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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芯 -【嫁對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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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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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7: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棠芯 - 嫁對郎

不是她羅蝶兒臭屁!她這張嘴可厲害了~
能把死的說成活的,爛的說成好的,
瞎子都能說成是千里眼呢!
她最喜歡一邊逛市集,一邊向別人介紹她看上眼的好貨,
偏偏遇上一個不識貨的男人,
不但百般吐槽她,還說她根本就是“強迫推銷”──
好冤哪!這男人害她受了一肚子鳥氣,還壞了她的興致,
下次要是再見到他,她一定要他好看!
沒想到再次見面,他成了將軍,而她是他底下的小兵。
她“代父從軍”的秘密,該不會就這樣穿幫了吧?
好在他沒認出她,但他魔鬼般的練兵方式,真讓人吃不消啊!
為了洗去一身的黏膩,她半夜跑到湖邊沐浴,卻被他逮了個正著,
想到自己渾身光溜溜的,她忍不住啊──的大叫出聲,
他卻只是不在乎的聳了聳肩,還問她叫完了沒有……
沒完沒完,他那雙賊眼一直盯著她,她要怎麼穿衣服啦!
嗚嗚……她也太倒楣了吧!
這下子她“最大的把柄”被他握在手中,也只能乖乖听話了。
難道他是老天爺派來,專門找她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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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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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8: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每月初八,天河鎮上都會有市集。

這一日,南來北往的客商與小販會擺出琳瑯滿目的商品;這一日,附近村落部族的男女老少都會來趕集;這一日,是羅蝶兒每個月最最期待的大日子!

一大早,她就在各式攤販前來回穿梭,左右奔跑,發出的驚呼贊嘆聲,幾乎可以傳遍十里八鄉。

鄉親們也非常理解--不如說是被迫習慣她的這種亢奮情緒,因此都對她忍耐有加,離她遠遠的。

這是天河鎮里一個人人都要遵守的規則︰當羅蝶兒逛市集時,最好不要去招惹她,否則後果會非常慘重。

簡單來說,就是絕對、必須、一定、肯定要當作羅蝶兒不存在!

可今日偏偏就有人不信邪,要在羅蝶兒選焙布料時,與她搭訕。

「姑娘,你說是這塊花布好看,還是這塊藍布好看?」東大街米店新娶的媳婦初來乍到,並不認識大名鼎鼎的羅蝶兒。

新媳婦的話音一起,四周立刻傳來無數抽氣聲,驚懼的視線,全落在新媳婦身邊那名滿臉被幸福光環籠罩的年輕女子身上。

「大姐,你也喜歡這塊花布嗎?真是太巧了!」羅蝶兒的櫻桃小嘴霎時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水靈靈的圓眼更是興奮的睜大。

她邊說邊伸出手,一把抓住對方手臂,再度引來無數人的屏息。

「我也覺得這塊花布很好看,不管是用來做夾襖,還是做羅裙都會非常好看,甚至可以做繡花鞋的里墊呢……這塊花布的強度不錯,韌度也夠,隨便拉扯也不會裂開,耐穿又實用……大姐,你真是好眼光呢……」

羅蝶兒果然不負眾望,立刻迸發出對花布的無限熱情。

完了完了,看來,沒有幾個時辰,這新媳婦絕對無法月兌身!她還不知道,在市集上,一旦讓羅蝶兒打開話匣子,就絕對無法停止!

「呃……這位姑娘,我想再看看其它的……」看著眼前這位姑娘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新媳婦臉色微變。

「你說,這織布的女子是不是很厲害?我好想認識她啊,這樣就可以跟她討教一下,到底怎麼樣才能織出這麼好看的布。這個花色嘛,說艷不艷,說俗不俗,這塊布也算是老少咸宜了……不過買布這種事,真的是要看個人喜好……」

羅蝶兒兀自喋喋不休,明媚的雙眸里散發出近乎虔誠的喜悅光芒。一如往常那般,她完全無視對方的意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說這位姑娘,你干嘛拉住我的手不放?我還有事,真得走了……」新媳婦發現不太對勁,急著想走。

「大姐,你不喜歡這塊花布嗎?」羅蝶兒小臉上閃過剎那的失望,她的小手依舊牢牢的抓住對方。

「我看你十分面生,是不是新來的?你不知道,在我們天河鎮啊,一個月才有一次市集。你今日不買,日後可是會後悔的…一下一次再有市集的時候,未必可以看到這麼好看的花布呢……你真的要好好想一想……」

羅蝶兒身後的眾人,全都帶著憐憫又興味的表情,看向那個幾乎就要抓狂、卻無力月兌身的新媳婦。

一旦被羅蝶兒糾纏上,絕對會受不了她那狂轟濫炸式的強制「推銷」,而買下她所推薦的東西--偏偏在她眼里,市集上就沒有不值得買的東西。

這樣一來,不止荷包大失血,就算買下東西,還是必須繼續忍受她接下來長達幾個時辰的精神轟炸。

由于她總是笑容可掬,面容親切熱情,讓人無法拒絕……

在羅蝶兒右手邊的一處書畫攤前,站著一名衣著華貴、頭戴冠玉的年輕男子。

此刻,他正帶著興味盎然的表情,斜睨著漸漸圍攏過來的人群。慵懶目光輕掃間,落在位于人群中央,那舌粲蓮花、雙眼放光的羅蝶兒身上。

「其實那塊藍色的布料也不錯,就看你怎麼選擇了。」羅蝶兒的話讓新媳婦長吁口氣,也惹來眾人失望的眼神。

今日怎麼這麼快就準備結束對話了?羅蝶兒不是一旦開始,就絕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嗎?

「哎呀,說了老半天,我還沒有問大姐到底打算買布回去做什麼呢!我娘她總說,錢得來不容易,所以絕對不能亂花,一定要買必需品!大姐,你到底打算買布回去做什麼?不妨與我商量一下,勤儉是美德,但如果是必需品的話,就一定不能錯過機會……」

眾人再度嘖嘖稱奇。

羅蝶兒就是羅蝶兒,果然是天河鎮之光,市集之星,絕不會讓他們失望啊。在她嘴里,再爛的東西都能媲美黃金!

半個時辰過去後,羅蝶兒身後已經圍滿觀戰--不是,是看熱鬧的人群了。

「四公子,東西全都放到馬車上去了,還要買些什麼?小的這就去付銀子……咦,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大家全都停下來看熱鬧?」一名小廝跑過來年輕男子的身邊。

「福德,大家是在看猴戲。」年輕公子搖動手里的羽扇,嘴邊勾起一抹薄笑。

「猴戲?哪里有?」福德張望了半天,卻只見一個女子正口沫橫飛的說著什麼布料買賣經。

「那不就是?」年輕公子羽扇一點,指向羅蝶兒。「看來是只呱噪的母猴子,哩嗦的耍了半天猴戲--」

恰好此時,羅蝶兒話音剛落,四周看熱鬧的人也安靜了下來。

年輕公子微朗的話音傳了開來,自然也落進羅蝶兒的耳里,震醒了她原本沉溺在布料堆里的歡暢心情。

「你說誰在耍猴戲?」人群自動分作兩邊退開,羅蝶兒瞪著年輕公子。

「自然是說母猴子耍猴戲嘍。」年輕公子也不覺尷尬,帶著三分笑意,七分戲謔,氣定神閑的回視她。

「你敢罵人?」羅蝶兒立即怒火中燒,柳眉倒豎。

圍觀的人群全都帶著敬佩的目光看著年輕公子,今日是什麼黃道吉日?居然不止一個,還有第二個人,膽敢招惹逛市集的羅蝶兒。

看來,大千世界,的確無奇不有!

「我說的是母猴子,難道姑娘認為是在說你不成?」年輕公子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圍觀的人群里有人發出悶笑聲,羅蝶兒倏地瞪向眾人,氣得臉色通紅。然而轉念一想,自己何必被這個無謂的家伙,破壞了逛市集的好心情呢?

目光鄙夷的掃過年輕公子一眼後,她倏地轉身,決定繼續為方才那位大姐介紹布料。

豈知在她身後,再度響起了那個自傲的聲音。

「老板,這里的布料,本公子全買下了。」年輕公子緩緩走到布攤前,語出驚人。

羅蝶兒張大小嘴,愕然的看向對方。

只見他淡然一笑後,晶亮的目光落在那位有些不知所措的新媳婦身上。「這位大姐,既然本公子都買下來了,你也就不必再繼續挑選這里的布料了,去別處看看吧。」

新媳婦立刻如獲大赦般的連連點頭。「好、好……」投以感激的一瞥後,她飛速的離開。

「你這算什麼?」羅蝶兒的胸口仿佛遭人重擊,隱約疼了起來。

這個人,居然輕松一句話,就買走這麼多好看的布料,這也太隨便了吧!

「我在買布料。」年輕公子手搖羽扇,指了指跟在身後的小廝。「福德,快去給錢。」

「是。」雖然一頭霧水,福德還是趕緊去與眉開眼笑的老板結帳。

「太過分了!這塊花布明明是那位大姐先看上的,你怎麼能奪人所好?」羅蝶兒雙手插腰,氣得頭頂冒煙。

「那位大姐?她早就愉快的走掉了。」年輕公子帶著戲謔的笑靨,得意的看著她氣呼呼的表情。「我看,不是她喜歡這塊布料,而是你拉著人家不放才對。」

「我哪有!是你存心攪局,不讓人家好好逛市集!」羅蝶兒咬牙怒道。

從哪里來的狂妄家伙,居然敢打斷她逛市集的好心情!這可是每個月里唯一的一天,她可以暫時放下農活與家務,放松自由的日子啊!

好不容易才收斂起怒氣,圓圓大眼里散發出晶瑩奪目的光彩。她一定要讓這個口出不遜的人好看!

眾人趕緊讓出一塊空間,在大街兩旁排排站好,準備看戲。

哎呀,從不吃虧的羅蝶兒這回還真遇到了勢均力敵的對手了,估計這一戰,怎麼也要戰上個三百回合。

包有人搬來椅子板凳擺在街邊,賣茶賣吃的……準備邊玩邊看這百年難遇的大熱鬧。

「你以為有錢了不起嗎?怎麼可以這麼不講道理?」羅蝶兒大搖大擺的走到年輕公子面前,氣憤的雙手插腰。「你把布都買走了,那其它想買的人怎麼辦?」

「其它想買布的人在哪里?我怎麼沒有看到……」年輕公子立刻左顧右盼。「還是說母猴子……啊,不是……」他語帶揶揄的瞥她一眼。「是姑娘,你想要?但我看到的是你一直在向別人推銷,自己並沒有想買的意思嘛。」

「你不要強詞奪理,怎麼會沒有人想買……」

「其它人如果想買的話,那沒關系……我可以讓給他們。還有誰想買?」

只可惜,他張望了半天,果然沒有一個人走出來。

羅蝶兒頓時尷尬得抿緊小嘴,跺了下腳,毅然決然的說︰「我啊!我想買!」她豁出去了!今天絕不能敗給這個自以為是的人!

「如果姑娘想要的話,那我就以原價賣給姑娘好了。」年輕公子出乎意料的大方。「姑娘付帳後,這塊花布立刻歸你所有。」他一副等著她給錢的表情。

這下輪到羅蝶兒怔忡了起來。他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好說話了?她還以為他一定會堅持到底呢……

「怎麼?你在猶豫什麼?又不想買了不成?」見她悶不吭聲,他帶著滿臉的笑意,俯來與她平視,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瞳里閃爍出得意與逗弄的光芒。

「我、我當然……」她當然很想要!

但是,她對娘發過誓,只能逛市集,絕不準買東西!

自從爹爹去世以後,家里的經濟狀況大不如前,她不能胡亂花錢。

「你到底買是不買?如果不買,就不要打擾別人做生意。」見她一臉為難的樣子,年輕公子的笑容更加愜意了幾分。

羅蝶兒咬緊牙關,氣憤的瞪著他。「這里的布料都被你買光了,老板也沒有布料可以賣給其它人了呀!還做什麼生意?」

年輕公子略顯驚奇的睜大眼,她迅速的反應讓他感到十分有趣。

他果然沒有白白多管閑事--最近實在是太過無聊,好不容易才讓他遇到這麼好玩的事。

「你到底為了什麼,要買這些布?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真心需要,買回去也只是浪費!」羅蝶兒冷哼一聲。

「這倒沒錯!」年輕公子嘴角一挑,勾出一抹勝利的笑痕。「本公子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強迫他人買東西罷了。」

「什麼強迫?」她投以莫名的一瞥。「你到底在說什麼……」

他繼續輕搖羽扇,神態悠然。「你現在應該知道了,被人強迫買東西的感覺不怎麼好吧?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日後,姑娘也不要再強迫他人……」

「我從來沒有強迫過其它人買東西。」話一出口,她立刻俏臉一紅,帶著心虛的神色低下了頭。

經他那麼一說……她真的是在強迫那位大姐嗎?

「真的沒有嗎?」他挑釁的追問。「那到底是誰一直在說這花布的好處,還不讓人離開……」

「那也不算什麼強迫!我是真的覺得那塊花布很好看,不買可惜罷了!」她的聲音漸漸變小。

她在逛市集的時候,經常忘我的拉住別人閑聊與推薦。也可能……真的有那麼一、兩次,強迫別人買了東西。但她不是故意的呀……她只是,很喜歡、很喜歡逛市集罷了!

臉上露出懺悔的表情,她原本高漲的氣勢立刻消了大半。

年輕公子帶著好整以暇的神情,觀賞羅蝶兒臉上多變的表情。

「就算我真有那樣,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收起自己的罪惡感,羅蝶兒覺得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先對付這個無禮的男子。「我可沒有半點招惹到你,你憑什麼責備我?」

一抹不服輸的怒氣,立刻從她清亮的瞳眸里射出。

「說起來好像是這樣……」他促狹的眨了眨雙眼。

反正他也只是閑來無聊,想要找件事情打發一下時間罷了。

誰教她恰好出現在他面前,她的表現又那麼惹人發笑,才會讓他忍不住想要小小的捉弄她一下嘛。

他十分灑月兌的聳了下肩膀。「好吧!只要其它人沒有意見……本公子也不會有任何意見。」他愉快的環顧四周,眾人都回以茫然的注視。

看來,這天河鎮上的人都挺護著這個氣焰高張的小丫頭嘛!罷了,他玩也玩夠了。

「福德,把布料全搬上車,準備走人。」再留下來,說不準他也會成為眾人消遣的對象呢!

年輕公子雙眸微眯,望向羅蝶兒。他輕搖羽扇,神態愜意。「對了,把那塊花布留給這位姑娘--就當是本公子送你的禮物。」

說完,一臉悠哉的轉身。他要讓她知道,他可不是那種會和女子斤斤計較的男子。

「誰要你的東西,給我拿走!」羅蝶兒擋住他的去路,憤然昂起小臉。「你少看不起人,我才不稀罕你的東西。」

「不要白不要,反正本公子也不需要那塊花布。」他挑了下眉宇,眼里突然射出充滿戲謔的光。「不過,我倒是想給姑娘一句忠告。雖然忠言逆耳……」

「你又想說什麼無禮的話?」她立刻滿臉警覺。

「無禮?也不知道是誰比較無禮。」他眼神夸張的將她打量了一番。「本公子只是想要好心提醒姑娘,姑娘家千萬不能像潑婦一般,那樣是嫁不出去的。」

「你……你說我嫁不出去?」羅蝶兒氣得小嘴微張,嗓音也變得異常尖銳。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可是一點也沒說錯。」他一臉狡黠的眨動雙眸。

「我什麼樣子?」她皺起細眉,不以為然的低頭看了眼自己。她正雙腳打開,一手插腰,一手直指對方腦門--的確像個潑婦……

一股羞赧立刻涌上臉頰。哎呀,她忘記娘和她說過,身為女子,一定要賢良淑德、溫婉有禮……

「發現了?」飛速掃過她的表情後,年輕公子得意洋洋的搖動羽扇。「你不用太感謝我,反正日後,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

「你給我站住!我又不認識你,你干嘛一直針對我,找我麻煩?先說什麼耍猴戲、母猴子,現在又說什麼潑婦的……你休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羅蝶兒毫不示弱的再度攔住他的去路,一臉不服輸。「你、你先道歉,再走也不遲。」

她要讓他知道,她可不是那種任人欺負、嘲諷的軟弱女子!

年輕公子用隨意的目光將她打量了一番後,撇了下嘴角。「就憑你,也想攔住本公子?」

譏諷的笑容從嘴角掠過,他一閃身--眾人還未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整個人就已經來到了羅蝶兒的前方,大步離開。

「喂,你給我等等……」羅蝶兒惱怒的跺了跺腳,轉身追向他。

在她身後,一匹快馬突然橫沖直撞而來。

驚呼聲猝然四起,眾人都在狼狽的躲避那匹受驚疾馳的快馬。

羅蝶兒氣在心頭,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馬蹄聲。

她繼續氣沖沖的往前追。「你給我站住!你這個口出惡言的壞蛋!」

「蝶兒,小心!」人群里有人高喊。

羅蝶兒不明所以的轉身--驚馬正飛速朝著她直奔而來,眼看就要將她踩在腳下!

她的雙腿一軟,整個嚇傻在原地,完全來不及閃躲--

「啊--」雙眸緊閉,心跳停止,她發出驚天動地的高呼。

看來,她的小命就此不保!

「你這個女人,鬼叫什麼!真夠吵的!」耳邊倏地傳來異常不耐煩的聲音。

難道是來勾魂的小表?

她嚇得面無血色,趕緊閉緊雙唇,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渾身顫抖的張開雙眼。

在她眼前是一片爽朗的藍天白雲,以及方才那個討人厭的公子。

「我……我……沒事嗎?」害怕之余,她只能不斷的眨動眼簾。

太好了!她還在呼吸,還能說話,她……沒有死!

千鈞一發之際,羅蝶兒被年輕公子騰空抱起,及時避開了那匹飛奔的驚馬。

街市兩旁的百姓們,都鼓起掌,喝起彩。

「是你救了我嗎?我以為……以為我死定了……」羅蝶兒環顧四周,懸著的一顆心在放下的同時,卻又更為狂亂的跳動起來。

「死什麼死?你沒听過有句話叫禍害遺千年?」他惡質的態度絲毫不改。

此刻,他俊逸非凡的面龐就在她面前不到咫尺,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吹拂過自己的額頭……

羅蝶兒努力收斂慌亂的心神,再度定楮瞥向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有著一雙明亮的星眸,散發出仿佛能將她吸進去一般的魅惑光芒……

她瞬間臉紅心跳到不能自已的地步,同時感覺呼吸急促,身體虛弱。

「喂,你到底有沒有事?」他不耐的問。

「我……」羅蝶兒喉間緊繃,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她這紊亂的心跳到底是怎麼了?

眼前的他……還真是長得非常非常好看呢,好像怎麼看也看不夠似的……

她剛才怎麼沒發現,他是這樣一個曠世美男子呢?

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有那麼飽滿的額頭,那麼濃密的睫毛,那麼美麗的眼楮,那麼好看的唇形,與那麼健碩的身軀。根本就是要引人犯罪啊……

生平第一次,她感到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心煩意亂。

而她正被他緊緊抱在懷中--剎那間,紅暈從頭頂往下布滿全身,一直到她腳趾的最末端。

「你到底有沒有事?」年輕公子蹙起眉宇。

她那直視的呆滯眼神,莫名的讓他寒毛直豎。

「我……我……」他凶狠的語氣終于喚回了她的理智。

羅蝶兒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被一個男子抱在胸前!而且還是他這個自以為是、口出惡言,隨意羞辱她的大惡人!

「你快放我下來!混蛋,你居然敢吃我豆腐!」她氣憤的胡亂掙扎。

「喂喂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吃什麼豆腐?你以為我想抱你這只母猴子嗎?」他立刻放下她,怒氣沖沖的瞪著她。

羅蝶兒努力壓下天旋地轉的感覺,氣憤的站穩後,對著他瞪大杏眸。「你想摔死我啊?」


「我要摔死你,剛才就不會救你了。」他不屑的瞥向她。

「真是奇怪了,你干嘛那麼好心的救我?」她狐疑的看著他。「而且,你也不必抱我抱那麼久……還不是想要輕薄我!」紅暈再度沖上臉頰,她不甘願的斜睨著他。

但不管怎麼樣,她好像還是欠了他一個人情。

「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有沒有事?」他凶狠的挑起眉。「真是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看你一臉凶巴巴的樣子,應該是沒什麼事了。」年輕公子無奈的撇了下嘴角,傲慢的眼里倏地閃過一絲心虛。

「你說誰凶巴巴?」她氣憤的鼓起腮幫子。

「遇到這麼危險的事,你可不能責怪那匹馬喲!誰教你站在大街的正中央,準備讓它踩……以後自己小心點,不然很容易出事。知道嗎?」

他挑高飛揚的眉宇,凶惡的語氣中,還帶著一絲奇怪的歉意。

羅蝶兒感到莫名其妙,審視著他略顯古怪的模樣。他是救了自己沒錯,但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他的行為看起來好可疑……

「那……你好自為之,我先走了!」他蹙了下眉頭,帶著幾分讓人難以捉模的怒氣轉身。

「公子,那匹馬不是……」小廝福德趕緊跑上來,臉色焦慮。

「給我閉嘴!」他凶狠的瞪了對方一眼。「有事回去再說。」

「是、是。」福德趕緊低頭帶路。「公子請往這邊走,我們與將軍約定的地方就在前面不遠……公子,那是將軍的手下嗎?那匹馬被……」

遠處,一名官兵制伏了那匹當街擾民的馬。

「叫你閉嘴,沒听到嗎?你今天怎麼那麼嗦?」猛烈搖動羽扇,年輕公子的臉上掠過一陣鐵青,加快步伐。

站在原地的羅蝶兒微微轉動了一下她圓溜溜的雙眸,半晌,才想起自己和他好像還有一些問題沒有解決……

「等、等一下!」踉蹌了一下,她舉步準備朝那公子奔去。

「蝶兒,我終于找到你了!快,你快回家去看看……」只可惜,她還沒有邁開步子,就被人給拽住了。

羅蝶兒帶著萬分怒氣轉身。「你干什麼啊!我一定要追上那個人……」

「大事不好了!闢府派人到你家,要抓你大哥去從軍呢!」抓住她的人,正是她家隔壁的張大嫂。

「什麼?」

晴天一個霹靂,羅蝶兒再也顧不上去追什麼年輕公子,她急忙轉身,朝著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瑞親王允熾滿意的看著自己身上的白色嶄新錦袍,對于可以月兌下那身青黑色的軍服,他感到十分滿意。

誰說在軍營里就一定只能穿軍服的?反正他只是掛著空頭餃的監軍,不用這麼正經八百……

「混帳,連個軍服也穿不好!算什麼男人?」一聲爆吼差點讓他跌倒。

什麼人這麼大膽?居然敢罵他混帳?還說什麼……算什麼男人?

怒氣籠上他英氣逼人的面龐,他望向聲音來源處。

在他左手邊的校場上,擔任新兵總教頭的徐校尉,正在教訓一群穿著凌亂軍服的新兵。

「你看看你們,訓練才幾天?就個個衣衫不整,頭盔歪斜,綁腿全綁得亂七八糟……這樣你們還打算上陣殺敵?保家衛國?倒不如在這里自盡,還來得痛快!」

原來,剛才那聲怒吼不是沖著他來的。

允熾低頭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看向那群被罵得灰頭土臉的新兵們。

徐校尉是出了名的魔鬼教頭,遇到他也算他們倒霉。反正新兵嘛,就是用來操練捶打出氣的……

「羅宗堯,出列!」

帶著慵懶的表情,他正欲轉身--目光輕掃間,那個出列的新兵吸引了他的注意。

允熾挑了下他英挺的劍眉。在這位于深山、漫天飛沙的軍營中,那個羅宗堯有著一張格格不入的白皙臉龐,和異常嬌小的身材。

玄天國難道沒有男人了嗎?這等骨瘦如柴、身材矮小宛若女子的家伙,也能從軍?

眯了下雙眸,他不滿的站上一處土堆,專注的凝視。等他回宮後,一定要稟報父皇,好好整頓軍隊!

「你們看看人家羅宗堯,和你們同一時間入營,他怎麼能每天都保持干淨整齊的儀容?羅宗堯可以休息了,其余人給我圍著校場跑五十圈!」徐校尉又是一聲怒吼。

「教頭,今日辛苦了。要不要我去拿水給您喝?」羅宗堯一開口說話,就引來允熾更深的皺眉。

等一下……這個聲音……居然有些熟悉。

他在哪里听過?

當他跨前一步,定楮細看後,發現不止是聲音,就連那張在晚霞下顯得過于紅彤彤的面龐,也十分的熟悉。

這個人,他一定見過!

但是內心深處卻又有一些說不出的異樣感,眼前的小兵與腦海里的記憶無法重迭在一起。

「不用了,你早點回營房休息吧。」徐校尉拍了拍羅宗堯的肩膀,對他投以滿意的一瞥後,大步離開。

徐校尉一走,羅宗堯臉上原本嚴肅的表情,漸漸被一抹松懈所取代,一雙過于靈活的大眼里閃出如釋重負的光芒。只見他雙腿張開,雙手插腰,輕輕的喘氣。

這姿勢……一道靈光掠過允熾的腦海--母猴子!

這名叫做羅宗堯的新兵,跟十幾日前與他在市集里爭吵不休的呱噪女子,長得一模一樣!

她怎麼突然間變成了男子,還混進軍營里當起兵來了?

