貪了些,對幾個孩子該是真心疼愛,沒想到他竟是錯得離譜,吳氏這心腸可是比毒谷還要毒,捧殺也就罷了,居然還謀財……不只如此,說不定還害命!

想到顧南弦便是與吳氏爭吵才會滾下山坡,村長頓時感到十分害怕,不行,他絕不能放任這個惡婦繼續橫行霸道!

「弦丫頭,你別怕,有村長爺爺替你作主!那些家產是你爺爺一輩子的心血,他怎麼可能不留給你反倒留給外人,就算那人是你叔父也沒有這個道理,你年紀小被那毒婦蒙騙,如今村長爺爺知道了這事,斷不可能再讓那毒婦鳩佔鵲巢!你別擔心,你爺爺早已替你留了後路,至于吳氏,她還真以為我是怕了她?那是我不欲與一個晚輩計較罷了。」村長這話倒是真的,顧謙生前為了家庭和諧不願與吳氏撕破臉,他自然也不欲去摻和,可如今老友都走了,他還怕什麼?若是讓老友知道自己得了托付卻沒能替他照顧好孫女,他百年後哪里還有臉去見好友?

顧南弦告狀得逞,卻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而是道︰「村長爺爺,這事咱們以後再說吧,我如今過得也還好。您看,這些東西都是我今日去藥王城換回來的,有了老神仙的相助,這日子也算是有盼頭,叔父的事您先別插手,若是之後有需要您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告訴您,請您替我作主。」

並不是她心軟不想教訓吳氏,而是顧慮到顧士笙,吳氏再不好仍是顧士笙的親娘,她可以不認吳氏,卻不能不認顧士笙這個三哥,這是顧家唯一一個對她好、真心關懷她的人,她不願惹他難受。

有些事得徐徐圖之,只要吳氏以及她那兩個兒子不主動招惹,她倒是可以暫時將他們的事給放一放。

村長聞言,就是心中再想替她出氣也只能無奈嘆氣。「弦丫頭,你這失憶也不知是好還是壞……罷了,就如你所言,若是之後有任何問題盡管來找我,若是我不在便找你子毅大哥。」

一直在旁邊看戲的書黎一听見最後那個名字,倏地眯起眼,顧南弦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哥哥?

很快書黎便知道這位哥哥是從何處而來了。

顧南弦本想捎著村長回去,但村長不肯,兩人正說服對方時,一個高壯的青年跑了過來。

「有沒有人?請問——爺爺?」找了整整一日的顧子毅看見自己爺爺好端端的坐在屋內,一口氣總算是放下了。

「阿毅,你怎麼知道爺爺在這里?」村長有些訝異。

顧南弦這屋說好听點是偏僻,說難听點就像鬼屋似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方圓數里見不到一個鄰居。

顧子毅找著了人,這才感覺到喘,扶著門大口大口的吸氣,好不容易順了氣才道︰「你的鞋……落在外頭了!」

村長這才看見自己光溜溜的腳,這疼到鞋不見了都不曉得。

顧子毅見自家爺爺的腿被夾了板子,一顆心再次提了起來,擔憂的直問︰「爺爺,您這腿是怎麼回事?疼不疼?」

孫兒不提,他都要忘了自己的腳受傷,只感覺到患部沒了疼痛,甚至有著陣陣的清涼感,忍不住嘖嘖稱奇。「弦丫頭,你這膏藥配得真是極好,不愧是老神仙的藥方,村長爺爺這腿好多了,都不太疼了!」

顧子毅這才留意到一旁的顧南弦,只見她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竟不似以前那樣遮遮掩掩不想讓人看見臉,甚至笑盈盈的喊了他一聲子毅大哥。

這一聲久違的呼喚讓顧子毅詫異的同時也揚起了微笑。「南弦,好久不見,是你救了爺爺?」

見三人和樂融融的交談,完全把他給落在了一旁,尤其是那顧子毅眼楮像是要黏在顧南弦身上似的,讓書黎胸口莫名感到有些悶,忍不住輕咳出聲。

「咳!」

可憐他這輕輕一聲咳宛如飄過的微風,絲毫沒引起三人注意,甚至于他們的話題已經從村長的傷腿跑偏到了顧南弦小時候追在顧子毅後頭跑的趣事。

書黎只能再加大力道,「咳咳咳——」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力道不足,仍然沒能引起三人的關注,這讓他有些惱了,干脆捂著胸口發出撕心裂肺的干咳。

這般大的動靜,總算引起了顧南弦的注意。「你怎麼了?可是胸口疼?」

看著顧南弦擔憂的眼神,差點連肺都給咳出來的書黎漲紅著臉,驀地察覺到自己這行為著實幼稚得很,但戲都唱一半了,只能裝模作樣的道︰「是有些疼……」

事實上在喝了兩帖顧南弦替他熬的藥後,除了胸口有些悶脹之外早就不覺得疼了,這效果快速的讓他感到很是神奇。

可既然要裝自然得裝得像樣點,就見書大戲精捂著胸口,一副氣若游絲的模樣。

他有傷在身是事實,顧南弦怎麼也想不到他是在裝,于是轉身對顧子毅道︰「子毅大哥,我相公人不舒服,村長爺爺想必也累了,今日就不多招待了,你趕緊帶村長爺爺回去吧,我明日再上門替村長爺爺換藥。」

顧子毅詫異的問︰「你什麼時候嫁的人?」

還有那藥真是她配的?顧子毅都快要不認識這從小一塊玩到大的小丫頭了。

什麼時候嫁的人干你屁事?

書黎暗暗咬牙,胸口的煩悶讓他更加不爽快,立馬哼哼唧唧起來。「南弦,我口好渴……」

這是書黎頭一回沒有連名帶姓的喊顧南弦,這感覺……還挺不賴。

顧南弦見他似乎很不舒服,只能先將兩人送出門,而後返回來替他診病,然而當她手一模,發覺比起昨日,書黎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

然而好是好了,某個發現卻讓她柳眉緊捧,開口便道︰「躺下!月兌衣服!」

她早該想到,一個人躺了大半年,身上怎麼可能一點褥瘡都沒有。這話題轉變得太快,讓書黎一時間有些懵了。

不是,他都還沒開口問她與那個子毅哥哥是什麼關系?她就先發制人是怎麼回事?還一言不合就開月兌,這麼直接的嗎?

他緊緊揪著自己的衣領。「你想干麼?」

顧南弦沒有回答,而是又道︰「我先把這里收拾收拾,再燒一鍋熱水,在這之前你先做個心理建設,等我回來就把衣服給月兌了。」

心理建設是什麼鬼?

書黎正想問,顧南弦卻是早一步捎起今日的戰利品往灶房走去。

走沒兩步,她突然想起什麼事,旋身又道︰「對了,還有褲子,若是你自己月兌不了,就等我回來再幫你也行。」

連看都不必看,她便能猜到書黎身上褥瘡最嚴重的地方就是他那雙動彈不得的雙腿。

書黎整個人幾乎石化,「褲子」這兩個字殺傷力太大,讓他幾乎沒了反應,直到耳邊傳來顧南弦在灶房收拾的動靜以及燒火的聲響,他才整個人清醒過來。

他突然有種想落荒而逃的沖動,此時已不是暴風雨猛不猛烈的問題了,是攸關他能不能保住自己褲頭……

他嘗試著挪動那如木頭一般的雙腿,打算用爬的也要爬出這里,然而他不過才挪動半分就搞得自己滿身大汗,連床榻都沒能下去顧南弦便回來了,他頓時臉色大變。

「想去哪兒?」顧南弦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驚慌失措的男人。

她之前便發覺丈夫是個傲嬌,如今才知道他不僅傲嬌還很可愛,居然想逃跑,他以為他逃的過她的手掌心嗎?

「沒、沒有,我就是活動活動筋骨!」書黎忙打哈哈。

說要逃太丟男人臉面了,褲頭雖重要,面子也挺重要,兩者都不能丟!

「是該活動活動了。」她點頭,端過用空間井水煮開的熱水,以及一碗她方才調配出的膏藥,揚眉道︰「還不月兌?」

「不是,你怎麼老讓我月兌衣服?你能不能有點女子的矜持?還有我、我方才其實只是口渴才會咳,我胸口早不疼了,不必月兌了。」

見他又像姑娘家似的拖拖拉拉,這回顧南弦可不慣著他,喇的一聲直接把他衣服給剝了。

「你……你……」書黎羞憤難當地掩住自己胸前兩顆小紅豆,急急忙忙想背過身躲避她的視線。

本以為顧南弦會強行將他扳回,誰知她竟是說︰「很好,就保持這個姿勢躺著,別亂動。」

聞言,書黎矜持的身子驀地一僵,什麼意思?難道他的背面比正面好看?他突然有種想轉回去的沖動……

顧南弦不知道他此時亂七八糟的內心戲,而是有些凝重地看著他背上地褥瘡,用布巾沾濕那用井水燒開的熱水,待溫度合宜後才小心翼翼替他擦拭背部。

她也不曉得這井水有沒有效果,但什麼都得試試不是?

當她的手一踫上他的背,書黎便知她為何讓他月兌衣了,一時間心頭的紛亂、羞意全數散去,只留下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的雙眸有些發澀,直到她替他擦拭完整個背,繞到前頭想替他擦拭胸口時,他驀地抓住了她的手,悶聲道︰「你……你不需要做這些事。」

自他不能自理後,他早已算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洗過澡,那味道甚至連他自己都無法忍受,更何況是別人。

這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得比狗還不如的生活他早已撐不下去,讓他支撐著活到現在的原因就只有兩個字——復仇。

只是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渺茫,他不止一次想過干脆死了算了,這樣他就不必再這般屈辱的過下去……

然而顧南弦出現了,感受著她輕柔地擦拭著他的背,彷佛怕弄疼他似的小心翼翼,他總算又有了身為人的感覺,讓他雙眼澀紅不已。

「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好?」書黎下意識問出這句一直藏在心頭的話。

「我有什麼理由不對你好?」顧南弦沒再繼續動作,而是坐在榻旁靜靜的看著他,「你不值得我對你好嗎?」

她不知道書黎的心結,只知道此時的他沒了平時的武裝,那蜷縮成一團的模樣就像只脆弱的小貓,讓她無法忽視。

她是真沒有理由對他不好,撇去他是她的相公不談,第一眼見到書黎,看見他那漂亮的臉龐,她便有股莫名想要保護他的。

這感覺很奇妙,不知是因為他那出眾的顏值、傲嬌又可愛的個性,又或者是在他像英雄般救下年幼無助的自己那一刻,她那顆懵懵懂懂的心便認定了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感情,但她就是有種感覺,她不能拋下他不管,否則她將會後悔一輩子。

書黎沒有回話,因為他是真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她對他好。

顧南弦嘆了口氣,輕聲又道︰「你是我相公,我不對你好難道要對別人好?你不會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有我在,最多半年你一定能重新站起來,相信我好嗎?」

听她像哄小孩一般哄著他,他忍不住譏諷道︰「若是好不了呢?你難道要照顧一個癱子一輩子?」

顧南弦本想回他一句不可能好不了,不過她下意識覺得他要的應該不是這個答案,于是想了想後道︰「我不能給你肯定的承諾,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也不可能拋下你不管。」

人生無常,上輩子一顆飛彈過來她便莫名其妙死了,這輩子會遇到什麼誰也不知道,她做不到一輩子的保證,也說不出花言巧語哄騙他。

然而就是這麼一句坦白的話,卻狠狠地撞擊著書黎的心,讓那顆本已幾乎死去的心房再次活了過來。

他一掃方才的灰暗與陰沉,猛地轉過頭,靜靜的盯著她,然後很慢很慢的道︰「顧南弦,這可是你說的,你可別騙我。」

他曾听過無數奉承、諂媚,極少有人肯與他說實話,這半年來他經歷了前半輩子加起來都不曾有過的苦難,也經歷了沒有身分地位的光環後自己什麼都不是的苦澀,他不想承認,但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抱著她哭。

這傻丫頭知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不騙,騙你能得什麼好處?」顧南弦眨著雙眸問道。

書黎笑了,笑容如春風拂面,令冰雪消融,那漆黑的眼眸彷若晶瑩的黑曜石,清澈純淨又蘊含著溫柔,就這麼靜靜的注視著她。

胸口的躍動微微加快了幾分,這一刻顧南弦像是明白了自己放不下他的原因。

他那干淨又純粹、溫柔又閃耀的笑容,那年他便是這麼對她笑著,為了哄年僅六歲,因為害怕與疼痛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自己,她想守護這樣的笑容,讓他永遠都能這麼對她笑著。

「顧南弦,我認下你這個妻子了。」書黎突然斂起了笑,慎重的說道。

這話讓初明白自己情感的顧南弦回過神,輕笑出聲。「你不認也不成,容我再次告訴你,婚書上可是蓋了你的手印,就是想賴也賴不掉。」

「誰想賴了?倒是你,說出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你可給我記得牢牢的,一個字兒都不許忘!」

哼哼!他可是把話說在前頭,這輩子她都休想甩掉他!

