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瓔 -【秘密人妻(禍水男之三)】《全文完》

蔡仲子

簡瓔 - 秘密人妻(禍水男之三)

世界上最瞎的距離是什麼？
就是總裁大人在眼前，她卻把他當宅宅工程師！
都怪公司那部龜速電梯啦，故障變成「雪克杯」，
害她嚇到暈，把該講不該講的通通跟他這個陌生帥哥吐出來，
從惡婆娘主管抱怨到茶水間咖啡不好喝、
戀愛值是零，希望能從舞會壁花升級到和富豪一夜情，
本想死定了，她還跟他說過她工作都在混，
她等著被請吃炒魷魚，果然，大老闆的秘書電話來了，
咦，不是要叫她走路，而是要她走幾步路到頂樓坐坐喝咖啡，
這一坐可不得了，他竟還把她帶去他外公家，
說她是他女朋友，外公外婆是很驚喜，她卻是驚嚇，
想到景氣不好保住薪水比較重要，借他利用一下沒關係，
但他戲演全套，老找她約會不說，連一夜情也幫她實現，
喔，接下來的求婚是怎樣，她願望許得多的殺必速嗎？

蔡仲子

第一章

　　梁晶釉衝進電梯！

　　好險！她還有五分鐘，顧不得電梯裡有個高大的男人在，她迅速拿出包包裡的蜜粉，對著電梯鏡面往鬼般的臉上撲，接著是口紅和腮紅，最後直接用手梳理亂七八糟的垂肩亂髮，再拉拉瀏海。

　　都弄好了之後，她瞪視著光潔的鏡面，問自己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奇怪，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她把瀏海捲高，星眸瞪得更大一些。

　　是腮紅的刷法不對嗎？還是口紅顏色跟她不搭？不然就是……她往臉上撲的蜜粉已經過期了？

　　她蹙著秀眉思索，卻還是想不出個中道理，只覺得自己沒化妝前還好一點，雖然略有病容，但還挺自然的。

　　而現在，難道她要以這副東洋藝妓模樣來迎接總公司總裁大駕光臨嗎？

　　今天是總公司的大總裁第一次巡視各分公司的日子，她這個小職員照理說應該提早到公司就定位，好好等候著瞻仰聖顏才對。

　　偏偏，昨晚深夜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燒得她七葷八素，導致今早根本沒聽到鬧鐘響，等她醒來已經快九點了，這就是她現在之所以會這麼狼狽的原因。

　　不過，像她這種微不足道的人事部小職員，就算沒在位子上等著瞻仰聖顏也沒差吧？

　　像總裁這種大人物，哪會介意一個小職員沒有準時在自己的位子上，他根本就不會知道他的公司到底有多少人。

　　但是，她的惡婆娘主管不會不知道自己的部門有多少人，也不會不介意下面的人遲到，他們人事部可是這棟大樓最最最嚴謹的一個部門啊！

　　「咳。」

　　一聲輕咳傳來，晶釉猛然想到電梯裡還有一個人，自己也想得太忘形了。

　　她回頭，有些困窘的清清喉嚨。

　　「抱歉，我趕時間，所以……」

　　驀然，她被他的外表給吸引住了，愣愣地頓了頓，那純粹是一種看到美好事物的自然反應，沒什麼心跳加快、芳心顫動之類的，因為她不是那塊料。

　　沒錯，她向來不是一見鍾情或亂發花癡的料，這大概要歸咎於她過去看到男人時，第一時間往往都會先產生捍衛盼釉的保護欲，想著對方是不是在打盼釉的鬼主意、要怎麼驅逐對方等等，所以沒時間去想其他的。

　　因而，她認為自己對好看的男人算是天然免疫型的吧。

　　不過，再怎麼不注意男人，她也知道自己沒看過他。

　　雖然公司的職員浩浩蕩蕩有上百人，但每天搭同樣幾部電梯上上下下的，就算沒交談過，看久了也會認得面孔，她確定自己沒看過他。

　　他大概是新人吧，這陣子公司又在招考工程師了，在海爾集團，工程師的折損率可是極高的，尤其是軟體工程師，更是常因江郎才盡而逃走。

　　這個英挺的生面孔怎麼看就是個工程師。

　　他身著一件質地柔軟的灰色毛衣、藍色牛仔褲、咖啡色勃肯休閒鞋，很高，至少一八五，體格嘛……很讚。

　　文明一點的說法，他的身材瘦削勁結，從毛衣服貼在肩上的線條就看得出來是有肌肉那一型的，但五官卻非常俊美，深邃的黑眸、高聳的雙眉微微糾結在一起，一頭狂亂不羈的黑髮，整個人帶著微微的憂鬱。

　　當然了，當然會憂鬱了，海爾集團的工程師哪個不是整天蹙著眉心？這都是因為上面的要求太高了，大家天天都得絞盡腦汁的緣故。

　　「你繼續。」對方開口了，聲音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我不是要打擾你，我有點感冒。」

　　像是要證明他所言不假，他握拳湊到唇邊，又咳了兩聲。

　　晶釉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同病相憐啊，難怪他也遲到了。「我也感冒了耶，昨晚發燒，所以今天才會遲到。你呢？是初期吧？你要斯斯嗎？」

　　「斯斯？」他一臉不解。

　　她好嬌小，五官很甜美，如果可以的話，他會建議她不要化妝，她沒化妝前比較好看，化了妝也不難看，但少了那份清恬的鄰家女孩味道。

　　「對啊，斯斯，伏冒也很不錯，但我家沒有。」晶釉熱情的拿出包包裡的感冒成藥，大方的折兩排下來給他。「待會進辦公室後吃兩顆，中午飯後再吃兩顆，能緩合病情，晚上再去看醫生吧。」

　　他接過手，反覆看著藥丸，像在研究著什麼。

　　「你要保重。」晶釉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公司非常沒人性，尤其是工程師，大老闆簡直都把他們的腦汁搾乾了，你知道我們公司為什麼是全球最優質的資訊集團嗎？就是因為我們全球的工程師死傷無數啊！」

　　他用奇怪的表情看著她。「你說，大老闆把工程師的腦汁都……」

　　「搾乾了！」她很乾脆的接口，並且加重了語氣。「你知道公司的電梯為什麼這麼龜速嗎？」

　　他搖頭。

　　她神秘兮兮的看著他，「因為大老闆說，電梯在緩緩上升的時候，我們腦內會分泌一種什麼綠汁加白汁的東西，這東西可以刺激腦內開發，所以要求全球分公司的電梯都必須緩緩上升，他都不知道人家趕時間的痛苦啊，當然，皇帝總是不知人間疾苦的。」

　　他思索的搓搓下巴，「綠汁加白汁的東西？」

　　「那只是個比喻啦。」晶釉笑了。「因為我完全記不起來腦內分泌的那種東西叫什麼。」

　　她繼續說下去：「反正，你只要記得，大老闆是個連員工搭電搭的時間也不放過壓搾我們腦力的傢伙，你就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有錢了，一年到頭都在富士山的富豪榜上面佔著，因為他懂得人盡其用啊。」

　　「富比士。」他突然冒出這句。

　　晶釉微微一愣。「啊？」

　　「不是富士山，是富比士。」他糾正。「富比士富豪榜。」

　　「哦～」她點頭，打量著他。「你一定很聰明吧？所以才會進來我們公司，我們公司的工程師都很聰明，也都是從一流學府畢業的。你是哪裡畢業的？台大？還是喝過洋墨水？」

　　他那彷彿能看透人心的黑眸直瞅著她。「我畢業於梅隆大學。」

　　「梅龍大學？」好奇怪的名字，讓她想到梅龍鎮。「沒聽過。」

　　他又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了。

　　晶釉沒放在心上，她好心地說：「那你可要好自為之了，你們部門的同事不是台大就是哈佛，他們都是腦袋聰明的自大鬼，像你讀的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大學，如果不懂得察言觀色，可是很容易就被同事排擠的。」

　　「謝謝你。」他的嘴唇上掛上一小抹微笑，非常迷人。

　　「你笑起來很好看。」怕他誤會，她連忙解釋，「我不是要跟你搭訕，是真的，你笑起來很好看，你們工程師應該多笑一笑才對，不過如果我是工程師，我大概也笑不出來吧。」

　　「為什麼？」他不置可否的揚揚眉毛。

　　「當然是因為沒人性的大老闆太龜毛啊！」她同情的看著他。「看來你還搞不清楚狀況，不知道你進的是一間怎麼樣的公司，我們公司的職員啊，大多要忍受妻離子散的痛苦，」

　　他臉上再度呈現怪異的表情。

　　她哈哈一笑。「形容詞啦，因為工作量太大了，跟家人聚少離多，自然而然，老婆跑了，孩子不認識了，就妻離子散了啊。」

　　他若有所思的蹙著英挺眉峰，晶釉微側粉臉看著他。

　　「是不是後悔進我們公司啦？」她聳聳肩。「沒辦法，他是美國人，一切都是美式作風，沒有人情味，只有成功企業家的銅臭味……」

　　他又出現那種奇怪表情了，嘴角微揚。「他是……美國人？」充滿疑問的尾音。

　　她眨眨眼。「對啊，你現在才知道啊。」

　　他萬分奇怪的攏著眉心。「對，我現在才知道。」

　　「其實美國人也有美國人的好處啦，比方他們比較注重休閒活動，所以公司每年給十天假期，隨便你要去哪裡都行，公司全額支付，不賴吧？另外，美國人重視人權，我們公司的女職員有兩年育嬰假哦，是貨真價實的育嬰假，不是你申請了之後，再想辦法把你弄走的那種……」

　　晶釉還沒說完，驀然間，電梯猛然停住了，產生一陣劇烈的震盪。

　　她低呼一聲，連忙緊緊靠著牆面，驚恐的看著他。「這是怎麼回事？停電嗎？」

　　她才說完，電梯竟緩緩往下掉。他們什麼也沒按啊，電梯卻自己動了。

　　「啊……啊……啊……」她尖叫連連，這龜速電梯掉下來的速度雖然不是像大怒神那麼快，兩秒到地面，但還是很恐怖啊。

　　他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可是他沒有尖叫，還算鎮定。

　　電梯在晶釉的尖叫中停在八樓，同樣在停住時，劇烈震動了好幾下。

　　她臉色發青的看著電梯樓層數字，他們剛剛從十八樓降到八樓，等一下不會又從這裡掉到一樓吧？

　　「這不像停電……」她虛弱的說。

　　他蹙著眉心道：「可能是電路故障。」

　　「我們必需求救……」她正要伸手按求救鈴，電梯又震動了一下，她立即貼緊牆面，電梯卻又跟著往下降，這回下降的速度更慢了。

　　然而晶釉還是不由自主的尖叫起來，她快瘋了，這電梯裡該不會有鬼吧

　　電梯在B3停住，這是大樓的最底樓。晶釉驚恐的看著他，吞了吞口水，顧不得自己穿著及膝窄裙，腿軟的滑坐下去。

　　他走過去按了呼救鈴，沒反應，可能線路也故障了。

　　「我們會死嗎？」她無助的望著他，誰知道電梯什麼時候會再動。

　　「不會。」他朝她靠近，在她身邊蹲下，沉著的安慰著她，「別擔心，每部電梯都有監視器，我想外面的人已經在想辦法了，而且電梯下降的速度並不快，我想我們暫時不會有危險。」

　　「你說的對，有監視器，我怎麼忘了？」她往上看了看，自我安慰道：「大家一定都看到我們被困住了，他們正在想辦法營救我們。」

　　他的說法令晶釉覺得好多了，而且電梯已經在最底層，應該也沒有地方可以降了吧？

　　這麼一想，她安下心來，看著他故作輕鬆的道：「我們還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呢，我叫梁晶釉，人事部，你呢？」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我是封桀。」

　　她思索了一下。「風傑嗎？這姓倒挺特別的，你為什麼想換工作？你上一個工作是？」

　　電梯還是動都不動，她抬頭看了看電梯上方的燈光和冷氣口，腦袋裡開始胡思亂想一堆電影情節。他們會不會要爬冷氣口出去啊……還是電梯被恐怖份子攻擊，等一下就爆炸……

　　Stop！聊天聊天，說說話可以舒緩緊張感，說不定兩人說著說著，電梯門就開了，兩人平平安安，什麼事都沒。

　　「上一個工作？」封桀俊眉微揚，慢悠悠地說：「我一直在海爾集團工作。」

　　晶釉眨眨眼。「奇怪了，我從來沒有看過你，那你是不是都早到晚下班，或是很少離開辦公室？如果是這樣的話，也難怪我們遇不到了，我都是晚到早退，一天到晚跟女同事溜進洗手間打混八卦等下班……啊啊啊啊啊啊……」

　　電梯又動了，這次當然不是往下降，而是往上升。

　　晶釉不由分說，下意識緊緊抱著身旁的封桀。

　　這電梯真的有鬼啦！他們什麼都沒做，只是坐在這裡聊天也不行嗎？這樣很嚇人很恐怖耶！

　　此時男女授受不親已經不重要了，有個人讓她依靠比較重要！如果電梯上升的速度快一點，他們就會彈到天花板，撞得頭破血流了。

　　電梯像聽到她內心的想法似的，居然速度又更快了點……天啊！等一下電梯會不會爆炸，直接撞到頂樓，然後她會被彈出大樓外，死無全屍，她的某根手指還可能高掛在某棵人行道路樹的樹枝上。

　　認屍時，她爸媽會傷心死，不明白她的死法為什麼會這麼淒慘，她前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你知道我死前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嗎？」她坐這台電梯這麼久，它從來沒有如此神速過，她真的覺得凶多吉少，抱著封桀，衝口而出地問他。

　　他們將是彼此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說說話比較不會那麼緊張害怕。

　　「我想戀愛！」她死命的抱著他說道：「我從來沒談過戀愛，因為我把時間都用來保護盼釉！」

　　電梯繼續上升，她緊緊抱住封桀，把頭埋在他胸前，喋喋不休的說：「盼釉是我唯一的姊姊，小時候我頑皮，差點把家裡燒了，也差點燒死我姊，她被我害得自小身體虛弱，看到火會怕，所以我一定要保護她！」