看來,其中必有蹊蹺。

一抹戲謔的笑容從他的嘴角洋溢開來,雙手環胸,帶著愉快的表情看著她從校場上小跑步離開。

瞧她那鬼鬼祟祟的模樣,她這是急著要去哪里?

允熾搖動著手里的羽扇,慢悠悠的跟上她。

不知道當他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會有怎樣的反應?

羅蝶兒對于自己代兄從軍,半點也不後悔!

誰教她和哥哥羅宗堯是雙胞兄妹,有著一樣的容貌;誰教官府那麼可惡,強迫他們每家每戶都必須選出一名壯丁去從軍,不然就全家抓去做苦力。

這個時候,她不挺身而出,保護弟妹和娘親,還有誰能保護他們呢?

為了家人,就算從軍後的生活再苦再累再不方便……她也一定會忍耐到底!只有一件事,讓她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那就是無法沐浴!

罷到營地的那幾天,為了隱藏自己的女兒身,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然而,隨著日復一日的操練,她不但渾身酸痛,還覺得自己上上下下無處不髒。

如果再不能洗澡更衣,恐怕她會成為第一個被自己身上汗味燻死的人。

好在老天爺听到了她的哀號,前日他們上山操練時,她發現了一處極其隱蔽的湖泊。

那天深夜,她冒著生命危險偷偷溜到湖里,將全身上上下下,痛痛快快的洗了個干淨,也順便將穿了好幾日的軍服清洗一番。

今日,她再度受到清澈湖水的誘惑,眼看用晚膳的時間還早,想要趁這機會,好好享受一番。

來到湖邊,四下無人,她趕緊除去軍服和胸前的綁帶,猶豫了半晌後,還是決定留下褻衣。

畢竟現在天色尚未全黑,她無法讓自己全身赤果的在湖水之中。

帶著戰戰兢兢的心情下水後,當清涼的湖水一刷過身體,瞬間解放了她多日來緊繃的神經與靈魂。

羅蝶兒宛如游魚般在湖水中穿梭,喉間不時發出滿足的嘆息聲。

悠然享受著沐浴之樂的她,絲毫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樹梢上,有一位不速之客,悄悄降臨。

允熾沒想到,他會見到這樣一幅活色生香的刺激畫面。

她居然……在他面前寬衣解帶,下水沐浴。

如果他是個正人君子,遇到這樣的情況,當然應該非禮勿視,只可惜,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君子。

眼前的情況並未讓他感到絲毫的尷尬,反而還覺得興味盎然。

所謂不打自招,說的應該就是此刻的情景了。虧他還想著要怎麼樣才能揭穿她女扮男裝的真面目,這下可好!

她親自動手,也省掉了他的麻煩。

碧波蕩漾的清澈湖水間,被湖水打濕的輕薄褻衣下,若隱若現的勾勒出她美好成熟的女性胴體。

允熾在樹上微微換了個姿勢,原本調侃的眼神漸漸被一抹火熱所取代。沒想到在那層層包裹之下,竟有著這樣一副誘人的身軀。

只見她用縴細的手臂輕柔的撥開水波,露出兩截皓腕,她捧起水珠滑過冰肌玉骨,落入水中後泛起絲絲漣漪。夕陽余暉點點灑落在她那宛如凝脂的肌膚上,更增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溫柔,十分撩人。

她解開一頭烏絲,如水中精靈般在湖水間嬉戲。

允熾的表情變得越發專注。

她縴合度的身軀在霞光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令他月復下驀地一緊,連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

他在想些什麼?

身體的突然反應拉回了他月兌韁的思緒,他對自己生起氣來。

他居然會被眼前毫無教養的母猴子吸引?雖說自從來到軍中,就未近,但再怎麼饑不擇食,也不能是個女人就可以啊!

他從樹上躍下,臉色陰沉,悄無聲息的朝湖畔走去。

同時,微感疲憊的羅蝶兒慢慢游向岸邊。

她將身體最後一次潛入湖水中,帶著滿足的淺笑,揚起頭,閉著眼,如出水芙蓉般浮出水面,站直身體。

然後,她悠然自得的睜開雙眸。

允熾正站在岸邊,站在她的面前,面無表情的直視著她。

「啊--」一聲尖銳的叫聲響徹群山,傳遍大地,在山谷內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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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叫完了?」一抹譏刺的薄笑,自允熾的唇邊緩緩溢開。

合上小嘴,羅蝶兒震驚得無以復加。瞪圓雙眸,她全身僵硬,一動也不動。

「不冷嗎?」他惡質的掃向她褻衣下的渾圓雙峰,蹲體,與她平視。「沒想到在這軍營之中,還會遇到姑娘你……真是幸會。」他笑眼彎彎,語氣輕松。

「你在看哪里?」趕緊雙手環胸躲進水中,她又羞又惱,忍不住全身發抖。「你……你怎麼能偷看我……」

腦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她舌頭打結,身體發冷,甚至感到天旋地轉,恨不得就此昏厥過去。

她……雖然有穿褻衣,但也幾乎被他看光光了!

「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里?」不理睬她的質問,他好整以暇的單手托腮,微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怎麼會在這里,關你什麼事?」她繼續瑟瑟發抖,羞辱的感覺在心底不斷蔓延。「你……無恥,下流!你快點給我走開,走開、走開啦!」

雖然她恨不得上岸去撕爛他那張邪氣的笑臉,然而此時此刻,她根本不敢浮出水面。他……到底想做什麼?

害怕的情緒席卷而來,奪取了她的呼吸,也奪走了她臉上的血色。

驚魂未定之下,她還是認出了眼前這個笑容滿面、目光晶亮的男子,便是那日在市集上與她作對的傲慢男子!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該不會……是存心來找她麻煩的吧?

想到那日他在市集上與她斗嘴時的惡劣表現,以及他從馬蹄下救出她的事,也透著幾分詭異……他當時不就緊抱著她不放嗎?

瞬間,驚恐的感覺滲透她的四肢百骸。

難道,他想要繼續輕薄她嗎?此刻她幾乎全身赤果,豈不是任他宰割?

不,她不要!

「我們這樣說話好像有點累,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允熾粲然一笑,伸手抓起被她丟在岸邊的軍服和綁帶。「風寒水冷的,如果凍著可就不好了。」

「你到底想干什麼?如果你想輕薄我,我就立刻咬舌自盡!」羅蝶兒抱緊冰冷的身軀,咬緊牙關。

她絕對不會讓他得逞的!

「喂喂喂……我看你是搞錯了吧!我可不是存心要偷看你的。」他傲慢的挑高眉宇。「這里是軍營,除了男人,還是男人。我只是在附近散步,誰知道竟會遇到一個在湖里洗澡的女子呢?」

「你……如果你不是想要輕薄我,你還待在這里干什麼?」她閉緊雙眸,屈辱的眼淚終于隱忍不住,緩緩沿頰而下。

她才不要相信他的話!如果他真是個君子,就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他就算不是登徒子,也絕對有了輕薄她的念頭!她拚死也要守住自己的貞操,不讓他有半點可乘之機。

「你還沒回答我,你一個姑娘家扮成男子,跑到軍營里來干什麼?」看到她眼里的恐懼與眼淚,允熾收起了戲謔之心,目光變得凌厲起來。

「我早說了,我在這里干什麼,和你無關!」她張開淚眼,惡狠狠的看著他。

「那可不一定……軍營重地,如果有人刻意潛入,想要探听什麼消息,也未可知。」他雙手抱胸,神情冷漠。

「我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咧!」眼淚繼續大顆大顆的滾落,就算她想要裝作堅強勇敢,可是內心的脆弱卻不斷涌現。

怎麼辦?她該如何月兌險?

他的話提醒了她,她一直以來隱藏著的大秘密,已經完全暴露在他面前了。他已經知道她是女兒身,而且還是在這樣不堪的情形下被發現……

如果他要拉她去見校尉,又該怎麼辦?

「那你最好對我說實話。」他跨前一步,落日余暉中,他俊美的側面顯得稜角分明。「你的真名叫什麼?與羅宗堯又是什麼關系?為什麼來到軍營?」

「我……」她輕啟雙唇後,又用力閉上。

「我可沒有多少耐心。」他抬頭看了眼天色。「晚膳前,營房都會點名。如果讓人發現少了一名士兵,一定會立刻搜山。到時候,大家可都看到你這模樣了!」

允熾的唇畔再度掠過一抹冷血笑痕,他那看似平靜的目光里,隱含著凜冽的冷酷無情。

「你這個混蛋!」她用力張大雙眸,狠狠瞪著他。「我才不會受你威脅。大不了,被人發現後,我一死了之!」

既然已經被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她才不相信他會為她保密。既然早死晚死都是死,她何必向他妥協。

「你以為死很容易嗎?」看著她不斷發抖的嬌小身軀,允熾的眼神越發深沉難測。「就算你不說,我也一定會查出你的目的。到時候,恐怕和你有關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那也比被你羞辱的好!」用力咬緊紅唇,她冷得全身發抖。「反正我無愧于天地,等我死後,老天爺自會給我公道。」

丙然,他是來找她麻煩的!

「你確定你要那麼做?我可是在給你自首的機會……」他眼里精光一閃。

「不必了!」她決然打斷他的話,投給他義無反顧的一瞥。「你想怎麼樣隨便你。」

倏地閉上雙眸,她在心里默默向這個世界告別。

娘,大哥,三弟,小妹……我以後無法再保護你們了……

「快點上來吧。太陽快下山了,水溫會越來越冷,你真的想要凍死?」允熾突然俯,對她伸出手。

「你……你干什麼?」對于他突來的善意舉止,她警覺道︰「我警告你,不準過來!」

「冷冰冰的湖水,我才沒有興趣下去。」他不屑的揚起眉。「你到底要不要上來?還是要我轉過身去?」

「你……肯轉過身去嗎?」她不敢相信他的話。

「你不要把我當成色鬼好不好?我就算再怎麼沒有女人,也不會要你這個干癟的洗衣板。」允熾撇了下嘴角。

她以為自己身材很好嗎?雖然的確是比他想像中好,但也沒有豐滿到讓人噴血的地步。

「洗衣板?」她倒抽一口冷氣。「你……如果你走開的話,我自然會上去。所以你快走啦!」

「沒有人可以命令本公子。怎麼樣?你要不要出來?我暫時……會替你保守秘密,不會告訴別人。」

這丫頭比他想像中還要倔強,不過從她那正直清澈的雙眸里,他看不到任何狡黠與陰謀的味道。

她為何要女扮男裝來從軍的目的,他一定會搞清楚。但在那之前,他不會輕易下結論。

「你真的會替我保守秘密?」她精巧的五官上掠過陣陣狐疑,小嘴微噘。

「還是你想要在水里凍死呢?」他蹲在岸邊,點頭的同時,露出了笑容。

看著他晶亮的眼神,她的心倏地收緊。他……果然長得十分好看。

然而,他卻只是有著一張天神臉孔的魔鬼罷了!

「本公子最後一次問你,要不要起來?」他向她下了最後通牒。

「你……能不能閉上眼楮?」她抬起小巧的下巴,聲音里不自覺的帶著幾分乞求。

「這樣啊,我考慮一下……」他眼里掠過戲弄的笑意。

「你不閉上眼楮,我死也不出來!」她的口氣再度變得凶狠決絕。

「真是個脾氣暴躁的姑娘……」允熾笑意盎然的搖了下手中羽扇。「等一下也不行?我說了我在考慮嘛……」

「李二,你確定是這里?」

就在他們兩人爭執的時候,突然傳來了男子說話的聲音。

「肯定在這里,你們跟我來就是了!」隨著腳步聲的逼近,不止一個人,而是一群人正在朝這片湖泊走來。

羅蝶兒猛地看向允熾,臉色慘白,神情驚恐。

「到了到了,就在這里。」人聲迅速逼近。

看來,她已經來不及從水中起身穿衣了……

羅蝶兒唯一想到的月兌身辦法,就是將自己深深潛入水中。

來不及思考,她立刻往水里一頭栽了進去。屏住呼吸時,她絕望的想到,也許她永遠也沒有機會浮出水面了……

「撲通」一聲,有人跳進了湖里。

羅蝶兒恐懼的抬頭看向湖面,朝著她飛速游來的男子,正是那個在岸邊調侃威脅她的人。

一個月前,他們在市集里初遇,他和她有過爭吵,卻也救過她的命。

今日,他們又再一次以這種奇怪的方式相遇……

而此刻,他到底要干什麼?他跳到水里來是為了什麼?

肺里的空氣正在迅速消失,她開始感覺到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窒息的感覺滅頂而來,催促著她的雙眸緩緩閉上……

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摟住了她的縴腰,及時拉回了她即將渙散的神智,並且迅速帶著她一起游向湖面。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暴露在他人面前!

伸出手去,她想要拽住他,卻發現他們已經沖出了湖面。

包讓她吃驚不已的是,他正抱著她在天空中飛掠而過。

風聲吹過耳邊,帶來了沁人心脾的新鮮空氣,讓她終于感受到了活著的喜悅。

允熾在一棵大樹上停下,將她緊緊抱在胸前。

羅蝶兒帶著狂亂的心跳往下看去,就在他們落定樹梢的同時,一群吵吵鬧鬧的士兵來到湖邊。

她本能的抓緊他的手臂,害怕得全身無力,情緒也緊繃到了極點。

如果沒有他的及時出現,她真不知道會有怎樣可怕的後果……

抬起頭,她感激的雙眸望進他幽深的黑眸,仿佛要將她完全吸入。

心跳猝然停止一拍,又立刻瘋狂激越的跳動著。一陣紅潮涌上雙頰,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微微輕顫了一下。

「謝謝你……」她小聲低語。

一抹慵懶的笑意從他充滿魔力的雙眸里綻出,再度讓她心底小鹿亂撞,呼吸急促。

羅蝶兒羞赧的低下頭,想要掩飾此刻的慌張與心跳。

眼神掃過他摟抱住自己的身體,赫然發現她正近乎赤果的躺在他的懷里!

「天……」她張口欲呼。

一只大手猝然捂住她的紅唇,犀利的眼神將她整個籠罩。

允熾不滿的蹙緊眉宇,投以警告的一瞥。

她略微掙扎,卻換來他更緊的摟抱。

他的手臂好像鋼鐵一般充滿力量,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熨貼在她平坦的小骯上……

天哪,這是怎樣羞人的一刻啊!

湖邊的那些士兵還在嬉笑打鬧,並無離開之意。

她的心跳隨著他貼近的臉龐更加紊亂,思緒也變得凌亂不堪,身體更是不住的發抖。

「你冷?」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的嘴唇幾乎要貼在她的耳緣上。

她再度深深顫栗。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一股難以言喻的暖熱在身體里爆發開來,那是她從不曾感受過的東西,似乎她正在渴望著什麼,在掙扎著什麼……

夜色漸漸降臨,吹過一陣寒風。

允熾立刻環緊雙臂,讓她緊貼在他那散發出熱力的胸膛上。

羅蝶兒的臉頰抵住他的胸口,傾听他穩定有力的心跳聲,感受他散發出的男性魅力,她渾身仿佛著了火一般滾燙。

一時間,她覺得心醉神怡,思緒渙散。

他的手指有意無意的在她身體上挪動了下,將她抱得更緊更牢。

不知不覺間,她伸出手,環抱住他寬闊的背脊--也許,她是真的覺得冷了,也許,她是在害怕自己會從樹上掉下去……也許,她只是想要去感受一下,感受他那完全不同于女性軀體的男性身軀……

「他們走了。」允熾的聲音變得異常低沉沙啞,如微風般輕輕掃過她的身體。

羅蝶兒再度痙攣了一下,她急速的松開手,不想讓他發現自己那羞人的舉止。

誰知她撤開手的動作太快,以致于整個人向後倒去。

「小心。」他飛快的抓住她的身體,這才止住她的下墜。「亂動什麼?你不要命了嗎?」允熾怒氣騰騰的看著她。

「好……好險……」她滿臉通紅,眼神飄忽。

突然,她發現他的手,正覆蓋在她飽滿的胸脯上。

「你這個變態!」她尖叫一聲,伸手朝他面門揮去一拳。

「你干什麼!」他一邊躲開,一邊憤怒的叫喊。他的雙手因此而微微一松--

羅蝶兒立刻從他身上滑下,眼看就要如落葉一般墜向地面。

他飛身而下,在她落地的瞬間及時抱住了她。

二人一起掉向地面,因為下沖的力道太大,他抱著她打了好幾個滾,才止住跌勢。

「你瘋了嗎?」允熾惱羞成怒的瞪著她。

「誰……誰教你的手到處亂模!要不然,我也不會……」她結巴著回視他。剛才實在太過凶險,一時半刻內,她還無法回神。

「是我亂模,還是你亂動?我是為了救你!」他站起身,用力拍去身上的泥土與落葉。

他下午才換上的嶄新錦袍,濕透了不說,還皺成一團,沾滿泥土和落葉……

允熾雙眼冒火的瞪著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燒出個洞來!

這個惹禍精!母猴子!

「我……你別看我!」發現他的目光後,她趕緊環抱住身體,又羞又惱。

允熾大步走向她,目光依舊熱烈的緊緊盯住她。

「你……你干什麼……」羅蝶兒的雙頰如火般燒了起來。想到方才他們那羞人的擁抱,想到自己竟然回抱他……

「不,不要!」在他走近的剎那,她驚恐的大喊。

允熾停在她面前,一把攫住了她的肩膀。

羅蝶兒的心髒就快跳出胸腔,脈搏急速亂竄,呼吸也變得紊亂。

他……他要干嘛?

抬起頭,她眼里盛滿楚楚可憐的哀求與軟弱。突然間,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他的強大,她本無法抵抗他……

允熾月兌下自己的外袍,蓋在她的身上,並且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他的表情嚴肅,嚴肅到羅蝶兒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下。

「穿好衣服,然後跟我回營!」冷冷瞥她一眼後,他神情緊繃的轉身。

他……生氣了?因為她剛才太亂來嗎?

羅蝶兒擁緊他的外袍,一抹水氣浮上眼眶。

允熾走出樹林,走向湖畔。他舀起清涼的湖水潑向面龐,好讓自己充滿的身體清醒過來。

她根本就不是什麼洗衣板,她擁有一副玲瓏有致的身材,當他抱住她後,她的身軀讓他瘋狂,讓他想要變成猛獸,狠狠埋進她的身體里……

懊死的!他怎麼會對一個惹禍精充滿欲求?

可惡的女人!

她居然還眨動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直勾勾的看著他!

她居然還伸出雙手,回抱住他!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知不知道一個男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她難道以為他是無欲無求的柳下惠嗎?她幾乎全身赤果的靠在他懷里,那件濕透了的褻衣,根本什麼也藏不住!

而他到底又在做些什麼?

他原本不該去管她的事,扭頭就走才對。

她被人發現了又如何?反正是她咎由自取、膽大妄為,不顧後果的女扮男裝,潛入軍營,才會惹來這一連串的麻煩。

他站定在波光粼粼的湖水前,眼前浮現出的,居然是她甜美的臉龐、姣好的身軀,以及她悠游在水中的倩影……

羅蝶兒沒想到,她居然可以安然無恙的回到軍營,不僅沒有受到懲罰,沒有暴露身份,還吃了一頓最最豐盛的晚餐。

這一切都多虧了昨天那個登徒子!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什麼徐校尉會對他言听計從呢?

雖然他這個人很惡劣,但是,仔細一想……他真的是她羅蝶兒的救命恩人。

而且是兩次!兩次都在她有性命之憂的時候出手相助。

雖然說,第二次會造成那樣的局面,他也算是罪魁禍首啦……

她憤然提起手里的大水桶,然後差一點跌倒。

天哪,這水桶的重量根本就超出她的能力範圍。她要怎麼樣才能將它提回營地去?

「羅宗堯,又在偷懶嗎?」說曹操,曹操到。

允熾手搖羽扇,身穿一身嶄新的青灰長衫,玉樹臨風的出現在她面前。

「你到底是什麼人?看你整日無所事事,卻又好像在軍營里很有勢力。」她抿了下嘴角,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他們小隊的士兵都已經提著水桶離開了,只剩下她一人在溪邊。

「我在軍中的職務本來就是到處閑逛,看看有沒有偷懶的士兵。」他用羽扇點了一下她的肩膀。「徐校尉不是要你們砍柴挑水,鍛煉臂力嗎?我就是來這里監督你們的。」

她噘了下嘴,緩緩地說︰「前幾天……謝謝你了。」心中不情不願,卻還是道了謝。「不過……你為什麼沒有告發我呢?」

「我要告發你什麼?」允熾笑容滿面的揶揄。「我看遍你全身,也覺得你像個男人多過女人……」

「大色鬼!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對你不客氣!」她很想提起水桶砸向他--但卻再一次宣告失敗。

「提不動啊?力氣這麼小?」允熾伸出一手,輕輕松松就將水桶提了起來。

「我、我只是早飯沒吃飽,才會沒有力氣。」羅蝶兒羞愧的漲紅了臉。

「你的食量的確很大,所以我才說你是個男人嘛……」允熾機靈的後退一步,躲開她的左勾拳。

他依舊單手提著水桶,令她驚訝的是,水桶里的水,半滴也沒有灑出來。

「你怎麼做到的?」羅蝶兒立刻杏眸晶亮,滿臉放光。「也太厲害了吧!」想到他兩次救她時,所展現出的武功,她不得不佩服萬分。

「女孩子家,哪有人像你這麼粗魯的?」他放下水桶,很是不滿的搖了搖頭。

「你不是說我根本就是個男人嗎?」她再度嘟起紅唇。

允熾促狹的眨動雙眸。「不想被人當成男人婆,你就不要扮成男人來這里當兵啊。」

「你以為我想嗎?如果不是官府逼人太甚,我也不會這樣……」她悻悻然低下頭。

「到底是怎麼回……」對于她女扮男裝前來從軍的理由,他依舊充滿興致。

「你能不能教我功夫?」話還沒說完,允熾就突然被她拉住了衣袖。

羅蝶兒用充滿希冀與渴望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直視著他。

她有著一張精致小巧的臉蛋,睫毛縴長,柳眉彎彎,瞳眸清澈而明亮,笑起來更是甜美可人。

接收到她清澈的眸光,竟讓允熾略感呼吸凝滯,心跳加速。

奇怪了,他怎麼會突然間覺得她可愛?

「好不好嘛?」她微微晃動他的衣袖,杏眸微眨,略顯嬌羞。「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過分,不過……每日的操練實在是太辛苦了。如果我懂一點功夫的話,就不會總是無法完成任務了……你就當幫幫我,好不好?」

「你覺得我會教你嗎?」對于她的請求,他覺得不可思議。

他對她又沒有很好,她怎麼會認為他會幫她呢?

「你會啊!」出人意料的,她竟然用力頷首,還一臉純真的看著他。「每次我有危險時,你都會出手幫我。」

他有嗎?允熾滿臉狐疑的看著她。

「這一次,應該也不例外吧?」湊近他的臉,她笑得有些心虛,卻也更加充滿期待與祈求。

「沒錯。」話一出口,他也驚訝于自己的回答。

「真是太好了!」她立刻雙手一拍,喜不自勝。「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你雖然說話沒有口德,也愛斤斤計較,不夠正經,有些……不過,也還算是個好人啦!」

這丫頭!到底是在夸他,還是損他?

允熾的臉籠上一層黑霧,不悅的撇了下嘴角。

「要教你可以,不過,是有條件的。」俊臉驀地閃過一絲狡黠,他再度笑意盎然的望著她。

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何會答應幫她的忙了。

既然她自己要送上門,他也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捉弄她的機會。

「什麼條件?」眨著大大的圓眼,她茫然以對。

「你跟我來。」允熾收起羽扇,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說的拉著她走。

「等一下……我現在不能離開,我還要……」她的抗議完全無效。

她的小手出人意外的柔軟,允熾回過頭來,看著她噘嘴瞪眼的不滿模樣,一抹自己也不曾發覺的溫柔笑容,緩緩從他的雙眸里蕩漾開來。

遇到這個丫頭,讓他這一次的軍旅之行,不會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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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好好干活。我已經和徐校尉說過,這幾日你就安心留在我這里,幫我清洗馬槽。」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允熾一邊喝茶,一邊表情愜意的看著手拿掃帚的羅蝶兒。

「這里也太臭了吧。到底有多久沒打掃了?」捏緊鼻子,羅蝶兒沖出馬槽,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

允熾愉快的聳了下肩膀,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沒打掃了。

嘴角一癟,她氣呼呼的瞪著他說道︰「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呢,原來是要我來當苦力!」

「要想學功夫,這麼點事也干不了的話,我看你還是趁早放棄吧。」他悠閑的喝口茶,咧嘴一笑。

「你少看不起人。」她拉了下自己的上衣,抬起小巧的下巴。「我一定會打掃得干干淨淨,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去吧去吧,我等著驗收成果。」沒想到他隨隨便便一個激將法,就讓她上鉤了,她是不是太好騙了點?

「到時候,你可一定要教我功夫。」她心生警覺的向他走去。「我們要拉勾為誓,免得你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

她很懷疑,說不定讓她打掃馬槽,只是他一時興起。

「背信忘義的事,本公子才不屑……」隨著她的走近,允熾趕緊捏緊鼻頭。「天啦,你身上這股是什麼味?」

「還不是因為那個馬槽里到處都是馬糞。我待在里面一個多時辰了,味道怎麼會好聞?」她氣惱的雙手插腰。「也不知道有多少日子沒打掃了,那里的馬糞都已經堆成山了!我看你平日一定很偷懶吧。」

放下手指,他好奇的眨動眼簾。「馬糞和我有什麼關系?」她的話還真是讓人難懂。

「還以為你是什麼厲害人物,原來就是個管馬的。」帶著輕蔑的表情,她突然間抓起他的手。

「管馬的?」倒抽一口冷氣,他愕然的瞪大眼。

羅蝶兒飛速勾住他的小指,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我們已經拉了勾了,你可不準反悔。誰反悔,誰就是小狽!」

「你怎麼會以為本公子是管馬的?」極度驚訝之下,他只能任憑她擺布。

他可是儀表堂堂、萬人景仰的瑞親王!就算微服在軍中,也不致于淪落到當馬夫的地步啊!