得,傲嬌的黎大爺又回來了。

顧南弦笑盈盈地看著他發紅的耳根,輕聲道︰「水都快涼了,趕緊放手,等我替你擦完身子,你想怎麼握就怎麼握。」

本以為書黎又會嚷著她不矜持,誰知這一回他卻是說︰「這可是你說的,你模也模了、看也看了,算起來我太吃虧了,等以後你說什麼也得讓我模回……咳!我是說,以後不管你去哪里都得帶上我。」

要不誰知道下回又會從哪個角落冒出什麼子二哥哥、子三哥哥來。

「成!」顧南弦大方的應允,接著又道︰「既然話都說到這個分上了,那就先把褲子給月兌了吧。」

既然以後都得還,她還不趁機模個夠本?

書黎突然想收回方才的話,可來得及?

時光匆匆,很快便到了端陽節。

這一個多月里顧南弦又上山采了幾趟藥,且全都送到了奉藥堂,這讓以為她再也不可能出現的馬春泉與蘇曉十分震驚。

「顧姑娘,你這幾趟出城……都沒事吧?」蘇曉努力想從她身上看出端倪。

早先與她說過緣由,他還以為顧南弦那次回去後便不會再過來了,沒想到才隔沒幾日她便又上門,且帶來的 草藥甚至比上回要多一倍。

這還沒什麼,她離開前問了他奉藥堂還缺什麼藥材交貨,他如實回答,當時也沒當回事,誰知又隔幾日她便帶來了他們所需要的藥材。

但最讓他們疑惑的是,奉順堂的人怎麼會沒對她出手?

「能出什麼事?」顧南弦有些納悶的反問,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眨了眨眸說︰「你指的不會是我每回出城便追著我跑的幾名大漢吧?」

這話一出,兩人頓時緊張了。

「果然有人追你!你可有事?」馬春泉著急的問。

蘇曉也是一臉緊張。「顧姑娘,他們可有傷到你?你可別為了幫我們受了傷都不敢說,你若是出了事,讓我們怎麼對得起顧爺爺。」

顧南弦見兩人擔心的直轉圈,忍不住笑道︰「你們放心,他們連追都追不到我,怎麼可能傷到我?」

那日從藥王城出去後,她便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蹤,人數不多,也就三、四個大漢,當時她並沒有理會,因為趕著在太陽下山前回到家中,她一出城便用了全力奔跑,一個半時辰的時間硬是讓她縮至一個時辰,那速度說是用飛的也不為過。

至于後頭跟蹤的人,她壓根兒就不知是何時甩開的,就是她真被堵著了,她相信也沒人能攔得住她的腳步。

不過今日可就不一定了,想到胡攪蠻纏的書黎,顧南弦嘆了口氣,忍不住想著,男人難道不管三歲還是三十歲都是這般幼稚嗎?

她明明與他說明過了,今日她是要進城賣藥不是去玩,他卻像听不進去一般堅持要跟,不論她如何與他講道理,他從頭到尾都是一句話——你答應過以後不管去哪兒都會帶上我。

這句話配上他那不停瞟向自己褲頭的控訴小眼神,讓顧南弦連拒絕都無法,誰讓她那日為了處理褥瘡把他褲子給月兌了……

不得已,她只能連夜替他造了張輪椅和面具,遮去他那張太過招遙的臉,推著他進城。

如今書黎就在門外等著她,所以她才說今日那些人若是再找上門,她恐怕沒法兒像之前那般把人給甩了。

蘇曉听完有些不可置信,然而顧南弦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就是他想不信都不行。

一旁的馬春泉見她神色自若,似乎不像說笑,擔憂了好些日子的心總算是放下了,由衷地感謝道︰「沒事便好,顧姑娘,這段時間多謝你了。」

他不知顧南弦怎麼有辦法摘來這麼多 草藥,且一趟比一趟還多,不過才三次他們便已交出合同上三分之一的藥材,最重要的是不論他們缺什麼,顧南弦都能不負所托替他們找到,這能耐讓他很是佩服。

「互惠互利罷了,談什麼謝。」顧南弦淡淡笑著,那笑容在陽光下很是明媚燦爛,讓一旁的蘇曉一時間看得愣了。

比起頭一回來奉藥堂時那身破損磨白的衣裳,今日顧南弦換了套干淨的紫色勁裝,正抬首與馬春泉說話,瓜子臉、柳葉眉,晶亮的眸子似是會說話,笑起來時臉上有淺淺梨渦,那模樣與氣質竟是勝過他所見過的藥王城第一美人,溫婉典雅、端莊大方,卻又帶著那些柔弱美人所沒有的英氣颯然。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本該格格不入,可放在顧南弦身上卻是意外的融合,彷佛她天生就該如此。

「都給算好了,今日顧姑娘是想要米糧還是銀兩?」馬春泉結算了今日的藥材,臉上早沒了之前的愁眉苦臉,笑著問道。

有了顧南弦的幫助,奉藥堂的情況好了不少,不僅解決了合同問題,一些老客戶也漸漸回籠,誰讓這段時間奉順堂的名聲又一次被馬雄母子給搞臭了。

以馬雄那貪婪的個性,怎麼舍得長期這麼高價收購、低價賣出,在自以為斗垮奉藥堂後便故態復萌,不僅再次用次等藥材充當好藥,甚至還一個不小心配錯了藥,差點害了一條人命,這半個月來奉順堂生意一落千丈,甚至比之前還要不如。

最重要的是,馬雄的靠山馬盈盈近來的日子並不好過,馬盈盈再得寵也只是側妃,上頭還有個成王妃壓著。

成王妃可是卓蘭大將軍的長女,身分高貴、個性剽悍,早在成王執意要納馬盈盈一個外地的民女為側妃並大張旗鼓迎回府時她就惱了,成王拿了大筆錢財給馬盈盈一事更是踩到成王妃的底線,成王妃這陣子可說是死命折騰馬盈盈,馬盈盈自顧不暇,哪還有辦法惦記著娘家。

若不是如此,奉藥堂也不可能撐得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馬春泉本以為還得守上一陣子才能撥開雲霧見青天,沒想到這一日竟會來得這麼快,而這一切全是眼前少女的功勞,若是沒有她,他恐怕撐不下去。

顧家祖孫對他的恩情,他這輩子就是做牛做馬都不為過。

顧南弦偏頭想了下,家中就只有她與書黎二人,前兩次換的米糧還夠用,且今日她還帶著書黎,要擠那些采買之物也不方便,于是便選擇換了銀錢。

馬春泉為了報答特地多算了一些,轉身讓蘇曉去取,然而他喊了半晌,蘇曉仍是傻傻的杵在那兒。

他忍不住一推。「阿曉,你在發什麼愣?」

蘇曉這才回過神,紅著臉看著困惑地盯著他瞧的顧南弦,抓了抓腦袋後才連忙進屋去取錢。

馬春泉見自家小徒弟那德性,又看向顧南弦,心中恍然大悟。

眼前的少女與初見時已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臉上的爛瘡早已消失殆盡,只剩下一些帶著淡粉色的痘疤,臉上的白皙漸漸顯露出來。

顧南弦本就生得極美,只是被吳氏害得險些毀了容,在沒了那些礙眼的膿瘡後就像一塊琢磨了一半的美玉,正慢慢綻放出屬于她的光采,可以想像等到她臉上那些淡淡的粉紅印子完全消失,將會是多麼的美麗,怪不得蘇曉那渾小子動了心思。

馬春泉的視線不由自主掃向門旁的男子。

那男子穿著一襲白衣,雖說臉上戴著面具,卻依稀看得出那面具下的模樣該是多麼俊美絕倫,冷漠高貴的氣質中隱隱透出王者才有的霸氣,此時他渾身上下似乎散發著陣陣寒氣,靜靜地斂著眼眉不知在想著什麼。

這還是馬春泉長這麼大,頭一回見到這樣氣質出眾的男子,可惜這樣一號人物竟坐著輪椅……

馬春泉沒能忍住好奇,開口問道︰「顧姑娘,那位公子是?」

顧南弦看向全身明顯寫著「我不高興」四個大字的書黎,微挑起柳眉,向馬春泉介紹。

「馬叔,那位是我的相公,阿黎。」

顧南弦在內廳,書黎則在門口處待著,這距離以普通人來說壓根兒就不可能听得見顧南弦的聲音,何況外頭就是大街,街上熙熙攘攘、吵鬧不已,然而書黎卻是听見了。

這一個月來顧南弦替他解了不少毒,他的下半身已經有了些許知覺,可以微微挪動幾分,就是內力也恢復了不少,這發現讓他欣喜若狂,這還是他這半年多來頭一次對恢復有了信心。

因為內力的恢復,顧南弦對馬春泉說的話自然也一字不漏地落入耳中,心中的不舒暢頓時少了大半。

他實在是搞不懂,這丫頭怎麼走到哪兒都有桃花?

想到那沒幾日便往家里跑的顧子毅,以及方才那看著他媳婦兒發愣的蘇曉,書黎便覺得自己的牙像喝了醋一般,陣陣泛酸。

馬春泉沒想到顧南弦竟成親了,替自家小徒弟默哀一瞬後便笑著道︰「兩位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剛好回來的蘇曉如遭雷擊般失魂落魄,將銀子遞給馬春泉後便一直恍恍惚惚的站在旁邊,一句話也不吭。

剛發現自己單戀就失戀,實在太慘了……

「謝謝。」顧南弦落落大方的接受稱贊,在接過銀子以及確認下次要交的藥材種類與數量後,她突地從她的小藥包中拿出幾瓶瓷瓶遞給馬春泉。「馬叔,你瞧一瞧。」

馬春泉接過,打開一嗅,雙眸倏地一亮。「這是上回你制的金瘡藥?」

「對,我這回多做了幾瓶,若是好賣下回我再制些別的藥丸。」顧南弦點頭。

這金瘡藥的藥方是她在當殺手時從一本中醫藥方上記錄下來的,名字也夠狂,就叫「天下第一金瘡藥」,主要是由 茶、血竭、冰片、乳 香、沒藥、樟腦、麝 香等數種藥材炮制而成,她用過幾回,效果不比西藥差,便想著制一些來試試。

馬春泉如獲至寶般頻頻點頭。「好賣!簡直是太好賣了!顧姑娘你有所不知,那日你將這金瘡藥交給我不久,便有人上門求藥,正是威遠鏢局的鏢師,這藥一撒上去血馬上就停了,甚至還隱隱有著愈合的跡象……」

顧南弦听著馬春泉的描述,唇兒微微彎起。

這些日子空間里的藥田種出了不少藥植,她發現自己這個空間當真是個寶,不管她撒下什麼種子,皆是一日內便能收成,最快的還只需要一個時辰。

不僅如此,她還發現加的井水愈多,它們生長的速度愈快,最重要的是若是成熟了卻不去收成,這些藥植的年分會自行累加,一天的時間等于一年的藥齡,這逆天的功能讓她作夢都差點笑醒。

就是可惜空間里的藥田只能種植萬藥閣的種子,外頭的種子撒下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再者井水的使用也有限制,不是她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盡管如此她依舊感到知足,方才她給馬春泉的金瘡藥便是用了空間里種植出的 草藥制成,效果比起一般金瘡藥要好上數倍,她相信再這麼下去很快便能賺到盤纏,離開藥王谷到大陸上行醫。

她可沒忘記自己重生的使命,為了賺取功德、贖一身罪孽,她還得救助更多的人,唯有這樣萬藥閣才能持續升級,為了這個目標她可是很努力在存銀子,畢竟義診要花費的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

馬春泉想了想,最後以一瓶十兩銀子的價格收購了顧南弦的金瘡藥。

這金瘡藥雖不是什麼稀有的藥,卻是能救命的良藥,尤其顧南弦研制的金瘡藥效果可是其他人的數倍,在緊急時能救下一條命,這麼算起來十兩銀子一點也不貴,相信就是賣二十兩銀也不會少了客源。

將該賣的全賣完,顧南弦才推著書黎離開奉藥堂。

今日的藥王城依舊熱鬧,來時顧南弦為了怕書黎因他人的目光感到不舒服,特地挑了人少的街道繞行,然而為了能在天黑前趕回藥王谷,顧南弦不得不順著最熱鬧的街道走著,一邊走也不忘看著書黎的臉色。

「你不高興?」她試探的問。

書黎一听她竟察覺出自己的情緒,精神一振,冷哼了聲。「你還知道我不高興?」

「怎會不知?」她看著自家傲嬌的丈夫,有些好笑。「你這全身只差沒寫上‘我很不爽,快來安撫我’幾個大字,我要不瞎就不會看不出來。」

若是她不給順順毛兒,這男人恐怕會繃著一張臉與她較勁到回家。

書黎聞言俊臉一僵,他還真不知以往喜怒不形于色的自己竟會將情緒表現得這般明顯,本想否認,可轉念一想,自己的褲子都讓她給月兌了還裝什麼裝?