　　「為了趕走盼釉身邊的蒼蠅，甚至把頭髮削短，穿我哥的衣服打扮成男生……」

　　「去年盼釉結婚了，我忽然失去目標，身邊的朋友一個個結婚生子，我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可悲，竟然沒有戀愛過，連接吻的經驗都沒有，嗚嗚……如果我就這麼死了，我還能算是個女人嗎？能算嗎……」

　　她說個不停，不知道什麼時候電梯再度停了下來，好一會兒後她才終於意識到，也住口了。

　　她從封桀懷裡緩緩抬眸，看著電梯停在十三樓，然後收回視線，不經意的與他深邃的黑眸對撞。

　　他的眼神好深邃，睫毛好長好迷人，唇形近看更完美，她以為盼釉的老公已經夠俊美了，但這個新來的工程師無疑也是個禍水男啊！

　　幸好她對禍水男免疫，幸好……

　　「抱歉，我……我失態了。」她連忙坐好，她剛剛整個人都靠在他懷裡耶。

　　「沒關係。」封桀黑眸閃爍，緩緩地說：「你會害怕也是應該的。」

　　「唉，外面的人控制住電梯了，對吧？」她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他的說：「你不要嚇到了，我們公司的電梯不常這樣，事實上，它是第一次這樣，不巧就被你碰上了，你應該不會因為這樣就不敢來上班吧？」

　　「我不會。」他永遠都不會。

　　「我也不會。」她心有慼慼焉地說：「現在景氣這麼差，去哪裡找這麼好的公司？雖然大老闆要求多，但也有慷慨的一面。」

　　「哦？」他露出詢問狀。

　　「不要懷疑，其實我們大老闆真的還不錯啦。」說起公司的福利，她語氣還帶著得意呢，「像我們職員不用打卡，公司除了有中西式餐廳二十四小時供應餐點外，每一個樓層還都有設咖啡吧，免費供應Haagen-dazs冰淇淋，咖啡可樂、零食和各種泡麵，工作累了還可以玩Wii，也有桌球室、撞球室、按摩室、親子室、投籃機，還有我們女生喜歡的太鼓達人，這些你都知道吧？」

　　他的目光微微驕傲的閃了一下。「我知道。」

　　晶釉揚揚秀眉。「那你知道我們連自己的位子都可以自己設計吧？公司不會管你把你的位子搞成怎麼樣，只要你高興就好，可以完全的「個人化」，這點很讚喔，不是每個老闆都容許員工這麼自由的。」

　　他認真的點頭。「確實。」

　　她再如數家珍地說：「最棒的是，大老闆去年斥資不知幾個零，總之是個天文數字，把每個人的辦公椅換成市值三萬的人體工學椅，大家都超感激他的，因為久坐，工程師們的腰普遍都有毛病，這項德政可說是拯救了無數的腰啊！」

　　他但笑不語。

　　晶釉下了結論，「所以說嘍，福利這麼好的公司，偶爾讓它的電梯嚇一下算什麼？我是絕對不會因為這樣就離開公司的……雖然去年尾牙只有我沒抽到獎，不管我有多想得到那台漂亮的筆電，我依然是唯一沒抽到獎的一個，不過我是不會因此而離開公司的……」

　　她還沒說完，電梯又動了起來，這次是往下降。

　　她再度抓著封桀狂叫，嗚嗚嗚……她不該樂觀太早的！

　　「啊啊啊……事實上，我一直想要有個超浪漫的約會，就像好萊塢的電影那樣，富豪總裁的直升機在頂樓接我，我穿著香奈兒的禮服被接到豪華郵輪享用燭光晚餐，然後一夜情！」

　　她用力說出內心狂野的心願，緊緊的把頭埋在封桀懷裡，雙手用力掐著他手臂。

　　「我討厭我們部長！」她大喊，「她是心理變態的老處女！真正有能力的是吳課長，部長她根本是走後門進來的，我希望她能被調到總務部……」

　　電梯竟開始的忽上忽下，晶釉被晃得頭好暈，她心臟無力，全身發軟，臉色又青又白，她一定是快死了。

　　她八成是緊張過度，一張口壓根停不下來，彷彿是想藉著說話來宣洩壓力。

　　「……我喜歡榛果拿鐵，可是公司只供應美式咖啡，事實上，大部份的女同事都喜歡加味咖啡，如果我是老闆，我會讓星巴克進駐公司……」

　　「員工旅遊應該讓所有人都搭商務艙，經濟艙根本不能把腿放平……」

　　「討厭公司每年辦的聖誕派對，我根本沒有適合的禮服，也不會跳舞，我是年年的准壁花……」

　　「……跟離婚的小姑姑在麥當勞，年輕男生搭訕的竟是小姑姑，我到底算什麼女人啊……」

　　「我們這樣應該得到公司給的精神補償吧吧吧吧吧吧吧……」

　　「……以前……現在……」

　　「……不……願……意……」

　　她在封桀懷裡亂七八糟的一吐為快，絲毫沒察覺到電梯又停了，自己正安安穩穩的伏在人家身上。

　　直到她感覺自己頭沒那麼暈，她才乍然打住話。

　　「電梯停了？」她用力的眨了眨眼，感覺到一陣噁心感一直湧上來。

　　接著她發現，自己居然坐在封桀懷裡，他的毛衣被她抓得奇皺無比。

　　「對。」封桀的唇畔淺帶著笑意，這個女人實在活力充沛又有趣啊，他對她產生了一種迥然於其他女人的新鮮感。

　　「我們……沒事？」晶釉屏住氣息。「好端端的？」

　　他淡笑地凝視貼在他胸前的可愛臉龐，答道：「對，我們沒事，好端端的。」

　　但他的內心卻已慢慢的起了變化，再也不復原來的平靜。

　　「天啊……」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情稍稍放鬆了點。

　　天啊……這聲歎息正是他想做的，死生交關，他竟會因軟玉溫香在懷而有了感覺，可誰叫這個聒噪的小女人……實在可愛得緊。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晶釉屏氣凝神地問，彷彿怕稍微大聲一點，電梯又會抓狂似的。

　　「應該快得救了。」如果再讓他們困在電梯裡，那代表公司的總務部門非常有問題。

　　就在這時候，電梯門開了。

　　一名維修課主管緊張不已的站在外面，後面跟著一大堆維修人員和公司保全。

　　看到他們，晶釉緊繃的神情放鬆了，她看著封桀，作夢般的笑了起來。「哦……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他也微微一笑。

　　兩人相視而笑，經過鬼門關的革命情感，盡在不言中。

蔡仲子

第二章

　　晶釉帶著暈眩眩的腦袋辦公室，雖然部長婆娘眼光凌厲的射過來，但今天是總裁要來視察的日子，縱然惡毒如她，也不便在這個時候發作，晶釉幸運逃過一劫。

　　「你說總裁也遲到了？」她從同事莉雯那裡知道這個好消息，慶幸自己在總裁駕臨前及時就定位。

　　「總裁因為不明原因，將延後一小時視察。」莉雯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你很餓嗎？」

　　「我想吐。」她壓低聲音。「電梯出了問題，我被困在裡面，像大怒神一樣的上上下下了好幾次。」

　　莉雯一臉驚嚇，「天啊……你好衰，你一定很害怕吧？」

　　「幸好裡面有人陪我，我一直抱著他胡言亂語，還一直尖叫捏他手臂……」

　　「梁晶釉……」

　　部長婆娘究竟還是點她名了，晶釉認命的站起來，就知道她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部長有何吩咐？」來到部長桌前，她小學生般的立正站好，帶著想吐的噁心感，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部長婆娘推了推巫婆般的黑眶眼鏡看著她。「你剛剛被困在電梯裡？」

　　部長果然是部長，消息如此靈通。「嗯。」

　　她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公司會給你精神補償兩萬元，下個月加在你薪水裡。」

　　「兩、兩萬……」她嚇到了，雖然想過該給她精神補償，但沒想到會這麼多，足足有她薪水的三分之二耶，這樣，明天再把她困在電梯裡可不可以？

　　這筆橫財讓晶釉興奮了好一陣子，喝了莉雯有情有義為她泡的愛心咖啡後，她頭也不暈了，馬上決定要用她生命換來的兩萬塊買台新筆電。

　　「梁晶釉……」部長婆娘又在座位上點名了。

　　她當然是不可能違抗這個地獄式點名聲音的，立即來到部長婆娘面前立正待命，還是那一句──「部長有何吩咐？」

　　「你去年尾牙沒抽到獎？」不等她回答，部長婆娘繼續說：「上面說弄錯了，有你的獎，是小筆電，在總務部，你下班之前過去領。」

　　聽完，晶釉很想用力捏自己的臉頰，看看是不是在作夢。

　　她輕飄飄的回到座位裡，打開電腦，看起來像在認真工作，事實上滿腦子在想筆電有了，那她用生命換來的兩萬塊要買什麼好呢？

　　是不是要請全家去吃一頓好料？不然買個騎馬機好了，平常缺乏運動的她，在家騎馬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不過，她這是不是就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呵呵，連去年的公道也一併還給她了，老天還是有眼的呀！

　　話說回來，尾牙獎品是哪個單位處理的？未免也太后知後覺了，足足遲了快一年才發現漏掉她的，真是離譜。

　　「總裁駕到！」

　　不知道誰高聲喊道，辦公室裡頓時一陣騷動，沒在位子上的連忙奔回自己座位，在位子上閒著沒事的也立即裝忙，晶釉看到部長婆娘帶頭示範，笑得很假。

　　不只部長婆娘，同事們也全部正襟危坐、屏息以待，大家好像都很專注在自己的工作裡，事實上全都拉長脖子、睜大眼睛在注意部門門口的動靜，唯恐自己表現得沒有別人好。

　　晶釉看到幾名高層先走了進來，那些人對她而言屬於只可遠觀、不可靠近型的。

　　她看到公司的老大──陳總經理也在其中。

　　陳總的能力很強，不時在台灣、香港、上海、新加坡飛來飛去，地位高高在上，是她這種小職員連袖子碰都碰不到的。

　　但今天，總裁來了，即便是位高權重如陳總也必恭必敬了起來，平時高不可攀的表情都變得小心翼翼。

　　接著她看到一名西裝筆挺、頭髮微禿的外國人夾雜在這群高層之中，他的身材高大健碩，微胖，大概就是大總裁海爾先生吧？

　　那些高層因為海爾先生在，所以全部用英語交談，實在是非常的尊重他。

　　然後，晶釉嚇了一跳。

　　她看到一個小時前，跟她一起被困在電梯裡的封桀也在其中，這意外的發現令她瞪大了杏眸。

　　天啊，她好驚訝，他那麼年輕，就已經打入公司核心了？還被列在迎接總裁的行列裡

　　而她，居然還倚老賣老的把人家當菜鳥？她真是豬頭啊！

　　看來他說他一直在海爾集團工作，此話不假，是她自己誤會大了。

　　「各位人事部同仁……」高層團裡，公關室的方主任一本正經的揚聲說道：「我來向大家介紹公司的總裁……」

　　晶釉一直看著微禿的外國人，準備等他一開口就跟大家一起來個熱烈掌聲，而且要拍得比誰都大聲，好好展現自己的誠意。

　　「這位就是我們海爾集團的總裁，封桀，封總裁。」方主任退一步，所有人也跟著略退一步。

　　人群裡，就見那穿著皺毛衣的英挺年輕人噙著微笑，一派從容的朝大家頜首致意，辦公室裡立即響起熱烈掌聲。

　　他開始說話，所有人都凝神細聽，唯恐漏掉總裁說的隻字片語，有人甚至誇張到在做筆記。

　　只有一個人的反應跟別人不一樣，而且不是不一樣而已，是很、不、一、樣！

　　晶釉感到兩眼發黑、心臟無力、雙腿發軟，所有被詐騙集團騙走錢的症狀全部都出現在她身上了。

　　他是總裁？他竟然是總裁？！

　　天啊……

　　她呼吸急促的看著封桀，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她感到他的視線在她臉上逗留了一下，似乎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才轉開。

　　他他他……他在看她，他在看她耶……怎麼辦？

　　老天！他的眼神讓她的脈搏宣告失守正常大關，她瞪視著他身上那件皺巴巴的毛衣，腦門瞬間像被雷劈到。

　　就算她能否認識他是總裁的事實，也不能否認那件毛衣皺巴巴的事實，那是被她弄皺的，被她呀……

　　這件事實令她乍然憤怒了起來。

　　吼～有錢人都是那麼奸詐嗎？

　　他怎麼可以不告訴她，他就是總裁，讓她一個人在那裡耍白癡、出洋相，還跟他胡言亂語了一拖拉庫「勞方情報」，她死定了、死定了……

　　因為太過懊惱自己的行為，所以晶釉完全不知道封桀跟那些高層視察過後又走了。

　　她現在只恨自己為什麼要跟陌生人說話，如果她不說話不就沒事了嗎？

　　唉，但與其怪自己為什麼要跟陌生人說話，不如怪自己昨晚為什麼要發高燒，如果不發高燒，她就不會遲到，不會遲到，就不會跟總裁強碰……

　　「你怎麼了？被總裁的眼神威震住了厚？」莉雯陶醉地說：「總裁很帥對不對？我還以為總裁都要像陳總那樣咧，想不到我們總裁竟然那麼年輕，真是想不到啊……」

　　晶釉緊緊蹙著眉心，風馬牛不相及地問：「莉雯，總裁為什麼不是叫海爾？」

　　這個問題深深刺痛著她的心，她又哀哀歎息了一聲。

　　天下之大，渺小如她，為何會跟總裁被困同一台電梯？

　　「總裁又不是外國人，怎麼會叫海爾？！人家有名有姓的好不好，員工手冊裡有寫啊，你都沒看嗎？」莉雯又是一臉陶醉。「哦～封桀～封桀，真是好聽啊，連名字都這麼迷人，真不知道哪個女人那麼幸運可以當總裁的老婆，一定是什麼名媛或名模那種名字輩的。」