「我不和你噦唆了,還要趕緊繼續打掃呢。」放開他的手,她我行我素,完全不理睬他的抗議。「看你吊兒郎當的樣子就知道了,一定是你疏于管理,才會讓這個地方臭氣燻天,骯髒不堪。」

她真的以為他是個馬夫!

「你……你給我回來!羅宗堯!」允熾怒氣沖沖的起身。

「干嘛啦?人家還有很多活要干,可不像你,只知道偷懶和指使別人。」她再度丟給他不屑的一瞥。

「真是反了!」她居然敢看不起他!

允熾大步走進馬槽,也不管馬槽里有多髒,直接拽住她的手臂。

「今日我一定要和你說清楚!本公子可不是什麼管馬的馬夫,本公子是這軍中的……」

「四公子,小的幫你把馬牽來了。」福德樂呵呵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允熾仍抓緊羅蝶兒,不耐煩的轉身。「你帶飛龍去河邊洗洗,我可不想看到它髒兮兮的樣子。」

「是,這就去。」福德詫異的瞪圓眼。「公子,你怎麼……你怎麼進到馬槽里去了?那里面不髒嗎?」

他家公子素有潔癖,怎麼能夠忍受那樣臭烘烘的地方?

「我說……喂……」被他抓住的羅蝶兒突然間清了清喉嚨。

「你先別吵!」正在環視四周的允熾,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天啦,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骯髒的地方了!難怪這丫頭會受不了,不止臭味難聞,還馬糞成堆,沒有一處干淨。

「你別做了!」他拉了下她的手臂,轉身大步走出馬槽。

「你等一下,我說你先別走……」羅蝶兒在他身後大聲呼喊。

「你想要我待在那個臭氣燻天的地方?門都沒有。」他健步如飛,半刻也不停留。「你也不要打掃什麼馬槽了,以後……我的坐騎飛龍,就由你來清洗。」

眼角余光掃到自己的愛駒後,他立刻做出決定。

如果要他每天都看到她髒兮兮的樣子,還要坐在惡臭的馬槽前監督,他寧願換個法子捉弄她。

他拉著她,來到坐騎「飛龍」的旁邊。

埃德正用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向自己的主子。「公子,您……」

「看清楚了,這就是我的寶貝坐騎飛龍,你的任務就是時時刻刻都要讓它干干淨淨。不要等我要騎它的時候,才想到要幫它洗澡。」他傲慢的望向羅蝶兒。

允熾突然間皺了下眉頭。怎麼回事?他怎麼還是聞劍一股惡臭呢?

「福德,你有好好幫飛龍洗澡嗎?它身上怎麼有股奇怪的臭味?」他用衣袖掩住口鼻,嫌棄的後退一步。

「不是這匹馬身上有臭味,是你啦。」在他身後的羅蝶兒,發出幸災樂禍的嗤笑聲。

「你說什麼?」他宛如看到怪物一般斜睨著她。「本公子身上怎麼會有……臭味?」

「不是你,還會有誰?」羅蝶兒涼涼的瞥著他。

「本公子不但每日沐浴,還在營帳里焚香燻衣,衣衫全都是嶄新干淨的……你居然敢說本公子身上有……有異味?」他立刻目露凶光,神色銳利。「我看你是不想在這軍營里待下去!本公子這就說出你的大秘密--」

「你踩到那麼大一坨馬糞,怎麼會不臭?」見他步步靠近,她趕緊一手掩鼻,一手扇風,表情還充滿嫌惡。

「我踩到……」剎那間,他仿佛被人點了穴道般,定住不動。

「對啊,而且是一大坨咧。」羅蝶兒的視線掃向他的雙腳,很不厚道的竊笑不已。

「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低下頭去,他根本不敢置信,自己居然真的踩到了馬糞!

這實在是……無法忍受,也不能接受!

抬起頭,允熾氣得渾身發抖,目光如冰。

「我有好幾次都想告訴你,可是都被你打斷了。」她悄然向左邊移動。「而且那還是一坨新鮮的馬糞,所以味道也很……贊啦!」

隨著一聲肆無忌憚的大笑,羅蝶兒腳底抹油,在允熾抓狂之前開溜。

「你給我站住!你……」剛想追上去,但又實在無法忍受馬糞的味道。

允熾只能氣惱的看著她離開,大步轉身,打算回他的營房,好好清洗一下。

天啦,這個味道可能會在他的身邊縈繞三日仍不去!

這簡直……就是個惡夢!

換上了嶄新的衣袍,扔掉馬靴,允熾還是很不放心的抬起衣袖,嗅了又嗅。

臭丫頭,惹禍精,母猴子,男人婆!

自從遇到她以後,她就不斷挑戰他的忍耐極限,今日更是達到了最高點!

不行,他不能這樣被她笑完就算了。

「福德,將我剛才換下來的衣物全部焚毀,不要再讓我看到第二次。」這是他人生里最骯髒的一天,而這一切都要怪那個幸災樂禍的臭丫頭!

「羅宗堯呢?她在河邊幫飛龍洗澡嗎?」

「是,公子。」感覺到他高漲的怒火,福德嚇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出門在外,公子的衣食住行自然比不上王府里的精致,但也要力求干淨整齊。不然,回宮以後,他福德不止要被娘娘責備,恐怕日後連王府也不能待了!

允熾滿眼噴火的朝著營地外的河邊走去,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訓那丫頭,讓她知道他允熾絕對不是好惹的人。

「你有好好幫我的飛龍沖洗干淨嗎?」帶著陰沉的臉色,他出現在河邊。

正在刷馬的羅蝶兒立刻抬起眼,沖著他粲然一笑。「你換好衣裳了?看來,管馬的職務真是不錯,你都不用穿軍服呢。」

「我最後說一遍,我不是管馬的!」雙手環胸,他凶悍的眯起雙眸。

「不是就不是,你也不用這麼凶巴巴的吧?」她帶著幾分天真的笑容看著他。

「你過來一下,好不好?」

「干嘛?」看到她嘴角那抹燦爛的笑容,他心生警惕。「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與她幾番接觸後,他深深明白這丫頭惹事的本領有多高強。

「我是想讓你看看,我真的有好好的幫飛龍洗澡。」她拿起腳邊一個小水桶,笑得杏眼彎彎。

「真的有嗎?」他走近一步,傲慢的瞥向「飛龍」。

「怎麼樣?」從河邊提了水後,她的眼里帶著幾分期待與難得的乖巧。「干淨吧?」

允熾再度打量了她一番。

「你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听話了?」她不是凡事都要與他作對的嗎?

「沒有啊。」她將水桶放在腳邊,一抹羞赧涌上雙頰。「剛才……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踩到馬糞。」

「沒錯,就是因為你!」允熾模了下馬鬃,不情願的撇了下嘴角。「看來,洗得還算干淨。這應該是你做得最有模有樣的一件事了。日後,還要繼續努力。」

她既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也不是會斤斤計較的男人。

「我會的,一定會把你的馬洗得干干淨淨--」羅蝶兒欺近他身邊,清脆的嗓音倏然變得咬牙切齒。「不止是你的馬,還有你!」

她大力提起水桶,朝著他猛地傾倒而去。

「你干什麼!」允熾大喊一聲,他快速閃開,卻還是被她潑到了半桶水。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一時間,他只能極度錯愕的瞪住她。

第二次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他被這個女人弄得滿身是水!

扔掉手里的水桶,羅蝶兒一臉憤怒,雙手插腰,雙腿張開。

「它是你的坐騎對不對?那天在市集上,我就是差點被這匹馬給踩死的!」

還好她眼力不差,一眼就看出這匹馬有些眼熟,所以問了福德。

這才知道那一日害她差點命喪黃泉的,就是他的坐騎!而且馬會跑到街上來,全是因為他沒有拴緊馬繩……

「你居然任由你的坐騎當街發瘋,完全沒有盡到管理之職。難怪你當時那麼好心的救了我,原來這都是因為你才是作惡的元凶!」她憤憤不平的喊道︰「虧我還以為你不顧危險救人,是個大好人,原來你根本就是作賊心虛!」

她居然還以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而心懷感恩。

「我……就算是我的馬又怎樣?你不是安然無恙,一點傷也沒有嗎?」他略顯心虛的皺起眉,語氣還是十分傲慢。

「你、你……強詞奪理!」

「你就為了那個意外,潑了我一身水?根本是無理取鬧!」

「什麼?你說什麼?」她氣呼呼的鼓起腮幫子。「自從我遇到你開始,就沒有發生過一件好事。」

「你以為我比你好過?遇到你,我才夠倒霉呢!每次都弄得一身髒兮兮,濕答答。」他拍了拍身上的水漬,氣憤難當。

「到底誰比誰倒霉?我不止被你看光光,還差點被馬踩死。你居然……居然還敢要我清理馬槽、幫你洗馬……」

「如果不是我的話,你還在那里挑柴火、提水桶、扛沙袋。」

「難道我還要感謝你不成?」

兩人互吼的同時,想到過去種種,火氣越發上涌,怒不可遏。

「好好好,算我夠衰,遇到你這個衰神!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允熾憤怒的咬牙。

「哀神?你才是個瘟神咧!」她不甘示弱的吼回去。「每次都是你故意出現在我面前,你以為我想看到你嗎?」

「最好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今天就算我自認倒霉……以後我們見了面,也當作互不相識。」允熾發泄般地一腳踢飛一旁的水桶。

飛起的水桶嚇了羅蝶兒一大跳,她趕緊躲開,雙眸里冒出熊熊火焰。「是啊是啊,你最好記住今日的話,誰再理會誰的話,就是小狽!」

看著她倔強刁蠻的表情,他冷哼一聲。「以後,別想我再管你的事。」

「那當然!我也從來不想讓你管我的事。」她斬釘截鐵的說。

「你可以走了。」允熾牽過自己的坐騎飛龍,不再看她。雖然怒火中燒,但他也不想再與這個衰神糾纏下去了。

「走就走!」咬緊嘴唇,一股莫名的酸澀在羅蝶兒心底泛濫。

她加快腳步,越想越覺得自己很委屈。

她到底招誰惹誰了?會遇到這樣一個大爛人,大瘟神!

「壞蛋。」她咬牙怒罵了一句。

「你說什麼?」雙手插腰,允熾挑高劍眉,神情銳利。

「混蛋!」羅蝶兒忍不住又罵了一句。

「你這個女人……」

她清澈的眼里閃出憤恨的光芒,還夾帶著一些讓人模不清的委屈與酸楚。

允熾倏然一震。她那是什麼表情?

她猛然回過身去,再度大步往前走。

允熾極力壓下自己的怒火,告誡自己︰好男不和女斗。

而且還是個脾氣暴躁、性格奇差無比的惹禍精、男人婆、大衰神、母猴子……他給她起的綽號真是多到數不清。

然而,他卻連她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

說不清的挫敗感升上心頭,允熾逕自生起悶氣來。

「你們說,那個羅宗堯像不像個娘們?」

「看他打筆時軟綿無力的樣子,還真像啊。」

「有他在我們小隊,實在是太衰了!昨天也因為他的失誤,害我們被罰。」

「等一下要開始練習射弓箭,听年長的兵士說,那可辛苦了,到時候,他會不會像個娘們一樣哇哇叫啊。」

允熾從一群訓練歸來的新兵身邊走過時,恰好听到他們的對話。看來,羅宗堯在軍中的生活,並不好過。

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離開了他的保護,看她還能在軍營里待上幾天,而不被發現。

什麼保護?

他對自己生氣的皺起眉。他什麼時候保護過那個惹禍精了?她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眼前浮現出這幾日以來,與她偶然相遇時的情景︰那個丫頭的眼楮仿佛長到了頭頂上,完全對他視而不見。

一抹陰鷙從他俊俏的面龐上閃過,他的腳步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自覺的走向靶場。

「再過一段日子,你們就要出征,如果現在不好好練習,到時候就會成為敵人的箭靶,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靶場上,李副將正在大聲訓斥。

允熾輕搖羽扇,一雙邪肆帶笑的眼眸緩緩掃過整個靶場,在看到正艱難拉弓的羅蝶兒後,微挑眉宇。

「李副將,我來這里看你訓練新兵,沒有打擾到你吧?」他朗聲說道,頓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羅蝶兒自然也看到了他。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的剎那,允熾立刻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

羅蝶兒緊咬了一下嘴唇,費力的舉高弓箭。終于,「咻」的一聲,箭矢飛出。

她悄然握了下粉拳,期待著會有好的表現。

可惜箭矢在半途就已經「壽終正寢」,掉在泥地上。

允熾在靶場邊的椅上坐下,單手托腮,興味盎然的看著她遺憾又無奈的表情。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她的表現都十分差勁。

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羅蝶兒跑到一邊拚命喝水,目光卻不禁悄然瞥向允熾。

他與李副將在眾人的起哄下走到場上,兩人各拿著一把大弓,開始比射箭。

當允熾一箭命中紅心後,得意洋洋的揚起弓箭,也引來眾人一陣掌聲。

「那個臭屁的家伙到底是誰?」羅蝶兒問起身邊的戰友。

「允大人嗎?听說他是咱們將軍的好友,應該也是個什麼官……不過他總是在營區里晃悠,咱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一名下士回答了她的話。

「允大人?」她撇了下嘴角。

允熾拿著弓箭走下場時,從她身邊走過,對她視若無睹。

羅蝶兒看向他的背影,心情莫名的浮躁與不滿。

輪到她再度上靶場練習時,也不知道怎麼了,那把木弓就是不听她的使喚。她射出去的箭矢不是到處亂飛,就是在中途落地,從來沒有一次命中過靶子。

羅蝶兒沮喪的撿回自己的箭矢,發現一枝箭落在了允熾的腳邊。

硬著頭皮,她朝他走去。

允熾抬起眼,與她迎面對視了一眼後,便轉向身旁的李副將。

羅蝶兒在他面前蹲下,撿起箭矢的剎那,心口倏地疼痛了一下。

他完全無視的態度,她不是早就預料到了嗎?為何還要這麼在意呢?

「其他人回營房休息。羅宗堯,你單獨留下,再練習射靶一百次。離開前,給我把靶場打掃干淨。明日你的表現如果還是這麼差勁,就給我單獨練習一千次!」李副將威嚴的下達命令。

「是。」羅蝶兒咬緊牙關,忍住心底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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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09: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在眾人輕蔑與嘲諷的目光注視下,她獨自一人留下練習。

允熾站在場邊,並沒有跟著眾人一起離開。

他看著她一次比一次費力的拉起弓,看著她氣喘吁吁,大汗淋灕,卻還是無法掌握射箭的訣竅。

他知道自己應該無所謂的走開,然而她眼里那股倔強的堅持,卻定住了他的腳步。

「哎喲。」因為用力太猛,大弓反彈的力道十分驚人,她一個不小心,跌坐到地上。

雙手握弓的時間太久,已經完全麻木。她坐在地上,許久都無法自己站起。

垂下眼簾,悲憤的淚珠迅速盈眶。

她知道他一直都在場邊看著她,而她一點也不想讓他小看自己。

可是,越是想要好好表現,卻越是適得其反。

現在,他一定在心里譏笑她了吧……

「把手給我。」允熾傲慢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不要!」她再度用手撐地,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起身。

「你真是固執得要命。」允熾大掌一揮,輕松的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你干什麼啦……」她推開他的胸膛,卻因為重心不穩,踉蹌著又要跌倒。

他及時抱住了她的縴腰,這才穩住她的身子。

「你是不是又想弄髒我的衣服,害我跟你一起跌在泥地上?」他瞪著她。

「我哪有?」抿緊雙唇,她剛想狠狠回瞪他,不爭氣的淚卻先落了下來。

「不就是拉弓射箭,不需要這麼難過吧?」她的眼淚讓他手足無措。

「對你來說是很輕松的事,你射得那麼好……可是我……怎麼都做不到啊。」

想到這一個多月來,在軍營里的種種辛苦,她的悲傷就無法遏止。

「誰說你做不到?」她的淚水抽痛了他的心。

「不行就是不行,你也看到了,我就是這麼差勁,所以你盡避笑我好了……」她有些自暴自棄的別開眼,淚水更加肆無忌憚的滾落。

允熾抿了下薄唇,雙眉緊鎖,不由分說的拾起弓箭。「你一定可以做到。」抓住她的雙手,他強迫她一手握弓,一手握箭。

「你這是做什麼?」感覺到他溫暖的手掌包覆住她不住顫抖的小手,羅蝶兒驚詫的看著他。

他的臉上閃爍出讓人動容的認真表情,英氣的眉宇間透出決絕與堅定。

「照我說的話去做,我保證你命中靶心。」他命令的語氣,卻帶給她奇怪的安心感。「雙腿與肩同寬,手臂伸直,瞄準箭靶後,心無雜念,深吸一口氣,拉弓--放箭!」

在他沉穩有力的聲音鼓勵下,她忘了手臂的酸麻與疼痛,在他的引導下,一箭命中靶心。

羅蝶兒的心跳有剎那的停頓,接著歡快的狂跳。

「我做到了?」她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定定凝視著靶心。

「本公子說你做得到,你就一定能做到。」允熾驕傲的揚起下巴。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回過身,興奮的握住他的手。「你看到了嗎?我真的射中靶心了呢!」

燦爛的笑容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以抹興奮的嫣紅,瞬間點亮她的粉頰。

被她嘴角那抹純粹的喜悅所影響,允熾原本酷酷的表情也被微笑所代替。

「有這麼開心嗎?」不過是射中靶心罷了。

「當然了。」她忍不住搖動他的雙手。「這是我最近最開心的一刻了!全多虧了你……」

她清亮的目光直射進他深邃的黑眸里,兩人的眼神瞬間膠著在一起了。

一股輕顫同時在彼此的心里炸開來。

羅蝶兒迅速收回自己的手,愕然的看著他。

一瞬間,羞澀的紅暈布滿臉頰。

罷才那種震撼心靈的感受,到底是什麼?為何她會覺得身體發熱,心跳紊亂,呼吸也不由自主的變快了呢?

「我、我該走了。」允熾同樣也感受到了那股異樣的情緒。

帶著極度害怕與恐懼的表情,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迅速轉身,疾步走開。

只留下兀自發呆的羅蝶兒,帶著與他一樣驚恐的表情,默默佇立在原地。

允熾覺得自己肯定是生病了!

要不然,他怎麼會覺得這個身穿軍服、滿臉灰塵,只會惹是生非的蠻橫丫頭,目如秋水、面如桃花,好看到讓他情難自禁?

她的笑容,她的雙眸,還有她那張表情豐富的臉蛋……竟會讓他胸口發緊,呼吸困難,甚至心跳加速,神魂顛倒……

這……這太恐怖了,也太不可思議了!

他一定是太久未近,才會產生那樣可怕的幻覺。

所以,他一定要遠離她,遠離她,遠離她……

「匡當」一聲,不知什麼東西在他面前掉落在地上,而他差一點就要撞上一個失魂落魄的人影。

「我的晚飯!」哀號聲霎時響起。

這熟悉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允熾定楮一看,怒火又在心頭熊熊的燃燒起來。

他最不想要遇到的人,居然又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他面前。這到底是什麼孽緣?

他怎麼走到哪里,都會遇到她這個惹禍精呢?

只見羅蝶兒蹲去,想要撿起摔得粉碎的飯碗。

「不要動。」允熾一把握住她的手,在理智提醒他以前,已經出手阻止。

她茫然的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怒氣沖沖的面龐。

「是我的晚飯掉在地上,又不是你的,你干嘛生氣?」她原本好好的在走路,因為突然間想起他,才會不小心打碎飯碗。而他居然又突然出現,還一臉嫌棄的表情,這算什麼?

「如果你割傷了手怎麼辦?」允熾怒氣騰騰的斜睨著她。「你看看你,總是這麼冒冒失失、莽莽撞撞。」

「我……我……」他責備的語氣讓她一愣。

「你什麼你?先起來再說……」他拉住她的手。

「哎喲,好痛!」

「怎麼了?」允熾的眉宇蹙緊,表情顯得可怕駭人。

「我的手--」看到他凶狠的表情,她錯愕的低下頭。「也不知道怎麼了,一點力也使不上……」

深吸口氣,他的嘴唇抿成憤怒的直線,飛速將她從地上扶起,讓她坐到一旁的土堆上,一把拉高她的衣袖。

「喂,你要干嘛……」

「明天起,不要再去練習射箭了。」她白皙的手臂上,布滿了讓他全身緊繃的瘀青。

「那怎麼行呢?今天已經被副將責備了,如果明天我再表現不好,必然會受罰的……」一想到練習射箭,她的臉色就充滿惶恐與不安。

「你跟我來。」放下她的袖管,他握住了她的肩膀,強迫她起身。

「你要帶我去哪里?我還要回營房呢。」被他眼里散發出的凶狠戾氣嚇到,她有些手足無措。

「少嗦!」怒瞪她一眼後,他氣勢洶洶的轉身。

羅蝶兒第一次發現,他生氣的樣子非常可怕,她只能乖乖閉嘴。她清楚的感覺到,這一次,她最好還是不要招惹他,要不然,一定會惹上無妄之災的。

跋緊跟上他的腳步,她的心里有著說不清的志忑驚慌。

他到底……要帶她去哪里呢?

「這里就是你的營房嗎?也太華麗了吧……」屏住呼吸,睜大雙眸,羅蝶兒的嘴幾乎無法合攏。她帶著幾分虔誠與羨慕的表情,貪婪的環顧著四周。

他住的地方好大好干淨,每樣東西都奢華精致,許多物品她連名字也叫不上來呢。

「不是說肚子餓嗎?先來吃飯。」坐在檀木矮桌前,允熾大刺刺的伸長雙腿。

「這麼多好吃的?」看著滿桌子的美食,四溢的香氣讓她倒抽一口氣。「我們家過年時的飯菜,也不及這里的一半。你……你真的很有錢!」

「什麼你啊你的……要叫大人!」他站起身,勾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坐在椅凳上。「羅宗堯應該不是你的本名吧?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系?你的本名叫什麼?」

「羅宗堯是我大哥,我叫羅蝶兒。」看著滿桌美食,她立刻雙眸放光,食指大動。

「羅蝶兒?你爹娘真是取對了名字。」他挑了下劍眉,笑容里閃出幾分戲謔。

「我爹娘希望我可以像蝴蝶一樣美麗。你也這麼認為嗎?」

舉起筷子,她先夾起一大塊燒肉--太好了,有肉吃了呢!

「像蝴蝶一樣美麗?」允熾驚駭得差點跌下椅子。「我是說你喋喋不休的本事無人能及。」他可不會忘記她在市集上的精彩表現。

「我哪有?」嘴里塞滿食物,她的抗議毫無效果。「大……人,你每日都吃得這麼豐盛?」

「這哪里算豐盛?和京城相比,這些根本就是粗茶淡飯。」他不屑的撇了下嘴角。她的吃相還真是不甚雅觀啊!