于是他又一哼,正想著要好好說她一頓,話卻是梗在口中。

他要說什麼?讓她以後離那姓蘇的遠一點?還是不許她見那個顧子毅?不論是哪個他都覺得難以開口。

顧南弦見他僵著側顏一句話也不說,眨了眨眸,試探性的問︰「所以你在不高興什麼?是因為我讓你等太久了?」

書黎咬著發酸的牙。「這與等你有何關系?」

難道在她眼中他是這麼不明事理的人?他早知她今日就是來藥王城辦事,怎麼可能為了這點小事不開心?

顧南弦偏頭想了想,又問︰「難道是因為不喜歡那些人看你的眼神?」

這點她倒是有深刻的體會,自己之前頂著那張毀容級別的臉蛋進城,回頭率可是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那百分之一不是例外,而是那人是個瞎子,其中惡意的眼神佔了絕大部分,若不是她心理素質夠強大恐怕早有陰影了。

而書黎的回頭率也不比她差,雖說他那張妖孽級別的臉龐被面具給遮去大半,又渾身散發著清冷的氣息,仍然是吸楮一百,可以說是走過路過沒有一人錯過,全數將眼楮黏在他身上,就是在看見他腿下的輪椅時眼中的惋惜太過明顯,說不準正是因此傷到了他的自尊心。

書黎轉頭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齒的說︰「你就不會檢討檢討自身?」

他會在意那些人的眼神?這大半年來他遭遇過的事可比那些眼神要糟糕一百倍,再說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他理這麼多做什麼?

這臭丫頭平素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麼今日連他在生什麼悶氣都猜不出來?

「我?」顧南弦眨了眨那雙漂亮的圓眸,回想著自己從踏出家門一直到此刻,似乎沒有做出什麼惹怒他的事,于是理直氣壯的道︰「我應該沒有什麼該檢討的地方。」

這回答讓書黎氣結,卻是怎麼也開不了口說自己是因為她桃花太旺而不高興,最終只能氣得撇過頭。「算了!你別理我!」

顧南弦著實搞不懂書黎是怎麼了,又因著要趕回谷里也就沒多理會,只輕輕哦了一聲便帶著他趕路了。

見她還真信了,書黎氣得差點內傷。

他讓她別理他,這丫頭就真不理了?那他要她別月兌他褲子的時候她怎麼不听?現在月兌也月兌了,居然不負責任?

真真是氣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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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9: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立威震懾衆人

顧南弦也不知是自己被幸運女神所眷顧,還是馬雄如今沒精力找她麻煩,這回她依舊順順利利的回到了藥王谷。

若說這一路上有遇到什麼麻煩,那肯定是她雙手推的這個「大麻煩」!

一路上書三歲一張嘴念叨個不停,一會兒嫌天氣熱、一會兒嫌景色不好、一會兒吵著口干、一會兒又說他頭疼,總之就是變著花樣來告訴她——

我還在生氣,你快來哄我!

他那模樣沒讓顧南弦感到氣惱,反倒是覺得可愛,試問誰家的相公能像她家這樣,長得俊美不說,就是鬧起脾氣也這麼別出心裁,讓人想氣也氣不起來。

書黎見她笑盈盈地盯著他瞧,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他的不舒坦,頓時感到牙又酸了。「我方才說的話你有沒有听見?」

顧南弦眨了眨眼眸,隱去眼中的笑意,「為什麼?」

想到方才兩人的對話,那明媚的雙眸再次浮現點點笑意。

她見天色尚早,本想送他回去後再繞去村長家一趟,替村長做最後的診療,沒想到書黎卻說也要一塊去。

她怕他輪椅坐了一日會不舒服,便勸他先回去,沒想到他的反應很是激動,氣呼呼的表示她休想一個人去村長家,尤其是去見那個顧子……那些顧家人!

雖然他及時止住了話,這話還是讓顧南弦一愣,旋即什麼都明白了,回想他從出奉藥堂便臭著的俊臉,差點沒笑出聲。

就算從沒談過戀愛,但她心思敏銳,如何會察覺不出蘇曉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同,統合這一切,她要還看不出自家男人在吃醋,她這名字就倒過來寫。

然而知道歸知道,她可沒打算戳破,甚至起了惡趣味想逗逗他。

書黎看著眨巴著大眼,一臉無辜盯著自己的少女,那句不喜歡她與其他男子太過靠近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拐了個彎兒,咳了幾聲道︰「天色快暗了,而且從這里過去順路!」

「哦——」顧南弦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其實我跑得挺快,你不必擔心我,我看你臉色有些難看,方才還嚷著頭疼,要不我還是先送你回去吧?」

這是擔心不擔心的問題嗎?還有他臉色難看絕對不是因為頭疼,而是讓她給氣的!

書黎有些氣急敗壞,最後也懶得與她爭,突地喊了聲。「我要吃魚!」

顧南弦眨了眨圓眸,這話題轉得有些生硬呀……

「可我沒買魚。」她今日什麼也沒買,就揣了滿滿的銀子,去哪兒生魚給他吃?

書黎也不是真要吃魚,就是隨口一嚷。「我肚子餓了,你這一來一往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飯,今兒個就先回去,明日我們再去村長家。」

他是隨口一嚷,顧南弦卻是記上了心,想了想便推著他往另一頭走去。書黎以為她把他的話听進去了,雖不算滿意,至少消了大半的醋意。

然而走沒一會兒,顧南弦突然停了下來,對他說︰「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給你抓幾條魚去。」

魚肉營養滋補,她記得谷中有條小溪流,深度只到她的小腿肚,可里頭卻是有著許多肥美可口的秋生子。

秋生子也就是香魚,體型雖小肉卻很鮮美,料理方式也簡單,煎、煮、烤、炸樣樣都行,她最喜歡的一種吃法便是烤,剛烤好的香魚美味得很,只要簡單灑上許些的鹽便十分好吃。

書黎有些傻眼的看著往溪里跑的顧南弦,正想叫她回來,身後卻突然走來幾名婦人,一看見他便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這不是顧平家那個上門女婿嗎?據說是個癱子,還以為只能躺在床上,沒想到居然能出門。」一名尖臉的婦人毫不掩飾自己的音量。

另一個黑臉的大娘看了眼,嗤笑道︰「生得可真好看,也不知顧家那丫頭是走運還是不走運,滿臉的爛瘡就是要嫁也是沒人敢娶,這好不容易有人娶了,卻是個廢人,听吳氏說,她這佷女還是個有骨氣的,前些日子找上門說要與他們劃清界線……劉嫂子,你就住在顧平家旁邊,可知道這件事?」

劉嫂子最是愛八卦,听她問起立馬來了精神。「當然知道,我那日就在家里,顧南弦上門時我正在喂雞,听得可清楚了。」

「听到了什麼?快說出來听听?」尖臉婦人忙問。

幾人絲毫不顧忌書黎就在不遠處,也或許並不覺得他能听見她們的談話,于是肆無忌憚的聊得起勁兒,完全忘了要趕回家做晚飯。

「那日顧南弦先找上門,開口便向吳氏要糧,吳氏將人拉進屋里,我在門外隱隱約約听見她們兩人似乎鬧得有些不愉快,後來顧南弦什麼也沒拿就這麼走了,當時我還一頭霧水,沒多久就見吳氏哭著走出來,我一時好奇便上前問了幾句,你們可知那吳氏說什麼?」

兩名婦人齊問︰「說了什麼?」

劉嫂子很是滿意她們的捧場,接著說道︰「吳氏說她那佷女心高氣傲,當初看中那癱子的美色執意要嫁,她為了佷女的終生幸福攔著不許,結果顧南弦竟私下與那癱子辦了婚書,且出嫁沒多久便將她祖父留給她的家產給弄沒了,吳氏問她究竟是花到哪兒去了她也不說,吳氏怕她是被那癱子給騙了,便收著房地契不給她。」

「那日她上門,吳氏多問了幾句,誰知顧南弦性子烈,不僅口出惡言讓吳氏別管他們夫妻倆的事,還說出要與他們斷絕關系的話來……」

劉嫂子將那日吳氏哭訴的話說出,立馬引來兩名婦人的怪叫。

「這……咱們純樸的藥王谷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傷風敗俗的姑娘?」黑臉婦人很是不屑的說。

怪不得這谷中就這麼點兒大,卻無人知道顧平家辦喜事,私辦婚書和私奔有什麼兩樣?

尖臉婦人也嘖嘖稱奇,裝模作樣的嘆道︰「這顧老爺子多好的一個人呀,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孫女,好在他死得早,否則還不被活活氣死!要我說那顧南弦也是個不知感恩的丫頭,顧平一家對她百般疼愛,她竟為了一個廢人說斷絕關系便斷絕關系,也難怪吳氏會傷心了。」

劉嫂子雖然深知吳氏的為人,但這並不妨礙她和三姑六婆嚼舌根,「可不是!你們不知道,吳氏難過的好幾晚睡不著覺,卻還是放不下心,讓她那兩個兒子偷偷去看,沒想到竟被那不知好歹的丫頭拿掃帚給趕了出來,還被打得渾身是傷。顧平要去找那丫頭算帳還是吳氏給攔著——」

「你們幾個的嘴巴怎麼能這麼臭?」書黎冷冷地看著三人。

他實在是听不下去了,這些女人顛倒是非的能力實在太強大,且毫不避諱他本人就在這,就是他想裝作沒听見都難。

顧南弦可是他書黎的妻子,豈容得別人毀謗?

三人沒料到他會听見,尷尬了一瞬,隨即又挺起胸膛,覺得自己沒說錯。

劉嫂子頭一個發難,她朝書黎走去,這人確實長得比女人還要漂亮,可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終究是個廢人。

「你什麼意思?」劉嫂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書黎。「我們嘴臭?你那娘子才是真的臭!也不想想她嬸娘對她有多好,結果為了你這麼個廢人連親人都不要了,還說了很是難听的話,我們不過就是實話實說罷了。」

另外兩個婦人也不甘示弱的上前助陣,你一言我一句的,幾乎要用唾沫將書黎給淹沒。

書黎只是冷冷的笑了幾聲。「也就你們這些是非不分的粗俗婦人才會相信吳氏那惡毒女人的話,霸佔我妻子的家產居然還編了套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可笑!怪不得你們就只能躲在他人身後說人壞話,庸庸碌碌過一輩子。」

書黎的語氣雖淡,話中的諷刺卻是直刺三人的心,讓幾人大怒。

「你一個癱子憑什麼教訓我們?」劉嫂子指著他的鼻頭罵。

書黎嘲諷的給了她一個眼神。「我是癱子不錯,但我並不會一輩子都當個癱子,我的腿能治,可你們的腦子估計是治不了,這輩子都會這麼蠢。」

他淡淡地掃向三人,那眼神明明白白寫著︰要是他能走肯定會離得遠遠的,他可不想變蠢。

不得不說,書黎那張嘴可真是毒,罵人不帶髒字,卻能將人給氣得半死。

「你——」

三人氣得不行,一個個挽起衣袖打算與他大戰三百回合,她們就不信三張嘴贏不了他一張!