　　聽到她這麼說，晶釉實在很想直接撞牆。

　　白癡啊！她是說自己啦。

　　他都已經說他是封桀了，她還在那裡後知後覺，還說他的名字挺好聽的……天啊，給她個痛快，一槍斃了她這豬腦袋吧！

　　不過，雖然她有看員工手冊，可是她怎麼料想得到，冊子裡那位偉大的封桀總裁會跟她困在電梯裡？

　　她想到自己當著總裁的面，說他是外國人，還說了什麼來著？沒有人情味，只有成功企業家的銅臭味……

　　她毫不懷疑自己真的死定了，她大概很快會被部長婆娘點名，然後告訴她，她可以回家吃自己了，而且是由總裁直接下令的。

　　「怎麼了？你臉色很難看耶，不像是陶醉在總裁魅力中的樣子。」莉雯奇怪的看著她。

　　晶釉對好友露出有氣無力的眼神。「莉雯，你相信嗎？剛剛跟我一起被困在電梯裡，被我猛掐手臂，就是剛剛那個人，我們的總裁……封桀」

　　「什麼？！」莉雯尖叫。

　　她頹喪地趴在桌上，她更想尖叫啊。

　　現在她要好好想想自己還對總裁胡說了什麼，唉，或許開始打包會比較實在……

　　雖然莉雯一再安慰她，不知者無罪，封桀是有知識、有見解、有氣度的大人物，絕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開除她這種小咖，可是晶釉還是很不安。

　　因為她沒有告訴莉雯，她不只是掐他手臂而已，還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比如，她說她沒有聽過「梅龍大學」。

　　要命！她上網查了資料才發現，她實在蠢極了，跟梅龍鎮沒關係，不是梅龍大學，而是梅隆！位在美國的卡內基梅隆大學。

　　封桀是該校電腦系的高材生，這是公司內部人人皆知的事，她竟以為是間在中南部，名不見經傳的三流大學。

　　噢……她一想到自己在封桀面前說的那三個字──沒聽過，就不禁冷汗直流、忐忑不安，她豈止是冒犯而已，她冒犯大了。

　　然而幾天過去，沒有傳出她被總裁本人直接下令開除的人事命令，反倒是他們人事部起了大變動。

　　部長婆娘被調到總務部，走前滿臉不甘心的掃了辦公室一眼，彷彿在告訴他們──I will be back！

　　那眼神啊，怨得咧。

　　部門同事普天同慶，假裝沒看見部長婆娘走得哀怨的模樣，實力與厚道兼備的吳課長升任部長，這則人事異動把晶釉嚇得半死。

　　難道，是因為她，部長婆娘才被調到總務部的？

　　她實在不想這樣往自己臉上貼金，可是她確實對封桀說過希望部長被調到總務部這種話，也說過真正有實力的是吳課長。

　　但……總裁會因為她區區的一句話而調走資深的人事部長嗎？這未免太不合理了，她算什麼呢？她講的話哪那麼有份量啊！

　　不過，如果不是因為她，部長婆娘的後台那麼硬，一直以來都沒有聽聞要人事部異動啊，為什麼偏偏會在這時候被調職呢？

　　如果真是因為她，部長婆娘才被調走的，那麼，神燈啊，把她升為總裁室的首席秘書吧！或者，直接升為總裁夫人更好，這樣她就不怕被炒魷魚了。

　　叭叭……

　　身後響起了喇叭聲，打斷了晶釉的白日夢，她下意識的靠邊走，前面就是捷運站了，她正要去搭捷運回她租的套房。

　　叭叭、叭叭……

　　喇叭聲又響起，而且連續兩次，彷彿是在叫她。

　　她饒是再後知後覺，也知道有車子正在靠近她。

　　她停下腳步來，一部發亮的黑色進口轎車同時在她旁邊停下來，轎車的外型非常氣派，因為它非常的長。

　　然後，副駕駛坐的車窗降下，公關室方主任的臉露出來。「梁小姐，請問您現在有空嗎？」

　　「我、我嗎？」晶釉受寵若驚的指著自己，方主任日理萬機，居然知道她姓啥，這、這太神奇了。

　　「是啊，你現在有空嗎？」方主任親切的看著她。

　　晶釉從來不知道撒旦主任有這麼親切的一面，她連忙點頭，「嗯，我有空，有什麼事嗎？」

　　「那麼，借一步說話。」方主任微微一笑。「請您上車。」

　　「哦，好……」說話就說話，為什麼要上車，在路邊不能說嗎？雖然說方主任的為人可以信任，丹她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就這樣，晶釉遲疑了一會兒。

　　「不方便嗎？」方主任看出她的遲疑，問道。

　　她慌亂搖手。「不不，不會不方便，很方便、很方便……」

　　於是，在方主任親切的目光中，她被動的打開後座車門。

　　她坐進去，心理想著不知道方主任要跟她說什麼，這麼神秘，卻不期然撞進一雙微笑的黑色深眸裡。

　　老天！車裡有別人，而且是是是、是封桀！

　　不不不，不能直呼總裁名稱，太不敬了，重來、重來！

　　是總裁，坐在車裡的是總裁！

　　噢，讓她死了吧！

　　晶釉誠惶誠恐的背貼著昂貴的車座椅，杏眸等得大大的，感覺自己的脖子好像被勒得緊緊的，她快不能呼吸了。

　　方主任呢？方主任去哪了？為什麼把她騙上來？為什麼連方主任也那麼奸詐，不事先告訴她車裡有人？

　　想到這裡，她才發現，車子前座跟後座是不相通的，也就是說，她正跟海爾集團的總裁待在同一個密閉空間裡，跟那天被電梯困住的情況一樣！

　　這個新發現令她心跳快要破錶，她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操控著她工作生殺大權的總裁，把她叫上車來有何吩咐？然而，身為海爾集團的一名小小職員，若見到海爾的老大……不是，她是說，若見到海爾集團的總裁坐在自己的面前，不問好是非常沒有禮貌而且非常可能會被炒魷魚的行為。

　　於是乎，她硬著頭皮開口，「總、總裁好……」

　　今天的他，身著亞曼尼西裝，跟被困在電梯裡的那天很不一樣。

　　「不必多禮。」封桀充滿興趣的看著她。「感冒好點了嗎？」

　　「好、好了，謝謝總裁關心……」晶釉想到自己還拿斯斯給他，她就恨不得破窗而出。

　　奇怪的是，今天的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憂鬱了，英俊挺拔，卓爾不凡，髮型非常帥氣，哪裡有半點工程師的樣子，自己那天是眼睛脫窗了不成？

　　只能說，那天他大概是龍體違和，帶著倦容，所以她才會把老虎當病貓……

　　哦，不是啦，是說，她才會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在她前面的是偉大的總裁。

　　「希望這樣跟我待在一起，不會令你有被壓搾腦汁的感覺。」封桀俊眉微揚，認真的說道。

　　她真是無地自容啊。只能乾笑道：「不會，當然不會，我那天是……是開玩笑的，其實大家都很樂意讓總裁大人壓搾腦汁，有壓搾，公司才能進步嘛。」

　　她到底在胡說些什麼？他的存在讓她緊張極了，她真希望自己剛剛不是走這條路，如果她有開車、騎車、或搭同事便車該多好，現在扼腕也沒用了。

　　「很高興聽你這麼說。」他愉悅地笑了。「我想多聽聽你對公司的建言，不過我有個飯局，飯後我們再繼續聊。」

　　她該看看自己的表情，緊張得很可愛。

　　女人遇到他，多半賣弄風情，沒有女人會像她這樣，跟他共乘一車，卻恍如世界末日。

　　也沒有女人會像她這樣，不知道他的身份時，可以跟他侃侃而談，知道他的身份後，反而保持距離。

　　她跟其他女人完全相反，若不知道他的身份，哪個女人會搭理一個衣著普通、滿臉倦容的男人？她卻熱情的把自己的藥分給他。

　　他有過一個經驗，在一個應酬場合，有個女人不小心把酒灑在他身上，只匆匆說句抱歉就轉開頭去對著一位知名人物攀談、嬌笑。

　　後來，那女人經由別人介紹，知道了他的身份，立即靠過來跟他裝熟，還把之前的灑紅酒自動演繹為「命定的邂逅」，叫他很吃不消。

　　可梁晶釉卻完全顛覆了他對女人的看法，她表情坦率的欣賞著他過人俊美的外表，卻沒有被他給電到。

　　這幾天，他一直在想，自己要如何追求她？她應該不是那種想嫁入豪門的女人，因此他倒怕自己的身份會嚇跑她。

　　另外，她也不是那種會為美男子神魂顛倒的女人，他太好看反而也會是一種阻力。

　　所以。他決定打安全的「親人牌」，對她來說，有他的親人在場可能會好一點，也比較容易卸下心房。

　　「哦，好、好的。」總裁大人話晶釉如墜五里迷霧。

　　他有飯局？他們飯後再聊？

　　意思是，她要等他吃晚飯，然後再繼續跟他聊嗎？可是她也很餓耶，她通常都準時吃晚飯，她要在哪裡等啊……

蔡仲子

第三章

　　車子停了下來，晶釉往外看，路邊是一間看起來很高級的燕窩行。

　　司機下車，恭敬的為他們打開車門。「梁小姐請下車。」

　　她受寵若驚的下了車，早知有此禮遇，她今天應該穿她最好的套裝和高跟鞋出門才對。

　　封桀也跟著下車，站在器宇軒昂、氣質出眾的總裁身邊，晶釉覺得自己好像工讀小妹。

　　封桀走進燕窩行，她連忙跟上去。

　　燕窩行裡，處處散發著尊貴之氣，封桀坐在雕工精美的古董太師椅中，怎麼看，那貴氣跟他怎麼配，她相信自己就坐不出那種感覺來。

　　「你覺得哪種好？」封桀問她。

　　她對燕窩這種老人家的補品實在沒什麼研究，陳列的燕窩禮盒看起來都很講究，她隨便指了一盒。「這個……好像還不錯。」

　　店家立即眉開眼笑的誇道：「小姐真是好眼光，這盒是我們賣得最好的養生燕窩，特價只要八萬八千八。」

　　「八、八萬八千八……」晶釉被天價嚇到，心想裡頭是放黃金嗎？

　　她不由得看向苦主……不，看向她家的總裁大人，他沒表示什麼，大概是嫌貴了，她連忙又指著隔壁那盒。「這個好了，這個看起來比較……比較體面。」

　　她是想講便宜，又怕封桀誤會她，以為她認為他買不起，連忙改口。

　　「小姐的眼光真的沒話說。」店家讚道：「這盒特級養生燕窩是我們最長紅的熱賣品，特價只要十八萬八千八而已。」

　　晶釉瞪大杏眸。

　　而而而、而已？

　　她但願自己從來沒指這一盒，再回到剛剛那一盒可不可以？

　　「就這一盒，包起來。」此話當然是出自封桀金口。

　　晶釉立即瞪視著他。

　　他一定是開玩笑的，怎麼可能她隨便指指，他就買了，這可是天價耶，她好幾個月的薪水……

　　封桀是不是開玩笑的，這件事很快就有了答案。

　　稍後，緩緩在車陣裡前進的氣派轎車靜謐的後座裡，共有她、封總裁大人和一盒要價十八萬八千八「而已」的燕窩禮盒。

　　晶釉想著，如果有人送這麼貴重的燕窩給她，她一定會很生氣，直接換成現金再送不是很好？這種黏呼呼的東西根本一點都不好吃啊，花錢買這種東西的人，簡直是浪費。

　　「如果說，你是收禮的人，你會比較希望收到燕窩或者現金？」封桀驀然看著她問。

　　「啊？」她被嚇到了。

　　他是不是會讀心術啊，怎麼知道她剛剛在想什麼？還問得這麼白。

　　「我是說。」他的聲音更加慢悠悠地，「燕窩和現金，你會想收到哪一種？」

　　「當然是……燕窩。」

　　晶釉不敢問他在想些什麼，總裁大人的腦袋內容實在不是她這名小小職員可以干涉的呀！

　　「是嗎？」他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他很想笑，她明明不是那麼想，她覺得他浪費到了極點，這點明白的寫在她的臉上。

　　如果是別的女人，一定會對他的財力眼睛一亮，開始盤算起要釣個金龜婿，最好能快點把他弄上床，生米煮成熟飯，變成人人稱羨的總裁夫人。

　　然而她卻完全沒有那種反應，倒像是被燕窩的價格嚇到，對於他有能力購買如此昂貴補品的背後含意，全然沒去探究。

　　他發現自己儼然已有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徵兆了。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把時間投注在工作上，雖然平時往來不乏女性，但他對她們並沒有特別的想法，多半只是與她們吃個飯，對像更是不脫在他公司工作的學姊學妹、表姊妹、堂姊妹或很資深的女性部門主管、秘書等。

　　他一直沒有考慮婚姻大事，其一是真的太忙，其二是他的老婆必須承受很大的壓力。

　　如果他跟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女人結婚，女強人通常要強，會費盡心思達到他母親的要求，那種女人又是他所敬謝不敏的，因為他會深深懷疑，她到底是跟他結婚，還是因為想嫁入豪門而結婚？