「京城?原來你是京城人士……」她眼里的光芒熠熠生輝。

「京城到底是什麼樣子?听說那里的房子又大又寬敞,京城的人每天都能吃大米飯,而且天天有市集可以逛,那真是太好了,我最大的樂趣就是逛市集,看東西……」

「吃飯時不要說話!」眼看她又要開始高談闊論、胡說八道,他立刻敲了下她的腦袋。「再噦哩噦唆的說個不停,就不讓你吃了。」

跋緊咽下嘴里的飯菜,她正襟危坐的繼續吃飯。

允熾為自己倒了杯茶,剛放到嘴邊,卻發現她臉色有異。

這丫頭果然噎著了。

他不情不願的將茶杯放在她面前。「慢點吃,又沒有人會和你搶。」

「在我們家,吃飯一定要用搶的,動作稍微慢一點,就沒菜了。」她樂呵呵的笑著,一口喝干了他的茶。

「天河鎮有這麼貧苦嗎?」他的雙眉漸漸聚攏。「是不是因為那些佔山為王的山賊出沒?朝廷已經有了清剿的計劃,過沒幾日,就會派兵前往平亂。」

「才不是這樣呢!」羅蝶兒的反應異常激烈,小小的臉上全是憤慨的表情。「是因為有那些狗官的存在,百姓們才會沒有活路!狽官們欺壓鄉里,提高賦稅,壓榨百姓……這才逼得許多人上山去造反。」

「有這樣的事?」允熾微微眯起雙眸。

這和他听說的事實,好像並不一致。

「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十里八鄉問一問。當官的吃香喝辣,百姓們卻過得十分困苦。」她放下筷子,因為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胃口全失。

「就拿我家來說……去年收成不好,連生計都無法維持,官府卻還要我們繳納繁重的賦稅。沒錢繳的,官府就強佔我們的農田和土地,不讓我們繼續耕作。我哥他帶著一大群人去官府講理,卻被抓進了大牢。」

喉間一陣哽咽,羅蝶兒悲憤的咬緊嘴唇,淚水止不住的悄然滾落。

「還有這樣的事?」允熾目光一凜。

「我娘她變賣了家里所有的東西,跟鄉親們東湊西湊,才好不容易湊出五兩銀子,送進官府里去贖出我哥……像你這樣的有錢人,是不會知道我們窮人過的,到底是怎樣的日子……」抬起衣袖,她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努力平息自己的悲傷。

「你哥就是羅宗堯?那麼你是代兄前來從軍的嘍?」一抹深不可測的光芒掠過允熾的眼。「這到底是為什麼?他為何自己不來?」

「我哥他……」揚起睫毛,她突然間欲言又止。「他不在家……官府挨家挨戶抓壯丁來從軍,人數還是不夠,就要求我們每家必須選出一名壯丁,不然的話,就全家抓去當苦役……」

「朝廷不是規定,五戶人家只要選出一名壯丁從軍就行了嗎?」她的話令允熾感到震驚。

「朝廷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在我們天河鎮里,就是這麼規定的。」她咽下喉間升起的酸楚,聲音微微顫抖。「許多鄉親因此而逃走,可是我娘她體弱多病,弟弟妹妹又都很小,哥哥又不在……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所以你就假扮你哥哥。」他終于明白了前因後果。

早就知道在她女扮男裝、前來從軍的背後,一定會有什麼無奈的理由。卻沒想到,是被官府所迫。

看著她淚水盈盈的無助模樣,他的心髒倏地揪緊。

「要不然怎麼辦?難道看著全家都披抓去當苦力嗎?」她憤憤不平的想要擦干眼角的淚水,卻發現眼淚如斷線珍珠般,不斷的滾落。

「你先別哭了。」她的淚水讓他心煩意亂。「快點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來到軍營後,我每日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就怕被揭穿了身份,會連累全家……」她依然低垂著眼簾,呢喃著。「現在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娘的病有沒有好一些,弟妹們有沒有吃飽穿暖,有沒有和我哥聯絡上……」

想到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還有對親人們的思念,她的悲傷瞬間蔓延開來。

允熾站起身,帶著焦躁的表情走到她身邊。

「羅蝶兒,我命令你不要哭了!」她的哭聲和那些哀淒的話語,莫名刺痛了他的心。

「你命令我?你憑什麼命令我啊!」他的話又引起了她心底的一些回憶,眼淚越發瘋狂的滾落。「我只是想去湖里洗個澡,卻莫名其妙的遇到你,被你調戲和輕薄,不但被你發現了身份,還要受你威脅……」想到他種種惡質的行為,她不覺悲從中來。

「什麼調戲和輕薄?我哪有?」他惱怒的聚攏眉峰。

「你怎麼沒有?你不止把我看光光,還說什麼洗衣板、男人婆……」

「那些話只是隨便說說……」他倏地抿緊嘴唇,眉宇緊鎖。

「有的時候,我覺得你對我很好。可有的時候,你又忽然不理人了,你……自從我遇到你以後,你總是欺負我,捉弄我……」她委屈的大哭起來。

「就好像今日這樣,不但裝作不認識我,看我在靶場出糗被罵,你還幸災樂禍……」她用控訴的淚眼凝向他。

「這能怪我嗎?」他將她一把拉了起來,仔細的審視著她。「你也說過,不要我管你的事……」

她眼里的那份脆弱與失望,引起他心底的不舍與憐惜,甚至還有一絲小小的自責。

他的確曾經以捉弄她為樂……

「怎麼不怪你?就是你……總是欺負我!用我的身份來威脅我,強迫我當你的苦力……忽然對我很好很好,又忽然不理不睬,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嘛……」她難過的嘟起紅唇,晶瑩的淚珠大顆大顆的從臉頰上滑落。

「好了好了,我承認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伸出手去,他焦躁的想要擦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卻惹來她更多的眼淚。

她的眼淚仿佛驚雷一般,在他心里一顆顆爆開,引起他更多莫名的心痛。

生平第一次,允熾感到無能為力。

要怎麼樣,才能止住她的悲傷,讓她不再哭泣呢?

低下頭去,他輕柔的吻住了她滾落的淚珠。

她錯愕的揚起睫毛,小嘴微張,眼神里充滿了楚楚可憐的淚光。

允熾的嘴唇自然的從她的臉頰滑落,輕盈的落在了她微張的紅唇之上,也將她滾燙的眼淚含進了嘴里。

羅蝶兒茫然的睜大雙眸,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手足無措。

允熾加重了手臂的力量,將她整個緊擁在胸前,一手牢牢的穩住她的頭,不讓她躲開。

「傻丫頭,這個時候應該閉上眼。」

他的目光深邃,融化了她的心,她乖乖的听了他的話。

當他再一次親吻上她顫抖的雙唇時,她緊緊閉上了雙眸。

心底掠過一陣從未感受過的巨大震撼,天旋地轉般的暈眩立刻排山倒海的洶涌而來,剎那間帶走了羅蝶兒所有的理智。

他的吻綿長有力,更帶著一種呵護與疼愛。

她無法思考,無法移動,只能跟隨著他的節奏,不斷的沉淪……

「你要帶我去哪里?」直到被抱上允熾的坐騎飛龍,羅蝶兒才終于抬起頭來大聲抗議。

「明日是中秋節,所以我放你一天假。你難道不想回家嗎?」允熾縴長的手指滑過她的手背,丟給她一個理所當然的微笑。

羅蝶兒立刻羞赧滿面的垂下臉頰,紅彤彤的臉蛋上浮現出陣陣尷尬。

天啦,她居然讓他親了自己!而且還不止一次……

「我當然想回家。可是……這樣不會違反軍營的規定嗎?」

若不是想到家人,她也不會脆弱哭泣,而給了他那樣的可乘之機。

「我讓你回家,你就可以回家。」允熾帶著桀騖不馴的笑容,跨上馬背,將她摟在胸前。

「大人,你不能……如果讓別人看到怎麼辦?」羅蝶兒慌張轉身,卻在看到他眼里充滿魅惑的光芒後,再度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大家都在校場上練功,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抓住她亂揮的小手,他笑笑的挑起眉。「你乖乖坐好,只要離開營地,就不會被人看到了。」

靠在他結實的胸膛前,她頓時口干舌燥,渾身緊繃。

允熾隨意的目光掃過她嬌羞的側顏,低頭啄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你、你怎麼能……」她倉惶回頭,卻看到他笑得一臉得意。

「怎麼了?我不能親你嗎?」一手牽住韁繩,一手抱住她不盈一握的縴腰,他眼里透出狡點的光。「那我們就等夜深人靜、我們獨處之時再說好了……」

「放開你的手,你這個大色鬼!」羅蝶兒的臉蛋如著火一般滾滾發燙,她激烈掙扎,想要掙月兌他的祿山之爪。

「駕!」允熾一聲令下,飛龍立刻抬步起跑。

突然而來的沖擊力讓羅蝶兒險些掉下馬,她害怕的回摟住他的身體。

「天色未晚,你就投懷送抱了?」摟緊她的縴腰,他投給她曖昧的一瞥。

「你胡說什麼!」雖然怒在心頭,卻又不敢放開他。

「只要你坐好,就不會掉下去。」強迫她靠近自己的胸膛,他熱熱的呼吸從她耳邊輕拂而過。「如果稱再亂動,我不保證會做出更多逾禮之舉。」允熾的唇幾乎貼在她潔白如玉的頸項上。

「你別亂來!」在馬匹飛奔之中,她當然不敢再次亂動。

「這樣才乖。」他表情邪肆的瞅著她小嘴微嘟的負氣模樣。

他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也喜歡看她嬌羞逃避的樣子,更喜歡看到她雙眸里,閃爍出的興奮光芒……他居然會為了這樣的野丫頭而神魂顛倒,這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不過,既然他的心告訴他,他想要她,那他就絕對不會收手。

「你逃不掉的,知道嗎?」迎風狂奔的時候,他在她的耳邊說出誓言。

因為與他如此靠近而心思恍惚的羅蝶兒,只是張大她迷蒙的雙眸,呆呆的回頭看著他。

「你說什麼?」

「我說……」他俊美的面龐不斷向她靠近,飛揚的眉眼照射出掠奪的精光。「你是我的。」

他再一次吻住了她的櫻唇,霸氣的向她宣告他的決心與所有權。

她是他的,絕對!

羅蝶兒不太明白允熾為什麼要她領著他,走訪那麼多的街坊鄰居,還一直東問西問,問了許多奇怪的問題。

他到底想干什麼呢?

她感到疑惑不解,但也不敢隨意忤逆他的要求。

如果她不答應的話,她很怕他又會突然親她的小嘴。

那也太讓人感到害羞了……如果讓弟妹或者娘親看到,該怎麼辦?

「大人,你以後千萬不能再那樣偷親我了--那是不對的!」從最後一個鄰居家走出後,羅蝶兒終于鼓起勇氣,收起羞澀,異常嚴肅的站在他面前說道。

「有什麼不對?你不喜歡?」允熾的俊臉立刻湊到她面前,眨動的雙眸里射出不解的困惑。「不是啊……我覺得你明明一點也不討厭,甚至和我一樣沉迷其中。為什麼以後不可以?」

「允大人!」她大喊一聲,焦慮的四處張望,深怕突然有人听到他們的對話。

「你在說什麼啊?那樣做當然不可以,你又不是我的夫君。我們絕對不能……」

「誰說只有夫妻才能那樣?我喜歡,不就行了嗎?」他傲慢的打斷她的話。

「這種事不是你喜歡就可以啦!」她頓時有些茫然。「總之就是不可以……」

「只要你情我願就行了。」他拍了下她的腦袋。「你不要胡思亂想些有的沒有的,以你單純的心思,可能會因此而晚上睡不著覺。」

「我已經因為你而睡不著覺了。」話一出口,她的臉上立刻緋紅一片。「大人,你不要每次都無視我的話,故意欺負我好不好?」

照他那麼說,只要他們兩人願意,就可以隨便……隨便親嘴了嗎?

好像不是這樣的啊……那種事,不是只有夫妻才能做的嗎?

「是你提出了無理要求,我才說出我的看法。」聳聳肩膀,他牽起她的手。「快點回家去吧,你娘還等著你回去吃飯呢。」

「我無理?你……明明是你輕薄我在先。」她俏臉通紅,氣得直跺腳。

「我先聲明,那可不算輕薄。」抓緊她的小手,他眼里透出一股邪氣的笑意,目光湛然有神。

「那不算輕薄,算什麼……」在他迫人的注視下,她莫名的心跳加速。

「以後,你就會明白了。」他促狹的笑了笑。「總有一天……」

這丫頭對于男女之事懵懂無知,他也不想立刻點破。看她那副茫然不解的迷糊樣,讓他樂在其中,心情舒暢。

羅蝶兒歪斜著腦袋,胸口處倏地緊縮了一下。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似懂非懂的望著他。

「可以走了嗎?」他眸光深邃的回視著她。

她猶豫的眨著大眼。「其實,我的確不太討厭你,那樣對我……」深吸口氣,羅蝶兒的臉蛋通紅一片。「可是,那並不是因為我是個輕浮的女子。如果是其他的人,我絕對無法接受!」

「我知道。」伸出手,他又握住了她另一只手。「你的嘴唇,只有我能踫。」邊說邊俯低身體,晶亮的眸光直看進她閃爍的眼底。

眨動著清澈大眼,他如此突然的靠近,讓她無法動彈。他雙眸所散發出的陣陣魔力,她根本無力抗拒。

「你是我的……」允熾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臉頰,帶起心底的暖意。

她很自然的輕閉雙眸,雙唇微啟。

「走吧!」他的薄唇猝然停在她的嘴邊,促狹的微微一笑。

允熾直起身,滿意的看著她意亂情迷的嬌俏模樣。

這丫頭,看來已經完全被他的魅力給迷住了!

羅蝶兒突然間明白,他再一次耍了她!

張開眼,帶著憤憤不滿的羞赧表情,她用力瞪他一眼。

那個擾得她芳心難安的罪魁禍首,卻只是帶著無辜又傲慢的表情,如往常一樣露出輕松愜意的慵懶笑容。

「你今日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我帶你拜訪左鄰右舍呢?你為何問了那麼多關于官府和稅賦的問題?還要我隱瞞住你是官爺的身份!」她轉移話題,不再想著那些羞人的事。

「我只是想知道,為何壯丁的人數會不夠?這天河鎮附近的年輕壯丁,都去了哪里?」他的回答雲淡風輕,卻透出一股犀利。

她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尷尬。「那個,大家都出外去討生活了吧……」她的眼神飄移不定。

允熾並未忽視她眼里閃爍著的不安,但他並未繼續追問。

他輕摟住她的縴腰,丟給她一抹攝魂奪魄的微笑。

牽著她的手,他們一起朝羅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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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二姐,這塊雞肉真的要給我嗎?」羅家小妹抬起一臉幸福的小臉蛋,開心的吃下最後一塊雞肉。

「二姐,你和大哥不在家的日子,娘和小妹都由我來保護。我會下田干活,砍柴生火,所以你不要擔心我們!」羅家三弟舉起消瘦的手臂,稚氣的臉上透露出靦腆的笑容。

「二姐不在家的日子,辛苦你們了。」羅蝶兒強忍住眼里的苦澀,滿臉笑容的面對著弟妹。

「允公子,我們蓬門小戶,沒什麼好東西可以招待,也不知道飯菜是否合您的胃口……」羅蝶兒的母親雖然臉色蒼白,表情卻十分溫柔和藹。

允熾看著桌子上簡單的三菜一湯,就算是中秋節這樣的大節日,桌上也只有一些野菜、小蔥拌豆腐、蛋花湯與半只土雞。

「很豐盛,味道也很好。」他咽下最後幾口糙米飯,親切的一笑。

羅蝶兒對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她很清楚對于他來說,他們家的飯菜是多麼的糟糕。

吃完飯後,羅蝶兒幫著她娘洗碗收拾,允熾則與她的家人聊天吃月餅,也听說了許多關于羅蝶兒的趣聞。

羅蝶兒洗完一個香噴噴的澡後,看到允熾正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的長凳上,輕搖羽扇,抬頭賞月。

「鄉下入睡得比較早,我娘和弟妹都已經睡下了吧?」她幫娘做完家事後,才去沐浴包衣。

听到她清脆的聲音,允熾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剎那間,他眼前為之一亮。

換上紅色襦裙的她,清新自然,嫵媚天生,純真間有一股說不出的爛漫風情。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胃會不會不舒服?我知道那些食物對你來說,有多麼的難以下咽……」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臉。

「沒有,真的很好吃!」允熾的胃的確有些不適的翻滾,但他卻滿眼笑意。「看到你們一家和樂融融,互相幫助的樣子,讓我感到很溫暖。」

她走到他身邊坐下,第一次發現他也有著善解人意的一面。

她悄然凝視著他凝望月亮的側面,他的眉眼極其好看,眉角微微向上揚起,狹長的鳳目透出似笑非笑的光芒。

兩朵紅暈悄然浮上雙頰。靜謐的滿月之夜,與他並肩而坐,讓她越發感覺到他勾人心弦的強大魅力。

「不準這麼看我。」突然間,一道凌厲中透著戲謔的奪人目光向她直射而來。「你這樣看著我,會讓我有感覺。」

「什麼感覺?」她傻傻回視著他,因為他的注視,感到心髒怦怦直跳。

「感覺你在勾引我嘍。」他摟住她的脖子。

「什麼……」勾引?這話從何說起?

羅蝶兒愕然的張大小嘴,氣惱的對他揮出一拳。

「你再說輕薄我的話,我就打爛你的鼻子。」

「好野蠻。」允熾愉快的咧嘴一笑。「這才像你嘛。剛才突然間變得溫柔,讓我好不習慣啊。」

他可不想讓這個丫頭,看出他被她清新甜美的女子裝扮給迷昏了頭。

「大壞蛋,你就只會欺負我。」她趁他不備,一拳打中他的肚子。

「哎喲。」允熾狀似痛苦的彎下腰。

「你別裝了啦,快起來。」她帶著狐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走向他。

「真的很痛。」他俊美的五官因為疼痛而皺成一團。

「什麼男人嘛,居然會被女人打得哇哇叫!」她嘴里抱怨著,但還是伸出手去扶住了他的肩膀。「到底怎麼樣了?我也沒有很大力……」

「難怪你能代兄從軍,你有著不輸男子的力氣。」他反手一勾,將她擁進自己懷抱。

「原來你是裝的!」早知道他詭計多端,可她每次還是都會輕易上當。

「你好香。」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氣,十分好聞。

「你……不正經!快放開我啦,如果被我家人看到怎麼辦?」她在他的懷里略微掙扎。

「他們都睡下了。」他擁著她,繼續坐在長凳上賞月。「你看,今晚的月色是不是很美?」

苞著他一起仰起頭,她愉快的深吸口氣。「原本以為今年的中秋節,一定不能和家人共度了,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機會。」

「那你要謝謝我才對。」他趕緊邀功。

「是啊是啊,我不謝你還能謝誰?」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掠過一抹溫柔的笑靨。「你這位大公子,有時候還真像個小孩子一樣呢。」

「你居然敢對著英明神武的本公子說出這樣的話?」他收緊雙臂,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覺到我的肩膀有多麼寬厚了吧?」

「你這個人……耍賴的功夫也是一流的。」她嘆了口氣。「以前,我爹在世的時候,他常說,月圓人團圓,中秋節家人一定要團聚才行。可惜今年,我哥不在家。而明年的中秋,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來……」

「看得出來,你們家人的感情很好。」一絲溫柔滲進他閃亮的眼里。

「我們家雖然很窮,但一直以來我們都生活得很開心,不會因為家里窮,就整日唉聲嘆氣,怨天尤人。我爹常說,知足者常樂。」她抬起頭,一抹淡淡的哀愁籠上臉龐。

「所以你才會開朗過頭,蠻橫到了極點。」他揶揄的望著她。

「也許真是這樣。」原本以為她會立刻抗議,卻沒想到她只是淡笑著低下頭。「我學不來那些女孩子的溫柔舉止,再加上家人的縱容,我也知道自己行為粗魯,一點也不像個女孩子。」

「可我覺得那樣很好啊。」感受到她的失落,他立即為她打氣。「你有活力,不扭捏做作,很直爽。」

「我看在你眼里是很天真好騙,隨時任你欺負。」原來他根本沒有將她當成女孩子,所以才會那樣毫不正經的對待她嗎?

「我難得夸你,你一定要跟我抬杠?」敲了下她的腦袋,他的笑容充滿陽光。

伸長雙腿,允熾愜意的仰首看著滿天繁星。

有很長的時間,他沒有像今日這樣放空心思,只是享受著微風拂面的感覺。

「明日我們就要走了……」羅蝶兒環顧四周,年久失修的房子和冷清的小院,處處都透著幾分淒涼。「我真想為家人做些什麼。馬上就要入冬了,家里的被子全都破了洞,弟妹的衣服上也有好幾個補丁……」

她吸了吸翹鼻,突然間,一陣悲涼感襲上心頭。

「以前爹在世的時候,家計還勉強可以維持,可是現在……大哥和我都不在娘的身邊,今年的冬天,也不知道要怎麼度過。如果大風把屋頂吹翻了怎麼辦?如果下雨天,屋里漏水又該怎麼辦?也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柴火可以生火取暖……」

一抹淚光悄然從眼里泛出,她用力眨動雙眸,不想讓他看到她脆弱的樣子。

「對不起,讓你听我發牢騷,你一定覺得我很沒用吧?」

「沒有。」搖了搖頭,他凝視著她的目光平和而專注。

在她開朗樂觀的背後,隱藏了許多的落寞與憂慮,但她一直都用微笑與堅強來面對,不被貧困的現狀所打倒。

「你所在意的這些事,我都不會讓它發生。」握住她的雙肩,他的目光射進她晶瑩的大眼里。「從現在起,你和你的家人,由我來守護。所以,你什麼也不用擔心。」

月光下,他臉上的輪廓清晰分明,他的目光湛然有神,甚至充滿了溫暖,莫名震撼了她的心靈。

「你……」她嘴唇微顫。「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總是和你作對,與你頂嘴,還老是給你惹麻煩,甚至潑了你一身水……」

「你也知道你對我很壞嗎?」他邪氣的笑容里透出幾分溫柔的情意。「因為我不想看到你不開心,因為我習慣了你與我斗氣時的跋扈與囂張,習慣那個自尊心超強、總是不肯認輸的母猴子。」

羅蝶兒很認真的與他對視,心微微揪緊。

自從她被迫代兄從軍後,她以為,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必須獨自承擔,再也不會有人為她解憂月兌困。未來的日子,一定充滿悲慘。

然而,他出現了。一臉的傲慢,說話也絲毫不留情面,總是與她爭執不休,惹她生氣……但在關鍵時刻,卻會幫她度過難關。

「總之,因為有你在,我這次的軍中行才不至于無聊。如果你不開心了,那麼誰來逗我笑呢?」他挑釁的揚起眉,笑意盎然的眼里,涌動著寵愛的光芒。「所以你的事,我當然管定了!」

「你、你又叫我母猴子……」面對著眼前的他,有股說不清楚的疼痛,在心底爆發開來。

「那……不然這樣,你是母猴子,我是公猴子。我們正好湊成一對,誰也不用笑話誰。」允熾伸出手去,拂過她柔女敕的面頰,對她咧嘴一笑。

「好……」她原本想要好好的笑話他這個公猴子一番,卻發現喉間一緊,眼淚無聲的涌出眼眶。

她發現,自己好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哪怕只是這樣看著他,就覺得心滿意足。

但如果有一天,她要和他分開了,該怎麼辦?

如果有一天,他不會像這樣在她身邊調侃她、戲弄她、幫助她、關心她了,又該怎麼辦?

「傻丫頭,就算很感動,也不用哭啊!」允熾手忙腳亂的擦去她的眼淚。「如果你不想當母猴子,那也沒關系。你告訴我,你想當什麼?要不然……母鳳凰怎麼樣?」

「鳳凰哪里有分公母的啦……」她在破涕為笑的剎那間,撲進了他的懷抱里。

羅蝶兒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用力抱住他寬闊的肩膀,淚水不受控制的決堤而出,在他胸前肆意的橫流。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到如此依依不舍,如此心酸難過。

彼不得什麼禮教廉恥,她不想松開自己的手,不想與他有片刻的分離。

允熾的表情在瞬間變得愕然,她將他抱得那麼緊,緊到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一貫高傲的眼神漸漸軟化,閃爍出了溫柔與寵溺的光芒。

他的手指輕刷過她如雲的秀發,輕撫著她不斷輕顫的身軀,然後回擁住她。

她的眼淚和她無聲的依戀,如熱流般燙進他的心底深處。

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逃不掉了。

他的心,已經被眼前這個蠻橫又脆弱的小女子,抓得緊緊的,再也無法松開。

一大早,羅大娘拉住女兒的手,說著心事。

「蝶兒,允公子他的確是個好人。不過……娘覺得你還是不要和他過于親近,像他那樣的富貴公子,是不會看上你這樣的鄉下丫頭的。娘不希望你到時候心碎難過……」

「娘,你為何這麼說?我和他……他只是我軍中的長官,因為發現我的秘密,所以願意幫助我而已。我和他……沒什麼……」羅蝶兒立刻垂下眼,滿臉通紅。

「沒什麼嗎?昨夜娘都看到了……」羅大娘長長的嘆了口氣。「如果我們家境更好一些,你也許還有那個福氣。可我看那個允公子一臉天生的貴氣,他應該不是平常之人。」

「娘,你都看到了?」羅蝶兒一陣心煩意亂。

其實,昨夜她也是一夜未眠。想著允熾,想著自己,想了許多許多的事……卻還是毫無頭緒。

「你哥他現在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到底過得好不好?雖然前幾日,他托人給家里送來一封信,說再過不久,就要接我們全家走……可娘真的很替他擔心。」握緊女兒的小手,羅大娘滿臉憂愁。

一提起大哥,羅蝶兒的心一凜。「娘,你不必太過擔心。大哥他……經過上次那件事後,他應該不會再莽撞行事了。」

「從那件事之後,你哥他就非常痛恨那些貪官污吏。娘怎麼能不擔心呢?他這一走,也不知是在做什麼?」

羅蝶兒心慌意亂的垂下眼。

必于大哥的事,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對娘坦白。其實,她知道大哥去了哪里,在干什麼……

「娘,二姐,昨日的那個公子哥哥,怎麼不在大哥房里了?被子都疊得整整齊齊,人卻不見了。」三弟一臉困惑的跑進房里。

「他走了?」羅蝶兒的臉色變得沮喪,失望的情緒掠過心頭。

他素有潔癖,對于衣食住行全都十分講究。昨夜已經紆尊降貴的和他們一起吃飯,她怎麼能夠指望,他會真的在她家暫住一晚呢?

他一定是無法忍受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所以連聲招呼也不打,連夜離開了。

娘的話果然是對的。她和他之間的差距太大,他遙遠得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她不能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奢望了!