「你能不能治好都不曉得,說不得一輩子都是個廢人!」劉嫂子當前鋒,一上來便慰。

「不勞您老人家操心,治不治得好是我的事,就像你那沒救的腦子,就是治不了也不關我的事。」書黎涼聲慰回去。

老、老人家?劉嫂子捂著胸口連退數步,無法接受這打擊。

尖臉婦人立馬頂上。「你這張嘴就跟你那妻子一樣,夠毒且爛,你們倆一個廢一個丑,簡直天生一對!」

書黎雙手一拱。「多謝夸獎,我嘴毒我驕傲,對付有些人若是嘴不夠毒她們是听不懂的,至于我妻子的臉……這位大嬸是不是眼瞎?我的妻子美若天仙,放眼望去別說是藥王谷了,就是藥王城的人都比不上她。」

「在我心中,不管之前還是現在她都是最漂亮的那一個,還有,在說人的容貌前你是不是該照照鏡子瞧瞧尊容?我都不知道現在的人這麼不懂反省,自己臉歪嘴斜不檢討,反而管起別人的事來了。」

一串連珠炮似的反擊,字字清晰又扎心,讓尖臉婦人差點沒撲上去掐死他。

黑臉婦人見兩位同伴連連失利,一上來便干了一件大事,直接將書黎連人帶輪椅給踹翻,「我看你多能說!」

她一臉得意的拍了拍雙手,接受兩名同伴崇拜的目光,然而她才得意不到一瞬,便感覺自己的腰間一疼,整個人突然騰空,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摔倒在地。

她還來不及哀嚎一聲,又感到自己的下顎被人緊緊捏起,對上那宛如修羅一般令人戰栗的雙眸。

「誰準你動的手?」

黑臉婦人下顎傳來一股劇疼,比起方才挨了一腳的腰間都要來得疼,眼淚立馬便在眼中打轉,可嘴里卻是不服輸。「你、你放手,顧南弦你這是不敬長輩!」

「長輩?你以為你是誰?」顧南弦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神中有著書黎從未見過的冷意。「這世上唯一能讓我當成長輩尊敬的人就只有我爺爺,像你這種不知從何處鑽出來的阿貓阿狗也想當我的長輩?你覺得你配?」

她真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覺得她該敬他們為兄長、尊他們是長輩,究竟哪兒來的臉?

她一甩手將人給扔了出去,轉身將書黎扶起,眉心微擰。「你有沒有事?可有傷到哪兒?」

「我沒事。」書黎極力讓自己神色自然,下意識將左腿往身後縮去。

這一個多月來,顧南弦替他解了身上大半的毒,他的腿早已恢復了知覺,就是還沒有足夠的力氣行走,為此顧南弦每日都壓著他做什麼復健,要他站足一刻鐘,甚至時不時便替他按按雙腿,如今他不僅有知覺,甚至有了痛覺。

但他並不想讓顧南弦擔心,便下意識將隱隱抽痛的腳縮了起來,卻不知只是這樣細微的動作便已讓心思敏銳的顧南弦看出了端倪,她當場便冷下俏臉,轉身瞪向眼前的三人。

一旁的兩人早已看呆了,一方面是因為眼前的顧南弦彷佛變了一個人似的,臉上的爛瘡消失,雖然還有些紅印子,可光是這模樣就像書黎說的,整個藥王谷的人都比不上,再來便是她那一身肅殺的氣息。

顧謙的孫女誰沒見過,就是對她的脾氣也是十分了解,這……這還是以往那個嬌蠻任性、一不高興就跺腳轉頭走的小丫頭?

眼前的顧南弦看著她們的眼神彷佛她們是死人一般,極為可怖,讓原本想出頭的劉嫂子打了一個冷顫,很是識時務的打圓場。「南弦,你別動這麼大的氣,嬸子們就是和你丈夫說笑……」

「很好笑?」顧南弦的嗓音像是摻了冰似的,令眾人忍不住一抖。「你們若是喜歡這般說笑,我不介意與你們多說一些。」

說著,她拔起插在腰間的柴刀,舞了一個刀花接著往前一射,不偏不倚射在黑臉婦人的腳尖前。

黑臉婦人當下暈了過去,剩余兩人更是尖叫連連,轉身便跑。

「殺人啦!快來人呀——」

書黎看著她那縴細卻又美又颯的背影,一顆心再次跳個不停,這就是他的女人!

此時他多想告訴全天下,眼前這一次又一次護著他的姑娘是他書黎的妻子。

相較于他的自豪,顧南弦一張俏臉卻是陰沉得可怕,不發一語的推著書黎返家,連個眼神也沒留給那黑臉婦人。

直到離開小溪那一段路,她才淡聲問︰「為何要與她們爭執?」

他難道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情況?要是那幾個婦人有意為難,而她又沒能及時趕回,他該如何月兌險?

顧南弦是真的生氣了,比起上回顧士弘兄弟找上門那回要更憤怒,氣那些挑事的婦人,也氣書黎沉不住氣,今日只是幾個婦人,若是幾名大漢,他說不定早已被打得渾身是傷,她氣他不懂趨吉避凶,甚至還用言語刺激以至于讓自己受傷。

「那些愚昧的婦人說你壞話!」書黎一想到那些口無遮攔的三姑六婆,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顧南弦听力也不差,前面為了何事起的頭她不知,不過後頭的話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也知他是氣不過,但該教訓的還是得教訓。

「嘴巴長在她們身上,她們愛怎麼說我管不著,再者不過就是幾句話傷不了我什麼,可她們卻是傷到了你。」她淡然的道。

書黎卻是不認同,眯起了那雙連女子都自嘆不如的俊眸。「明明一切都是吳氏的算計,憑什麼錯都讓你來擔?反正我就是不允許她們這麼對你,你可是我的人,除了我誰也不許罵你,就是多說一句也不行!」

要不是他如今還不能動,那三個婦人以為她們能安然離開?

顧南弦見他那氣呼呼的樣子,竟是比罵他自己還要生氣,原本冷然的眸子漸漸染上一抹柔意,她有些明白他為何會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替她討個公道,無非就是因為兩個字——在意。

看著眼前即便到了家中,被她扶上床榻仍念個不停的男人,顧南弦頭一回感到自己那顆冰冷的心髒有了溫度。

她永遠忘不了自己在藥王城走失的那一回。

她一路上都極為乖巧的緊拉著爺爺的手,誰知才走沒多遠便被一波突如其來的人潮給沖散了,她更是被撞得跌倒在地,還沒回神便發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在人群中不停的擠著想要跑出去。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爺爺,沒想到一抬頭卻是個婦人,她正想喊,那婦人速度極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開口。

她害怕極了,知道自己是遇上了人販子。

婦人抱著她跑出了人群,這當中她不停的掙扎,還狠狠咬了婦人一口,那婦人一氣,不知拿了什麼朝她腦袋重重砸了一下,她頓時眼前發黑,之後便暈暈沉沉的被帶到了一處破舊的屋子。

在那里她看見了無數個與她一樣的小孩,全都被捂著嘴無聲的哭著,見到這情況她也忍不住哭了,然後也被捂上嘴,與那些孩子關在了一塊。

她不曉得自己被關了多久,只听著那幾個人販子商量著要將他們賣到什麼地方、要賣多少銀錢,甚至那個被她咬了一口的婦人還惡毒的說她長得好,要是賣進青樓肯定能大賺一筆……

她並不知青樓是什麼地方,可看著婦人不懷好意的眼神便知道肯定不是好去處,于是她哭得更凶了,心中不停祈禱爺爺能來救她。

被婦人打過的腦袋陣陣發疼,雙眼也因不停的哭泣又腫又疼,最後她終是忍不住睡了過去,等再次醒來,那些人販子與小孩全都不見了,而她正被一個小男孩抱在懷中。

她眨著還沾著淚水的雙眸,看著眼前長得很是好看的小男孩,傻傻的問︰「你長得好好看,是不是也讓人給賣到了青樓?」

這話讓原本面色還算溫和的書黎頓時黑了臉,惡狠狠對著懷中的小女孩道︰「你才被人賣到青樓!」

這話可以說是捅到了馬蜂窩,讓原本已止住哭泣的顧南弦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嗚嗚……爺爺……弦兒好怕……」

書黎被她哭得頭疼,便想將她塞給一旁的屬下。「快把她給我抱走!」

顧南弦像八爪魚一般巴著他,打死不放。「不要!我不要被賣到青樓,我不要——」

上前要抱人的青一怕傷到她,一時間不知該怎麼下手,只得道︰「太……少爺,要不你給哄一哄吧?」

那眼神很明顯的寫著︰自己闖的禍,自己想辦法。

書黎額角一抽,只能用生硬的動作拍了拍她小小的背,不耐煩的哄著。「別哭了,我騙你的,你安全了,那些人販子讓我給端了,你快放手,我讓人把你送到縣太爺那去,讓你的家人去領。」

方才他已讓人將幾個孩子給送走了,唯有這小姑娘縮在最里頭,被一堆茅草給掩住了,若不是他心細又回頭看一眼,恐怕就給落下了。

然而顧南弦只是不停的哭,不論書黎怎麼哄都不相信他的話,最後書黎無法,只能讓人抓來其中一個被他們打得快去了半條命的人販子,她才相信自己真的被人給救了。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死死的抱著他。「嗚!我、我怕……大哥哥,我、我不要去什麼縣太爺那兒,你帶我去找爺爺好不好?弦兒好怕……」

她不敢放開眼前的男孩,怕一放開那些人販子又會把她給抓走。

書黎好說歹說,依舊甩不開懷中的女孩兒,最後白眼一翻,認命的帶著她找人去,看著將眼淚鼻涕往他身上抹的小女孩,他不住的嫌棄。「好了,都答應要帶你去了你還哭?再哭我就真的把你給扔下了!」

本以為這樣就能喝止她的淚水,沒想到卻是引來更加淒厲的哭聲。

書黎見狀非但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甚至又是一連串威脅,這般操作讓一旁的護衛個個額角直抽抽。

殿下,咱們不會說話就別說話,求您了行不?

那如魔音穿腦的哭聲讓眾人齊齊哀嚎,偏偏始作俑者只是個小女圭女圭,還是個漂亮得不行的小女娃兒,就是想劈暈求清淨都不行,最終眾人只能再次用眼神逼向自家殿下。

書黎頂著眾人控訴哀怨的眼神,終于意識到自己方向錯誤,于是清了清嗓子,輕聲的哄著。「好了,別哭了,你長得這麼漂亮,要是哭丑了就沒人要了。」誰知這小女孩竟是抽抽噎噎的回他。「嗝……弦、弦兒不要漂亮了,嗝……漂亮會、會嗝……被賣到青樓……」

這話讓原本不耐煩的書黎有些哭笑不得。「胡說,你看我,我不也長得漂亮,不就沒被賣到青樓?」

他平素最討厭有人夸他漂亮,若是有人提起他肯定會用拳頭在他臉上畫上最美麗的畫作,讓他知道什麼叫作「漂亮」,然而今日為了哄個小女圭女圭,他不得不犧牲一下色相。

顧南弦瞥了他一眼,又打了幾個哭嗝才弱弱的說︰「哥哥……嗝!我、我覺得我好像比你漂亮一點,是不是……嗝……是不是因為這樣你才沒被賣?」

書黎額角一抽,瞪了身旁憋笑的眾人,想罵她,可看著她那雙哭得晶亮清澈的圓眸,心頭卻是一軟。

罷了,不過就是個被嚇壞的小丫頭,與她計較個什麼勁兒?