　　若個性柔弱的女人，他又擔心會步上他大嫂的後塵，因承受不了壓力而求去，心理還生病出問題，那真是人生的遺憾。

　　他的工作很忙，父親在他二十歲那年因病過世，未婚的大伯父一肩扛起公司的責任，任勞任怨，無怨無悔。

　　前陣子，他伯父也因病退居幕後，不再管公司的事，再說他也不忍心伯父拖著病體管理公司。

　　於是他接下海爾集團總裁的位置，開始他位高權重的忙碌生活，想想其實也是有些身不由己。

　　「總裁……」晶釉小心翼翼的喚道。

　　他回神，看著那可人的小女人，非常迷人的對他笑了笑。「怎麼了？」

　　「總裁，你吃過燕窩嗎？」她像是終於忍不住的問道，完全無視於他唇畔那迷人的笑容。

　　「沒有，我不喜歡。」含著金湯匙出生，他當然吃過，他只是想聽聽她有什麼看法。

　　「難怪了、難怪了……」她恍然大悟的頻點頭。

　　他想笑，極為想笑。

　　他知道她那句「難怪了」是什麼意思，難怪他會當冤大頭，花錢買那種口感實在不怎麼樣的東西。

　　她大概是忍了很久吧，憋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

　　可愛。

　　情人眼裡出西施，他確定了。

　　車子停在一棟古色古香的大宅前，月兒高掛枝頭，微涼的夜風吹來，紅磚牆裡的綠葉海浪般的搖曳起來，煞是美麗。

　　晶釉跟在封桀身後，他親自提著那盒比黃金還貴的極品燕窩，方主任和司機留守車裡。

　　事實上，封大總裁併沒有叫她下車，一切是那麼的水到渠成，當司機先打開她那邊的車門，她就自動自發的下車了。

　　他看起來是要到友人家中作客，她跟進去好嗎？這樣很奇怪耶。

　　想半天，她還是硬著頭皮開口，「總裁……我還是在這裡等你好了。」

　　封桀回眸看她一眼。「無妨。」

　　月色映照在他挺拔的身軀上，將影子拉得長長的，他步履瀟灑的走進了大宅。

　　她瞪著他的背影看。

　　無妨？

　　他無妨，可是她有關係啊，又不認識說……

　　但既然總裁都這麼說了，有她這小小職員反駁的餘地嗎？只好跟進去了。

　　接著，她只能用大開眼界來形容。

　　眼前的建築好比深宮內院，考究得不可思議，小橋、流水，細竹搖曳，四周寂靜，花木扶疏，盛開的山櫻花彷彿在對大地微笑。

　　海爾集團的總裁果然不是普通人，來往的都是富貴人家，看看這好幾百坪的造景花園，不是她這種小人物可以想像的。

　　「孫少爺！」

　　中廊，穿素色和服的中年婦人驚喜的停下來看著封桀，那開心啊，明顯寫在臉上，她稱封桀為孫少爺，那這家的主人是？

　　「兩位老人家呢？」封桀問。

　　「剛好要用餐呢，請隨我來。」

　　婦人帶路，大總裁居中，晶釉自然殿後。

　　彎彎曲曲、彎彎曲曲，終於到了。

　　餐廳的佈置極為精巧，桌椅同樣考究，室內有兩名傭人，還有一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桌上是豐富的十道菜。

　　「乖孫！」老人家歡天喜地看著封桀，封桀也立即迎上去，老人家摸摸他的臉又捏捏他的手，場面甚是溫馨。

　　晶釉自然不敢隨意坐下，她在旁邊罰站，等封桀和老人家敘舊完，這才將注意力轉向她。

　　「我來介紹，這兩位是我的外公外婆。」

　　雖然她已經猜到是他至親了，仍感到十分的受寵若驚，封桀竟帶著她來見他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這位是我的女朋友，梁晶釉小姐，她目前也在海爾集團服務，是非常優秀的人材。」

　　晶釉激動的看向封桀！

　　誰說總裁就可以胡說八道的？她哪裡有很優秀啊？不不，她是說，她哪是他的女朋友啊！

　　「女、朋、友？！」外公一臉驚喜的看著她，立即把自己右腕的玉鐲脫下，拉起她的手，往她纖細的腕中一戴。老人家骨瘦如柴，因此大小非常適合。

　　她慌亂不已的推拒著，「不不，不行這樣，我不是……那個我不是……」

　　「收下吧！」外婆按了按她的小手，笑吟吟的端詳著她，左看看右看看，顯得滿意極了。「等一下一定要吃飽哦！」

　　晶釉求救地看著封桀，盼他出來解釋清楚，總裁這玩笑開大了啦，她這小職員憑什麼收總裁外公這麼貴重的玉鐲啊？

　　然而封桀不知是眼睛有問題還是怎麼地，竟對她的困窘視而不見，逕自入席。

　　「那麼，用餐吧。」他只丟出這麼一句，對玉鐲的事絕口不提。

　　晶釉想把玉鐲拿下來還給封桀的外公，邪門的是，明明是輕而易舉的戴進去，這會兒卻怎麼也拿不下來。

　　所以，困窘到極點的她，只好繼續戴著名貴玉鐲跟著落坐，盤算著回家再想辦法弄下來，明天再還了。

　　「來，吃塊紅燒肉。」外公也親切的往她碗裡夾了一塊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

　　「喝碗湯，這湯頭是老母雞熬的，很甜哦。」外婆親自為她盛了一碗筍片雞湯。

　　「這道清炒山蘇是廚子的拿手菜。」外公說。

　　「清蒸鱈魚完全沒有刺。」外婆再說。

　　兩位老人家熱情不已，然而，晶釉被封桀那句「女朋友」弄得心猿意馬……呃，她是說食不知味啦，根本吃不下。

　　想自己一個小小職員也是有尊嚴的，他怎麼可以自恃是總裁就隨便利用她呢？

　　但是，她也沒有站起來甩頭就走的勇氣，只好乖乖地吃完一碗飯，在外婆的熱情勸飯下又添一碗，滿心以為大概吃完飯就可以走了。

　　沒想到，飯後竟又移師到和室泡茶吃水果，聽他們祖孫三人閒話家常，內容淨是可以讓她好好置身事外的家族大小事。

　　幸好，大戶人家不愧為大戶人家，水果非常甜，非常好吃，茶也非常道地，非常好喝，晶釉吃吃喝喝，也不算太無聊。

　　約莫十點，他們才終於告辭。

　　大門外，車子是發動的，司機下車為他們開車門。

　　封桀彷彿已經很習慣這樣的禮遇了，倒是晶釉對司機先生很不好意思，她吃得那麼飽，不知道司機先生吃了沒啊？

　　上了車，車門關上。晶釉偷偷覷了大總裁一眼，實在很想問問他為何要說她是他的女朋友，可一想到她工作的去留還得看他臉色，頓時，她就放棄骨氣這回事了。

　　經濟不景氣，工作難找啊，不要跟自己的錢途過不去，海爾集團是個好公司，偶爾被利用一下沒關係啦……

　　正自我安慰時，封桀先開口了。

　　「抱歉，沒事先問過你，就說你是我的女朋友，是我唐突了。」這是他一連串計劃的開始，她很快就會成為他的正牌女友，像她這般已告絕種的可愛女人，他要趕快帶回家藏起來。

　　不過，晶釉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已落入某人撒下的情網了，他先開金口向她道歉，這倒令她覺得自己好似太小家子氣了。

　　她以為他不會做出任何解釋的說，傳說中的總裁不都是這樣的嗎？我要做啥，誰奈我何？

　　顯然，她旁邊的這位不一樣。

　　既然如此，她也該表現身為小小職員的泱泱大度才行。「沒……沒什麼，反正晚餐不錯吃。」

　　希望封桀不要知道她腦中那些「她為何要被他利用」的不像話想法才好。

　　他接下來解釋得更詳細，「兩位老人家年事已高，有逐漸失智的現象，我母親是獨生女，他們最大的希望是看到我成家立業，傳宗接代，所以我才會說你是我的女朋友，讓他們開心。」

　　是事實，也是步驟，他的判斷是，她對老人家比較不設防，因此不會感到他的企圖。

　　「原來是這樣啊……總裁，你是……獨生子？」晶釉揚起長睫看向他。

　　西裝筆挺的封桀煞是迷人，害她芳心莫名亂跳。

　　奇怪啊，她以前不會這樣的說，今天是怎麼搞的？是她變花癡了，還是總裁在刻意對她賣弄魅力？

　　「不是。」他淡淡一笑。「我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

　　「那你哥哥……」應該也可以擔起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吧？

　　他微微牽動唇角。「他已經離婚了，沒有再婚打算，而且他也結紮了，傳宗接代的事可能有點難吧。」

　　「結結結、結紮啊？」她又被嚇一跳，這麼大的事，他直接就告訴她，這樣好嗎？

　　不過，那是總裁的家務事，她總不好問得太仔細，還是把嘴巴閉緊一點比較好，以免問了不該問的，或知道一些不該她這小小職員知道的事。

　　於是她看著車窗外，這樣就安全多了。

　　霓虹閃耀的街頭，週五的夜晚，夜正精彩，一間招牌閃亮的冰淇淋店吸引了她的目光，露天座位有幾對看似情侶的男女正在親密的分享冰淇淋。

　　她喜歡冬天吃冰淇淋，不過她感冒才剛好，應該不太適合吃冰的，況且她怎麼能叫總裁停下來讓她吃冰淇淋呢？

　　可才這麼想，車子竟緩緩靠向路邊，她大為驚訝，迅速轉眸看著封桀。

　　「總裁，你想吃冰淇淋啊？」

　　封桀看著她，淡笑。「是你想。」她整個人都趴到車窗上了，還需問嗎？

　　如果她是看到LV旗艦店而趴到車窗上，他絕不會對她如此心動。

　　他想像著自己每天早上能擁著她醒過來的情景，處在爾虞我詐的商場，有這麼一個單純可愛的老婆是他心之所望。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公司裡遇到真命天女，他一直不主張辦公室戀情的，看來是要破例了。

　　晶釉還來不及問他是怎麼知道她在肖想冰淇淋的，司機已替她打開車門了。

　　在路人艷羨驚歎的眼光中，她從名貴轎車下來，小小的虛榮了一下。

　　然而跟器宇軒昂的封桀站在一起，她又覺得自己是他跟班了，心中不免再度有了遺憾，她今天真的該把衣櫥裡最好的衣服穿出來才對……

　　「兩位要不要點一份我們的雙人招牌冰淇淋呢？裡面有夏威夷果仁、巧克力脆片、藍姆葡萄、奶油胡桃、仲夏野莓、焦糖牛奶等六、七種品味，搭配巧克力醬和香草醬，是我們最受歡迎的單品哦！」櫃檯的點餐服務生輕快地問。

　　雖然一份要價好幾百，但聽起來就很讚，晶釉連忙點頭。「好！」

　　她正要拿出包包付錢，一道低沉淳厚的男性嗓音傳入她耳中，「我來。」

　　封桀遞出信用卡，帥氣地結賬了。

　　她看著他那張精緻到了極點的超美信用卡，猜想著那該不會就是傳說中，銀行不會預設額度的無限卡吧？

　　如果是的話，那是不是連買棟幾百萬幾千萬的房子也可以一筆刷過啊？

　　當然，海爾集團總裁過的人生不是她這種小人物可以憑空想像的，就算她要想像也無從想像起，他們的生活水準差太多了。

　　「請兩位自行找位子坐，您點的冰淇淋隨後為您送上。」服務生道。

　　櫃檯旁邊有棵應景的聖誕樹，樹上結著許多小燈泡，其中有顆最大的，紅色，愛心形狀，晶釉忍不住碰了碰，沒想到，被她碰到的愛心燈泡卻……滅了？

　　她做賊心虛地瞪視著那只燈泡，現在是怎樣？

　　她慌張的看了櫃檯一眼，有沒有人看到啊？她不是故意要破壞的啊，不會叫她負責吧？

　　一回身，想畏罪潛逃，卻撞進一堵結實的男性胸膛裡。

　　她抬眸一見，封桀唇邊俊美愉快的笑容，讓她的心怦怦亂跳起來。

　　老天，好丟臉，她期期艾艾地說：「那個……我……我是要去化妝室。」

　　他眼裡不自覺的帶笑。「我知道。」

　　他知道什麼啊，晶釉耳根子都紅了，海爾集團有她這種想要畏罪潛逃的職員真是羞恥，真是羞恥啊……

　　她在化妝室裡蘑菇了好一會兒才出去，找到封桀坐的位子時，看見冰淇淋已經送來了，不過只有一杯。

　　她坐了下來。「咦？不是說雙人招牌冰淇淋嗎？怎麼只有一份？」

　　封桀看著她，慢悠悠地開口，「這就是雙人冰淇淋。」

　　「啊？」

　　晶釉尷尬了，她怎麼膽敢跟大總裁共享一杯冰淇淋？她又何德何能與大總裁共享一杯冰淇淋？

　　她連忙站起來，「總裁，你先請用，我再去點一份。」

　　然而，封桀只是慢條斯理的丟出兩個字，「無妨。」

　　多少女人刻意營造與他共食的機會，她卻嚇得半死。

　　「無、無妨啊？」晶釉一個頭兩個大。

　　他無妨，可是她有關係啊，跟他共食也太奇怪了吧！

　　然而，他一直看著她，深深的看著她，看得她心裡毛毛的。

　　如果她堅持不要，他會不會以為她不給他面子啊？如果他惱羞成怒起來，很可能會炒她魷魚……

　　基於不要得罪大總裁比較好的理由之下，她決定乖乖地坐下，乖乖地拿起湯匙來。

　　小圓桌很窄，兩人的膝蓋都快要碰到了，當他們分享同一杯冰淇淋時，幾乎頭碰頭，晶釉很努力的不去碰到他的尊髮，不過很不容易，她老是跟大總裁這裡撞那裡撞的。

　　誰來告訴她，這是什麼情況？

　　這個時間，她為什麼不是在家裡看電視台，而是跟大總裁面對面的吃著同一杯冰淇淋？

　　當然沒有人回答她，可這時卻傳來「卡嚓」一聲。

　　誰在拍照？

　　晶釉驚恐抬眸，竟見到服務生笑吟吟的把拍立得相機滑出來的照片給她，親切地說：「凡是在活動期間來店點雙人冰淇淋，本店都會贈送情侶照一張，活動期間到月底哦！請多多把握。」