「三弟,去叫小妹過來吃飯,二姐和你們一起吃完早餐再走……」打起精神,她拍了拍弟弟的腦袋。

「娘,二姐,三哥……你們快出來看看!」門外,羅家小妹歡快的大喊著。

「怎麼了?」羅蝶兒率先跑出門。

院子正中央,允熾正悠然自得的手搖羽扇,一臉的容光煥發,嘴角噙著一抹風度翩翩的淺笑。

羅蝶兒瞪圓翦水大眼,意外的不是他的出現,而是看到他身後那些正源源不斷被人搬進院子里的東西。


「這些……都是什麼?」狹窄的院子,剎那間就被大箱子堆滿了。

「福德,和羅姑娘說一下,這里都有些什麼東西。」允熾洋洋得意的走向她。「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

「稟告羅姑娘--」猝然間看到羅蝶兒,福德大大震驚了一下。「那個……」

「福德,快說啊!」允熾的目光霎時嚴厲了起來。

「是,公子。」福德趕緊低眉斂目。「這幾箱都是上等的床褥和冬衣。外面還有一箱布料,十石稻米,以及一車的木柴與炭火。小的還從泉州請了名大夫來給羅大娘看病,明日應該就會到了。至于人參鹿茸這些藥材,也在加緊采購中……」

「還有這院子的里里外外,都盡快給我修繕一番。特別是屋宇牆壁,不能有一絲疏漏!」允熾氣宇軒昂的命令。

「遵命,公子爺!」

「這一切都是給我們的?」羅蝶兒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住不斷亂跳的心。「不、不行,我不能收下!這些都太貴重了,絕對不行!」跑到允熾的面前,她雙手插腰,秀眉緊蹙。

「這根本就沒什麼。」允熾卻笑得一臉輕松。「如果還缺少什麼東西,你們可以告訴福德。」

「這算什麼?允大人!」她緊咬住下唇,眼里閃過委屈的倔強。「我們家固然很窮,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接受你的可憐與施舍。」她最不願意的,就是接受他的救濟!

「你先別急。」他伸出羽扇,擋在她的面前。「這可不是白白送給你們的。」

她一臉疑惑。「那……到底是怎樣?」

「本公子說過的話,羅姑娘難道忘記了?」他目光炯炯的直視著她。

「我當然記得……」他說過要守護她和她的家人。「但我不是為了這些東西才和你說那些話的……」她的心微微揪緊。

就算他們之間有著雲泥之別,她也不要讓他以為她只是貪圖他的錢財。

「你大哥羅宗堯在軍營里表現很好,也和本公子十分投緣。所以,從今日起,本公子就破格提拔他為我的侍童。侍童的工作十分辛苦,所以這些,全是他應得的獎賞。」允熾好整以暇的挑高眉宇,眼里閃過促狹的精光。

「什麼侍童?」皺起眉,她茫然以對。

在軍營里的人又不是她大哥,這麼說……他是要她當他的侍童?

「你大哥專心為本公子辦事,自然無暇顧及家里。我為他照顧一下他的家人,也無可厚非。」允熾的臉上浮現出無須多說的表情,轉身看向同樣目瞪口呆的羅大娘。

「羅大娘,你不要覺得有負擔。我答應過羅宗堯要好好照顧你們,就一定要辦到。如果不想讓本公子成為背信棄義之人,就請你接受這一切。」

「可是,這、這太貴重了……」羅大娘顯得左右為難。

「時辰不早,本公子也要回軍營去了。羅大娘、羅姑娘、三弟、小妹,我們後會有期。」他灑月兌的揮了揮手,也不理睬羅蝶兒質問的目光,逕自離開。

羅蝶兒僵在原地,看著眼前越堆越高的東西,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到底該不該接受?他說的那個什麼侍童,又是什麼?

懷著滿月復的狐疑,她無奈的嘆了口氣。

「羅宗堯,原來你和你妹妹是雙胞兄妹啊。剛才在你們家,真的嚇了我一大跳呢!還以為你是個娘們……你們真的長得一模一樣!」福德不疑有他,樂呵呵的看著回到軍營後的羅蝶兒。

「福德大哥,侍童到底是干什麼的?」羅蝶兒憂心忡忡的跟在福德身邊。從現在起,她的職務就變成了允熾的侍童了。

「簡單的說,就是伺候我們公子的衣食住行。公子要什麼就給什麼,公子說什麼就听。不要惹公子生氣,讓他保持好心情,我們也就盡到本分了。」

羅蝶兒立刻臉色蒼白。「那……這些事為什麼要我去做?」她是來這里從軍當兵的,又不是來做他的奴僕。

埃德吸了吸鼻子。「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羅兄弟……」

說著說著,他勾住了羅蝶兒的肩膀。「我悄悄告訴你,咱們家公子可不是普通人。跟著他,保管你以後吃香喝辣……哎喲……」福德驚呼一聲,撫著自己被人大力拍打的手腕哀號。

允熾陰沉著一張臉出現在他們身後,目光冰冷的瞪著福德。

「你在干嘛?」

「小人……小人……」他在干嘛?福德被允熾眼里熊熊燃燒的怒火給嚇到,口吃得說不清話。

「若再讓我看到你對她毛手毛腳,我就要你好看。」冰冷的說完後,他拉住羅蝶兒的手腕。「你跟我來。」

「大人,我還要去給你打水洗臉……」羅蝶兒緊盯著他緊繃的臉,不明白他何以這麼生氣。

將她拉進他的營帳後,他立刻雙手環胸,表情陰騖。

「羅蝶兒,如果再讓我看到你和其他男人勾肩搭背的話,你就立刻給我卷鋪蓋走人。」

「喂,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和福德大哥根本就沒有勾肩搭背……」

「總之就是不可以!」他惡狠狠的看著她。

「莫名其妙。」她委屈的抿緊紅唇。「你讓我做你的侍童,就是可以像這樣,隨時隨地的欺負我,是不是?」

「這就是你能想到的理由?」允熾的神色更顯憤怒。

「要不然,你把我放在你身邊干什麼?」難道還會有其他理由嗎?

抬起小臉,她眨動著迷蒙無辜的大眼,直勾勾的看著他。

「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允熾滿眼噴火的走向她。她是故意裝傻,還是真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他可是瑞親王啊,什麼時候開始,會為了一個女子如此費盡心思了?而她居然毫不留情,還以為他不安好心?

羅蝶兒嚇得往後直退。「大人,我不是故意要和你頂嘴的,你……」

「我把你留在我身邊,是因為可以時時刻刻看到你!免得你到處惹是生非,遭遇到危險,如果到時候我不在你身邊,誰幫你收拾爛攤子?誰來保護你?」他氣呼呼的揚起高傲的眉宇。

「你是為了我才……」心口處猛然緊縮了一下。他的話,讓她始料未及,也讓她心髒直跳。

「你什麼你?要叫大人,記得嗎?」他雙手插腰,氣勢洶洶的站在她面前。「別說廢話了,快點伺候本公子沐浴包衣,一天下來,髒死了!你去給我打水來!」

懊死,不知不覺間,他被她氣得說出了真話!

如果因此被這小丫頭看不起,那該怎麼辦?

羅蝶兒張大水汪汪的雙眸,望著他桀騖不馴、英俊非凡的面龐。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呢?

他是為了保護她,才把她留在身邊的?

他要她去打水又是為了什麼?難道他要……要她伺候他沐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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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羅蝶兒雙手不住的顫抖,雙頰更是一片酡紅。她緊緊閉上雙眸,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愣在那里干什麼?快點過來幫本公子擦背。」透明的薄紗帷幔後面,允熾正愜意的坐在煙霧繚繞的大浴桶里,嘴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痕。

「擦背?」她的身體如遭雷擊般震動了下。「你少做夢,我怎麼可能……」

「你是我的侍童,這是你的工作。」他一臉的理所當然。「你不想干?」

她的眼楮微微張開一條縫隙。「我們男女有別,你怎麼能讓我……」

「你不想過來,我只好抓你過來了。」他假裝要起身。「第一天上工你就怠忽職守,太不認真了吧?」

「你別動!」她嚇得趕緊以手掩眼,尖叫著後退。

允熾悠閑的再度沒入煙霧里,表情充滿興味。

羅蝶兒屏住呼吸,鼓起勇氣,一把抓起浴巾,大步走進帷幔內。

「既然是我的工作,我會好好完成。但是,如果你有什麼其他想法……或者做出一些讓我無法接受的舉動,我一定、一定會把你……」她在剎那間語塞了。

允熾戲謔的開口道︰「你要把我怎麼樣?現在我全身赤果,豈不是任你宰割?」

「你胡說什麼!」她再度靠近了他一點。「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要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動作快一點,不然水要涼了,磨磨蹭蹭的,你到底在干嘛?」允熾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要做就好好做,不要老是想著偷懶。」

「誰偷懶了?你少胡說。」他縴長的手指刷過她的手背,讓她的心髒一陣陣急跳。

羅蝶兒跺了跺腳,在浴桶前彎下腰。「大人……你先轉過身去。」

「如果我不轉身呢?」瞧了一眼她酡紅的雙頰,他的臉上閃過促狹。

「你根本就不想讓我給你擦背,你在耍我是不是?」她氣嘟嘟的噘起嘴。「你再這麼不正經,我才不要當你的侍童呢。我寧願和大家一起上山去訓練,你……」

「好啦好啦,我已經轉過身了。」他也不能逼她太緊,她那倔脾氣一來,說不定真的丟下他不管了。

到時候,不就欣賞不到她又羞又窘、滿臉紅霞的可愛模樣了?

羅蝶兒這才不情不願地伸出手--雙眸眯成細細的一條縫,悄然瞥向他肌肉糾結,形態美好的背脊。

剎那間,她的喉間一陣發緊,心里小鹿亂撞,呼吸急促,情難自抑。

「本公子的身材不錯吧?」允熾閑適的轉過身,朝她眨動俏皮的雙眸。

「你說什麼?我听不懂……」她深吸口氣,怯生生的伸出手去,趕緊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上。

「大力一點。」感覺到她遲疑的輕觸,他的聲音微微變得沙啞。

薄薄的浴巾絲毫抵擋不了他肌膚的熱度,每移動一下,她都可以深刻的感受到他光滑的肌理。

羅蝶兒的手指不斷的顫抖。

她努力不讓自己專注在他赤果的身體上。「我、我問你……你要我做你的侍童,真的只是怕我惹麻煩嗎?」

「怎麼?做我的侍童不好嗎?」他不悅的抿緊雙唇。感受到她的柔荑正在輕觸自己的身體這讓允熾的神經緊繃了起來。

「讓我做這樣的事,還問我是不是很好……」她埋怨的低語了一句。

「你又在嘀咕些什麼?以後,在我面前,不準有任何的隱瞞!」她手掌的溫度熨貼在他背脊的中心點上,引起他一陣顫栗。「你不當我的侍童,難道喜歡日曬雨淋,每日練兵不成?」

羅蝶兒很認真的緊鎖秀眉,思考了起來--比起辛苦又令人提心吊膽的操練,她更喜歡在這里服侍他洗澡嗎?

羞赧感瞬間涌上心頭,她的臉頰越發燒得通紅。

「我也不知道耶……」她很努力的思索,然而心思卻宛如亂麻。恍惚間,她的小手沿著他的背肌不斷向下。

「羅蝶兒!放、開、你、的、手!」允熾忍耐的聲音從齒縫里進出。

「什麼?」她的小手已經停留在水中,眨動長長的睫毛,顯得茫然。

「你到底在模哪里?」允熾屏住呼吸,憤怒的回頭。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手正在做什麼?

「啊?」羅蝶兒目光倉惶的望進水里。

心髒在剎那間停止了跳動。

天啦,她的手正放在他……腰線以下的臀部上!

猛然丟開手里的浴巾,她驚恐的瞪大雙眼,雙腿軟弱無力,身體也在不住的顫抖。

她、她怎麼能……踫到他的那個地方?實在是太羞人了!

允熾撩起浴巾遮蓋住雙腿之間,俊臉上滿布怒容。他不想讓她發現,因為她剛才無意的踫觸,讓他的身體立刻起了變化。

他的意志力在她的面前,居然會如此薄弱,只是輕輕的踫觸,就讓他如此無法控制。他是真的太久沒有踫過女人,還是因為她……對于自己,有些特別?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沒有想要……」天啦,她該怎麼解釋?她不是什麼鬼,不是存心想要輕薄他的。漲紅臉蛋,她語無倫次的搖著頭。

「給我出去!」在他失控之前,她最好趕緊遠離他。

雖然他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將她拉進浴桶里,將他的身體埋進她的體內,徹底宣泄他壓抑已久的。

然而理智卻在這個該死的時候提醒了他︰那樣做的話,一定會嚇壞她的。

他並不想只是從她身上得到發泄,他想要獲得更多的東西。

「你……不要生氣,我一定會好好幫你擦背,不會再到處亂模,我保證……」羅蝶兒帶著滿心的愧疚,心慌意亂間,只想要彌補自己的過失。

畢竟今日是她第一天擔任他的侍童,她並不想因此搞砸這份工作,更不想讓他對自己失望。

「你什麼也保證不了。」允熾帶著惱怒的情緒猝然起身,一把將她攫進他赤果的懷抱里。他的雙臂如鐵鉗一般牢牢地扣住她的身體,讓她根本無法移動。

「大人,你想要干什麼?」她嚇得臉色蒼白。

的火焰在他晶亮的雙眸里跳躍,他的雙手不斷收緊,將她緊緊貼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已經無法忍耐了。

她看起來如此誘人,就算身穿侍童服,他還是可以感受到那玲瓏有致的身軀,以及她縴細敏感的肌膚。

低下頭,他的吻霎時如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同時雙手也開始撕扯著她身上的衣裳。

「不、不要。大人,不要這樣。」他眼里熊熊燃燒的眸光令她害怕得全身發抖,就好像要將她一口吞下般凶猛。

他想要干什麼?

他狂野的舉動,還有緊得讓她無法呼吸的擁抱,以及他狂肆的嘴唇……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感到恐懼,本能的抗拒著。

允熾靈巧的解開她胸前的系帶,他的雙唇更是壓迫著她的紅唇,強迫她張開檀口,讓他攻入。

「求求你,不要這樣。」她乞求的低喊,卻也因此被他吻個正著。

他需索的吮吸著她檀口里的幽香,不顧一切的想要掠奪更多。

痛苦的眼淚滑下她的臉頰,她感到無能為力,感到恐懼的絕望。她終于知道他要做些什麼了,她不敢相信,他居然會想要非禮她!

她不再掙扎,任由他擺布的同時,眼淚無聲的滾落。

她以為,他對自己是有一些些不同的。

她以為,他對她的關心和愛護,絕不只是想要她的身體而已。

起碼,她以為他有那麼一點點的尊重她。

咸成的淚水隨著他的強吻,流入他們的雙唇之間,剎那間,澆熄了他心頭的熊熊烈火。

允熾抬起頭,看到她滿臉淚痕的模樣,以及她眼里那控訴般的恐懼與慌張。

他在干什麼?他難道想要強行要了她不成?

「不要,不要這樣對我……」

他驀地將她推開,雙眸里閃過冰冷的光。「你先出去!」咬著牙,他的語氣陰沉。

抓緊胸前的衣襟,她臉色慘白,倉惶的逃了出去。

站在帷幔外,她雙手顫抖著,系好胸前的系帶,屈辱與害怕的淚水不斷掉落眼眶。

允熾氣憤的抓亂自己的頭發,他跨出浴桶,飛快的穿上衣裳。

他根本是在玩火自焚!

原本只想要小小的捉弄她一下,想要看到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卻沒想到,真正被捉弄的人,是他自己!

他向來對自己的意志力與忍耐力十分自豪,在她的面前,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听到她壓抑的啜泣聲,他對自己的痛恨到達了頂點。

他把她嚇壞了!

原本對他毫無防備,總是信任著他的羅蝶兒,居然會在他的懷抱里恐懼發抖。

她不是隨便的女子,她單純天真、心無城府,對男女之事更是懵懂無知……她值得更好的對待與呵護。

「該死!」他咒罵了一句。

听到他的怒罵聲,帷幔外的嬌小身軀輕顫了一下,她不敢回頭,悲傷的眼淚嚇得停在眼眶。

他是在罵她嗎?

因為她沒有順從他,所以他生氣了?

他是不是打算從此以後都不再理會她了?他會不會因此將她扔出帳外,任憑她在軍中自生自滅了呢?

羅蝶兒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到如此難過,就好像心口處突然被人剜去一塊,疼痛得無法遏止。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不是應該要趕緊逃離他這個色魔的身邊,免得他再侵犯自己?

她怎麼能對要離開他的事,悲痛莫名,甚至感到心碎呢?

允熾從帷幔後走出,二人四目相視,彼此都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她淚眼朦朧,而他一臉怒氣。

「我去去就回,你把這里好好的收拾一下。」對視了半天,他突然面無表情的說道。

「是,大人。」她倉促的斂下眼。

他還不打算將她趕走嗎?

既然她的拒絕讓他那麼憤怒,他為何還要將她留在他身邊?難道說,他還想對她……

她臉色驚恐的瞪著他。

「你放心,我不會再踫你一下。」扔下這句話,允熾大步走向營外。

他的臉色陰寒而冷冽,一想到她甜美臉蛋上的焦慮、不安、失望、戒備,甚至對他的懷疑與指責……他的心髒就陣陣緊縮。

她對他有著絕對的影響力。即便他想要否認與逃避,這也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看來這一次,他不止逃不掉,而且已經深深淪陷,無力自拔了。

羅蝶兒望著他氣沖沖離開的背影,眼角的淚水再度大顆大顆的落下。

一種仿佛被人遺棄的感受,浮上心頭。

她發現自己居然不爭氣的想要追上他的腳步,詢問他到底要去哪里,詢問他的心里到底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她呆呆的佇立在營帳里,失魂落魄,淚水漣漣。

他到底去了哪里?

一直等到深夜,也不見允熾回來,羅蝶兒走到營帳外面,漫無目標,滿心淒涼的四處張望。

她是受害者,為何還要那麼擔心他的行蹤呢?

但,他離開時的陰沉表情,卻不斷從她眼前閃過。他看上去,滿臉的落寞,甚至孤寂……

「二順子,你听說了沒有?我們將軍從京城帶回了皇上的聖旨。大軍即將前往西子山平定亂民了!」二個巡邏的衛兵正在不遠處閑聊。

「蔣大哥,咱大軍不是要行往西邊邊防的嗎?怎麼突然間要去平亂了?那西子山不就離天河鎮不到百余里?不過,我也所說過,那里已經完全被亂民佔領,與官府對抗。」

「看來這樣的好日子,即將過完了。那里的亂民十分凶殘,殺人都不眨眼。官府好幾次想要派兵平定,都吃了敗仗。這才向咱們將軍求救,希望咱們將軍去平亂呢……」

「二位大哥,你們說的可是真的?」羅蝶兒一臉驚懼的跑向二人。

要攻打西子山上的亂民?那不是……

「喲,這不是羅兄弟嗎?」姓蔣的士兵面帶羨慕的看著他。

「你可好了,只要伺候允大人,不用上陣殺敵,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沒辦法,誰教我們沒有生得一張如女子般美艷的臉蛋呢?」二順子酸溜溜的諷刺著。

「那倒是。我們羅兄弟長得比娘兒們,還要俊上幾分……」

二人神情猥瑣的大笑了起來。

羅蝶兒一臉窘迫與尷尬,氣憤得握緊雙拳。

「你們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就在她打算出聲制止時,另一道更加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好好巡夜,卻在這里亂嚼舌根!看來這軍中的紀律,需要好好整頓!」

「允……允大人!將軍!」二人看清來人後,立刻面如死灰。

「還站在那里干什麼,還不快滾!」施將軍怒氣騰騰的吼道。

二人不敢再逗留,撒腿就跑。

「給我站住!」允熾冰冷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他雖然面無表情,但是那冷冽的雙眸就足以讓人膽寒心驚。

「允大人!」二人立刻跪在地上。「小的絕不是有意冒犯大人,小的知錯了,請大人放過我們這一次。」

「你們只是冒犯我的話,還沒什麼要緊,我怎麼會與你們計較呢?」他揚起傲慢的眉宇,一抹威懾的精光從眼里射出。「但是,你們卻冒犯了不該冒犯的人。」

他的聲音倏地凌厲起來,伸出羽扇,指向怔立在一旁的羅蝶兒。「所以今日不能就這麼放過你們。」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二人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為了你們剛才那些猥褻的話,立刻向她道歉!得不到她的原諒,就給我軍法伺候!」允熾回過頭,瞥了一眼施將軍。

「明日起,我會召集所有副官,讓他們好好整頓軍隊。四公子請放心,這樣的事絕對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允熾只是冷漠的點了點頭。

彬在地上的二人,立刻爬向羅蝶兒,身體劇烈的抖動著。

「羅……兄弟!是我們哥倆不對,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

「羅兄弟,是我嘴賤,是我該死,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二人爭先恐後的道歉。

「二位大哥,你們快起來吧!我……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羅蝶兒趕緊伸手扶起二人,她看向一臉冷峻的允熾。

「回營。」允熾目光冰冷的掃向她的手。


羅蝶兒趕緊撒手。

「是。」低下頭,她臉色蒼白,一聲不吭的跟在他身後,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

罷才的允熾……是那麼充滿威產,嚇得她不敢喘氣。

他到底是怎樣的人物?就連大將軍也對他畢恭畢敬,言听計從。

「你們這二個不要命的家伙,在誰面前那麼放肆?明日起就給我去掃茅廁一個月……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

在她身後,傳來了施將軍暴跳如雷的吼聲。

疑惑越發的籠罩在羅蝶兒的心頭。

他到底是誰?

身為允熾的侍童,幾日來,羅蝶兒必須睡在他的營帳內。

自從那日他們鬧得不歡而散後,他在她的面前就總是板著一張臉,營帳里的氣氛也十分低迷。

好在施將軍從京城回到營地後,他幾乎每天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她原本應該大松一口氣的,畢竟不必經常面對他,也就不會想到那日發生的事了。然而,沒有允熾在她身邊,她的心情卻沉到了谷底,整日都若有所失,彷徨無措。

最近軍營里的氣氛十分緊張,教頭們正在對新兵加緊操練,沒幾日就要到西子山平亂了。

這件事也讓羅蝶兒寢食難安,焦慮不已。

允熾到了子夜才回到營帳里,羅蝶兒趕緊為他打水洗臉。

「我自己來就好。」他冷冷瞥了她一眼,倏地皺起眉。「快入冬了,你的冬衣呢?」

「營帳里生著爐火,可暖和呢!」她淡淡一笑,一貫開朗的表情卻意外生出幾分寂寥與落寞,嬌小的臉龐更顯清瘦,眼楮下也有灰色的陰影。

「你這幾日有沒有好好睡覺?怎麼一臉的疲憊?」允熾的眉宇聚得更攏,目光不自禁的掃向她在營帳一角的床鋪。

他的大床下面墊滿了干草,中間還鋪上許多的鵝毛與棉花,柔軟干爽,十分舒適。而她的床鋪卻只是墊了一塊大木板,床褥也只有薄薄的一層。

「我睡得挺好的……」他突如其來的關切,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營帳外刮起一陣北風,冷風穿過帳門,吹向她的床鋪。

「會冷嗎?我去把帳門拉好。」她跑向門邊。

允熾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就睡在那里?」

「對啊。」她笑眼彎彎的看向他。「很暖和的床鋪,比起新兵的營帳來,不知道舒服多少呢!」

「睡在這麼硬的木板上會舒服?」他的眉心惡狠狠的打了個結。

懊死的!他這幾日都只顧著避開她,想自己的事,居然不曾注意到她睡在這麼簡陋的地方。

「和你的鵝毛大床當然不能比。但是不用和那麼多人擠在一個帳子里,我已經很開心了啦。」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目光偷瞄向他握住自己的大手。

他……是真的在關心她吧?

「你還真容易滿足。」允熾緊抿雙唇。「今日你先委屈一下,明日我就讓人搬張大床進來給你。」

「千萬不要!」她驚嚇得揚起小臉。

「為什麼?」他只是想對她好一點,她居然拒絕?

「我不想再讓人說閑話……」畢竟人言可畏。

他是大人,而她是小兵,如果再傳出什麼難听的話,那就不好了!

「隨便你!」允熾猝然甩開她的手,面色陰沉而冰冷。

「大人,你怎麼又生氣了?」羅蝶兒略帶苦澀的低語。這個男人的脾氣還真是難以捉模,讓她一點也弄不明白。

突然間對她示好,又突然間把她推得遠遠的。他到底想要怎樣?

「我有嗎?」他的心情越發暴躁。「我知道你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你也不用擔心,之前發生的事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他緊握雙拳。

如果她還在害怕他會對她怎麼樣的話,她就真的大錯特錯了!

「你到底在發什麼脾氣?」他不提那件事還好,一提起來,就讓她一陣心酸。「要生氣的人是我才對,畢竟我才是那個受到驚嚇的人。」

從那天開始,她的心情就不曾平復過。而他卻好像個沒事人似的,半點也不理會她的感受。

「那又怎麼樣?」他神情倨傲的瞪著她。「我已經保證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所以你也不必整日提防著我。會發生那樣的事……只是因為我太久沒踫女人,恰好你就在那里,所以才會一時失控……」

看她戒慎的表情,難道她真的將他當成大色魔看待了?他允熾豈是那等下流之徒?

她愕然的看著他,神情蒼白。他怎麼能說得那麼輕松?

「我再怎麼饑不擇食,也不會想要一個男人婆。所以從今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踫你一下。如果那日的事讓你受到驚嚇,現在,我也已經和你把話說清楚了……」

允熾的內心燃起了焦躁的火焰,一想到她居然以為他會真的非禮她,心情就變得非常糟糕。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眼含淚珠,憤然咬緊紅唇。「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

「我……」她受傷的眼神驀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剛才……到底在胡說些什麼?自己明明是因為在意她,才會想要她。

「時辰不早,大人,你早點安歇。」壓抑住內心的委屈感與屈辱感,她迅速的轉過身,向著自己的床鋪走去。

是啊,她才不是他要的人。

只是因為軍營里沒有其他女人,所以他才會有事沒事的吃她豆腐,對她又摟又抱又親……還對她說了那麼多讓人感動的話。

說什麼要守護她,幫助她,不想她不開心……

無端擾亂她的心湖,讓她以為自己對他而言,是不同的……原來,他都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原來,在他心里,她根本連女人都不算!