這念頭一起,書黎對她的態度又溫和了幾分。「你以後只要乖乖的別亂跑,就不會被那些人販子給拐了,這容貌是天賜,長得丑或美都是你爹娘給你的,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就像我也不喜歡我長得像個姑娘家,可……」

說到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此次離家出走的理由有多麼可笑。

書黎這次會來藥王城便是因為又有人說他漂亮,被他狠狠揍了一頓,揍完仍不解氣便回家告狀去。

本以為母後會站在他這邊,誰知她卻是捧著他的小臉,認認真真的看了眼後道︰「確實是漂亮,人家也沒說錯呀!等會兒我便讓人送上賠禮,這年頭說實話也得挨揍,那孩子太可憐了。」

這可把他氣得跳腳,怎麼也沒想到母後居然挺別人不挺他,當下便氣呼呼的出了宮,來了一趟離家出走之旅。

如今想想,他嫌棄自己的容貌不就是嫌棄娘親,畢竟他這張臉與她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一想明白他突然有些想家了……

看著懷中的小丫頭,他伸手點了點她哭紅的鼻子,道︰「總之,要是你變丑了,以後就沒人要了,所以還是長得好看點好,知不知道?」

顧南弦似懂非懂的點頭,沒一會兒又皺起了那好看的鼻子。「那、那要是弦兒真不小心變丑了呢?爺爺和三哥會不會就不要我了?」

她方才害怕極了,忍不住在心里祈禱自己能變丑一點兒,這樣她就不會被賣了,要是……要是老天爺真把她的願望听進去可怎麼辦?

一想到這,她再次淚眼汪汪,彷佛下一刻又會成了洪水大川。

書黎額角一抽,深怕自己的衣襟繼續遭殃,想也未想便道︰「不許哭!要是你爺爺他們真不要你,我要就是了!」

「真的?」听見這話,顧南弦的眼淚就這麼掛在眼眶中,欲落不落。

「當然是真的!」書黎一點也不覺得欺騙一個小女圭女圭有什麼心理負擔,重重點頭。「你放心,就是你丑得見不得人我也會要,所以不許再哭了,再哭下去真要變丑了。」

顧南弦得到保證,這才破涕為笑,旋即又像想到了什麼,忙問︰「那、那弦兒要是又被人販子搶走了,哥哥會不會像今日一樣來救我?」

此時在她心目中,男孩已成了英雄般的人物,要不是有他自己恐怕早就被賣掉了。

「會!不管是誰欺侮你,我都會保護你。」他再一次漫天開出承諾。

一旁的護衛一個個眼神鄙視。

殿下,您這麼欺騙一個孩子不會良心不安嗎?

然而被欺騙的當事人卻是十分開心,攬著他的脖子嬌嬌的喊了聲。「哥哥你真好,弦兒長大後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就像爺爺與三哥,她要永遠永遠與他們在一塊。

書黎被她那濕答答的小臉貼著,雖然嫌棄,卻還是溫柔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好,你說什麼都好。」只要別哭就行了。

顧南弦笑得更開心了,哭了那麼久她早已疲憊不堪,打了個小哈欠就抱著他的頸子睡了過去。

書黎見她睡去,一顆心這才落下,這哭聲簡直要比雷聲可怖,還伴隨著暴雨,硬是淋了他一身濕,不過看著懷中安靜下來的小丫頭,他微微地揚起了笑,小丫頭不哭的時候倒是挺可愛的,明眸皓齒、 粉妝玉琢,確實是比他要好看那麼一丟丟。

一旁的青一見狀笑著上前,低聲道︰「殿下,都說君無戲言,這小女娃兒該不會是咱們以後的太子妃吧?」

「就這小哭包?」書黎立馬唷了一聲,一臉嫌棄,「若是她以後不哭,本宮便考慮考慮。」

說著,他忍不住在她那粉女敕的小臉上捏了一下,惹得小丫頭眉毛微揮,嘟囔了聲,嚇得他忙將手給收回來。

這動作惹得眾護衛又是一番憋笑,自家太子殿下太可愛了……

想起這段往事,顧南弦的唇角忍不住彎起一抹笑。

後來的事她全都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醒來便去了後世,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而這一回並沒有人帶她回家……

再看向眼前猶然怒氣沖沖的書黎,顧南弦臉上的柔意更甚,突地問︰「所以,你真覺得我好看?」

書黎驀地一愣,像是沒想到她話題轉換的這麼快。「你說什麼?」

顧南弦彎子,不顧他的反抗,拉過他受傷的腿道︰「我都听見了,你說我漂亮,還說在你心中我是最漂亮的那一個?」

書黎沒想到她會听見,耳根倏地一紅。「那、那是我氣她們的。」

「哦……」她斂下眼,似乎有些失落。「所以你只是隨便說說。」

顧南弦在他心中一直是個堅強又有韌性的姑娘,曾幾何時露出這樣的表情,書黎心中頓時一慌。「也、也不是這麼說,你確實長得還可以……」

「只是還可以?」她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語氣喃喃。「我還以為我臉上的爛瘡沒了,應該也算是個美人兒了。」

這話讓書黎心一緊,他一直以為顧南弦並不在意她的容貌,之前那個出門都要戴上帷帽,否則就像是見不得人似的,他卻是從未見她戴過,甚至于她在他面前也從不遮掩,反而十分大方的露出自己的臉。

是他疏忽了,就算是不同人、不同性格,可顧南弦依舊是姑娘家,怎麼可能會不在意自己的相貌?

這一想他也顧不得傲嬌了,立馬道︰「我不是隨便說說,不管你長得什麼樣,臉上有沒有爛瘡,你在我心目都是最美好的姑娘,容貌只是表象,而你不只人美心也美,就是你的臉一輩子都好不了,你仍是我書黎的妻子!」

這可以說是兩人相處以來書黎最真誠的一次告白了。

顧南弦唇角微微彎起。「真的?」

雖說是逗他,但听他親口說出這話,顧南弦的心中仍忍不住浮出一絲愉悅。

「自然是真的!」他重重的點頭,就怕她不信。

顧南弦笑意更濃,可下一瞬卻又斂起了笑,沉聲道︰「那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你盡管說!」別說是一件了,就是一百件他都應,只求她別露出那樣的表情,讓他瞧了心都擰成一團,難受得要命。

她將他的腿包扎完後,才抬起燥首,看著他的雙眸很是慎重的道︰「在你的腿好起來之前,別再為我出頭了。」

書黎想也沒想就拒絕。「這怎麼行?你是我娘子,有人欺侮你還不讓我出頭?」

這丫頭傻了吧,就是被人說閑話少不了一塊肉,可她有沒有想過他心里會不舒坦?

沒錯,他現在是沒能力替她教訓那些人,但他的嘴沒廢,而她居然連讓他說都不許,這太過分了!

「不是不讓,是不願你受傷。」她看向他的腳。

她好不容易才將他身上的褥瘡治好,還將他喂得白白胖胖,整個人比之前不知俊美幾分,如今卻被那些婦人給推出個擦傷,那點點的鮮紅讓她雙眼更加深沉。

「我不——」

他話還未說完,眼前的少女卻突然傾身,在他耳邊低啞的道︰「你受傷,我會心疼,所以听話好嗎?」

她的嗓音嬌柔,微熱的氣息吹拂在耳根,倏地便讓書黎漲紅了俊臉,眼眸有些不知所措地亂轉,就是不敢看她。「知、知道了!」

得到滿意的答案,顧南弦這才露出笑,比起之前那些在人前佯裝出的笑容要美許多,尤其是那雙眼眸像是摻著星光似的,明亮得讓書黎看傻了眼。

顧南弦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突地在他額上落下極輕的一吻。「好了!你先歇息,我去做飯。」

說著,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便轉身離去,留下書黎一人僵在原處。

不是,她她她她她怎麼能親了就跑,他還沒回親呢……這是欺侮他追不了?

次日,三個婦人的家屬便找上門想討公道,一個個挽著衣袖,一臉的凶神惡煞,彷佛要打架似的,誰知他們話才說上幾句,便讓顧南弦像扔小雞般扔了出去。

眾人一臉懵,見鬼似的看著眼前不及他們肩頭,力氣卻大得嚇人的小丫頭。

顧南弦也沒與他們廢話,只扔下一句——

「以後誰要敢傷我相公,那就見一回打一回,我倒要看看是誰的拳頭硬!」

誰的拳頭硬這道理方才他們已親身體驗過,壓根兒就不必再驗證,加上顧南弦那森冷肅殺的氣息,讓幾人屁都不敢再放一聲,立馬灰溜溜的走人。

從那日之後,整個藥王谷再無人敢說顧南弦一句閑話,見到了人也趕緊繞道走,沒辦法,谷里還是頭一回有這麼凶殘的姑娘,什麼道理都不講只用拳頭說話,要是不想挨揍還是閃遠點兒最安全。

顧南弦這一立威,接下來的日子可以說是十分清淨,沒有多余的人來打擾,與奉藥堂的合作也非常順利,每次進城都有不少收入。

手頭寬裕後顧南弦便開始買建材回來,自己修繕屋舍,不過一個多月原本破舊的屋子就煥然一新,整體堅硬又結實,下雨天也不會再漏水。

而這段時間書黎的毒又解了大半,如今他已能拄著拐杖行走,身上也長回不少肌肉,就是依舊不能動用內力。

雖說還不能行走自如,但能做的事卻是多了許多,就拿修繕屋舍這件事來說,他也有參與其中,看著眼前被他打造得溫馨又舒適的房間,尤其是那換過的大炕,就是他與顧南弦一起躺上去也不擁擠。

一想到自己擁著顧南弦入睡的畫面,書黎驀地耳根一紅,他如今可不只能走路,就是某處也恢復如常,他覺得他們夫妻倆也該是時候更進一步了。

這麼一想,他精神倏地一振,拄著拐杖上前,再次確認他清晨趁著顧南弦上山時摘來的花是否藏妥,又理了理被他鋪得整整齊齊的紅色絲被,像是靜不下來似的四處察看,就怕有什麼地方遺漏。

在確定一切完美,他才滿意的轉身,打算去灶房將今日要吃的菜給洗一洗。

身為黎國的太子殿下,打出生便有宮人服侍他的起居作息,這一切一直被他視為理所當然,從未想過他會有親自動手的一日,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顧南弦。

她一個姑娘家為了照顧他,又要上山又要進城,還得下地,除此之外還得替他梳洗、為他準備餐食,每每等她能歇息的時候早已天黑,即便她從不喊累,在他面前也從不埋怨,但看著她那小小的身影、小小的肩頭扛著這些事務,他心疼。

他舍不得她這般操勞,所以他開始學著自理,打他能抬動雙腿的那一日,他便不讓她替他擦身,雖說那過程……還挺享受。

但他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增添她的負擔,所以除了自理外他還開始學著掃地、學著打水、學著種地、學著洗菜切菜,即便一開始他的笨手笨腳鬧出不少笑話,但兩人之間的感情也在這一點一點的相處中逐漸升溫,這樣平凡卻又溫馨的日子讓他十分歡喜。

他發覺有她的陪伴,即便不再是黎國的太子而只是癱子書黎,他都甘之如飴,他已經離不開顧南弦,就是離開也一定要帶走她!