　　「我們不是……」晶釉「情侶」兩字還沒說，服務生就去別桌拍照了。

　　「那個……總裁，很抱歉，我不知道有這種活動……」她期期艾艾的對封桀解釋，生怕他認為她是別有居心才點雙人冰淇淋。

　　「照片可以給我嗎？」封桀伸出手。

　　她立即奉上。「當然、當然……」他一定是要將這不名譽的照片銷毀，沒問題的，她一點都不會介意。

　　她看著他將照片收進口袋裡，泰若自然的繼續吃冰淇淋，但自己可沒辦法如他一般的自在。

　　這個晚上真是讓她連番受驚呀，她想，她這輩子大概再也不會走進這間昂貴的冰淇淋店了。

蔡仲子

第四章

　　幾天後，晶釉一進公司電梯發現不對勁，電梯不再以龜速上升，而是正常的速度，這太神奇了。

　　「聽說是封總裁下令要調整電梯速度的。」電梯裡有人說道。

　　她拉長了耳朵聽，心臟怦怦亂跳。

　　不會是……不會是……天啊，她還是不要亂想比較好，冰淇淋事件還沒有讓她學夠教訓嗎？人，不要自作聰明，千萬不要……

　　然而她一進辦公室，才剛坐好而已，旁邊的莉文立即靠過來。

　　「你知道咱們帥氣的總裁暫時要留在這裡上班嗎？」她一臉喜孜孜的報告這個好消息。

　　晶釉的心臟又是咚地一跳，「要留在這裡？為什麼？」

　　好奇怪啊，為什麼現在只要是關於封傑的事，她都會有此反應呢？她不要這樣啊，卻由不得她。

　　「管他什麼理由，總之這真是太好了。」莉文揚起夢幻般的微笑。

　　「為什麼？」她會認為封傑不回總公司跟她也有關係？她到底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敢這樣亂想？

　　「廢話，咱們總裁未婚，這你知道的吧？」莉文誇張的比著手勢，「公司全部的女職員都在春心蕩漾了，你這女人還在問為什麼？」

　　晶釉看著好友，臉忽然紅了起來。

　　「你幹嘛？感冒還沒好啊？」莉文看著她。「對了，星期五晚上打你手機，你怎麼沒接？」

　　我星期五晚上跟總裁大人回家吃飯，還同吃一杯冰淇淋，但這話無論如何她也說不出口，臉更紅了。「沒、沒電了……吧……」

　　天啊！她對莉文說謊，她竟然對情同姐妹的莉文說謊？

　　她到底是怎麼了？

　　不過，就算現在說出她跟封傑之間的事，莉文也不會相信吧？因為連她自己都不能相信。

　　然後，又過了幾天，晶釉發現一樓在動工，一個熟悉的長髮女綠頭映入眼廉。

　　星星星、星巴克！

　　她瞪大杏眸，忽然覺得呼吸困難，無比的困難。

　　冷靜、冷靜！

　　這些應該跟她沒關係吧？封傑怎麼可能為了她，要人把電梯的速度變快，又讓星巴克進駐公司呢？

　　然而，若跟她沒關係，時間點又為何那麼巧？

　　以她渺小的智慧，實在參不透箇中原由啊！

　　是為了她？不是為了她？正當她還在為這問題費解時，一樓的電梯門開了，幾名眼熟的高層走出來。

　　她看過去，視線正巧與最後走出來的封傑對上。

　　霎時，她的心又狂跳了起來。

　　就在她愣在當場之際，封傑在眾目睽睽之下朝她走來，高層們一致看著他們倆，一陣強烈的電流瞬間竄過她的胸口。

　　她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而他好像根本無視於有多少對眼睛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我行我素。

　　他玉樹臨風的身姿停在她面前，看著她眸底的慌張，微微一笑，「十五天後就可以開幕了。」

　　雖然封傑沒有指明什麼，但她知道他在說什麼，一張俏臉驀地紅了。「很……很好啊。」

　　封傑深深的看著她，黑眸好似別有深意。「到時一起喝懷咖啡。」

　　高層都在看啊，晶釉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她期期艾艾地說「好……好啊。」

　　他這樣看著她，她能說不好嗎？

　　「對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舉起自己的手來，「總裁，這個玉鐲，我……拿不下來。」

　　她回家曾拚命拿乳液跟油來潤滑，試圖把鐲子取下，卻怎麼也無法成功。

　　「是外公送你的，戴著吧。」說著，俊容不覺又浮現笑意，外公做得好，替他把她套牢了。

　　「可是，這很貴重……」看起來價值連城的東西，她怎麼能收啊？光想到就會睡不著。

　　「是很貴重沒錯，那麼你就好好保管。」封傑對她丟出歉意的一笑。「我還要去開會，先走一步。」

　　「呃，總裁，你、你慢走。」

　　自己是不是佔用他太多的時間啦？

　　真是豬頭，想也知道，高層都在等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啊，自己還白癡的跟他談什麼玉鐲。

　　封傑狀甚愉快的跟高層會合，上了外頭接他們的高級座車。

　　這下晶釉確定了，星巴克零點是為她而進駐的，但是，誰會相信這件事？

　　如果她當時說希望摩斯漢堡進駐，他會讓摩斯漢堡來嗎？她還滿喜歡吃摩斯漢堡的說，必勝客也不錯，外帶回辦公室，大家一起吃，滿方便的……

　　不過，現在這些是重點嗎？

　　重點應該是，大總裁為什麼要一一實現她這小小職員的心願呢？

　　還有，她得再好好想自己那天還對封傑胡說了什麼？

　　一夜情……

　　這三個字驀然跳出來，害她幾乎腿軟。

　　老在啊，她好像對他說，她想要有個超浪漫的約會，然後一夜情……

　　該死的！她暗咒一聲，什麼不好說，竟說這個？！

　　雖然這是她內心深處壓抑感情過度的狂野渴望沒錯，可是怎麼可以對個陌生人說出來呢？如果封傑真的順從她的心聲，賜與她一夜情，那怎麼辦啊？

　　又過了幾天，晶釉安心了，她發現自己實在想太多，封傑是何等人物，怎麼可能一一實現她的心願，她這小小職員根本見不著他的聖顏啊。

　　兩個星期過去，公司一樓的星巴克熱熱鬧鬧的開幕了，她很蠢的想起封傑跟她的約定。

　　他們怎麼可能一起喝咖啡？店裡人很多耶，而且多半是公司裡的人，就算他敢，她也不敢冒犯啊。

　　她桌上的分機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響起，將她拉回神，「人事部，我是梁晶釉。」

　　「梁小姐嗎？」對方說道，「這裡是二十五樓秘書部，我是何秘書，可以請您現在馬上到秘書部來一趟嗎？」

　　晶釉從來沒有上過二十五樓，那是高層所在之地，根本不是她這等小職員可以隨便踏進的。

　　跟主管報備過後，她上樓，當她步出二十五樓的電梯時，立即感受到高層的氣氛團團將她圍住，讓她連呼吸都不由得小心翼翼起來。

　　遵遁指示，她來到從未到過的秘書部，也見到了打電話叫她上來的何秘書，對方非常的年輕貌美。

　　「請您跟我來。」何秘書起身離座，婀娜多姿的身影看得晶釉一陣羨慕，人家怎麼就能前凸後翹啊？

　　她無聲無息的跟在何秘書身後，不敢讓並不太高的高跟鞋發出一點聲音。

　　「封總裁請您進去。」何秘書在一扇氣派的門扉前輕巧的敲了兩聲。

　　隨即，一句低沉的「進來」揚起，何秘書打開門，看著晶釉，晶釉只好走進去，何秘書隨後把門由外帶上。

　　晶釉手足無措的站在朱地，她根本不知道召喚她的是封傑，如果知道的話，她起碼會把臉上的油吸一吸再上樓來。

　　她環視偌大的總裁室，寬敞舒適是必然的，裝黃高雅自然不在話下，不過這些她看見了也當沒看見。

　　她只注意到，封桀身後的那大片落地窗，午後的冬陽酒進室內，映照在他俊挺的面孔之上，令她無端感到一陣心跳加速。

　　今天他沒穿西裝，又穿困在電梯裡的那件灰色毛衣，當然已經洗過了，所以不再皺巴巴，但仍令晶釉心頭小鹿亂撞不已，她曾死命伏在那上面啊……

　　「你來了。」封桀從文件裡抬眸，俊容對她淡雅一笑。「臨時把你叫上來，有沒有打擾到你？」

　　他決定留在這裡，全是為了她。

　　每每想起她，將她與週遭過度精明的女人一比，答案立即清楚浮現，沒有女性自覺的她便是他想共度一生的女人。

　　「當然……沒有。」她輕聲說道，幾乎像是耳語。

　　「我說過等星巴克開幕後，一起喝咖啡。」他很快在文件末端簽上自己的名字，起身，走向她，引導愣然發呆的她在L型的米白色沙發會客區坐下。

　　「我派人買上來了。」他的目光落在桌面，露出自信的笑容，「在這裡喝比較好，這是我的想法，你覺得怎麼樣？」

　　晶釉這才看到桌上有兩杯星巴克的外帶咖啡，她緊張的說，「總裁，你日理萬機，實在沒必要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奴才惶恐啊！

　　「事實上，我有事要拜託你。」他微笑著黑眸鎖定她。

　　如此近看，沒化妝的她實在麗質天生，柔白的肌膚有如凝脂，那股清新的鄰家女孩氣質份外鮮明。

　　「拜託我？」晶釉不知自己有何資格可以被他給拜託，是想拜託她工作時不要那麼混嗎？

　　她驀然想到自己對他說過，她都是晚到早退，一天到晚跟女同事溜進洗手間打混八卦等下班……啊！她真想把自己嘴巴給縫起來。

　　「我希望你能偶爾跟我一起到外公外婆地裡吃飯，以免他們起疑心。」他輕描淡寫的說。

　　她鬆了一口氣，要是真拜託她上班不要再打混，她會無地自容到死。「好是好，不過，總裁，你真的不回總部了嗎？」

　　所以，傳言是真的，他真的要留下來？而她，就可以經常看到他了，喲厚……慢著……

　　她她她，她這是在高興嗎？

　　「沒錯，我有了暫時留下來的理由，反正這裡也有我的辦公室，做事很方便。」他微微一知，看著她說。

　　當然要近水樓台才能得月，跨海越洋怎麼得？連星星都摘不到。

　　他的眼神令晶釉臉頰一熱，不過，就算把她打死，她也不會認為他是為她留下來的。

　　「哦，是，是嗎？那很好。」她假裝沒事的喝咖啡。

　　一喝，卻差點嗆到。

　　天啊！是她最愛的榛果拿鐵！他他他、他怎麼記得那麼清楚啊？

　　「慢慢喝，時間還很多。」他實在愛極了她此刻的表情，雙眸睜得又圓又大的瞪著咖啡看，彷彿那杯子長了腳似的。

　　「另外，這是重新規劃的員工福利。」他把一份文件拿給她。「裡面的福利適用於海爾集團的民有職員，你看看那裡還需要補強，我們明天再討論。」

　　明天？

　　晶釉這時還不太懂他的意思，但隔天她就懂了。

　　下午三點，何秘書的電話又來了，照例請她上二十五樓。

　　她忐忑不安的進入總裁室，總覺得那裡怪怪的。

　　辦公室裡，封傑十分從容的看著她微笑，「資料都看完了嗎？我們好好討論。」

　　於是，她在總裁室邊喝星巴克的榛果拿鐵邊跟他討論員工福利，不只咖啡，他還派人準備了三明治，而她剛好也餓了，就吃了很多。

　　只不過，她那裡懂得什麼員工福利啊，根本是他在講，她在聽好不好。

　　而這段期間，除了每天下午召喚她上樓享用拿鐵，不管她幾點下班，總會很巧的遇到封傑的座車。

　　然後呢，她會被請上車，跟著他到他外公外婆家，大家說說笑笑地一起用餐，餐後聊天、泡茶、吃水果。

　　老人家真心把她當准孫媳婦在疼，這她看得出來，也實在叫她汗顏，他們那麼真心，還幫著他騙老人家，罪過罪過。

　　不過，這個問題是次要的，擺在眼前的，還有另一個問題。

　　每天，從外公外婆家離開之後，封傑會送她回家，雖然是司機開車，但他也一定同車，他的話題五花八門，什麼都可以聊，絕不會冷場或讓她感到無聊，而且一直在逗她講話，這是她的感覺啦！

　　如果遇上週五，隔天不必上班，他們還會順便去看個夜景或電影什麼的，這些都是他提議的，不過她也沒拒絕就是。

　　他們可以吃同一杯爆米花，甚至、因為只買一杯可樂，他渴了，還會不嫌棄的喝她喝過的可樂。

　　一開始，她真的很驚訝，但他卻表現得落落大方，一副這沒有什麼的模樣。

　　看他那麼自然，她也就要自己別大驚小怪了，他在美國求學啊，這或許就是所謂的美式作風吧？

　　她想不通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可他們之前就是變成這樣子。

　　「晶釉……」

　　「啊？什、什麼事？」她回過神來，微愣的看著坐在身邊的封桀。

　　他們在看電影，是她挑的喜劇愛情片，都是她喜歡的好萊塢的演員，照理說，她應該看得很投入，很忘我才對，但她卻在神遊太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她原來是很喜歡看電影的說，而且還很能自得其樂，然而現在，只要他在，她就無法專心，甚至出現剛剛那種情況──一直在想他的事。

　　她也很納悶，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叫她晶釉的？好像某一天……到底是那一天也無可考了，總之現在就是變成如此局面。

　　「咖啡。」他在黑暗中看著她微愣的俏麗臉龐。「你在發呆嗎？你的咖啡還有吧？我要喝。」

　　她瞪大了眼睛。

　　他們只買一杯咖啡，因為他說要可樂，她就買她今天想喝的咖啡，現在他卻說要咖啡，這不是又擺明了要跟她共喝一杯……

　　不過，她還是把咖啡拿給他了，而他也喝得很順，最後又還給她。「快沒了，留了一些給你，快喝吧。」

　　然後，她就乖乖的喝了。

　　天啊，她的心眺好快，這到底算什麼啊？為什麼他要搞得她如此心猿意馬，一直臆測他的動機啊？

　　電影散場了，他如常的牽起她的手，跟著人群魚貫地走出電影院。

　　一開始，她以為是因為電影院裡黑，他怕她跌倒，所以展現紳士風度。

　　到後來她發現不是那樣。

　　他每次都會這麼一直握著她的手，她的小手包覆在他修長的男性掌心裡，被他握得牢牢的，直到上車了還不放開，什麼時候放開呢？大概都得等到她要下車的時候。

　　到這天她要睡覺前還在想，這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啊？跟她這樣親近，這樣的不避嫌，難道不怕她誤會嗎？