所以,他就可以隨意輕薄她,甚至侮辱她了嗎?

眼淚不爭氣的滾出眼眶,心底的酸楚泛濫成一片。

她悲慟的嗚咽一聲,撲倒在床上,擁住棉被,再也無法遏制奔流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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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10: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整夜,允熾都听到羅蝶兒壓抑的啜泣聲。

他的確是個混蛋,怎麼能對她說出那樣的話?完全言不由衷,完全不知所雲的同時,還深深傷害了她。

可是,到底要怎麼彌補?怎樣才能止住她的淚水?

他撐起一臂,焦慮的目光在黑夜里搜尋著她的蹤跡。

從來,都只有女人對他投懷送抱,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被一個小丫頭如此牽動心弦,甚至不知所措。

他在京城里見過那麼多美女,怎麼會對羅蝶兒這樣一個野丫頭念念不忘?

爐火已經熄滅,營帳里的空氣透著寒冷。

「你冷不冷?」他的聲音沙啞而粗嘎。

「大人,我冷不冷與你沒有關系。如果你很冷的話,請自己去生火!」她的口氣十分不善。

允熾披衣下床。不行,不能就這樣讓她誤會和傷心下去!

他抓了抓凌亂的黑發,赤腳向她走去。

「那個,剛才我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

「剛才你有和我說過什麼話嗎?我只是個下人,怎麼敢不把大人的話放在心上呢?」她負氣的話里透出一絲淒涼。

「如果你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你應該記得,我說過我會保護你,我一點也不想看到你不開心的樣子……」要向她道歉的話,到底該怎麼做?

習慣高高在上的允熾,生平第一次感到尷尬和難以啟齒。

「你是說過,但那也只是隨口說說的,我知道……哈瞅……」一想到他過去說過的話,她鼻頭一酸,突然打了個噴嚏。

「我就說這個木板床不能睡,你看,著涼了吧!」他不再遲疑,一個大步跑到她面前,將她連人帶被整個抱了起來。

「大人!你、你干什麼……你放開我……」被包在被子里,她根本無法動彈。

「別動!如果你擔心會發生那種事,我保證,不會踫你一下。」

他將她放到他的大床上。「我只是想讓你睡得暖和一些。」夜光下,他看到她眼里晶瑩的淚珠,心底再度被猛擊了一下。

是他惹得她如此傷心,如此難過的。

「是啊,我知道你不會踫我,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也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地位,你當然不會看上我……」夜色中,她不知不覺說出了心里話。

「你到底在說什麼?」他坐到床邊,氣憤的握緊雙拳。「我不是不想踫你,而是……而是為你著想,不想因為我而傷害到你,所以才……算了算了,你安心睡在這張大床上。我不會靠近你的。」

他站起身,一雙湛然有神的雙眸里,透出懊惱的光芒。

「你不想傷害我?可是你說的每句話,都好像針扎在我胸口,好痛好痛……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那麼對我?為什麼總是欺負我?是因為你很討厭我嗎?」羅蝶兒坐起身,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傷心的控訴。

「我討厭你?如果我討厭你的話,怎麼還會站在這里和你說話?」這個丫頭,真是一點也不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允熾站在床邊,無奈的雙手插腰。「你想想看,我如果真的有心欺負你,怎麼會每次一看到你哭,就立刻心軟的安慰你?怎麼會只要你一出事,我就在你身邊出現?怎麼會總是情不自禁的想親近你,把你放在我心上?」

真心話月兌口而出,一抹臊熱立刻浮上他的面龐。

也太糗了!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對她告白?

「你、你說什麼?」她瞪大水眸,傷心的淚水因為太過驚訝而完全止住。

「沒說什麼。你少噦唆,趕緊給我睡下去!」他氣急敗壞的按住她的肩膀。

「你剛才說的……是真心話嗎?」胸膛如擂鼓直響,腦海里也不斷閃過巨大的轟鳴聲。

她顧不得什麼矜持與羞赧,一把抓住他的手,瞳眸里閃過焦急的渴望。

「你說……你把我放在心上?」她不是在做夢吧?不是他又一個玩笑吧?身體不住的顫抖,但她還是固執的抓緊他的手。

允熾豁出去的將她用力摟緊。「你這個折磨人心的母猴子,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已經對你神魂顛倒,情難自已了嗎?」

「啊?怎麼會……」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她在做夢,他是說真的?她呆呆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心髒咚咚直跳。

「你這是什麼反應?」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子表白,而她的回應就只是茫然?

允熾生氣的拉開她,怒火在瞳眸里熊熊燃燒。他都已經說出口了,她就不能表現出欣喜的表情?

「可是,你說你絕對不會再踫我了,你說你不會那麼饑不擇食……」他那些傷害的話,在她心頭默默浮現。

她眨動著縴長的睫毛,淚珠再度浮上眼眶。

「我會那麼說,是因為我不想你因為那天的事而害怕。我是為了保護你,是為了珍惜你,所以才不踫你……」他懊惱的抓緊她的縴腰。「你值得我好好呵護,知道嗎?」

是這樣嗎?她狐疑的瞅著他,依舊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

「可是,你這幾日都好像在生我氣……」

「傻丫頭,我是在生自己的氣。因為我的一時失控,嚇壞了你。」他真是敗給她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抗拒著你對我的吸引力。你不知道,我要用盡全部的克制力,才能不踫你嗎?」

低下頭去,他霸道的攫住她的紅唇,一解幾日來的相思之苦。

允熾完全放棄了掙扎和自我折磨,既然他的心已經認定了她,那他還有什麼好逃避的呢?不管她是誰,也不管她是怎麼想的,他都要定了她!

直到無法呼吸,他才舍得放開她。

「你……」酡紅著小臉,羅蝶兒不知所措的呢喃著。

「你什麼?」他都快被她的表現給氣死了。「你到底有沒有听明白我的話?你還敢說我是因為討厭你,才會這樣對你?」

她帶著楚楚可憐的表情,微微點頭。「我明白了……」可是,這一切來得這麼突然,讓她一時間還沒有辦法完全接受。

整個身體都浮在雲端,無法分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

「還有,你以前不是問過我,為什麼總是偷親你嗎?今日我就和你說清楚,我會親你,想要踫你,是因為……我們兩情相悅。」一絲尷尬從他狹長迷人的雙眸里掠過。

「兩情相悅?」眨動著迷蒙大眼,她凝視著他。同時,一抹甜甜的笑意從唇畔蕩漾開來,這麼說,他是真的喜歡她嗎?

「難道不是?」他再度將她緊摟在懷里。

如果她膽敢有半點否認的意思,他絕對會讓她好看!

「大人,我不是在做夢吧?」在他的高壓態度下,她毫無抵抗的傻傻笑著。

「傻丫頭,你看我像是你的夢境嗎?」笑意也涌進他的眼里。

「像,很像。」他那麼好看,那麼高大,那麼俊美……這樣的男人,怎麼會喜歡她呢?「其實,我經常夢到你……」

她順從的表情,還有甜甜的笑容,都讓他心花怒放,一掃近日的陰霾。

「別再胡思亂想了。」軟玉溫香抱滿懷,還是自己喜歡的女子,他真怕一個把持不住,就會想做壞事。「乖乖閉上眼,不準再哭,好好的睡上一覺。」

「嗯。」她向他投去天真信任的一瞥,一點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正在涌動著邪惡的念頭。「那你睡哪里?要不然……我們一起……」

「少廢話!」她難道還想在他心頭的火焰上,澆上一桶油不成?

「也是,男女有別,那樣不太好!可是,我不能佔了你的床……」她雙眸含情,依依不舍的注視著他。

「我說可以就可以!至于我……」他當然是要出去外面吹吹冷風,讓頭腦清醒一下。「你管我那麼多?別忘了我才是大人!對了,以後沒有人的時候,你就叫我允熾。」她是第一個被他允許直呼他名字的女子。

「嗯。」她沖著他甜甜一笑,多日來扎在心頭的痛苦變成了蜜糖,令她雀躍不已。高興之余,連日來緊繃的神經和不斷猜測的心情也瞬間放下,疲倦立刻涌來。

扶住她的頭,小心的放到枕頭上。有那麼一刻,允熾想著,她是他的女人,就算他現在要了她,又會怎麼樣?

「晚安,大人。」握住他的手,羅蝶兒的眼里閃過天真無邪的依戀之光。

「晚安。」允熾回握住她的小手,內心卻浮出一抹自嘲的無力。

他,皇上的四皇子,堂堂瑞親王,居然會對這樣一個野丫頭毫無辦法,根本就是任她宰割嘛!

她清純眼里的那抹無辜與信任,克制住了他所有的。

看來,他必須去營帳外吹上一夜的冷風,才能澆熄內心的那一把欲火了。

然而,再怎麼忍耐,都是值得。

因為他不想隨便的對待她。

他想要給她最好的一切,包括他的情感,他的呵護,以及屬于二人的未來!

羅蝶兒覺得,自己已經身處天堂。

允熾居然會喜歡她呢!

她到底走了什麼狗屎運,呀,不對,是天大的好運,才能得到他的眷顧呢?

她很想追問他到底喜歡自己哪里,但想到以他那種別扭傲慢的性格,一定會大大的奚落她一番。

羅蝶兒帶著幾分恍惚的心情走向營帳。

這時,她的前方傳來了幾個士兵的交談聲。

「這幾日教頭是怎麼了?把我們不當人一般的操練!」

「還不是被那什麼山上的反賊給鬧的……總之,一定是派我們這些菜鳥,先去打頭陣送死的……」

听到這番談話後,羅蝶兒的臉色倏然蒼白,心情也立刻沉到了谷底。

她加快腳步,急急忙忙的跑進營帳。

「大人,那是真的嗎?听說軍隊要去攻打西子山上的……那些人?」羅蝶兒一看到允熾就立刻追問。

「干嘛問這個?幾個時辰不見,你都不想我嗎?」允熾大手一抄,先將她擁進懷里。

他可是十二個時辰,每時每刻都在想念著她。她倒好,一見面居然問他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想,我當然想!」她在心里微微嘆氣。

還說是個大人呢,心眼兒比針尖還小!相處越久,她越發現,他有著無數的怪癖與缺點。

但她卻因此而越來越喜歡他,越來越深陷在他傲慢的態度,揶揄的表情,小氣的斤斤計較與愛干淨的潔癖上……

「我發現你很在意要攻打西子山的事。」佳人在懷後,允熾這才滿意的看向她姣好的臉蛋。

每日都只顧著談情說愛,差一點忘記了一件大事。

一些想法浮上心頭,他的眼里掠過戲濾與興味的光。

「之前你好像也和我說過,他們那些山賊是因為官逼民反……而且說起他們的事,你似乎也十分清楚。難道說,你認識他們里面的人?」

她的神色立刻變得慌亂。「沒、沒有,我怎麼可能會認識那些人?」原本與他對視的眼眸,游移了起來。

他微笑著眯起雙眸,「這樣啊,你說這天河鎮附近村落的壯丁,會不會都上山當了反賊?甚至你大哥也是其中之一?」

不出所料,羅蝶兒的臉色變得倉惶無措。「這……你怎麼會這麼想?根本不可能啦……」

「不可能?」他無所謂的揚起眉。「那就算了。原本我還在想,如果真的是官逼民反,或者有什麼其他隱情的話,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忙。」

「幫忙?」她的臉上掠過希冀的光。「你真的可以幫忙?」

他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膀。「算了啦。既然你大哥不在西子山,那也就和你沒什麼關系。我這人素來懶惰,這軍中大事還是交給朝廷和施將軍去煩惱……」

「不行,你不能坐視不理!」猛然抓住他的衣袖,羅蝶兒的雙眼里滿懷希望。

「其實,我哥他真的是在西子山……」

「這樣啊,」他輕佻的挑了下眉宇。「你終于打算對我說實話了?」

「我不是有意欺瞞,茲事體大,我連我娘也沒敢說呢!」她揪緊他的袖子,眨動杏眸,求饒般的看著他。

「那……」他故意停頓了一下。

她的表情果然更緊張了起來。「允熾,你一定要幫我哥哥,幫幫大家。其實,他們去西子山不是為了造反,只求一條生路,誰知官府卻步步相逼……」

「到底怎麼回事,你必須毫無隱瞞,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我。」允熾收起戲謔的神態,一抹凌厲籠罩在他清俊的面容上。

「好!」深深點頭後,羅蝶兒將隱藏在心底的大秘密,全盤托出。

「福德哥,你說什麼?大人他回營了?」原本正在整理衣物的羅蝶兒立刻跳了起來,飛快的往營帳外跑去。

允熾離開軍營已經有三日之久。這三日,她寢食難安,輾轉難眠,情緒始終處于緊繃的邊緣。

「若你對我說的都是真話,那麼我向你保證,朝廷絕不會出兵攻打西子山。」

三日前,允熾對她丟下這句話後,就消失了蹤影。

他到底去了哪里?雖滿心焦慮,她卻只能耐心等待。她知道,他一定有他的理由和目的,他一定有他必須要去辦的事。

她相信他說的那一句話,卻還是無法排遣心中的憂慮與困惑。

他到底是誰?雖然他們已經非常親近,然而關于他的事,她卻一無所知。

「羅兄弟,你跑慢一點,你現在還見不到我家公子呢。」身後傳來福德的叫喊聲。「公子他一回來就進了將軍大帳,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與將軍商量。」

「是嗎?」羅蝶兒雙手交握,目光瞥向將軍大帳的方向。「福德哥,你能不能告訴我,大人他這幾日都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公子把我一個人留在天河鎮上,自己卻不知去向了。」福德無奈的搖頭。「公子回來後,神情就一直很凝重,我也不敢多嘴問他什麼。」

一臉凝重?羅蝶兒越發焦慮的走往將軍大帳。

「不過,我覺得可能是為了這次出兵的事。西子山隸屬于西南道府,他讓我打听了許多關于西南道節度使劉大人,與西子山那些山賊的情況。」福德若有所思的說︰「我想,我們大人好像不太同意出兵。」

「這麼說,大人可能是去和將軍商量出不出兵的事?」允熾離開的這幾日,大軍已經開始準備糧草,調整軍備,看起來一副快要出征的樣子。

羅蝶兒遠遠看著將軍大帳外的兩名守衛,不安的握緊雙拳。

「福德哥,你看……大人他能不能說服將軍?」如果出兵的話,她哥哥該怎麼辦?「這可是朝廷大事,光憑他一人之力,恐怕無法完成,大人他……不會因此和將軍吵起來吧!」

憂慮的情緒將她包圍。想到有可能因為她的關系,讓他陷入為難的境地,她的心就立刻揪緊了幾分。

「羅兄弟,你莫擔心,我家公子是什麼人,施將軍哪敢和他吵架。」福德篤定的笑了笑。

「大人他……到底是什麼人?我听別人說,他是來監軍的。」

然而,關于他的具體身份與職位,卻無人可以說得清。

「這我可不能說!」福德三緘其口。「你只要記得,我家公子不是平常之人。只要你好好伺候他,日後少不了榮華富貴。」

他的話卻只是讓羅蝶兒更加的忐忑不安,心情焦躁。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如果他真是那麼遙不可及的大人物,她又憑什麼配得上他,憑什麼可以一直待在他身邊……也許有一天,他們終究要被迫分開。

用力搖了搖頭,羅蝶兒面色蒼白,極力想要搖去心頭的那抹倉惶失落。

不管他到底是誰,她都應該要相信他,相信他對自己的真心。

只要他們兩情相悅,就一定會有屬于他們的未來。

現在……不是她考慮兒女情長之時,最重要的是允熾會不會相信她的話,阻止將軍攻打西子山呢?那可能牽涉到許多人的性命,甚至還有她大哥的性命!

心思輾轉間,帳門突然被人從兩旁掀開,允熾與施將軍邁步而出。

施將軍滿臉尊敬,雙手抱拳。「四公子,既然是您的命令,末將定當遵從!末將這就下令撤回先鋒營。」

「施將軍,也請你立刻上書朝廷,說明緣由。不論結果如何,一切責任都由本公子承擔,將軍無須擔憂。」允熾語聲清朗,表情閑適,舉手投足間卻透出獨屬于他的霸氣與傲慢。

「公子,請。」施將軍有禮的頷首。

「施將軍莫送,本公子知道你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就不耽誤你了。」允熾收起羽扇,大搖大擺的走出軍帳。

「大人!」一見到他笑容滿面的俊顏,羅蝶兒快步迎了上去。「你這幾日到底去哪里了?可把我急死了……」

「福德,快去準備洗澡水,本公子連日奔波,早已塵土滿身,無法忍受了。」

遣走福德後,他挑起眉峰,眼里精光熠熠。「有什麼事,我們回營帳再說。」

「是,公子!」她趕緊低下頭,快步跟著他一起回營。

羅蝶兒隱約覺得,在他一臉輕松愜意的笑容背後,隱藏著一些深沉的情緒,甚至憤怒。

他的心情……應該糟糕到了極點!

允熾坐在冒著熱氣的大浴桶里,俊美的面龐上掛著絲絲冷意。

「本公子已經調查清楚,西子山上的那些所謂的「山賊」,原本都是良民。因為繳不出酷稅,而被官府沒收土地。為了生存,他們才會前往西子山開墾荒山。」

「就是這樣!」羅蝶兒站在帷幔外,憤然握起粉拳。「可是誰知那個什麼西南道節度使劉大人,居然派兵圍山,破壞農田……我大哥才會帶領大家與官府起了沖突……」

「你大哥?」允熾的嘴角撇出一抹興味盎然的笑痕。「原來他是那群山賊的頭頭……」

「不是、不是啦!」羅蝶兒急得跺腳。「都是那個劉大人說他們是反賊,逼得他們無路可走,才會與官兵對抗的……」

她忍不住看向帷幔後的允熾,雙煩漲紅,鼓起勇氣,終于……沖了進去。

「允熾,你可千萬別被那些人的話給蒙蔽了。那個劉大人真是個大壞蛋!他不僅壓榨百姓,听說還娶了十幾個姨太太,強搶民女、貪贓枉法,無惡不作……」羅蝶兒義憤填膺的大聲說道。

「你怎麼進來了?我還以為你以後再也不會來幫本公子擦背了。」抓起一旁的浴巾,他好整以暇的扔給她。「好好干活。」

「我……我是不想讓你誤會我大哥嘛!」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她噘起紅唇。

允熾的眼里閃過得逞之光。「你不用再為此事操心,本公子已經全部解決。」

他轉過身,指了指自己的後背。「用點力氣,還有--不準到處亂模!」

「知道了!」她一陣心慌,伸出手去,小心的擦拭著他光滑的背。「這一次,真是謝謝你……」

「謝我再次給你擦背的機會嗎?」他半調侃的轉頭。

「哪有……」對上他邪肆的狹長雙眸,她的心髒立刻一陣急跳。「是謝謝你相信了我的話,謝謝你為了我哥,還有我……所做的一切。」趕緊斂下眉眼,她的睫毛不斷扇動。

「我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

他隨口而出的話語,卻讓她的心頭掠過濃濃的溫暖。

低垂的視線恰好掃過他魁梧勻稱的肩膀,羅蝶兒情不自禁的著了迷。哇,一個男人的肌膚怎麼會這麼好?看不見半點瑕疵,光澤感十足,還有彈性……

「不要顧著流口水,給我好好干活。」允熾竊笑了一下。

這個丫頭,半點也不懂得掩飾她眼里的情愫,這讓他又怎麼能克制他高漲的呢?

不過,看到她為了自己神魂顛倒的模樣,他的內心得意洋洋。

羅蝶兒趕緊收起心神。「我沒有啦……允熾,你真的是太厲害了!如果不是你及時制止了一場災禍的發生,我無法想像後果……」想到他所做的一切,她的眼里立刻浮現出溫柔與感激的神采。

「那根本不算什麼,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這一次,你也算是立下大功,挽救了朝廷和皇上的聲譽。」一絲凌厲從他深邃的雙瞳里射出。「這一次,朝廷和皇上差點鑄下大錯,居然盲目相信奸佞之臣,令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若不是她告訴他真相,可真的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他傲然挑眉。「如果你真想感謝我的話,以後不準再跟我頂嘴,也不準再忤逆我。」

「我保證以後都會乖乖听你的話。」她立刻舉起手發誓。

「嗯哼……看你日後表現。」他滿臉不信。

「允熾,你到底是誰?」羅蝶兒有些急迫的追問。「能制止大軍圍山清剿,是很不簡單的!你離開的這幾日,到底去了哪里?就算我再怎麼無知,也知道這是一件朝廷大事,不是輕易可以被阻止的。」

她原本應該對這個結果感到高興,甚至狂喜。然而沉下心思,卻有一股無法排遣的濃濃不安在心頭不斷的蔓延與擴散。

「你很在意我到底是誰?」他的表情變得高深莫測。

一抹堅定悄然掠過她的小臉。「是!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怎麼能有那麼大的本事,連大將軍都對你唯命是從?」

這個疑問藏在她心底實在太久,如果不知道答案,她一定會終日郁悶。

「知道我是誰,對于你來說,會有任何的改變嗎?」允熾伸出手,握住了她在他背後輕輕移動的柔荑。

「至于我這幾日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些什麼……明日你就會知道了。」

「可是……」一抹羞紅浮上臉頰,她怯生生的回握住他的手。「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對你卻還是一無所知,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不安,也有些害怕……」

允熾神情犀利的轉身,一雙充滿銳氣的眼鎮定的回視著她。

「你不必有任何的不安與害怕。不論我是誰,我還是我。」

他的雙眸漸漸變得氤氳與深沉。「現在,你最好趕緊出去……要不然,我不保證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

此刻,他正一絲不掛,極力忍耐著自己的欲火。

她卻雙眸含情,羞答答的望著他。她根本就是在撩撥他的極限!

他很懷疑自己的自制力還能堅持多久,才不會突然間向她撲去……

「那、那我先出去了。」羅蝶兒的心頭倏地掠過一股難忍的熱氣。

她倒抽一口冷氣,踉蹌著跑出帷幔,頓時心慌意亂,六神無主。

允熾深吸口氣,將頭埋入浴桶之內,想要冷卻一下心頭的躁熱。

懊死的。她對他的影響力,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範圍!

看來,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如果他不想自己終日欲求不滿的話,就必須趕緊行動。

他要帶她回京,將她帶到皇宮,帶到他父母的面前!

他要讓她成為他的人,並且愛護與珍惜她……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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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10: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羅蝶兒終于見識到,允熾神通廣大到何種地步。

他不僅讓她與大哥羅宗堯團聚,還幫助西子山上的眾人安家落戶,免去他們的一切罪責,甚至還減免了三年的賦稅。

那個欺壓百姓,貪贓枉法的劉大人也被就地正法,家財盡沒。受到他欺凌多年的百姓全都鼓掌稱快,高呼天恩浩蕩。

與大哥換回身份的羅蝶兒終于知道,允熾居然只身一人前往西子山,不僅說服了大哥,願意接受朝廷招安,還折服了山上所有的百姓。

「二妹,有允兄弟照顧你,娘和我都感到十分安心。」才剛吃完早飯,羅宗堯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

「大哥,你在說什麼呀?明日起,回軍營從軍的人就是你了。我和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見面。」羅蝶兒低下頭,不想讓人發現她傷感的表情。

自從回家以後,她就沒有再見過允熾。她知道他一定十分忙碌,要善後的事情也很多。

然而,她卻還是因此惶惶不安。既然她已經離開軍營,他們不能再朝夕相處,不知道他的心里還會不會有自己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未來到底在哪里……

「二妹,你快去梳妝打扮一番,允兄弟很快就會來了!」羅宗堯拍了下她泄氣的肩膀,震回了她茫然的思緒。

「蝶兒啊,娘已經幫你準備好行李了。這一次去京城,路途遙遠,你可要自己小心。」母親也突然間拉住她的小手,叮嚀著。

「你這孩子向來貪玩,京城是個花花世界,你也不能整日沉溺,讓允公子笑話,知道了嗎?」

「二妹這一走,我們天河鎮的市集豈不是要蕭條不少?哎,真是女大不中留。等到了京城,你千萬要發揚市集之花的精神,逛遍全京城的市集,知道嗎?」羅宗堯抓起她的另一只手,眨動著那雙和羅蝶兒一模一樣,卻更加男性化的眼。

羅蝶兒眨動著翦水大眼,迷惘的凝視著母親與兄長。「你們……在說什麼?什麼京城,什麼行李……」

難道發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怎麼娘和大哥都一副要送行的樣子?

不對啊,她怎麼不知道自己就要去京城了呢……

「我不去!我不要離開我娘,我哥,還有三弟和小妹……」羅蝶兒雙腳張開,一手插腰,一手指向允熾的鼻尖,憤然的低喊。

「福德,東西都放上車了嗎?」允熾站在她面前,春風滿面,笑意愜然,就好似不曾听到她的抗議一般。

「你到底有沒有听到我說的話?我才不要跟你去京城,要走你自己走……」這個壞蛋!什麼話也沒有對她說,就這樣決定了她的去留?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才不是隨便的女人,不會莫名其妙的跟你走。」雙頰染上片片紅霞,讓她的抗議顯得虛弱無力了一些。

苞他去京城?無名無分的,憑什麼要她跟他走啊!