她是他書黎的妻子,他唯一的太子妃,也是他這輩子最珍惜的人。

想到這,他忍不住彎起唇角,正要彎身拿起菜籃,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讓他臉上的笑意更甚。

「南弦,你今日怎麼這麼早——」笑容僵在臉上,不過剎那便消失無蹤,書黎冷冷的道︰「你來做什麼?」

出現在灶房外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顧南弦,而是一臉震驚、肩上還捎著一只包袱的顧南珠。

「書大哥,你、你這是好了?」顧南珠早忘了方才過來時的不情願,驚喜地看著眼前如玉一般的男子。

她之前就知道書黎生得不是普通的好看,即便後來因毒廢了一雙腿、身子敗壞、瘦骨嶙峋仍有一股異樣的美感,現在的書黎臉龐光潔白皙,那雙濃淡適中的眉毛微微向上揚起,長且濃密卷翹的睫毛下是一雙幽暗深邃的眸子,英挺的鼻梁、像花瓣一樣粉女敕的唇……

這樣的書黎比女子要美,卻又不會讓人錯認他的性別,就這麼靜靜站著都俊美得令人屏息,唯一破壞這美感的便是那根拐杖。

書黎沒理會她,逕自拿起菜籃沉聲道︰「這里不歡迎顧家人,請你出去。」

顧南珠听見這麼直接的逐客令,臉上的欣喜頓時像是被人澆了盆冷水一般,沒了。

她先前一直想來見書黎,母親卻是攔著不讓,再後來大哥、二哥被顧南弦打了,母親更是氣得要命,嚴禁他們任何一人前來,這也是顧士笙為何這麼長一段日子沒來探望、顧家兩兄弟沒繼續前來討要《藥王典》的原因。

兒子們被打,吳氏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可又怕一沾上顧南弦會被纏著不放,只能不讓兒女再去找她,打算老死不相往來,卻怎麼也沒想到還會有主動找上門的一日。

這一個多月雖說沒人敢上顧南弦家的門,外頭的議論卻是沒停過,尤其以劉嫂子家里傳出的非議最甚,再有就是顧南弦與奉藥堂長期配合的事不知怎地被人知曉,還知道她不僅時常進山采藥,還制了不少藥丸在奉藥堂寄賣,加上她那破爛的屋舍被修繕得煥然一新,這跟以往四體不勤、草藥不分的顧南弦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藥王谷里開始流傳著一則傳言,那就是顧南弦並不是失憶,而是被孤魂野鬼附身了,而最好的證明就是連顧謙都治不好的爛瘡居然從她臉上消失了!

這話可是將村民們嚇得不輕,就是村長極力反駁說顧南弦真的只是失憶,相信的人卻寥寥無幾。

顧南珠自然也听見了這個傳言,也不再想著去找書黎了,她害怕顧南弦真被那些精怪附體,到時候說不定會吃了她。

不過也有人對這事嗤之以鼻,就譬如吳氏,沒人比她更清楚顧南弦的臉是怎麼回事,只恨她沒能在顧南弦離開前下一劑猛藥,將那張臉徹底毀了!

她會這麼討厭顧南弦那張臉,是因為她與她的母親柳氏生得幾乎一模一樣。

吳氏生得也不差,可比起美若天仙的柳氏她就像個陪襯一般,尤其在見過顧奇是何等俊美後,她對柳氏更是心生嫉妒。

就是那一抹嫉妒,讓她每每看著顧南弦那張與柳氏愈來愈相像的臉就渾身不對勁,那慈愛嬌娘的角色怎麼演都不到位,為了讓自己更加投入這場戲,只能毀了那張臉。

她雖不像這藥王谷中人那般懂藥,但灶房是她的天下,只要讓顧南弦背著顧謙吃下相克的食物,那張臉就是不爛都難。

顧南弦絕不可能被人調包,至于是不是被精怪附身她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她哪來的藥丸寄賣,且還賣了不少銀錢,她可是親眼看見顧南弦時不時就扛著肉回來,要知道就是她霸著顧謙留下的家產,也不敢這麼大手大腳的花錢,畢竟她還有三個兒子還未娶媳婦,且顧士笙到時還得進京赴考,這花費不是一般的大,肉頂多五、六日吃上一回。

然而顧南弦卻不是如此,她可是偷偷觀察過了,掛在屋外風干的那些肉就是讓他們吃上一個月都能,還不提她新打的家俱、修好的屋頂和源源不絕帶回的米糧……這得要花多少銀子才能做到?

吳氏一顆心癢得很,恨不得親自來問,可顧南弦之前說出那樣決絕的話,她根本拉不下臉去求和,這就是顧南珠出現在這的原因。

顧南珠怕顧南弦怕得要死,但迫于吳氏的婬威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前來,誰知會看見身子大好的書黎,她欣喜萬分,沒想到會被書黎如此冷漠對待。

她覺得有些難堪,卻沒有移動半分腳步,而是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書大哥,你可是在怪珠兒沒來看你?那是因為我母親她——」

「這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書黎頭也沒回繼續他的動作,「若是無事,便請你離開。」

顧南珠一張臉漲得通紅,但她深吸了口氣後像沒听見似的上前。「書大哥,你在做什麼?我來幫忙吧!」

書黎見她伸手,快速將手給抽開。「顧南珠,你——」

那句「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話」尚未出口,門外便傳來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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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3 00:09: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顧南珠來借住

顧南弦看著不該出現在此的顧南珠,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的包袱,柳眉微揚。

看著不像離家出走啊,就是真的投靠的也不該是她,她可不記得她們感情有這麼好。

聞聲,書黎立馬轉身,俊美的臉上露出足以融化一切事物的笑容。「南弦,你回來了,累不累?先歇一歇,等我一會兒,我炒個菜就能吃飯了,很快!」

他很想無時無刻與顧南弦在一塊兒,但她上山采藥不好推著輪椅,若是靠拄著拐杖上山,恐怕他才走到山腳她也返程了,倒不如留在家里替她做一桌簡單的飯菜。

說起做菜也是一筆心酸史,然而不管他做的飯菜多麼難以入口,顧南弦都會全數吃完,這讓他愧疚的同時也更加奮發向上,如今做出的飯菜雖不到十分可口,卻也不像一開始那般是一坨坨的黑炭。

這點他還是挺自豪的,畢竟才一個月的時間便能有這樣的進步。

顧南弦看著那笑容,雙眸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輕點頭後才又看向顧南珠,眼中的柔意散去,只剩疏離與冷漠。

顧南珠被她這麼看著,頓時感到雞皮疙瘩爬滿全身,她強忍著害怕,甜甜的喚了聲。

「姊姊,是三哥和娘讓我來的。」

顧南珠也不算說謊,顧士笙確實來找過她,因他被吳氏拘得緊,就連去書院都是吳氏親自送到谷外,回來也是如此,讓他想探望顧南弦都沒辦法,知道她被吳氏叫來,便讓她看看顧南弦過得好不好,還讓她安慰顧南弦,別理會外頭那些不知所謂的傳言。

顧南珠一向與這偏心顧南弦的三哥感情不好,听見這話更是氣得連個眼神都不給他,可也正因顧南弦比她還像顧士笙的親妹妹,她才會拿顧士笙當借口。

果然,一听見是顧士笙讓她來,顧南弦臉色好了幾分。「三哥怎麼不親自來?」

她有好一陣子沒見到顧士笙了,也不知他近來在忙些什麼。

顧南珠當即半真半假的將吳氏矚咐她的事說出來。「三哥近日讀書忙沒法子來,便矚咐我過來看看。還有,娘自從上回與你吵了一架後很是後悔,近日听到外頭的傳言怕你會難過,所以讓我過來探望你,在這里住上一陣子,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當然,我也很擔心你……」

擔心她?顧南弦微揚柳眉,不愧是吳氏的女兒,說謊都說得這般自然,要不是了解她的為人,差點就要信了。

她看了眼明明在與她說話,一雙眼卻不時瞟向書黎的顧南珠,柳眉微擰。「出去說吧,別打擾我家相公做飯。」

她不喜歡顧南珠看著書黎的眼神,就算她知道書黎對她不會感興趣,她仍然不喜歡,沒人喜歡屬于自己的人被他人觀覦。

正在切菜的書黎唇角微微一揚,他喜歡顧南弦以相公二字稱呼他,這讓他感覺兩人之間很親密。

相較于書黎的愉悅,顧南珠的表情卻是一僵,方才他們兩人的互動便讓她有些存疑,如今听顧南弦毫不避諱的喊書黎相公,她一顆心就像打翻了醋罐子一般酸得很。

顧南弦不是很討厭書黎嗎?怎麼才幾個月不見,兩人的感情就進展得這般神速?看著他們就算不說話,周遭也流轉著一股溫馨的氣息,讓她莫名覺得很不舒坦。

妒意盈滿心頭,讓她一時間忘了顧南弦被精怪附身的可能,故意說道︰「怎麼會是書大哥做飯?這不該是女子做的事嗎?姊姊,雖說你之前被娘嬌慣著長大,可你都嫁為人婦了,這樣的人情世故也應該明白才是……書大哥,姊姊不會做飯我會,讓我來做吧,你的腿還未好全,還是在一旁歇著吧。」

見她惺惺作態的要上前搶他手中的菜刀,書黎二話不說避開,對著她冷冷的道︰「誰說我娘子不會?是我怕她累不讓她做飯,我就是喜歡做飯給她吃,用不著你雞婆,出去!別在這礙手礙腳!」

這話再一次打擊了顧南珠,一而再、再而三被書黎這樣對待,就是她臉皮再厚也撐不住,她眼眶泛紅,啞聲道︰「書大哥……你是不是誤會我了?」

誤會?

書黎與顧南弦一頭霧水的看著彼此,還未反應過來,就見某個自作多情的女人開啟了她的戲台模式。

「我知道,定是我太久沒來看你,讓你以為我不理你了,但我也有我的難處,我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若是時常來探望少不得讓人說閑話,到時若是傳出什麼流言我娘肯定不會輕饒,也會給你們帶來困擾,畢竟姊妹共事一夫這種事,就是我不介意傳出去也不好听……如今我娘知道錯了,外人的想法再如何也比不上自己家人,才特意讓我過來。書大哥,你別生我的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與我說,不用客氣……」

姊妹共事一夫是什麼鬼?

兩人被顧南珠這番操作弄得一懵,旋即額角一抽,尤其是書黎,就差沒將手上的菜刀往她身上招呼過去。

太久沒來看他?她說的是之前三不五時就來對他告白兼毀詆顧南弦嗎?

看著眼前自作多情到令人作嘔的顧南珠,他連反駁都不想,因為他有預感只要再與這腦子清奇的女人多說上一句話,他都會握不住自己手上這把刀……

一旁的顧南弦回神後,竟是低笑出聲,笑了一會兒後才輕聲問︰「顧南珠,你是真心想來幫忙?」

她似乎猜到吳氏為何會改變心意,還讓顧南珠過來,若是真如她所想那般,她倒是不介意讓顧南珠留下。

本想著吳氏不來招惹她,她也就暫且放她一馬,無奈有人上趕著找死,她也只能大發慈悲的成全。

顧南珠見自己一番話沒感動到書黎,卻是感動到顧南弦,雖說有些不滿,但能留下來更重要,于是重重的點頭。「這是當然,姊姊,你別與我客氣,我什麼活兒都會做。」

相較于被嬌養長大的顧南弦,顧南珠確實什麼活計都得做,畢竟整個家靠吳氏一個人還真忙不過來,這也是她討厭顧南弦的原因之一。

得到她的保證,顧南弦雙眸微閃,前去拉過書黎的手,道︰「那行,午膳就交給你了,相公,我們回房歇息。」

有人上趕著當丫鬟,她要拒絕那是她傻。

這話讓顧南珠臉色一僵,見他們手拉著手離開灶房,她死死盯著顧南弦的背影,很想甩頭說不干,偏偏她此行有正事要辦,只能強壓下滿月復的憋屈,拿起菜刀將砧板上的菜當成顧南弦,不停的切切切切……

「為什麼要留她下來?」一離開灶房,書黎便忍不住開口,一想到屬于兩人的空間多出一個顧南珠,他就整個人不舒坦。

顧南弦朝他眨了眨眸。「看看她們母女倆又想搞什麼鬼。」

「那也不必留下她……」他仍有些不樂意,俊臉滿是烏雲。

「無妨,以顧南珠的個性待不了幾天,就是得委屈你幾日,可能需要與我擠一間房。」顧南弦與他商量。

在修繕屋子時她只留下兩間臥房,其余的空房全被她打造成了制藥房,雖說空間里多的是地方,她仍是喜歡待在書黎身旁,她制藥、他切藥,她喜歡這樣的生活,所以制藥時她大多都待在外頭。