　　這樣下去她真的會誤會，誤會他喜歡她……

　　不不不、不可能！絕不可能！她到底在想什麼啊？頭好昏哦！

　　過幾天就是海爾集團一年一度的聖誕派對了，身為萬年壁花，她超討厭這個年度活動的，除了看別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以及自個的自信心被過度打擊，這活動對她沒半點收穫。

　　難道是這個活動快到了，才讓她如此心煩？

　　厚～一定是，一定是啦！肢體殘障等級的她是那麼討厭有跳舞的派隊，所以，只要過了聖誕派對就沒事，到時就會沒事了……

　　她心虛的安撫著自己，腦子卻背叛了她，不期然的浮現一張俊帥的男性面孔……

　　天啊……

　　她把自己埋進被子裡，想尖叫，也尖叫了。

　　「總裁大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來讓我想了啊？」被子裡傳來悲情的叫聲，她就繼續自己騙自己吧，可憐喔……

蔡仲子

第五章

　　晶釉懶洋洋的睡到下午才起床。沒錯，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聖誕派對，但那又怎樣呢？她知道很多女同事一年就等這一天，可以盡情的花枝招展、釣男人，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今年她還是打算穿去年、前年、大前年都穿過的黑色洋裝，反正她又不會跳舞，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壁花就算把自己塗上七種顏色也不會變成舞會皇后，所以，任命吧，她決定，不用治裝了，省點錢。

　　所以嘍，反正她已經放棄打扮自己了，就好好睡個夠吧，派對在水晶飯店舉行，七點開始，她還有三個小時可以慢慢蘑菇。

　　自從她哥結婚生了兩個小孩之後，她就自己搬出來住了，因為兩個侄子雖然可愛的時候很可愛，但哭起來可是大惡魔，實在讓人受不了。

　　昨天她心想白天沒事，告訴父母要買蛋糕回家過聖誕節，誰知道他們竟然叫她不要回去！

　　吼～～竟有這種事？她父母被朋友邀請到教會過節，兄嫂跟小侄子們去韓國的滑雪場度假，小姑姑也有約會。

　　好寂寞啊……

　　大家為什麼都那麼忙？

　　躺在床上，她努力想著過去幾個星期以來，她星期天都在幹麼？

　　她猛然發現，其實過去那些星期天，她也沒在幹麼，就只是在家裡晃而已，然而她的內心卻是甜蜜又充實，因為她老是想著封桀，想著星期一上班就可以見到他了。

　　可是今天，她為什麼會那麼沒精神呢？

　　是否因為，今天她就要眼睜睜的看著他跟那些很有女人味的女人跳舞，所以她的內心才會那麼空虛啊？是這樣嗎？

　　今天他會被拱為主角吧？誰不想跟他跳第一支舞呢？

　　這陣子，每天公司的女用化妝室裡最八卦、最熱門的話題就是他第一支舞的舞伴人選了。

　　她們說，秘書室的方秘書、何秘書、高秘書都砸下重金訂坐禮服，更多高階女性主管也買了名牌晚禮服，目的只有一個──引起總裁的注意。

　　就讓她們爭個你死我活的去引起封桀的注意吧，她打定主意整晚以吃為目的，吃他個痛快！

　　封桀跟誰跳舞，關她什麼事？她簡直就是在自尋煩惱。

　　只是，為什麼只要想到今天誰會和封桀共舞，她的心就會無端的在意起來啊。

　　不行，在這樣下去可不行！

　　她應該要趁自己還沒不可自拔前，跟封桀保持一定的距離，要如何保持距離呢？

　　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再去他外公外婆家吃飯了，也請他自己跟兩位老人家坦白，她根本不是她的女朋友。

　　對，就這麼做，她狠心的決定，忽視內心對他的渴求，她害怕一段不確定的感情，更害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所以，斷絕所有的聯繫可能是最好的方法。

　　然而，這麼做卻還是無法排除她心頭的在意啊，到底誰會跟封桀共舞……

　　梁晶釉！拜託你這花癡不要再向那個遙不可及的男人了，你只是小小的職員，沒有才能，沒有背景，一點女人味都沒有，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你？

　　再說，像他那樣的男人，可以輕易的虜獲任何他想要的女人，他又怎麼會想要她？他只是借用她，好讓他外公外婆放心罷了。

　　所以她得拒絕繼續扮演他的女朋友了，只要跟他保持距離就沒事了，到時就沒事了……

　　叮咚！

　　門鈴在她正想的慷慨激昂時響起，她非常的不想爬起來，但想到可能是自己這幾天上網敗的東西來了，就勉為其難起身。

　　她們這棟套房式公寓只有二十四小時的全方位監視器，並沒有管理員，一切自己來，所以她不起來，是沒有人會幫她代收的。

　　隨便在純棉連身睡衣外面套上一件運動外套，她披頭散髮的就晃去開門，睡太久了，她的頭暈得咧。

　　叮咚，門鈴又響了一次。

　　「來了。」她便開門便問：「是不是梁晶釉的包裹？」

　　「算是吧」外面的人答。

　　「算是？」這是什麼答案，她帶著疑惑打開大門。

　　門外，是西裝筆挺的封桀，她看著他，慵懶的眼眸不禁睜大，心臟陡然重跳一下。

　　老天！是夢嗎，還是真的？封桀站在她面前。

　　「看來你才睡醒。」他打趣地望著她。

　　他就知道她不會花時間在派對上，她說過她討厭派對，因為她是標準的壁花小姐。

　　他喜歡她當壁花，這樣很安全，表示沒有男人有機會招惹她，而自己可以安心的營造她的妒意。

　　「所以，這不是夢嘍？」晶釉倒抽了一口氣，再三確認站在眼前真的是封桀沒錯，「你來這裡做什麼？今天不是……不是你的舞會嗎？」

　　大家為了引他注意，現在大概都如火如荼的打扮自己，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像個沒事人般，一副那麼悠閒的樣子，來到這裡？

　　「我的舞會？」封桀莞爾的看著她。

　　兩個多月以來，他製造了大量的相處時間，希望得到的結果是，即使他不在她身邊，她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據他評估，應該是有成效的。

　　「你不知道嗎？全公司的女職員都在等著今晚跟你跳舞。」她故意說的輕描淡寫，好像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也包括你嗎？」他嘴角慢慢的泛起微笑。

　　他聽到吃味的聲音了，很好，這一刻總算等到了。

　　「我？」她誇張的揚了揚眉毛，「如果跟我跳，我怕你會被我踩得哇哇叫，然後我會被你炒魷魚。」

　　「我還滿想試試的。」他真喜歡她這幅剛剛睡醒的懶散模樣，百看不厭，他猜想自己大概在她披頭散髮，不顧一切、死命的奔進公司電梯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她吸引了。

　　「去換件衣服吧，我送你到會場。」先到會場，這只是他的第一步。

　　「時間還早。」她絕對不要因為他可以來她家接她而心動，絕對不要，也絕對不要為他的眼光而臉紅，死都不要，儘管他早已佔據她整個心頭……

　　唉，為何老天要讓她遇見他？他真的讓她苦惱極了，他若只是個工程師那該多好，她也不會如此自卑。

　　「早點去比較不塞車。」他就是要來拐她出門的。

　　「那你先去吧，我才剛起來，還沒吃東西，我要吃飽了才出門。」既然已經決定跟他保持距離，那麼就少點接觸吧，這樣對她比較好。

　　「我也還沒吃。」封桀眼裡帶著笑意，因為看她那副死命想抵抗的樣子，實在有趣。

　　她是不是也察覺到愛火早在不知不覺中燃起了，所以後知後覺得想抵抗？

　　她不知道，現在抵抗已經來不及，因為他要定她了。

　　「你還沒吃什麼啊？現在都下午三點多了，你是沒吃早餐，還是沒吃中餐，或是根本都沒吃？」晶釉想哀歎，這個男人知道她的死穴。

　　她心軟了，他說沒吃，她起碼要讓他吃點東西才有人情味，更別說他是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了，她這小小職員怎麼可以讓公司老大餓著肚子離開……

　　不，不是這個理由，她知道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她才心軟，而是因為，他是她萬分在意的人啊！

　　她老早就沒有把他當總裁看了，這個男人，不知不覺地進到她心裡，現在她是想趕也趕不走了。

　　更可悲的是，就算她想留，也沒資格留住他，因為他實在太不平凡了，她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不過，最終她還是放虎入門，誰叫她在意他呢？沒有哪個女人會讓自己心儀的男人餓著肚子離開的……

　　聖誕派對一如往年般的精彩，晶釉跟莉雯在角落待著，兩個人都很有自知之明，只想混時間，沒有別的想法。

　　「這葡萄酒的味道還真不錯，我要多喝幾杯。」莉雯猛撈本，也替晶釉拿一杯，兩人閒聊打發時間。

　　「晶釉，其實你長得不錯，幹麼不好好打扮一下，跟他們拚了。」

　　她是因為碩士男友在當兵，不忍心兵變，所以樸樸素素的就好，但她搞不懂晶釉，明明外表條件很好，卻從來不懂得利用本錢來吸引男人。

　　「算了吧，我只想快點回家。」她一點也不想待在這裡，一想到會看到封桀擁著很多女人共舞，她就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一個小時前，在她家吃完簡單的「下午飯」之後，她跟他一起來到會場。

　　他們在停車場分道揚鑣，她堅持要自己先入場，非常、非常地堅持，開玩笑，她怎麼可以跟他一起進場，想看她被人追殺嗎？

　　這男人到現在還不明白他造成的「總裁旋風」，也不明白多少女職員今夜是為他而來的，更不明白她這個沒有魅力的笨女人正在為他而心痛。

　　「喂，女人，再喝一杯？」莉雯問歸問，也沒看她點頭就逕自招來侍者，為兩人再斟一杯。

　　晶釉被動的喝著，從來不知道原來葡萄酒這麼好喝，她的心情好多了。

　　「封桀啊封桀，為何你要出現在我生命裡呢？」她是不是醉了啊，派對重頭戲都沒開始呢，她怎麼就暈眩了呢。

　　「廢話！」莉雯咯咯笑了起來，「他不出現再你生命裡，你會有薪水拿？」

　　「說的也是。」她也咯咯笑了。

　　終究，他們是大老闆和小職員的關係啊！自己若是個精明能幹的女強人就好了，起碼會跟他比較相配……

　　說真的，她好想他，真的好想，雖然一個小時前才見過他，還在她家一起吃飯，可是她現在就是想他……

　　「莉雯，我從來沒有對一個男人有過這種感覺，他完全擾亂了我的心……」讓她好苦惱好苦惱，真的好苦惱。

　　「誰啊？」莉雯搖頭晃腦的問：「你說總裁嗎，他攪亂了你的心？怎麼那麼巧，他也攪亂了我的心耶，讓我不時把我家那口子跟他超級比一比，人比人，氣死人，光是體格就全盤輸，還比什麼啊？」

　　兩個女人胡言亂語，直到會場的麥克風傳來的聲音──

　　「各位同仁，讓我們歡迎封總裁！現在將由封總裁為大家開舞。」

　　晶釉的心臟緊緊一縮，她看著舞池中央的封桀，下意識的心跳加快。

　　燈光下，他簡直就跟偶像明星沒兩樣，難怪會讓公司的女職員為之瘋狂，包括她自己。

　　討厭，真是討厭啊，她本來並有要為他瘋狂的，是他來招惹她的啊，叫她冒充他女朋友，莫名其妙變成她生活裡的重要人物……

　　「要開舞了……」莉雯興奮莫名。「你猜封總裁會邀誰開舞？大家都說已經內定是林理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晶釉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聽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她竟然渴望他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向她，向她邀舞……

　　白癡。

　　他又不是瘋子，當然不會那麼做。

　　他走向林理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父親是公司元老，她本身也有相當的能力，是個跟他很匹配的富家女。

　　「果然是林理事……」莉雯喃喃自語著，「現實生活中根本沒有麻雀變鳳凰這種事，龍配龍，鳳配鳳才是對的……」

　　晶釉有說不出的失落，她努力不要想太多。

　　不是決定要跟他保持距離了，那還渴望跟他跳什麼舞啊？再說她也不會跳，他要是真走向她，她也只會踩他皮鞋，徒增笑話罷了。

　　他沒走向她是對的，而她內心的渴望是錯的。

　　一曲終了，他走向方秘書，方秘書端莊大方的把手交給他。

　　下一首，他邀請的是一個能力超高的業務主管，才二十八歲，當然也很漂亮……

　　晶釉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把酒杯隨意擱在角落，起身，走人。

　　一走出飯店，晶釉就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起碼夜風很涼，吹散了不少酒意，她哼著歌，手裡提著高跟鞋，反正不會有人看到她，她要這麼走回家……

　　走著走著，心情還真的輕鬆不少。

　　不過，她還是嫉妒那些跟封桀共舞的女人，他們都好漂亮，所以她希望她們今晚全部扭斷腳筋，幾個月都不能再跳舞。

　　哈，她這樣是不是很壞心啊？

　　人不壞心，天誅地滅啊，偶爾壞心一下沒關係啦，反正她的詛咒又不會成真。

　　「梁晶釉！」

　　她嚇一跳，誰在叫她啊！

　　一回頭，竟真的看到封桀朝她走過來，手裡還拿著她的外套。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是哪位神燈大爺這麼靈驗，改天請受她一拜。

　　「你不冷嗎？」封桀快步走到她面前，為癡傻的她披上外套，她穿著露肩洋裝就這麼跑出來了，要別人看不出她在難過也很難吧？他在人群裡，一眼就看到她奪門而出，心情很是愉快。