「蝶兒,我們走吧。」允熾自然的牽起她的小手。「羅大娘,羅大哥,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蝶兒。」允熾輕搖羽扇,目光掃向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羅家人。

「娘,大哥!你們怎麼能不管我?」羅蝶兒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你們到底怎麼了?我可是你們的寶貝女兒和妹妹,你們怎麼舍得讓我去京城?」

「蝶兒,時辰不早,我們要趕緊出發了。」允熾好整以暇的對她眨了下眼。「有什麼話,我們路上再說,好不好?」

「蝶兒乖,要好好听允公子的話,千萬不要給他惹麻煩了。」羅大娘愉快的揮手。

「允兄弟,我這脾氣暴躁又任性的妹妹,就托付給你了。」羅宗堯一臉卸下大包袱的輕松樣。

「你們太過分了!」羅蝶兒小嘴一噘。「居然背著我和這個人狼狽為奸,出賣了我!我才不要和他一起走呢,我不要,我不要……」

半句話也沒有和她商量過,他們就這樣隨隨便便決定了她的未來?也太草率,太不負責任了!

她開始用力掙扎,想要掙開允熾的手。

「羅蝶兒,你不是答應過,從今以後都會乖乖听我的話嗎?」他就知道她的那些保證不可信。

才過了幾日,就完全不把他的決定放在眼里了!

「這一次是你不對!」掙月兌不開,她就舉起另一只手,大力敲打著他的胸膛。

「你放開我,我才不要這麼不明不白的和你去京城呢。」

「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誰嗎?到了京城,你自然就會明白。」邪肆的眼里掠過一抹不耐,他抓住她的雙手,讓她無法動彈。

她怒氣沖沖的瞪著他。「你現在也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啊!」

「不對!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誰了,你就是個大壞蛋,總是喜歡自作主張、欺負我的大壞蛋!這一次,我絕對不要讓你如願以償,讓你到京城以後可以隨便欺負我……」

「你這個呱噪的女人,給我閉嘴。」她奮力的抗拒惹來他極度的不滿。

她到底想怎樣?他都準備帶她走了,而她居然還敢說不去?

「我不閉嘴,我就不閉嘴,我才不要……」羅蝶兒挑釁般的大喊。

癌,他大力吻住了她叫著的紅唇,成功的讓她噤聲。

院子里的眾人立刻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

這一對戀人的相處模式,可真是既火爆,又羞人啊……

「你、你又偷親我!」臉紅心跳過後,羅蝶兒好不容易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那又怎樣?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是走還不走?」允熾昂起頭,狂妄的斜睨著她。

「你、你怎麼能……」她捂住雙唇,羞愧難當的悄然瞥向家人,他們一個個都露出欣慰的表情,樂見其成的看著他們。

「我不走,我要和我娘還有大家在一起,我……」

「本公子沒有耐心和你繼續噦唆下去了!」允熾在眾人祝福的眼神下,迅速的抓住她的縴腰,一把將她扛在肩頭。

「你、你怎麼敢……救命,救命啊!」羅蝶兒驚駭莫名的晃動雙腿,伸手捶打著他堅硬的背部。「允熾,你瘋了!你快放我下來。娘,大哥,救我……」

「再敢亂動,小心我打你!」他凶惡的抬起眉。

羅蝶兒的身體僵了一下。她太了解這個惡質的家伙,他絕對說到做到!于是,她只能求救般的看向家人,不敢再亂動。

「娘,蝶兒真是遇到了好人,居然可以忍受她的壞脾氣。」羅宗堯扶住母親的手。

「我心頭的一塊大石,終于可以放下了。」羅大娘感動的擦著眼角的淚水。「好好去吧,蝶兒。娘相信,你一定會過得很好。」

「娘,大哥,你們怎麼能……」羅蝶兒手足無措,又氣又惱的看向大步往前的允熾。

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她的感受,也不考慮她的心情。

她決定,從今以後都不要再和他說一句話了!

她發誓,就算跟他回到京城,她也不會再理睬他這個只想到自己的壞蛋!

深深的委屈感浮上心頭,當他將她扔進馬車里的時候,悲憤與傷感的淚水也潸然而下。

「要不要吃一點水果?」一顆香甜可口的水梨晃過羅蝶兒的眼前。

她眨動淚眼,立刻扭過頭去。

「如果肚子餓了的話,這里有水晶糕、蒸餃、白玉饅頭……和一些其他糕點。如果口渴的話,這里有水、有茶,還有酒……你想要些什麼?」糕點的香氣隨著被打開的盒子,四溢在馬車里。

羅蝶兒端坐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哭了一個多時辰,再加上舟車勞頓,她的五髒廟的確餓得咕咕直叫了。

可是……她才不要輕易向他妥協呢!

「你不吃的話,我就先吃了。」允熾翹起二郎腿,坐在她的對面,悠然自得的咬了口大水梨。「嗯,不愧是天河鎮的特產,果然香甜可口。」

「我也要!」伸出手,她依然扭過頭,不願多看他一眼。

「不哭了吧?」允熾遞出水梨的同時,也輕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感到委屈,但我也有充分的理由帶你回京城。」

任憑她一路哭了很久,不是因為他鐵石心腸,而是他知道,如此離鄉背井,她的心情一定會焦慮不安,與其壓抑,不如讓她一次宣泄完畢。

「什麼理由?」她悻悻然揚起眉,淚水盈盈的斜睨著他。「讓你可以時時刻刻的使喚我、欺負我?讓我繼續當你的什麼侍童嗎?」

「這就是你能想到的理由?」他眼里的表情又好氣又好笑。

她沉默的凝睇了他半晌,接著抬起衣袖,想要擦干眼淚。

「我這里有帕子。」允熾皺起眉,阻止她的舉止。「你是女孩子,不能用髒兮兮的袖子擦眼楮,知道嗎?」

「我又不像你,那麼愛干淨。」她的眼淚一顆顆的滾落。「到了京城以後,我人生地不熟,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到底算是你的什麼人。不知道會不會突然有一天,你會離開我……」

她的心底一直以來都隱藏著巨大的不安與恐懼。雖然她不想去想,不願自己變得疑神疑鬼,小氣計較,但這並不表示,那些疑慮與慌張,並不存在。

「你應該是個大人物,而我卻只是個鄉下丫頭。我什麼也不懂,更沒見過大場面,沒有教養,沒有修養,也不懂什麼叫做知書達禮……」想到這一切,就讓她恐懼得全身發抖。

「京城里有那麼多美女,那麼多千金小姐。到時候,你一定會發現我有許多缺點,你一定會發現,我根本配不上你。」無窮無盡的苦澀涌上心頭,隨著馬車的顛簸,讓她的不安不斷擴散。

「如果到時候,你不要我了怎麼辦?你一定會那樣的。因為我一點也沒有女人味,我一點也不好……」她自卑的垂下眼簾,哭得淒涼無比。

「我的傻蝶兒,原來你都在想這些。」允熾站起身,堅決的將她擁緊。

她的身體掠過陣陣顫抖,雙手無力的想要推開他。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的!」他的嘴角緊抿成直線,一抹決心閃過他的眼。「從認識你的那一天起,你就是無拘無束,無所畏懼,大刺刺的羅蝶兒了。而我喜歡的,也正是這樣的羅蝶兒。」

抬起淚眼,她默默凝視著他。

她可以相信他嗎?此趟去京城,前路漫漫,而他就是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了!

「我用我的姓氏向你發誓。」他是瑞親王允熾,是皇上的四子,姓氏就是他的一切,而他對她的愛,讓他願意付出一切。

又是一大串晶瑩的淚珠滾下臉頰,喉間哽咽著硬塊,心底也被一大片的酸澀所淹沒。她屏住呼吸,無法開口。

他對她……真的很好。

她不應該再有任何的懷疑與不安,不應該總是質疑他的真心。

他已經決定帶她回京了,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就算她對于未來還是有著茫然無措的心情,也應該相信他!

「對不起。我、我不是不想和你去京城,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只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對于我來說,可以和你相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美夢成真,我真的擔心,隨時都會有分離的可能……

面對著他關切的寵愛,她知道,不應該將心底的這些疑惑說出口,要不然,一定會惹來他的憤怒。

他舉起帕子擦干她眼角的淚水,將她牢牢的抱在他的羽翼之下,用他溫暖的胸膛傳遞出安定的力量,同時也給予她所有的保護。

「我認識的羅蝶兒可不會這樣哭哭啼啼、沒有自信,所以,別再讓我擔心了。擔心你會傷心,擔心你會不安,擔心你對我們的未來沒有信心……」允熾霸氣的聲音里,有著深深的關切與溺愛。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何時愛上這個愛哭又愛惹麻煩的羅蝶兒。但好像,自從他愛上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就無法停止,不斷沉淪。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抱住了他的脖子,將她含淚的臉頰貼緊他剛毅的面龐。

像這樣依偎在他的懷抱里,雖然前途未明,卻已讓她的心情漸漸平靜。

他說得沒錯,只要他們可以在一起,她又何必在意那麼多無謂的事?

不論他到底是誰,他們將會去到哪里,留在哪里,其實都是一樣的。

重要的,是他會一直在她的身邊,一直一直……

馬車在艷陽鎮最大的悅來客棧前停了下來。

「明日將要抵達京城了。」允熾伸手扶著羅蝶兒下車。

「啊?」睜大圓圓的瞳眸,羅蝶兒有剎那的恍神。「這麼快?」

「緊張了?」他戲謔的看著她。「放心,進京後,我不會立刻帶你去見我的家人,一定會給你足夠的時間,好好梳妝打扮一番。」

「你的脾氣這麼古怪,會不會你的家人也都是趾高氣揚,難以親近?」眨著一雙大眼,她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憂慮。

允熾沉思了一下。「應該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笑著咧開潔白的牙齒。「如果真是這樣,你該怎麼辦?」

「你別嚇我啦。」她長吁口氣後,樂觀的挑了下細眉。「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來都來了,我不會害怕的。」

「這才是我認識的羅蝶兒嘛。」牽起她的小手,昂起頭,他大步走向客棧。

「末將錢成鵬,率屬下恭迎四殿下,四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客棧里突然走出一群御林軍,跪在允熾的面前。

「錢副將,你怎麼在這里?」允熾的雙手握緊羅蝶兒,原本悠閑的臉色變得銳利。

「末將在艷陽鎮已經等了三日了。」錢成鵬微微抬首。「萬歲和娘娘讓末將前來迎接,護送四殿下回京。」

「不到一日的路程就到京城了,父皇與母後是不是太過大驚小敝了?」他冷冷瞪了那群御林軍一眼。「你們都起來吧。」說完,他蹙緊眉宇,旁若無人的走進客棧內。

顯然,御林軍已經包下了整間客棧,偌大的廳堂里,除了店小二與掌櫃外,空無一人。

「福德,帶羅姑娘去她的房間里歇息。」允熾轉身看向羅蝶兒。「先去房間里簡單的梳洗一下,等等再下來吃飯。」

羅蝶兒的臉色略顯蒼白,匆忙點了點頭。

允熾放開了她的手。

羅蝶兒立刻斂下眼,低著頭,默默的走上樓。

允熾的眼神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面色漸漸凝重了幾分。

「錢副將,吩咐下去,除非必要,任何人都不準隨意打擾本王與羅姑娘。」他看著羅蝶兒走進天字號的上房里,這才倏然轉身。

「說吧。萬歲還有什麼旨意,要你傳話給本王?」他犀利的眼神掃過緊跟在身後的錢成鵬。他的父皇絕對不會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才讓御林軍在這里迎接他。

「萬歲哪還有什麼旨意……」

「別和我打馬虎眼,你以為我會不知道父皇的心思?」允熾的臉上罩著寒霜。「是不是要你看管住本主,不讓本王與他人聯系,直接進宮面聖?」

「殿下聖明,真是什麼事都瞞不住您。」錢成鵬干笑了幾下。

「不過也不算什麼看管……就是讓末將早一點接您進宮罷了。您不在京里的這些日子,萬歲與皇後娘娘經常想起四殿下……」

「得了吧,阿諛的話就不必說了。」允熾挑高一邊劍眉。「沒什麼事,你先下去。明日,我自會直接入宮面聖。」

要來的總歸要來--只是原本他還想先回親王府里,做一些部署與打算,畢竟要先安頓好蝶兒。

允熾抬起頭,深思的凝視著二樓。

明日的永麗宮,必然不會安寧。

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面聖時的處境,對于父皇必然會有的質問,他早就想好對策。

只是,對于羅蝶兒來說……這一切會不會太過倉促,讓她一時間難以接受呢?

他,居然是位皇子!

坐在床榻邊,羅蝶兒的雙手雙腳正不住打著冷顫。


他的真實身份已然超越了她可以承受的極限,腦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以及胸口處那窒息般的恐懼。

此時此刻,她無法思考,卻也無法平靜。

她甚至不敢去想像,他的身份代表著什麼……

房門被人推開,允熾面無表情的大步走了進來。

羅蝶兒立刻抬起頭,神情蒼白而淒楚,定定然凝視著他。

「沒想到還沒有到達京城,你就知道我是誰了。」他在床前的圓桌前坐下,英挺的五官被一抹自嘲所籠罩。「我是不是應該正式介紹一下我自己?允熾,二十五歲,皇四子,兩年前被冊封為瑞親王……」

「皇四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男蝶兒突然間起身,怒氣沖沖的朝著他走去。「你是在告訴我,你是皇上的兒子,是高高在上的親王,你的身份地位對我來說,根本是遙不可及……」

她深吸口氣,猛地抿緊雙唇,一股劇痛正在身體型蔓延與爆發。

「這又有什麼關系?」他嘴角自嘲的笑意倏然停頓了下。「我早就說過,不論我是誰,你我之間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你要做的,就只是……」

「不會沒有改變!」她走到圓桌前,雙手用力撐住桌緣,肩膀不住的抖動著。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對我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真的不可能!」

她用力搖頭,焦躁、恐慌、害怕、軟弱……所有負面的情緒,一下子如大山壓頂般,壓在她的心頭。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你居然是個王爺,我做夢也想不到……」她單手支額,身體掠過陣陣寒意。

此刻,她能想到的,除了拒絕,就只剩下拒絕了。

「我會帶你回宮拜見父皇與母後,你什麼也不必說,不必做。只要接受我的安排,只要跟著我,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他的臉色掠過寒霜,神情因為她的反對而變得凜冽。

去拜見皇上和皇後?

羅蝶兒的目光瞬時變得膽怯。她搖了搖頭,打了個冷顫。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要去拜見皇上和皇後……我羅蝶兒怎麼可能做到這樣的事?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她只想要無拘無束的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她只想要一份安定和樂的生活。

她不想要任何的復雜,不想要面對那麼大的壓力,更沒想過他會有這那麼尊貴的地位。

「如果過去你沒有想過,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就好好的想一想。」允熾收起從不離身的羽扇,「啪」地一聲放在圓桌上。「我知道這的確很突然,一時間你可能無法接受。」

「你無法體會我現在的心情……」她垂下眼,心慌意亂,淚水悄然滑過臉頰。

「不管你是什麼心情,都一定要相信我!我既然選擇帶你回京,就已經下定了一輩子好好保護你的決心。所以,有我在,你根本無須害怕和退縮。」他咬緊牙關,雙眸里射出精光。「只要你有足夠的信念來相信我……」

「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無法遏制的淚水默默流下,也打開了她心里那道恐懼的閘門。「我怎麼能夠和一個皇子在一起呢?我怎麼能夠獲得你家人的認同?我怎麼能夠留在你身邊呢?這根本就不可能……」

她曾經有過許多美好的幻想,而她也相信著他,想要跟隨他一輩子。

然而現在,她完全沒有自信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等待著她的,是怎樣艱難的一條路……她要如何與一位皇子,攜手到老,不離不棄呢?他會不會早已有了三妻四妾?

他的身邊一定不缺女人,而且都是比她美上千倍萬倍,比她出色千倍萬倍的人間絕色……

她居然不願意相信他!

允熾帶著不敢置信的目光,緊緊盯住她倉惶的臉孔。「為什麼不可能?」他的聲音略微停頓。

失落與失望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他從未想過,當他身份暴露的這一天,她會是這樣劇烈的反對與抗拒。

「我是皇子的身份,對你來說,就這麼難以接受嗎?你現在是在告訴我,你不可能留在我身邊,你不可能跟我回宮去拜見我的父母?」他的眼里閃過犀利冰冷的光。

「我、我想我做不到。」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麼?」一股陰霾籠罩了他分明的輪廓。「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你的心應該和我的心一樣,認為我們彼此相屬于對方,認為沒有任何的人與事可以將我們分開。」

他冰冷的話語敲打在羅蝶兒彷徨無措的心頭。揚起淚眼,她只能無奈而心痛的看著他。

曾經,她的確是那麼認為的。可是現實,卻在瞬間粉碎了她所有的信心。

「但是也許,是我搞錯了!」站起身,允熾用力的握緊雙拳。「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一廂情願。你只是因為無法拒絕,才會一路跟我走到現在。」

「你……怎麼這麼說?」她睜大雙眸,困惑的看著他。

「羅蝶兒,我問你。」他雙手環胸,目光越發的冷冽。「你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到底有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在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我的存在?」

她的身體一陣發冷。「我當然……你在胡說些什麼?」她當然想和他在一起,他怎麼能問她這麼過分的問題呢?

「真的是我胡說嗎?」他挑起冷硬的眉宇,神情之間滿是冰冷的審視與自尊受傷的憤怒。「仔細想來,從我們相識到現在,你從沒說過喜歡我。你真的覺得,我們在一起,是很重要的事嗎?」

她愕然的回視他。

「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你是如何看待我們這份感情的?你是不是認為,它根本就不值得你做出任何的努力去爭取?」

一股劇烈的疼痛掠過心頭,允熾猛地抿緊雙唇,不發一言。

他為了他們的這份感情,自認已經做得夠多了。他將她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小心呵護著他們之間的情感,願意為她許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而她呢?在他的印象里,從相識到相戀,她總是不斷的退縮,不斷的懷疑,不斷的放棄……就連來京城,也是他強行將她擄上車的。

難道他真的完全想錯了?

她對他的感情,遠遠沒有他的強烈和深刻嗎?他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相信她喜歡他的理由!

「你有為我們的這份感情努力過嗎?你有下定決心,不論發生什麼情況,我們都一定會走到底嗎?」他走近到她的身邊,猛地拉住她顫抖的手腕。

她總是被動的,矜持的。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她的心,是否也和他的一樣火熱,一樣滾燙?

「羅蝶兒,你告訴我!我在等待你的回答!」他瞪大瞳眸,表情冷酷。「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游移不定,你對我的不信任,正是因為你並沒有那麼重視我們的這份情感。也許,在你心里,我根本是可有可無!」

她只是默然的與他對視,大顆大顆如珍珠一般的眼淚,從眼角不斷滾落。

她的靜默與遲疑,煽起了他心底沸騰的怒火。

懷疑的種子一旦生了根,便開始迅速的成長起來。

他可是位親王啊!什麼時候開始,他居然淪落到這麼悲慘的地步,需要向一個女子乞求愛情了?

「我甚至懷疑,你到底有沒有真心的喜歡過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必須下定多大的決心,才能選擇和你共度一生?」他雙眼冒出熊熊的火焰。

「你不能,不能這麼想……」她踉蹌地後退了一步,嚇呆一般的瞪著他。

他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他怎麼會懷疑她的感情?

她雖然不曾說出口過,但是她的心里一直只有他。難道,他感覺不到嗎?

淚水繼續洶涌的流出眼眶,喉間苦澀的硬塊,讓她無法發出聲音。

她跨越千山萬水,告別親人,和他一起回京,難道不是最好的證明?

此刻,她已經完全嚇壞了。而他不但不安慰她,反而還要質問她,懷疑她,否定她……

「是你的所作所為讓我這樣想!」他舉高她的手腕,眼神里閃過一抹厭惡的光芒。「夠了,已經夠了!我厭倦了總是跟在你的身後,猜測你的想法,總是只有我一個人忍受煎熬……」

「你不能這樣懷疑我。」她想要擦干眼淚,想要振作而堅強的面對他,想要對他表白她的心情。「你難道不能體諒我現在的心情?你的身份對我來說,根本就是晴天霹靂……」

「我為什麼不能懷疑你?憑什麼要我體諒你?」她的一句「身份」摧毀了他心底最後的堡壘,也傷害了他的自尊。「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的,已經夠了!

他付出得夠多,也等待得夠多了。這一次,他不想再去體諒,也不想再去忍耐了。如果她覺得,他們之間無法繼續,那麼他會放手!

「我……」是喜歡你的。

羅蝶兒蹙緊秀眉,面對他冰冷懷疑的眼神,口里的這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瑞親王允熾,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昂起頭,他目光殘忍的甩開了她的手腕。「與其要一個不情不願的女人在我身邊,我寧願現在就不要她!」

她面無血色的看著他,淚水停頓在眼眶里。

是的。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呢?他何必,那麼執著的想要她?她又有什麼不凡之處,可以永遠留住他的心?

羅蝶兒擦干自己的眼淚,無神而空洞的大眼,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如果他說要走,她又有什麼辦法,可以留下他?

「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你最好給我想清楚。如果你不想留在京城,我會立刻派人送你回去。」他憤然的眯起雙眸。

她還是老樣子!一臉的逆來順受,一臉的無所適從!

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會主動給予他回應!就算他要她現在就離開,恐怕她也不會有任何的挽留與爭取。

這就是她的心嗎?不管是不是在一起,都無所謂,她都可以接受……

強烈的刺痛讓他胸口收緊,他迅速的轉身,不願讓她看到自己眼里浮現的挫敗與痛楚。

他可以不顧一切的守護著他們的情感,而她卻可以輕易的放開手。

這就是,他所擁有的愛情嗎?

他也許……從來……都不曾真正擁有過她和她的心……

允熾大步走出門去,留下羅蝶兒,孤獨的留在原地。

擦干了的淚珠再一次的決堤,她揪緊自己疼痛不已的胸口。

緩緩的,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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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9 00:11: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王爺,請回宮。」李副將與一干御林軍恭敬的跪倒在客棧門口。

允熾臉色陰沉的走出客棧,在他身後,跟著面色蒼白,神態潑涼的羅蝶兒。

顯然,她一夜未睡。

允熾冰冷的轉身。「福德會帶你先回瑞親王府。至于我要的答案……」他停頓了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低垂著頭的羅蝶兒,仿佛游魂一般茫然抬頭,默默的看著他,不發一語。

允熾的嘴唇抿成憤怒的直線,眼里也掠過自嘲的光芒。

他在等待什麼?以為經過一夜之後,她就會轉變態度了嗎?

「在我出宮以後,你可以告訴我答案,是走是留,悉听尊便。」他應該現在就送她走,而不是等待又一次的失望與打擊。

然而,他的心……那顆早就不屬于自己的心……卻好像有著最剛強的意志,還是不肯放手!

允熾坐上皇轎,冷酷的臉上閃動著決絕與無情。

羅蝶兒茫茫然的看著他遠去,心情不斷的下沉、下沉、再下沉……

他對她已經徹底失望,決定不再需要她了。

他已經不在乎她的去留,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了。

兩行清淚滑過臉頰,她低下頭去,極力忍耐住悲慟的心情,無聲的啜泣著。

允熾並沒有按時回到瑞親王府,也沒能等到羅蝶兒的答案。

為了西子山剿匪一事,他在金殿上頂撞父皇,被盛怒之下的皇帝關進了天牢。

「你是獄卒?」允熾翹著二郎腿,坐在牢房里唯一的床鋪之上,冷冷看著牢門外瑟瑟發抖的獄卒。「本王今日之內,一定要見到一個人。」

「王爺,您現在還不能出去。」獄卒不斷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雖說天牢里經常會關進一些大官或者皇親國戚,但是皇子,允熾卻是第一個。

「我不能出去,難道你不能去將人給我請來嗎?」他彈了下手指上的灰塵。「打掃了半天,還是這麼骯髒,讓本王怎麼待下去?」

「王爺,這里畢竟是天牢……我這就吩咐下去,讓底下的人再仔細打掃一遍。至于您想見的人,萬歲爺有旨意,不準任何人來探訪……」

「混帳!若耽誤了本王的大事,你有幾顆腦袋可以擔當?」允熾的眼里閃過盛怒的光。「本王向來記仇,任何虧待本王,和不將本王放在眼里的人,本王都不會輕饒。」

「王爺饒命!」獄卒嚇得跪倒在地。「皇命難違,小人也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就去想出辦法。子時之前,本王一定要見到羅蝶兒,要不然--」

允熾凌厲的目光掃過牢門。「你以為這薄薄的一扇門,可以攔住本王嗎?」

「是是是,小人這就去辦!」獄卒跪在地上不住發抖。

總听人說四皇子是所有皇子里,性情最難測,也最難伺候的一位。現在看來,果然所言不假。

「老四,這羅姑娘是誰啊?居然讓我們向來眼高于頂的瑞親王,不惜威脅一名牢頭?老二,你說我倆是不是要先去見見這位姑娘,再過來看望老四?」悠揚愜意的聲音由遠而近。

「老大,老二,你們怎麼現在才來?我在這臭氣燻天又骯髒不堪的地方,足足待了二個時辰了!」允熾的俊臉上掠過不耐,,傲然指向牢門。「快幫我打開。」

「我們這不是來了嗎?」說話的正是允熾的二哥,祥親王允璟,他斜靠在牢門前,一臉的揶揄。

「老四啊老四,你最近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才幾日不見,你就在金殿之上與父皇對著干了?」皇太子允麒調侃的敲了一下牢門前的鎖具,咧嘴一笑。「該不會都是為了那個羅姑娘吧?她到底是誰?」

「她是誰和你們沒關系!快開門!」允熾大步走到牢門前,暴躁的揚起劍眉。「我要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我還有許多大事要辦!」

「不是有大事要辦,是有重要的人等著你去見她吧?」允麒將雙手背在身後,撇了下薄唇。「我們放你出來,可也是冒著被殺頭的危險……」

「得了吧,少來這一套。」允熾不以為然的眨動雙眸。「你們若不是得到了母後的首肯,哪會前來救我?」

「什麼都讓你給看穿了……真沒意思。」允麒斜睨了一眼在地上發抖的獄卒,指了指牢門。「快打開吧。」

「是,太子殿下!」

允璟好整以暇的說道︰「看來,我們老四也終于到了為情所困的那一天了。小孩子終于長大了……」

「不和你們繼續噦唆了,我現在一定要先趕回王府。」允熾沖出牢門,直接朝著門口跑去。

「慢一點!如果你是趕著去見羅姑娘的話,恐怕你要失望了。」允璟在他身後悠閑踱步。「好心提醒你一下,那位姑娘,已經被母後接進宮里去了。」

「什麼?」允熾立刻停下步伐。

「老四,你要見她的話,不必回你的王府,直接進宮去就行了。」允麒笑容滿面。「在去之前,要不要先到我的太子殿去換個衣裳,整理一下儀容……」

「該死!母後將她接進宮了?」灰暗的燈光下,允熾面容緊繃,臉色陰沉。「她一定會很害怕……」

不再理會他的兩個兄弟,允熾以更快的速度沖向大門。

「第一次看到老四不在乎儀容不整,也不理會衣服上的那些灰塵。」允璟張大戲謔的雙眸。「老大,他是真的陷進去了……愛情啊,到底是什麼?」

「誰知道呢?」允麒聳了下肩膀,拍了拍弟弟的肩。「走吧。如果我們還想要繼續看好戲的話,最好跟著老四進宮。」

「難得可以看到老四驚慌的樣子,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少了我們。」允璟磨拳擦掌,笑意盎然。

二人的臉上閃過同樣的傲慢與狡點,悠哉悠哉的邁出步伐。

景泰殿,皇後寢宮。

羅蝶兒被宮女帶進主殿後,就一直跪在皇後的面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年過五十,卻依然風采卓絕的徐皇後,雍容大氣的坐在鳳座之上。

「四皇兒居然擅自殺死朝廷命官,違抗聖旨,還在金殿之上與他父皇頂嘴,以致于被關進天牢……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你。羅蝶兒,你知錯嗎?」徐皇後嚴厲教訓著,目露凶光。

羅蝶兒慌張的抬起頭,從皇後的話語里,她听到了危機,也知道允熾的情況十分危險。

現在,不是她心驚膽戰,害怕恐懼的時候!