但也因為如此,她的藥材堆積如山,幾乎佔了半個屋舍。

听見這話,書黎臉上烏雲散盡,雙眼亮得不行,卻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那行吧,就勉為其難留她幾日。」

雖說顧南珠來者不善,但對書黎來說卻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省了他想了七百八十八遍要如何說服顧南弦與他同房,卻依舊沒定下的說詞。

如今他已是迫不及待夜晚的到來。

夜晚很快到來,用過晚膳後,顧南弦便將顧南珠安排在自己的房間,之後便往書黎的房間走去。

此時的書黎很是亢奮,明明不到就寢的時間卻已直挺挺的躺在了床榻上,彷佛只有這樣才能平復他那顆躁動的心。

顧南弦一開門看見的便是他睜著一雙俊眸瞪著屋頂的模樣,唇角忍不住彎起。「這麼早便困了?」

以往這個時間,兩人會到外頭散步消食,聊聊一天發生的事,直到時間差不多了才會各自回房。

然而今日多了顧南珠這個電燈泡,那張嘴從午膳便開始說個不停,書黎走到哪兒她就要跟到哪兒,一會兒倒水、一會兒扇風,想盡辦法在他面前找存在感,那模樣還真像是他的貼身女婢。

這情況讓顧南弦樂不可支,書黎卻是臉色極差,一用完膳便躲回房間,深怕顧南珠又纏上他。

明明已是夏天,書黎卻用被子將自己緊緊卷住,听見這話輕咳了聲。「今日有些累了,想早些歇息,你明日不是還要進城,也早點歇下吧!」

顧南弦揚了揚眉,眼中有著點點笑意,沒有拒絕。「好。」

她剛洗漱完,一頭長發還微微滴著水珠,坐到了床榻下拿過細布便要絞發,書黎卻早她一步動作。

「我給你絞。」原本還有些嬌羞的書黎立馬跳了起來,接過細布小心翼翼的給她絞發,那動作就像是在捧著什麼珍貴的寶貝一般,模著她愈來愈柔順的發,緩緩勾起唇角。

他想起她第一次從藥王城回來時,不僅替他擦了身子,甚至還煮了一鍋熱水替他清理那一頭不知多久沒清洗的頭發。

當時他有些抗拒,並非不想清洗,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身上的氣味就是他自己都聞著難受,更何況是那頭早已糾結在一塊的長發,那可是不知沾了多少的髒東西。

然而顧南弦卻是理也不理他,那一夜她總共煮了三大鍋的熱水,才將他那頭長發全數洗淨,又一點一點的替他絞干、梳順,等忙完這一切外頭的天色早已泛白,他更是不知在她替他清理的第幾回舒服的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後,他一頭黑發已恢復以往的清爽,上頭甚至多了一支簪子,而眼前一臉不知疲累的姑娘正睜著圓眸盯著他瞧。

「現在頭還會癢嗎?」她問了句。

這話讓他怔住,這才想起自己稍早為了掩飾羞意而編出的蹩腳理由,沒想到她竟是記在了心里,那時他便知道自己栽了,栽在眼前的少女手上。

于是他暗暗許下諾言,遲早會將她對他的好百倍奉還,如今他已慢慢恢復,很多事只要他能做就不會讓她動手,他希望將她寵成公主,一個只屬于他的公主。

他無比慶幸老天將她帶來給他,有了她,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才叫做圓滿。

將她的發全數擦干、梳順,書黎滿意的點頭。

顧南弦眼神微柔地拂過自己如 絲綢一般的頭發,朝他道謝。「謝謝。」

書黎被她這麼一看,耳根子驀地微紅,咳了聲。「謝什麼,你是我的妻子,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事。」

顧南弦雖說在現代生活了十多年,可也知道這些事情別說是達官顯貴家的男子,就是平民百姓也不願意做,更何況他還是一國的太子,說到底不過是他在乎她罷了。

一想到這,她的眼神更柔。

書黎避開她的目光,再次卷起被子將自己蓋得密密實實,嗓音略緊的道︰「好了,該睡了。」

這動作讓顧南弦有些模不著頭緒,直到環顧著這與昨晚大不相同的房間,看見嶄新的紅絲被、一對紅燭、還有那燃著薰 香的 香爐,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總覺得今日的書黎有些怪,尤其他明明對顧南珠很是反感,卻硬是忍著沒將人趕走。

看著他那微紅的耳根,她唇角的笑意更甚,不但對他的企圖不排斥,相反的她也有些期待,兩人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就是行敦倫之事也是正常。

然而見他僵著身子一動也不動的模樣,她差點笑出聲,他這模樣難不成是想等她主動?

這可難為她了,她雖在現代待了好長一段時日,卻從未沾過情事,就是看過也不曾做過。

帶著笑意,她吹熄紅燭緩步來到床榻。

感覺到絲被掀起,一股 香氣鑽入鼻間,還有她貼近時散發出的溫度,書黎更緊張了。

這真的不怪他,他雖然年已二十,卻還未曾嘗過女子的滋味,因為那些女子他一個都看不上眼。

雖說他曾經很是嫌棄自己這張比女子還要美的長相,可這麼經年累月的看著自己這張臉,他的審美觀在潛移默化下莫名高得離譜,長得比他差的他根本看不上,既然看不上,又如何會想踫?

母後不知他的糾結,還以為他身體有毛病,為此煩心不已,甚至私下找了父皇商討,讓父皇拿著皇家圖跟他來一場父子談心,那畫面現在想起來書黎還是一股惡寒。

不過當時覺得在自家父皇前翻看那些男女交纏的圖畫很是詭異,他才翻了一頁便起身離開了,如今……他後悔當初沒多看幾眼!

因為他完全不知床笫之事該如何辦,只知第一步得先躺在床榻上,而第二步……他記得畫里的男女皆是一絲不掛?

「好熱……」他掀開被子開始月兌著自己的里衣,自己的月兌完後他輕咳了聲,道︰「南弦,你有沒有覺得有些熱?」

就是在黑暗中,顧南弦仍可以看到他那雙亮得驚人的眸子,美眸微彎,配合的道︰「是有一點熱。」

書黎精神一振,輕聲問︰「那我、我替你把衣服月兌了?」

「好呀!」她再次配合的點頭,心髒的跳動也加快了幾分。

得到回應,書黎立馬精神一振,忙伸出手,然而才踫到她細女敕的頸子,他的手便十分不爭氣地開始發顫。

感覺到他僵硬又顫抖的動作,顧南弦再也憋不住,低低的笑出聲。

書黎緊繃的精神一松,有些羞惱的道︰「別笑!」

「嗯……我不笑。」她努力憋住笑,將自己擺正,等著他幫她月兌衣服。

見狀,書黎索性豁出去,有些懊惱的對她道︰「娘子,我、我不會。」

雖然承認自己不會有些丟臉,但他也不是頭一回在顧南弦面前丟臉了,因為他如今會的東西幾乎都是她教的。

顧南弦差點又笑出聲,偏偏還得裝無辜,朝他眨了眨大眼。「你不會什麼?說來听听,要是我會,我可以教你。」

「就——」書黎才起了話頭便消了聲。

對啊!他不會,難不成顧南弦就會?她要真會他還擔心了。

知道洞房無望,他頓時有些挫敗,莫非真要等回到黎國向父皇討要圖?雖說有些尷尬,可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這一想,他精神再次一振,反過來安慰她。「不怕,等我們回到黎國我便會了,我們就……再忍一忍。」

听見這話,顧南弦真的要笑翻了。

天啊!她的相公怎麼能這麼可愛?

她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甜甜的道︰「好,那我等著。」

這一吻直接讓書黎成了燒開的熱水,滾了。

「南、南弦……」他捂著發燙的俊臉,一雙眼眸睜得像貓兒一般又亮又圓,無辜的對著她說︰「能不能再一次?」

這討親的模樣實在太太太太犯規了,可愛到讓顧南弦一雙眼眸滿是笑意,輕柔的捧著他的臉再次吻了上去。

比起方才的蜻艇點水,這一回的吻讓書黎差點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他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听到了自己驟然急促的呼吸,也听到了自己喉頭滾動吞咽的聲響。

此時他覺得整個世界彷佛就剩下他與顧南弦,她溫柔地含住他的唇吸吮,書黎可以感覺到他的小嬌妻似乎也有些緊張,吻著他的唇微微地顫抖,由生澀到熟練,而他則沉醉在這令他眩暈的美好觸感中……

漸漸的,他覺得不夠了,本能的想要更多,于是等她再次含住他的唇時,他呼吸一緊,猛地壓在她身上,捧著她的小臉深深地吻了下去,他生澀地學著她剛剛的動作,卻不像她那般小心溫柔,初嘗情事讓他有些急切,迫不及待地用力吸著吮著。

他的熱情讓顧南弦感到唇瓣有些疼,她將小手搭在他的肩頭,並沒有推開他,只是輕聲低吟。「阿黎,你輕一些……」

這嬌媚的嗓音讓書黎渾身一麻,感覺到自己那早已雄壯威武的某處更加昂揚,他想討要得更多,偏偏卻找不到要領……

該死!他當初到底為何要拒絕父皇的一番好意?

書黎忍得很辛苦,軟玉溫香在懷卻不得其門而入,那夜兩人幾乎要把嘴親腫了,仍然沒能更進一步,最後只能捂著發疼的,睜著大眼一夜未眠。

這感覺說多憋屈就有多憋屈,這樣的情況不過幾日他便按捺不住了,心急的問顧南弦,「南弦,我們什麼時候離開藥王谷?」

顧南弦曾與他提過,她不會一直待在藥王谷,這話讓他自動解讀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的小嬌妻願意與他回黎國的意思。

既然顧南弦已表態,他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對回去一事並不怎麼著急,反正身體尚未痊愈,他就是回去也是送人頭的分兒,甚至連讓顧南弦替他送信都不敢,就怕透露自己的行蹤後會再次引來殺機。

可如今不同了,他的毒已經快要全部清除,尤其是這幾日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的內力有復蘇的跡象,就是他的腳也幾乎與尋常人無異,這些進展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一刻都不願等。

他俊眸發亮的看著自家小妻子,等著她的回答,然而顧南弦還未開口,另一道聲音先插話了。

「書大哥,你們要離開藥王谷?為什麼?」顧南珠就在不遠處洗菜,听見這話立馬跑了過來,著急的問。

書黎臉色一沉,不耐的道︰「關你什麼事,去洗你的菜!」

顧南珠頓時有些難受,卻也不敢頂嘴,就怕書黎把她趕回去,只能像小媳婦一般委屈巴巴的離開。

直到看不見顧南珠,書黎才又問了一次。

顧南弦正在切藥,偏頭想了想,才道︰「再過一段時間吧,你身上的毒雖然解得差不多了,卻還得調養一陣子,等到你完全恢復再離開也不遲。」

離開藥王谷本就是她的計劃之一,如今空間也不過才開放了十分之一,這還是她時不時到奉藥堂替人診病而得到的成績。

可十分之一的進度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少太少了,想要賺取更多功德讓空間完全成長,窩在藥王谷恐怕一輩子都達不到目標,更何況書黎也得回去。

想到這,她才發覺似乎一直沒問過他為何會這般淒慘,便問了出來。

提起這事,書黎的臉色倏地變得十分陰沉。「我會落到如此下場,全拜我那最信任的三弟書迪所賜……」

他是中宮嫡出又是長子,一出生便被冊立為太子,母後雖然不時在耳邊念叨著要他小心那些兄弟,他卻從不放在心上,在他的認知中皇位必然是他的,早年他們沒得逞,如今他已經成長到能夠保護自己,他們就更別想得逞了。

父皇一共有四個皇子,除他之外還有二皇子書育、三皇子書迪以及四皇子書源。

這其中以二皇子書育蹦得最是厲害,這些年來與他斗得最凶,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對書迪這悶不吭聲的黃鼠狼毫無警惕之心。

書迪的母妃蘭妃與母後交好,在後宮可以說是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線,早年更是為了救母後被人傷了腰月復,之後再無所出。

母後愧對于她,不論有什麼好東西都會留給她一份,也因母後與蘭妃親近,他自然也與小他兩歲的書迪往來密切,可以說書迪是皇宮里他除了父皇、母後之外最信任的人了,卻沒想到正是因為這份信任差點將他給害死。

他每年都會到藥王城一趟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這些年來書迪一直陪伴在他左右,今年也是如此,誰知書迪竟以他要找的人當誘餌派人追殺他,將他逼進毒谷。

想到書迪那見他如願跑進毒谷時興奮大笑的神情,他至今仍氣得恨不得手刃了他。

「……待我回去之後,定要讓他嘗受我所受的百倍之苦!」書黎咬牙切齒的道。

顧南弦听完他的話,好奇的問︰「你在找什麼人?」

提到這事,書黎的臉上倏地閃過一抹尷尬。「也、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就是、就是曾經答應過她一些事,想與她確認罷了。」

「喔?」顧南弦停下動作,一臉好奇的凝視著他。「說來听听。」

書黎見她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只能硬著頭皮將多年前自己救下小女孩的事告訴她。

一說完,他立馬拍胸保證。「南弦,你要信我,我對那個小女圭女圭絕對沒有其他意思,就是那年我的屬下與我說,那些來接小女圭女圭走的親人中有個婦人臉色不太對勁,似乎恨不得她找不回去,都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才會讓人打听她,深怕她出了狼窩又進虎穴……」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回到黎國後一直對那個在廟會上救的小女孩有些在意,加上當時青一他們的話總是讓他擔心那小女孩會發生什麼事,便讓人去打听,誰知藥王城竟是找不到那一家人,他以為他們與他一樣都是來自別的國家,偏偏他連那小女孩的名字都不曉得,要怎麼找人?