　　這個女人，總算會表達她的嫉妒了。

　　「你……不是在跳舞嗎？」晶釉一時分不清是夢還是真，她揉揉眼睛，想確定自己不是看到幻影。

　　「舞是跳給你看的，你都出來了，就沒必要跳了！」他拿下她的手，「別在揉了，我真的追著你出來，這點不需要懷疑。」

　　「為什麼？」她愣愣的看著帥氣無比的他，她的頭好暈，她的心臟從沒跳的那麼厲害過。

　　「還問為什麼。」他好氣又好笑的拉她貼近他，溫柔的抱住她，「看來我很失敗，我在追你，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

　　「追……我？」她的心跳速率一下子全亂了，身體也熱了。

　　他也是，他為什麼要摟住她，他們雖然走的很近，但他從來沒有這樣過，今天是怎麼回事？他竟會把她摟進懷裡。？

　　不過，她竟然好喜歡好喜歡這種怦然心跳的感覺，她可不可以享受一下，暫時不要離開這溫暖的懷抱？

　　「是啊！我在追你，不然你認為，我為什麼把你往我外公外婆家帶？」他凝視著她陶然的微醺雙眸，黑眸亮晶晶的對著她笑。

　　她全身無力的靠著他，潤了潤嘴唇，小心翼翼的問：「不是因為，要我冒充你的女朋友嗎？」

　　他兩雙大手捧起她的臉，俊顏靠近她的臉問道：「難道我沒別的人選？」

　　他的唇只離她的唇一寸，晶釉頓時感到呼吸一窒，掩不住的紅暈依然爬上她的臉龐。

　　「是……是是……是你說的啊，要我充當你女朋友。」她期期艾艾地說。

　　他看著她暈紅的雙頰，挺直的鼻子輕輕碰了碰她的。「那只是接近你的藉口。」

　　好……好親密啊，她幾乎不能呼吸了，整個人的眼神恍如被俘虜一般，心臟在她胸中狂野的跳動，她從未經歷過這種奇異的感官喜悅。

　　「還要我說明為什麼接近你嗎？我的小姐？」他性感的低語，眼神危險又深邃。

　　她怔怔然的看著他，在他動人的目光下變得更為恍惚，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了。

　　他要吻她嗎？

　　雖然他摟得她快透不過氣來，但她卻喜歡這樣被他摟著，喜歡他用那種火熱的眼神看她，覺得他似乎很在意她。

　　話說回來，他到底是不是要吻她。

　　如果不是的話，為什麼要讓她那麼渴望啊？他可知道，這股渴望快要讓她主動踮起腳尖堵住他好看的嘴唇了，她可不想被公司總裁控告她性騷擾啊！

　　「好啊，你說啊，」她結巴地說，粉嫩雪白的臉頰也跟著泛起更多紅暈。

　　她這是在逼他吻她嗎？

　　她覺得自己好卑鄙，不過，卑鄙就卑鄙吧，人不卑鄙枉為人啊，她再也不要自己一個人苦苦的猜測他的心意了，再也不要一個人心痛得看著他和別的女人跳舞卻只能獨自走開。

　　「這就是答案。」

　　封桀低柔的回應著她，他的嘴唇壓了下來。

　　看著他的嘴唇緩緩湊近，晶釉感覺到心跳一百。

　　老天，她就是在等這個。

　　他的唇瓣出乎意料之外的柔軟，靈巧的舌尖很快的開啟她的唇瓣，灼熟的雙唇緩緩的親吻著她。

　　她渾身發燙，軟綿綿的失去了力氣，她的雙後情不自禁的環繞住他的腰，貼近他結實溫暖的身軀。

　　感覺到她的貼近，他收緊了手臂，不斷的吻她，雙唇飢渴的探索、吸吮、舌尖不停的游戲、糾纏。

　　她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地回吻著他，忘我而熱烈的配合著他的吻。

　　她沒有經驗，也無從比較，但她心醉神馳的希望這個吻永遠不要停，可是，她的頭好暈，她這沒用傢伙，竟在關鍵時刻腿軟，她快站不住了啦。

　　她還是往下滑了。

　　中止熱吻，封桀連忙摟住她，似笑非笑的問：「老天，我的吻威力有那麼強嗎？」

　　她還腿軟，這太好笑了。

　　從來沒有女人在跟他接吻時有這樣的反應，她是第一個，讓他啼笑皆非，卻也更喜愛她。

　　別的女人一定會忍住吧？只有她，竟在接吻中直接往下滑。

　　「我喝了很多葡萄酒，大概是醉了……」雖然很糗，但她也笑了，心情突然變得好好。

　　「因為我而心情不好，所以喝了很多葡萄酒，是這樣嗎？」他把她緊緊摟在懷裡，感受著她身上過熱的體溫，還有撲鼻而來的香氣和酒氣。

　　看來她真的喝了很多酒，還能這樣跟他說話真是很不容易，他懷疑她現在夠清醒嗎？

　　她的眼睛告訴他，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對啊，看到你和那些女人跳舞，我覺得好難受。」忽然發現坦率沒有那麼難，只要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就行了。

　　「沒有比這個更動聽的話了。」他索性把她抱起來，這樣好多了，她不會再往下滑。

　　她放心的靠在他懷裡，呢喃的道：「封桀……我知道你是大總裁，但我今天要叫你封桀。」

　　她知道自己這話帶了點任性和撒嬌，可誰叫他吻了她呢，他們之間已跨越那條曖昧不明的小溝溝，變得一樣了。

　　不過，原來她也會撒嬌啊，她還以為自己沒有女人味，她現在才知道在喜歡的男人面前女人自然會改變，這太神奇了。

　　「我准你永遠這麼叫，去掉姓更好。」他淡笑，心底真是一片柔情啊。

　　「桀，是這樣嗎？」

　　他滿意的點點頭，在她唇上再偷了個香吻。

　　「我可不可以先瞇一下？我真的不行了，頭好暈。」她依著他的胸口，臉頰靠在他的外套上，閉著眼睛一臉享受的模樣。

　　是不是夢啊，封桀向她告白，向她告白呢……天啊，她怎麼會那麼快樂？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他真的又抱她又吻她，還丟下派對裡所有的人，為了她一個人跑出來？

　　「想睡就睡吧，我會帶你到安全的地方。」他柔聲道。

　　「可以去你家嗎？」她閉著眼睛，胡亂問，感覺到他在走路。

　　「當然可以。」他的嘴輕觸著她的。

　　「一夜情？」酒精的催化，她更大膽了。

　　他笑了，「如果你想的話。」

　　她像只小貓般的慵懶在他懷裡，「是你的話……就可以。」

　　「知道這對男人來說是多大的鼓勵嗎？」他再度親吻她薔薇般的唇瓣，感覺她已經睡著了。

　　他快步走向停車場，將她輕輕放在副駕駛座上，為她扣上安全帶。

　　她被他的動作擾醒，微睜星眸，熏然的露出安心的微笑，「我想吃東西……」

　　他的黑眸透過長長的睫毛凝視著她，溫柔的吻落在她唇上，「好……」

蔡仲子

第六章

　　晶釉醒來的時候，身上穿著一件浴袍，裡頭未著寸縷，她狂野的性愛過程呢？她怎麼連一咪咪都想不起來啊？這太慘了吧！

　　她知道自己喝多了，不過還記得她與封桀之間的初吻，記得自己要求到他家，還大膽的要求一夜情，然後記憶只到他抱著他上床，然後……然後咧？

　　她來到浴室，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努力回想昨夜的事，卻還是一無所知，只大概確定這裡是他的住處。

　　算了，與其在這裡想破頭，不如直接問封桀比較快。

　　她走出浴室，看到封桀人在房裡，悠閒的正喝著咖啡，茶几上有另一杯，好冒著熱氣呢，大概是要給她的。

　　「呃……」她頓時止住腳步，臉紅的看著他，「我剛剛……沒看見你」

　　他微笑的注視著剛起床的她，「我在外面，看你睡的熟，不想吵到你。」

　　「咖啡是我的嗎？」她很刻意的看著桌上的咖啡，迴避似的躲著他的眼光，不自在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起來了？」

　　他的眼光柔柔的停駐在她嫣紅的臉上。「我是來叫你起床的，因為快八點了，我們得去上班。」

　　晶釉驚跳起來。

　　天啊！對厚！今天不是假日，得要上班耶！

　　「我馬上準備！」她驚慌起來。

　　不過，她要準備什麼呢？難不成穿著那件洋裝去公司，好像大家知道她昨夜沒回家嗎？

　　「不要緊張。」封桀擱下咖啡杯走進她，「你這樣，我自尊有點受傷哦，難道你都不想知道我們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哦……對，對厚……」她假裝現在才想起來似的，裝傻的看著眼前的他，「昨夜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要命！她都聽得見自己心跳怦怦的聲音了，他會看不見她的手足無措嗎？

　　「一夜情。」他徐徐看著她，眼裡滿是笑意。

　　晶釉呼吸一窒，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不要太大驚小怪。

　　答案如她所想，這裡是他的住所，昨晚他們……他們在這房間的床單上滾過了……

　　可為什麼？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什麼也想不起來，是真的有那麼醉嗎？

　　好可惜，跟喜歡的男人上床了，卻半點印象都沒有，這不是人間慘劇是什麼？那可是她的第一次耶。

　　她那一臉懊惱的樣子逗笑了他，他將她拉進懷裡，玉樹臨風的看著她，溫柔的說：「你昨天喝醉了，所以可能什麼也想不起來。」

　　「是啊，我什麼也想不起來。」被他這麼一抱，感覺好多了，要是一覺醒來，他們又像之前那麼曖昧不明的，她會很失落的。

　　「很高興你想記住昨晚的事。」封桀扶手親吻她的額心，她因此而心跳加速，他的衣著整齊，穿著一套深色的西裝，西裝的質料相當合身，看出他身材完美的線條，她在她令人窒息的男性魅力包圍下幾乎要呻吟了，只著浴袍令她臉紅不已。

　　「昨晚我們……」他的唇滑到了她的唇上。「很甜蜜。」

　　他的耳語令她的心感到悸顫不已，他熱情的擁吻令她的脈搏跳的更快了。

　　昨夜到底是怎麼樣啊？她一點經驗都沒有，他滿意她嗎？她的身材……

　　要命！她在想什麼啊？難道她在暗自期待他對她的身材滿意嗎？

　　她又沒有波濤洶湧的雙峰，頂多只能算是穠纖合度，唯一比較自信的是她的腿，她的雙腿比例很讚，白皙修長，只要她穿短褲短裙，幾乎都會招來欣賞的眼光。

　　那麼，他滿意她的腿嗎？

　　不像話啊，她怎可以滿腦子性幻想，期待他為她的身體而瘋狂，她到底是怎麼了？

　　「晶釉，你願意嫁給我嗎？」封桀放開她的唇，冷不防的丟出這個問題。

　　「啊？」她是不是有什麼沒有聽到啊？怎麼直接跳到這裡？他說的是結婚嗎？不，一定是她聽錯了……

　　「沒聽清楚嗎？我說結婚。」他溫柔的看著她。「既然昨晚我們已經屬於彼此了，也該給對方一個承諾，今天就去登記結婚吧。」

　　「你，你在開玩笑嗎？」晶釉一下子紅了臉，結結巴巴的問。

　　「你不願意？」他眼裡帶著笑意。「昨夜你可不是這樣的，你一直往我懷裡鑽，嚷著要嫁給我。」

　　天啊，好丟臉，她竟向他求婚？不要活了她……「那個，我喝醉了，你不要當真。」

　　「意思是，你在欺騙我的肉體？」瞧她一副無地自容的可愛模樣，他忍不住想逗她。

　　「什，什麼？」她哪有那麼……色，她也是受害者，一點記憶都沒有好不好？佔有了如此禍水美男，卻沒有半點印象，她也極嘔的呀！

　　封桀挑起一眉，瞧了她一眼，「如果不是存心欺騙我的肉體，那麼等一下就去登記結婚，這樣我才可以安心。」

　　他說安心？

　　安心什麼啊？是她比較不放心好不好？萬人迷是他，她只是株小草，就算十年過去了也不會變成玫瑰啊。

　　「現行法律採用等級制沒錯吧？」他看了眼手錶。「我們晚一個小時到公司，你先打個電話去請假。」

　　她表情古怪的看著他。

　　她實在不確定他到底是說的真的還是假的，這年頭，誰會為了一夜情而負責，何況是他，海爾集團的總裁耶，他要什麼女人沒有，他會要對她負責？就算把十個她獻給他，那也是她賺到啊，他負什麼責啊？

　　他一定是在尋她開心……

　　「別鬧了。」她給自己找台階下。「我的洋裝呢？可不可以快點送我回去，我要去換套衣服再上班。」

　　「嫁給我好嗎？」他修長手指輕撫著她的臉頰，深深的注視著她，火力全開的發揮男性魅力，誘惑她。

　　不過，就她的角度而言，她當然會認為他是在開玩笑，殊不知，他早已決定拐她做老婆了。

　　「你說真的嗎？」她實在很無力耶，被他這樣摟著，摸著，很難維持理智的思考，更何況，她怎麼隱隱覺得自己不想理智思考啊？

　　「除非你不願意沒那就另當別論了。」他的眼睛溫柔但佔有性十足的看著她。

　　她懷疑著，不確定的杏眸迎上他的。「所以，你是認真的？」

　　「非常認真。」他懶散地低語，眼睛搜尋著她玫瑰般嫣紅的臉龐和柔軟的雙唇，大手將她摟的更緊，堅挺的身體緊貼著她。

　　他在挑逗她，她知道，所以她的心跳狂野。

　　是的，她想，超想的，她想擁有這個男人，也想被他擁有……不，她已經被他擁有了。

　　既然這是她的內心渴望……那，好吧，說她瘋了也好，反正既讓她瘋狂一次吧！

　　她下定決心的看著他，「我……願意。」

　　晶釉還是無法相信才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辦好手續，她就從梁小姐變成了封太太了。