蹦起勇氣,她直視著皇後的雙眼。「皇後娘娘,允熾……王爺他……的所作所為並不像您所說的那樣。他會違抗聖旨,阻止平亂,是因為他心系百姓,是因為他的仁慈與善良。」

深吸口氣,雖然身體不斷的顫抖,但只要一想到允熾,她就告誡自己要堅持下去。

「王爺他對民女說過,他這麼做,是不想朝廷鑄下更大的錯,是為了拯救天河鎮的百姓,是為了……為了他的父皇。在民女的眼里,他不該因此而獲罪,他是個為民請命的好王爺。」

「羅蝶兒!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本宮面前,指責皇上,你的意思是--皇上做錯了?」徐皇後猛擊了扶手一下。

「皇後娘娘!」她驚恐的打了個冷顫,目光卻依舊堅定的直視著前方。「民女不敢!民女也絕無指責誰的意思。民女只知道,當那個貪官被斬首的時候,老百姓全都拍手稱快。當王爺要離開的時候,大家都夾道歡送,甚至大喊皇恩浩蕩……」

不知不覺間,眼淚從眼眶里滾落。因為想到允熾,想到和他相處的那些日子。

「王爺他是個不善言辭,不善表達的人。以前我也不知道,覺得他傲慢清高,說話傷人,也曾經誤會過他許多次……」她的心漸漸變得柔軟。「其實,他不是那樣子的。」

「在他看似傲慢的笑容背後,有著一顆熱情和善良的心。他同情弱者,公正嚴明,隨時伸出手去幫助那些有困難的人……我相信,他不是有意要頂撞皇上,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這話怎麼說?」皇後的口氣和緩了些。

羅蝶兒的胸口處傳來陣陣疼痛。「過去,我也總是和他頂嘴。那個時候,我也以為他是天生刻薄之人,對他有過許多的不滿與誤會……然而,到了關鍵時刻,他總是毫不遲疑的出手相救,將我納入他的羽翼之下保護著。」

他知道她女扮男裝,在軍中生活不便,便特意將她調到他的營帳里,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知道她家里有困難,就立刻為她的家人送去食物與生活必需品;知道西子山上的「亂民」有隱情,便親自前往調查……

「王爺對我的好,根本數也數不清。雖然他有時會裝作冷漠,說出口的話也非常傷人,但那並不是他的本意。或許,他是因為不好意思,才刻意隱藏自己的心意罷了……」她淚如雨下,情難自已。

她真是太傻了!一直以來,都不曾發現他的真心,所以,才會舉棋不定,總是對他有所懷疑。

其實,他對她的心意堅定如盤石,從未有過半分的動搖……她怎麼會無知到如此地步,完全無視他的一片深情呢?

她怎麼還能在他的面前,說出不信任他的話呢?

她咽下喉間的哽咽,提醒自己,現在不是她後悔哭泣的時刻,為了他,她必須更加堅強!

「民女不知道,王爺到底對皇上說了什麼,但是無論他怎麼說,都不會改變他一心為民、為朝廷、為皇上的心意。這一切,請皇後娘娘明鑒!包不能因為王爺和我的關系,就認定他徇私枉法,無視皇上啊……」

皇後只是沉默的看著她,一時間,殿內的氣氛變得凝重。

「若你所說屬實--」皇後緩緩開口,面色難測。「皇兒的確是為了百姓,為了社稷……可是,因為你的關系,才會讓皇上誤會了他。這一點,你不否認吧?」

「我……」羅蝶兒的目光在瞬間變得倉惶。

皇後表情凌厲。「沒想到你一個平民女子,可以有這番見識,也不枉我兒因為你受到他父皇的責罰了。但是,皇家自有皇家的規矩,絕不會因為你而破壞。」

羅蝶兒再度抬起頭,這一次,顯得遲疑且驚懼。

「你應該听懂本宮的意思了,不必本宮一一說明了吧?」

她緩緩點頭,兩行清淚從無神的大眼里滾落。

羅蝶兒听懂了皇後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到底該怎麼做。然而她卻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心會痛到無法呼吸的地步?

她不是應該在得知他真正身份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離開他的準備了嗎?

「從你的言談舉止中,本宮可以感覺到,你不是目不識丁的女子,也算有點見識。為了我的皇兒著想,我想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了……」皇後站起身,暗示著她們的談話即將結束。

「民女……知道!」咽下滿心的苦澀,她的聲音沙啞而無力。

「本宮可以信任你的話嗎?」皇後的目光探視般的,掃過她不斷顫栗的身子。「從此刻起,你能做到與我的四皇兒一刀兩斷,再無任何瓜葛嗎?」

「民女……」羅蝶兒揚起頭,一抹悲痛的絕望,從她清澈的眸子里掠過。「民女,可……」

「當然不可以!」就在她忍住劇痛,想要回答的時候,一個激烈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推開宮門,允熾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在他身後,跟著無可奈何的允麒與允璟。

「大膽!景泰殿連皇上也不曾不經通報就闖入!允熾,你實在是太放肆了!」

徐皇後氣得漲紅雙頰。「沒有本宮的命令,你給我出去!」

「母後!」不理睬皇後的警告,允熾大步走到羅蝶兒的面前,跪了下來。「兒臣在殿外已經听到了您和她的談話。兒臣無法忍耐,一定要對您說幾句話才行。」

如果不是被他那兩個兄弟阻止,他早就沖進殿里了。

「王爺……」羅蝶兒看著他怒氣逼人的俊朗臉龐。

「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都听到了。等以後,我再和你算帳!」允熾憤怒的目光帶著穿透力,掃過她掛滿淚珠的臉。

她真的就這樣放棄了!

他的母後甚至連威脅的話還都沒說出口呢!她的心里,真的有他嗎?

面容緊繃,巨大的挫敗感再一次向他襲來,甚至還夾帶著一種從未經歷過的恐懼與害怕。

難道,他真的會失去她?

「你听到我們的談話,那最好了。」徐皇後冷哼一聲,示意宮女關上殿門。「羅蝶兒已經表明了她的想法,你和她之間,已經結束了。」

「當然沒有結束。」允熾氣惱的瞪大雙眼。「不管她怎麼說,孩兒的心意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更不會讓她走。」

「王爺,我……」羅蝶兒再度想要開口。

「怎麼?」他凶狠的望向她。「你不要以為我讓你做決定,你就得寸進尺。我告訴你,你可以有你的決定,但我也有我的決定!所以,你這輩子都休想從我身邊離開。」

「可你說過,我要走要留,悉听尊便……」

「你也說了,我這個人有時候會言不由衷,我說出口的話,未必是我的真實心意。」挑高眉宇,他霸道的打斷她。

「你也太不講道理了。」緊抿住紅唇,她眼里透出一絲委屈。「怎麼能出爾反爾……」

「還不是因為你不听我的話!」允熾蠻橫的瞪了她一眼。「跪很久了嗎?腿酸不酸?」他口氣惡劣。

「不酸……」羅蝶兒低了下頭,略感不安的看向皇後。「皇後娘娘,民女還有話沒有說完。」

皇後一直冷眼旁觀的看著他們。

「熾兒,你先退到一邊去,讓羅姑娘把話說完。」

「母後,那也應該先讓她站起來說話。」允熾不退反進,眉宇緊鎖的走到羅蝶兒身邊。「我母後素有一顆菩薩心腸,所以,你先站起來吧。」

皇後挑了下眉毛。

「真是天下奇觀。老四眼里向來只有自己,現在居然也懂得關心別人了。」允璨低聲失笑。

「母後,就算您要懲罰老四,也不必連我們一起懲罰吧?我和老二,站得腿也酸了。」允麒微笑著說道。

「賜座吧……」

「我們呢?」允熾上前一步。「母後,千萬不能厚此薄彼。」

「你還有臉要本宮賜座?你惹的麻煩還不夠多?」皇後氣惱的望著自己的小兒子。

「兒臣與父皇,只是有一些小小的意見不合,母後不必操心,兒臣知道該怎麼做。」他搶過宮女搬來的椅子,放在羅蝶兒的身邊。「至于她……」

允熾小心翼翼的將羅蝶兒扶了起來,她本想掙扎,但雙腿發麻,身體無力,只能任他擺布。

「她是兒臣認定了的女人,任何人都別想拆散我們。」他霸道的將她按坐在椅子上,堅定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關心,掃過她慘白的臉。

「是這樣嗎?」皇後冷冷瞥向他。「本宮怎麼覺得,羅姑娘她有話要說呢?」

「就算父皇母後反對,就算她因此而卻步,也不能改變兒臣的心意。」他的話是說給母親听,也是說給羅蝶兒听。「母後,您是一國之母,當然不會為難一個弱女子。不管有什麼怨言,都只對兒臣一個人說就好。」

「你是在告誡本宮,要你母後我……少管閑事?」皇後提高了嗓音。「真是太放肆了!允熾你……越來越無法無天,我看要再將你關進天牢不可……」

「皇後娘娘!」羅蝶兒揮開了允熾的手,目光堅定的再度跪下。「請听民女一言。」

「你干什麼?你不用開口,我會處理。」允熾想要再一次的拉她起來。

「王爺!請你不要打斷我的話!」她神態堅持,甚至還透出幾絲埋怨。「你只顧自己說話,半點也不考慮我的想法嗎?」

「我早就知道你的想法了。」他憤然的抿起薄唇。「但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你因此而恨我,我也不會放你走。」

允熾已經完全的想通了。他會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直到她真正喜歡上他,直到她投降為止!

「你要一個恨你的女人在身邊做什麼?」她臉上柔和的表情,被一抹惱怒所取代。

「總有一天,你也會像我喜歡你那樣的喜歡我,我有這個自信。」她雖然猶豫不決,但他們之間並不是毫無感覺。「我會用行動來消除你心底的不安。所以,你不要再廢話了!」

只要讓她看到他的真實心意,讓她可以放開身份地位的束縛,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母後,老大……你們看到了吧?老四他……居然連個姑娘的心都搞不定!他也太遜了……」允璟仿佛看著稀有動物般的睨向允熾。

「老二,你給我閉嘴……」

「請不要這麼說!」

允熾與羅蝶兒幾乎同時開口。

一直以來都表現得溫馴有禮的羅蝶兒,張大翦水雙瞳,惡狠狠的看向允璟。

允璟莫名的抬起眉,允麒則已經笑到不行。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像你喜歡我那樣的喜歡你呢?」羅蝶兒轉移目光,倔強的昂起頭看向允熾。「王爺,請你不要那麼自以為是。我心里到底怎麼想的,你根本就不知道。」

「誰說我不知道?我知道因為我的身份,讓你害怕退縮,也知道你感到壓力,所以覺得就算離開我也沒有關系……」一想到她居然會做出離開自己的決定,他就怒不可遏。

「才不是這樣。」她挺起身,大聲否定。

「怎麼不是?」他低下頭,憤怒的與她對視。「你一再踐踏我的真心,一再否決我的心意……不就因為我是皇帝的兒子嗎?」

「我是因為沒有自信。」她大吼一聲,倏地打斷了他指責的話語。「所以你不能隨隨便便懷疑我的心,我……雖然是一介平民,但是我對于我們之間的感情,是很認真的。」

允熾的表情瞬間停頓。

「我知道自己有不對的地方,在我知曉你的身份後,我表現得很不得體。但那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你怎能那樣說我呢……」她噘起小嘴,怒火熊熊的雙眸里,漸漸盈滿酸楚的淚水。

「如果你是喜歡我的話,怎麼會搖擺不定……」他怔忡的看著她。

「你是個王爺,我只是個平民,我們之間的距離比天還要高,比海還要深,我又有什麼自信,會讓你一直喜歡我呢?」她抬起袖口,迅速的擦干淚水。「可你也不能因為我不夠自信,就給我套上莫須有的罪名,就對我那麼凶啊!」

「我哪有……」他心疼的看著她的淚眼汪汪。

「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了。」她既感到委屈,又感到憤怒。「可是,因為太過在乎,才會總是患得患失,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根本就配不上你……」

「你不要那麼想!」他蹲體,與她平視。

兩行淚珠滾落的同時,她目光倔強的看著他。「我又不是你,沒有比天還要高的自信心。」

伸出手,他溫柔的擦干她的眼淚。「喜歡我不就可以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不要哭了……」

「我也知道你對我很好很好,可是那樣也會讓我更不安。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我該怎麼辦?誰知道你在京城有多少女人……」她氣嘟嘟的鼓起腮幫子。

「什麼女人?她們在我眼前,都比不上你的一根小指。」允熾笨拙的繼續擦著她奔流的淚珠。

「真是的,這麼會胡思亂想。」

「你現在,願意好好听我說一句話了嗎?每次都只會凶人家,剛才也是。人家根本不是那個意思,你一進來就責備我。」她一哭,就開始無法收拾。

從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起,她就一直處于焦慮彷徨的狀態里。

「你不是這個意思嗎?那你對我母後說,知道該怎麼做了……還說什麼可以和我一刀兩斷……」他輕拍她的背脊,想要止住她那惱人的抽泣聲。

又是一大串淚珠滾出眼眶,她的表情氣憤難當。

「我是知道自己和你身份懸殊,我不能高攀皇室。可是……知道歸知道,我的心卻沒有辦法因此而被改變。」她惱恨又心痛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原本想要對皇後娘娘說出自己的真實心意,卻沒想到被你打斷了!」

真是的!他以為只有他很重視他們的這份感情嗎?

她要讓他知道,為了他們的這份感情,她不是沒有努力,她不是毫不珍惜。

就算過去她的確有過想要放棄的念頭,現在也已經不會動搖了。

她埋怨道︰「每一次都是你說了算,一點也不顧及人家的感受。」

「那你想要對母後說什麼?」允熾詫異的愣在當場。

「我想對皇後娘娘說--」深吸口氣,羅蝶兒努力平復自己激動的心情,閉起雙眸,她集中思緒,也將所有雜念,與一些懦弱、恐懼、害怕與驚慌的感覺拋在腦後。

「皇後娘娘,請听我說。」揚起姣好小巧的臉蛋,她眼里浮現出堅毅的神采。

「終于注意到本宮的存在了。」徐皇後斜睨了允熾一眼,坐回她的鳳椅上。「說吧,本宮听著呢。」

「之前娘娘問我,能不能與王爺一刀兩斷--民女的回答是︰可不可以請皇後娘娘開恩,成全民女對王爺的一片情意呢?」

她話語一出,允熾立刻挑高眉宇,表情驚訝。原來,她不是要答應母後!

「民女曾經不顧王爺的真心,讓他失望,讓他生氣。民女也曾因為他的身份而動搖猶豫……民女不想再那樣了。」她昂起的臉蛋上,掠過堅決的信念。「只要他說我們可以走下去,我就會相信他,和他一起走到底。」

「蝶兒……」允熾的臉上掠過感動的表情。

看來,這條情路,並不是他一個人在走!

「如果,本宮和皇上絕不允許你們在一起呢?」徐皇後微微挪動身體。「你最好明白,沒有人可以忤逆皇上的旨意。」

「民女已經下定決心,就算走到最後是一個死胡同,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只要他不放棄,我就不會退縮,也不會再逃避。」緊咬住嘴唇,她毅然決然的點頭。

「我想要讓他知道,我不再是那個讓他失望、猶豫不決的羅蝶兒了。我的心,始終會和他在一起。如果到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必須分開的話……我也只會听他一個人的話。」

「蝶兒!」允熾的雙眸里,閃爍出狂喜。

她堅定的表情和她充滿決心的話語,變成了最美妙的音符,奏響了最悅耳的樂音。

允熾的心,因為她的話,而飛揚起來。

「瑞親王允熾,你真的決意要和這個庶民女子在一起?」徐皇後臉色一凜。

「是!」允熾的表情變得剛毅,他掀開長袍一角,筆直的跪在羅蝶兒的身邊。

「兒臣對羅蝶兒的情意天地可鑒,也請母後成全。」

「你就不怕因為忤逆本宮,再一次被打入天牢嗎?」徐皇後語氣陰沉。

「母後,您不喜歡兒臣成為一個背信棄義的男子吧?您更不希望兒臣成為一個連自己喜歡的女子,也無法守護住的無用之人吧?」允熾神情凜然的直視著他的母後。

徐皇後有剎那的語塞。她沉默了一下,定定然看著他們。

「民女不想王爺因為我而忤逆父母。如果一定要降罪的話,也請先處罰蝶兒。皇後娘娘會生氣、會失望,也是因為蝶兒的關系……」她彎腰磕頭,一臉真誠。

「這怎麼能怪你呢?從一開始,就是我糾纏著你不放。」允熾牽住了她的手,眼神里滿溢著濃濃的愛意與堅決。

「王爺。」她回握住他的手,一陣溫暖閃過心頭。

他對她,真的是太好了……

「既然你們二個都搶著受罰,那就一起打入天牢。」徐皇後咬了下牙。「羅蝶兒,本宮給你最後的機會,你可要想清楚了。只要你發誓,從此以後不再見允熾,本宮可以網開一面……」

「不可能!」

「蝶兒不可能這麼做!」

二人又再度異口同聲。

「為了你,允熾不止會下獄,還會被剝奪爵位,趕出皇宮。日後,你們就算在一起,也不會再有任何榮華富貴的機會,他也不再是什麼皇子王爺了……」徐皇後惡狠狠的說著。

「對不起!」心疼的眼淚涌上眼眶,羅蝶兒呆呆的看向允熾。

「因為我,可能要讓你受苦了。要讓你離開自己的親人,失去擁有的一切,才能和我在一起,真的是非常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允熾深透的眼神里迸發出熱烈的火焰。「只要知道不管遇到多麼艱辛的環境,你都不會與我分開,對于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可是……我讓你變成了一個不孝子。」她眼里的淚珠不斷的滾落。

「只要你不後悔……」他的眼神變得溫柔。

「不後悔,我絕不後悔!」她輕柔的說出自己的誓言。

「那就好!」允熾氣定神閑的抬起頭,帶著自信的笑容看向高高在上的皇後。

「親情是永遠無法切斷的。即使無法再見面,父皇與母後也永遠是我的父母。」

「既然你們不肯听從本宮的規勸,也不要怪本宮無情了。來人啊!」徐皇後驀地起身,氣得不住發抖。「將他們二人打入天牢,听候發落。」

「謝母後恩典。」允熾泰然處之的行禮。

「皇後娘娘,請您多多保重鳳體,千萬不要因為我們的事而過于生氣。」羅蝶兒虔誠的三叩首,這才與允熾一同起身。

允熾一直抓住她的手,最後望了母後一眼,高傲的昂起頭,邁出凜然的腳步。

「母後,這……」允麒與允璟默默對視一眼後,跨出一步。「能否請母後先收回成命?」

「老大,老二,父皇與母後,你們以後可要多擔待著點了!」

允熾平靜的看向他們,又泰然轉身。他對侍衛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我們自己會走。」

允熾帶著羅蝶兒,快步走出景泰殿。

「這該如何是好?」允璟一臉驚詫與憂慮。「母後,您這次是不是太過分了?老四他固然無禮,但也不必到革除爵位,趕出皇宮,還要打入天牢……這麼嚴重的地步吧?」

徐皇後悠然從鳳椅上走下,示意一旁的宮女打開一扇邊門。

「皇上,您也真是的,自己不願意出面和熾兒對峙,就讓我這個當娘的扮了回黑臉。現在,你看怎麼辦?」徐皇後一改先前的怒容,掩嘴偷笑。

「哈哈哈……皇後,你不是總說因為太過寵愛熾兒,才造就他那無法無天的性格,所以想找個機會,挫挫他的銳氣嗎?朕只是給你一個機會罷了。」開朗的聲音響起,德康皇帝邁著威嚴的步伐現身。

「父皇?」二位皇子趕緊行禮。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父皇與母後是因為擔心四弟,所以想要試探一下四弟和羅蝶兒。」允麒恍然大悟。

允璟也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我真是笨,居然沒有看出母後的用心。早知道這樣,老大,我們應該聯合母後,好好的嚇唬那小子。」

「允麒、允璟,朕讓你們調查的事有著落了嗎?」德康皇帝有著一張與三兄弟相以的英俊臉龐,隨著年齡的增長,更顯穩重與威武。

「父皇,四弟這一次真沒做錯,羅姑娘所言也全是實話。被四弟斬首的,是個嚴重損害朝廷清譽的貪官,那些所謂的亂民,其實也是良民……兒臣已命人將所有案卷與證據,呈交給御書房了。」允麒立刻回答。

「我看父皇根本就不曾懷疑過四弟緩筮私枉法,只是朝廷眾臣那里也要給個交代。只怪四弟的心思都在那個羅蝶兒身上,所以才會頂撞了父皇。」允璟一臉對允熾無比了解的表情。

「皇上,您覺得那羅蝶兒如何?臣妾覺得,我們不必再為兒子的選擇擔心了。雖然是個平民女子,不過只要真心對我們熾兒就好。」徐皇後溫柔的看著丈夫。

「羅蝶兒一開始並不知道老四的身份,她應該是真心喜歡老四的。」允麒的眼里掠過了羨慕的光芒。

德康皇帝也欣然頷首。「不愧是朕的兒子,有看女人的眼光。」

「那……就不必真的將他們打入天牢了吧?」

「皇後,這一次不能心軟。那個目中無人的小子,怎麼也要讓他吃點苦頭。就讓他在牢里,待上個三五天吧!」看來,德康皇帝還在記恨允熾之前的頂撞。

「三五天?那羅姑娘可沒什麼錯……不必連未來兒媳也跟著受罪吧?」皇後使了個眼色給大兒子。

「是啊,父皇,關個幾個時辰就夠了。再說,待在天牢里,也不算吃苦頭。老四他說不定只顧著和羅姑娘談情說愛呢……不如放他出來,我和老二會替您好好教訓他一頓。」一抹笑意掠過允麒的臉。

「父皇,母後,你們都看到了吧?老四他……對那個小泵娘居然完全沒轍!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老四的表情,可以溫柔到掐出水來……他到底怎麼了?」允璟困惑的皺起雙眉。

「這就是相愛的力量。璟兒,關于你的終身大事,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了?老四都跑到你前面來了。」徐皇後對羅蝶兒看來是非常滿意。

「話題怎麼轉到我身上了?」允璟趕緊躲到父親身後。「父皇,兒臣也同意趕緊把老四從天牢里接出來。不然,我怕以他那計較又乖張的脾氣,會嚇壞天牢里的獄卒。」

「我們老四的確有些小氣,又那麼愛干淨,忍受不了一點異味,那天牢實在是不適合他……」徐皇後終于忍耐不住,拽住丈夫的手,著急的要去接兒子了。

「就因為你這麼寵愛他,才會讓他變得難以親近、傲慢自大……」德康皇帝看著愛妻,無奈之下,也只得應允。

就這樣,一行人帶著宮女太監們,浩浩蕩蕩的朝著天牢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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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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