不得已,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每年同一個時間都到藥王城守株待兔,想著說不準真能讓他等到人,結果這一等就是十多年。

看著自家妻子抿唇不語的模樣,書黎忙又說︰「南弦,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去等了,我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外頭的女子我本來就一個也看不上,有了你她們更是連糞土都不如,你不要生我的氣可好?」

一旁偷听的糞土之一顧南珠一張俏臉臭到不行,听著書黎對顧南弦的表白已經夠戳心了,偏偏躺著也中槍,她有這麼差勁嗎?

顧南弦也是額角一抽,自己一個不小心也成了糞土中的一員了……

不過看著眼前這著急表心意的男人,她有些狡黠的笑了笑,並不打算告訴他自己便是他要找的人,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

于是她輕輕點頭,趁機問道︰「等回了黎國奪回太子之位,甚至是登上了皇位,你難道也不會再納其他嬪妃?」

她心眼不大,就住得下他一人,自然也希望他是如此,若是他當上皇帝後想坐擁後宮三千,哪怕她有多喜歡他,想與他共渡一生一世,只要他做不到她都不會與他回黎國。好在書黎求生欲極強,在她問出這番靈魂拷問時毫不猶豫的點頭。「不會!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書黎這輩子就只有顧南弦一個妻子,若是違背諾言,便讓我一輩子當都個癱子,任人欺辱!」

得到他的保證,顧南弦這才滿意的露出笑容。

此時書黎像是想起件事,突然壓低了聲音對她說︰「對了娘子,在我們離開之前,我還有件事得做。」

「什麼事?」顧南弦問。

「我有塊玉佩,那是代表黎國太子妃身分的鳳佩,也是黎國未來皇後才能擁有的,當初我將那鳳佩給了吳氏,請她代為尋人來救我,沒想到竟被她貪了去,我一定要拿回來。」

顧南弦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柳眉微擰。「好,我知道了。」

在離開前,她肯定會讓吳氏將從他們這拿走的東西全數吐回來。

當天晚上,顧南珠說她想回家看看,播著來時帶著的小包袱離開了。

兩人相視一眼,緩緩浮出一抹笑。

魚兒上釣了。

「顧南珠蠢,就不知那吳氏會不會察覺到不對勁……」書黎看著顧南珠離開的背影,模了模下巴低喃道。

「她看不出來的。」顧南弦對這點自信還是有的,「那些藥方雖然已被我更改過,卻不會危害人體,頂多就是沒有效用罷了。」

她刻意讓顧南珠拿走的藥方都是一些保養藥方,而那些藥方都是出自于《藥王典》。

在她開始制藥不久,書黎便將《藥王典》交給了她,如今她賣給奉藥堂的藥丸有大半也是出自《藥王典》。

吳氏的貪婪她早已見識過了,派顧南珠來肯定是有目的,而顧南珠也是個沉不住氣的,第二日便鬼鬼祟祟模進她的藥房,那麼事情就很明顯了,顧南珠的目的就是偷取這些藥方。

既然確定了那對母女的企圖,顧南弦豈能不成全她們?

她將《藥王典》里的藥方更改後放在案上,等著顧南珠趁她離開後偷偷抄寫,這半個月計下來顧南珠一共抄去了五張藥方,雖然不多,卻足夠讓她們作死了,如今他們要做的事便是等了。

顧南珠離開後,夫妻倆的日子又回復了以往,也在這時,顧南弦正式宣布書黎已經完全痊愈了。

感覺到內力重回體內,那股渾身充滿力量的感覺讓書黎再也忍不住,將顧南弦高高舉起,不停地轉圈。「南弦、南弦!我的娘子,謝謝你!真的……真的很謝謝你……你就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仙女!」

彷佛這麼說還無法表達他的激動,他捧起她的臉重重親在那柔女敕的唇上,經過幾夜的練習,書黎早已掌握了技巧,不會再將她弄疼了。

顧南弦一句話也沒能說上,先是被他給轉得發暈,又被吻得喘不過氣,但她卻沒有抱怨,而是任由他表達自己的開心。

她知道他是真的真的很高興,那股愉悅感染了她,讓她也為他感到高興。

這個吻極為綿長,直至書黎在她身上汲取到滿滿的溫度與柔情,確信自己不是在作夢後,他將臉埋在她的頸子之中。

「娘子,我真是太高興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眼角有些濕潤,回想這近一年多來的日子,心中的憋屈、忿恨都在抱著她的這一刻消散。

這一切全是顧南弦賜予他的,是她給了他新生,這麼好這麼好的姑娘,讓他如何能不愛?

顧南弦感覺到自己頸子有股濕意,輕輕拍撫著他的背,柔聲道︰「都過去了,以後我們會愈來愈好。」

「對,一定會愈來愈好。」書黎重重的點頭。「南弦,我書黎在此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辜負你,若是我有做出一絲一毫對不起你的事,就讓老天將我劈死!」

顧南弦聞言有些感動,卻也對自家相公動不動就詛咒自己的習慣很不苟同。「別動不動就拿自己起誓,我相信你不敢做對不起我的事。」

要是他真敢,不必老天劈,她自己就能劈,她不會武功沒錯,但她敢說以她近身格斗與暗殺的技巧,還少有人能逃得過她的手掌心。

「絕對不會!」書黎信誓旦旦的保證。

顧南弦沒再說話,只是笑著。

誓言是這世上最空洞的情話,誰都會說,最重要的是能夠堅持,書黎能不能做到,只有用時間來證明。

激動過後,書黎便開始運功,近一年沒有動用武功,也不知生疏了沒有。

這一想,他立馬躍躍欲試對身旁的顧南弦道︰「娘子,可想感受一下什麼叫輕功?要不今日便由我帶你進城?」

他一直想帶著她眺望高處,鳥瞰這藥王谷的美景,如今總算得已實現。

顧南弦柳眉一挑,來了興趣。她的確沒體驗過什麼叫輕功,眼下有現成的機會她自然不會拒絕。

得到她的許可,書黎興奮地摟過她的縴腰,提氣一躍,便靈巧得像只飛鳥一般穿梭在樹林之中。

他剛躍起,顧南弦一雙眼便亮了起來,這與她快速在林間穿梭的感覺很不一樣,一樣是被風吹拂而過,然而高空的景色、視野卻是完全不同,一張小臉興奮得紅撲撲的。

她仰著小臉問道︰「能不能教我?」

書黎想也未想便點頭。「好!我教你,不管你想學什麼,只要我會我就教,就是我不會也會請人來教。」

他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皇家子弟到現在這樣能夠生活自理,全靠顧南弦的教導,在他心目中他的妻了無所不能,這世上沒有她不會的東西,雖說他還不至于自卑,卻也有些配不上她的感覺,如今居然有能教她的東西,他自然是滿口答應。

顧南弦愈完美他便愈自豪,試問這天下男子有誰能像他這麼幸運,娶到這麼一個寶?

這念頭一閃,他突然覺得吳氏也不是那麼可惡,至少沒有她的計謀,他不會娶到他這輩子最心愛的姑娘……

說曹操曹操到,書黎才剛想到吳氏,兩人便在不遠處看見了被人追殺的吳氏母子。

「我們沒有騙人!真的沒有!這真是奉藥堂的藥方,你們快放開我女兒……」吳氏死命拉著哭得梨花帶淚的顧南珠。

一旁的顧士弘與顧士成被打得渾身是傷,就是想幫忙也使不上力,甚至見顧南珠一個踉蹌摔倒被人給抓住後,對視一眼,竟是轉身跑向就在不遠處的毒谷,直接扔下自家母親與胞妹。

兩人此時只有一個念頭,只要進了毒谷便安全了,至于吳氏她們的安危,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中。

「顧士弘——顧士成——」吳氏見兩個兒子跑了,頓時有些錯愕,忙尖聲問︰「你們兩個要去哪里?」

兩人卻是頭也不回,深怕那些人追來,只扔下一句話。「娘!你別怕,我們回去找爹和三弟來救你!」

吳氏豈能指望自家相公那個窩囊廢,不僅如此,一听見兩個兒子要將她的三兒找來,更是氣得破口大罵。

「不許去找你三弟!你們給我回來!難道你們連自己的母親都不顧了嗎?」吳氏一顆心氣得隱隱發疼。

她承認她是偏心,卻從未少過兩個兒子一口飯吃,沒想到這兩個不孝子竟將她說扔就扔,讓她忍不住感到心寒。

馬雄饒富興致的看著眼前這一場倫理大戲,一把拉過顧南珠將人給攬在了懷中。

「啊——你放開我!快放開我!」顧南珠不停的尖叫、掙扎,卻不知她愈是如此,愈能激發男人的征服欲。

馬雄伸出舌頭在她臉上舌忝了舌忝,有些興奮的道︰「你叫呀!你愈叫老子就愈興奮,老子見你長得還算不差,若是還不出錢肉償也行……」

顧南珠被他這一舌忝差點就要暈過去了,頓時連叫都不敢了,只能害怕地看著吳氏。

「娘、娘你救我……」

吳氏急得不得了,忙將身上的銀票全數掏了出來。「錢全在這了,全都還給你!快放開我女兒!」

她此時十分後悔貪那幾十兩銀子,今日換作藥王城其他藥鋪,看在他們是藥王谷中人的面子上都不會做得這麼絕,可馬雄那是真正的狠人……

馬雄看了眼面前的銀票,示意手下收起來後才道︰「這不過是利息,你們母女騙了我,影響了我們奉順堂的名聲,還得再賠一千兩,否則我就把你女兒給賣了!」

吳氏一听立馬嚎了起來。「一千兩?你這是在搶!」

「搶你又如何?」馬雄嗅著懷中女人的香氣,有些心猿意馬。「這樣吧,我給你一日的時間,要是拿不出來,你女兒我也不賣了,就給我當小妾,那一千兩就當是聘金。」

他好美色,後院里通房、小妾不計其數,既然顧南珠自己送上門,還是個小美人,他怎麼可能會放過?

瞧顧南珠這身段前凸後翹,一看就是好生養的,一直盼著抱孫子的母親肯定不會不答應,更何況這顧南珠可是藥王的後人,若是他能拿到真正的《藥王典》,還怕斗不過馬春泉那家伙?

「我不要!娘你快救我……」顧南珠嚇得直求救。

她生得如此貌美,怎麼能嫁給馬雄這般丑陋又惡心的男人,她的相公好歹要像書大哥那般俊美……對了!

顧南珠雙眼突然閃過一道光,對著吳氏喊。「娘!那塊鳳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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