　　更讓她訝異的是，在他拿到證件時，她看到他皮夾裡的照片──

　　是他們冰淇淋店的合照，那張她認為他要拿去銷毀的親密合照，竟好好的出現在他的皮夾裡，而且他還把照片縮小了，大小剛好適合他的名牌皮夾。

　　「你為什麼留著這個？」她瞪著照片，真的無法理解他。

　　「我那時就很喜歡你了，你不知道嗎？」封桀闔上皮夾，望著訝異的她微笑。「我還以為你對我也有好感，所以故意勾引我吃同一杯冰淇淋。」

　　她眼睛瞪得更大了，「才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他嘴角隱忍著笑意。

　　「啊？」

　　「那間冰淇淋店在美國也有分店，歷史悠久，我早知道雙人冰淇淋只有一杯。」他正經的告訴她，眼裡卻有掩不住的笑意。

　　「那為什麼那時候不說呢？」她奇怪的看著他。

　　他笑著問：「你想呢？」

　　她想？

　　好吧，她想，她也沒有那麼苯，基本的思考能力還是有滴～

　　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想跟她吃同一杯冰淇淋……

　　所以……所以……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這個超級優秀的禍水男打從一開始就喜歡她？

　　「你終於明白我的心了。」他的臉上不自覺的又浮現笑意。

　　若不是喜歡她，怎麼會跟她結婚？！沒有一個男人會為了一夜情負責，除非那女人是他所心儀的。

　　「怎麼會……」她不懂自己哪裡動人了，他怎麼會打從一開始就喜歡她？除了在電梯裡醜態百出，自己有做了什麼讓他心動的事情嗎？

　　沒有啊，怎麼想還是沒有，在高高在上的他面前，她總是唯唯諾諾，心裡想是一套，做是一套，根本一點主見和想法都沒有，這樣的她，他喜歡？

　　所以，她是越來越困惑了。

　　她以為是因為昨夜的錯誤，所以他才會提出結婚的，但他皮夾裡的照片又推翻了這個說法。

　　不然他到底為什麼甘心被她這樣平凡的女人給套牢？真的是因為喜歡嗎？不是因為他家教好、有人性，一夜情之後，索性就來個騎士風度娶了她？

　　「喜歡什麼款式的戒指？」他親暱地撥弄著她的秀髮。

　　看她在哪裡蹙著眉心苦思，實在很有趣。他喜歡她真的有那麼難理解嗎？

　　她是在過度妄自菲薄了，她這樣的女人，任何稍有見識的男人都會把她當寶對待，只有她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在哪裡。

　　「戒指？」晶釉從毛線糾結的思緒裡回過神來，「你是說……戒指嗎？」

　　封桀微微一笑，「我們已經是夫妻了，總要帶上象徵彼此已婚身份的結婚戒指，今天就去挑款式。」

　　「關於這個……我們談一下！」

　　一走出戶政事務所，她看見旁邊有間早餐吧，連忙把他拉進去，點了兩客早餐坐下來。

　　「那個……」她潤了潤嘴唇，心裡亂糟糟的，好多事要跟他商量，卻不知道從哪件講起好？

　　「叫老公。」封桀氣定神閒的攪動著咖啡。

　　他終於達成目的了，拐到一個可愛的老婆，當她意識到跟他結婚就等於嫁入豪門時，已經逃不了了，他們已在彼此的身份證上注記。

　　「啊？」她愣愣的。

　　「我們已經結婚了，你應該叫我老公。」他認真地說。

　　她臉紅的看著他。「一定要這麼快嗎？我還不習慣……」他也未免適應得太好了吧。

　　「當然是因為你不習慣，所以才讓你練習練習，叫看看吧。」他看著她，等著驗收。

　　「好吧……」如果他想聽的話，她當然叫，反正正如他說的，練習嘛。「老、老公……」

　　他微揚劍眉。「老老公？我有那麼老嗎？」

　　晶釉噗哧一笑，沖淡不少閃婚的緊張感，早餐這時送來，炸豬排三明治看起來不錯的。

　　吃完後，又續杯咖啡，她這才進入主題。

　　「我希望暫時不要公開我們的關係。」她也知道這樣要求很奇怪，但她有她的理由。

　　「為什麼？」這其實也正是他心中的想法，沒想到她先提出來了。

　　她蹩扭地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啦，就是……一切來的太快了，突然結婚，對像又是你，這麼一來，誰還敢跟我說話啊，我在辦公室就混不下去了，搞不好還會被排擠，那會很痛苦耶。」

　　後來她上二十五樓時都小心翼翼的怕被別人發現，又是還故意下去一樓再上去二十五樓，因此沒有人知道她其實頻繁出入總裁室，唯一知情的何秘書又守口如瓶，大概是他有交代吧。

　　封桀瞭解的點了點頭，「原來你在辦公室都是用混的。」

　　「是呀。」她朝他扮了個鬼臉。「隔壁就是戶政事務所，要是後悔，現在馬上去登記離婚也可以。」

　　「你以為我那麼容易打發？」他握住她擱在桌面的手，嘴角噘著笑。「你已經上了賊船了，要下去沒那麼容易。」

　　「上了賊船的恐怕是你，我不是什麼賢妻良母，你不要悔不當初就好。」晶釉心裡感到一陣愉悅傳來。

　　這樣跟他鬥嘴真是好啊，他真的成了她老公嗎？成為即將與她共度終生的男人？

　　老天，她這輩子、上輩子、上上輩子到底燒了什麼好香？怎會有這等禍水男來對她投懷送抱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公開我們的夫妻關係，要隱瞞你已經是人妻的事實？」他回到正題上。

　　「也沒有隱瞞很久……」她解釋道：「起碼，等我找時間跟我父母提起你這個人，不要讓他們太驚訝，也要補辦婚禮，他們是絕對無法接受女兒沒有任何意思就結婚的。」

　　「這點我瞭解。」他看著她，語氣輕鬆。「還有其他的理由嗎？」

　　「還有，我還沒有見過你的父母跟其他家人……」

　　「他們都在美國。」要如何告訴她，他暫時不會讓她跟他父母見面？他希望可以拖的久一點，最好是等她懷孕後再公佈。

　　「當然，我不是說要馬上飛去美國見他們，沒有那麼急，我也要有心理準備啊，你就……找機會跟他們提一下我，不要嚇到他們了。」

　　「還有嗎？」他老婆果然單純，草草的跟他登記結婚，什麼保障也沒有，她完全沒有想到要為自己爭取福利。

　　「沒有了。」大概就是這些了吧，先適應她的新身份再說，跟夢一樣的新身份，她到現在還是不太相信。

　　「那麼換我了。」封桀懶洋洋的投給她一個笑容。「今天晚上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七點到公司頂樓等我。」

　　「頂樓？」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為什麼？」

　　「頂樓有望遠鏡，只是想跟你一起近距離的看星星。」

　　哇，好浪漫哦，她興奮極了。「好，知道了，我會上去的。」

蔡仲子

第七章

　　一整天，晶釉彷彿踩在雲端上，輕飄飄的。

　　她已經結婚了，已經是人家的老婆了，是人妻，配偶欄裡填著封桀這個名字……

　　哦！天啊！好刺激哦，沒人知道她已貴為總裁夫人，是封桀的老婆，封桀是她的男人，一想到就會笑呀……

　　「你這女人為什麼整天一直偷看身份證？」莉雯終於發現不對勁。

　　「沒有啦。」她連忙把身份證丟回皮包裡，作賊心虛的對好友笑了笑。

　　「話說回來，你昨晚怎麼那麼早就落跑了？真不夠意思，也不叫我一聲，害我一直找你。」

　　「我是一時興起嘛……」幸好她走了，否則她怎麼會聽到封桀的告白呢？她真是做得太好了。

　　「你早走也好，昨晚真是有夠掃興的。」莉雯開始講八卦。「大家都想跟總裁跳舞，他卻突然不見了，那些費心打扮的女人，一個個臉色都很難看，一直拗到最後，總裁還是沒回派對來。」

　　晶釉甜蜜的微笑起來。

　　因為他跟我在床上滾滾樂啊，自然不可能回派對……

　　「你這女人到底在爽什麼啦？」莉雯被她臉上那神秘兮兮的笑容弄得莫名其妙。

　　「沒什麼。」她笑著閃開，提醒自己要節制點，以免被識破。

　　只不過，這麼甜蜜的感覺，要隱藏起來很難耶。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七點了。

　　她偷偷摸摸的離開辦公室，閃進電梯裡，在最高樓層出電梯，她從來沒上來這裡過，要到頂樓還要從安全門走一層樓梯。

　　「梁小姐……」一名身著套裝的時尚女子在電梯外叫住她。「總裁吩咐我在這裡等你，請跟我來。」

　　「呃……好。」

　　她隨陌生女子而去，心裡直犯嘀咕。

　　不知道他在搞什麼，不是說好在頂樓見面，不公開他們的關係嗎？他叫人在這裡等她，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偷偷約會哦？

　　「梁小姐，請進。」女子打開一間辦公室的門，她看見一件雅致奢華的銀白色洋裝掛在衣架上，搭配皮草，一看就知道很貴的那種，地上有個打開的鞋盒，裡面有雙白色高跟鞋，耀眼的雙C品牌映入眼簾。

　　晶釉倒抽一口氣，這男人是要實現她的瘋狂心願不成？

　　女子微微一笑。「這是香奈兒的洋裝和高跟鞋，是封總裁為您準備的，我在外面等，請您換上。」

　　對方出去了，晶釉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應該要打通電話給他。

　　她匆忙找出手機撥號，他沒接聽，她心底那股感動已蔓延氾濫。

　　天啊，她臉頰都熱了，自己那瘋言瘋語，他怎麼都當真了？

　　如果待會真出現一架直升機怎麼辦？她值得他為她這麼費心嗎？她對自己實在沒那信心呀。

　　自小，男生的眼光都流連在盼釉身上，但對她就不一樣了，看她的感覺好像在看小流氓。

　　她小姑姑說，那是因為她更像土匪一樣的瞪著他們，他們才會用看流氓的眼神看她。

　　話是沒說錯，然而自小沒男生當她是女生也是事實啊，盼釉看到男生會害羞，她卻任何感覺都沒有，只想打斷他們追求盼釉的狗腿。這樣的她，值得封桀為她做這些嗎？她又能給他什麼回報啊？保護他嗎？

　　越想越沒信心，擔心自己沒辦法當他的賢內助，她是三流大學畢業的，原因同樣出自她把所有時間都用來盯著盼釉了。

　　如果他發現她是這樣的女人，不符合他心目中老婆的資格怎麼辦？

　　不過，現在想這些是不是太晚了？都已經結婚了，那是婚前該想到的才對吧？

　　還是快點把洋裝換上吧，人家還在外面等她呢。

　　幾分鐘之後，她穿是穿好了，可惜沒有鏡子給她照，不知道自己這樣能看嗎？

　　俗話說，乞丐穿龍袍也不會變皇帝，同理可證，她穿這樣看起來也不會高貴多少吧？所謂相由生心，終究，她是沒有女人味的。

　　叩叩……敲門聲響起。

　　「梁小姐，我可以進去嗎？」

　　她哀哀歎了一聲，直接打開門。

　　「好漂亮啊！」對方驚艷地看著她。「難怪總裁交代千萬不要幫您化妝，您這樣就很好看了。」

　　「呃……謝謝。」她懷疑那是客套話，她千萬不要當真了，以為自己真有多美，會被笑死。

　　「總裁已經到了，正在等您，請跟我來。」

　　晶釉忐忑不安的跟著她走，心裡暗暗祈禱，千萬不要讓她看到直升機，不然她會不知所措的……

　　頂樓，夜風好大。

　　狂風源自一架起動中的直升機，晶釉幾乎要暈眩了，她看著西裝筆挺的封桀，把自己的手交給他，被他牽著，登上直升機。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機艙裡，她哽咽地說。

　　等他發現她是只三腳貓不值得時，他會後悔的。

　　「我想要好好寵我的新婚妻子，你有意見嗎？」他嘴角輕揚道，摟著她的香肩，看到她眼底的淚光，他的安排沒有白費。

　　「沒有……只是，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浪費錢。」怎麼會這樣啊，才剛剛得到這樣美好的感覺而已，她便害怕會失去，這是不是就叫作……愛？她愛上這個男人了……

　　「你這個殺風景的小女人。」他堵住了她的唇，探索她口中的芳甜。

　　她推了推他，「駕駛……在看……」她羞紅了臉，在高空上表演親熱，這不是折磨人是什麼？

　　「無妨。」他的熱唇繼續在她唇瓣上逗留，時而吸吮，時而翻攪，極盡纏綿之能事。

　　天啊，好火熱，她的身體好燙，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這是一個令她難忘的夜晚。

　　他們用餐的地點在豪華郵輪上，幸好他沒有誇張到包下郵輪，他們在套房裡，不受打擾的享用燭光晚餐。

　　晚餐後，她先去洗澡，換上浴袍，然後換他，一切那麼的自然。

　　晶釉靠在窗邊，滿足到想歎息。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異性絕緣體呢，想不到她會有這一天，有個她心儀的男人帶她來豪華郵輪過夜，那男人還變成了她的老公。

　　是啊，老公，她微笑了起來，開心地看著窗外，欣賞平靜無波的海面。

　　她不知道郵輪裡有這麼豪華的房間，窗外是海面，清楚可見晶亮閃爍的星星，凝脂般的月亮散發著銀色光芒，柔軟的大床上灑著玫瑰花瓣，她深深沉醉在只有兩個人的靜詣空間裡，但願時光永遠停駐……

　　「在想什麼？」

　　封桀從浴室出來，無聲地移到她身邊，一隻厚實有力的臂膀環在她香肩上，將她擁緊，他的呼吸近在耳畔，剛洗完澡的熱氣傳到她身上。

　　她立即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吸引力，他身上的線條、他的浴袍下的肌肉、他的長腿，無一不讓她臉紅心跳。

　　「我在想……」她的手指在窗子上畫著，讓自己分心，以免太注意他散發的熱力。「想……這裡好美，好新奇，好特別，我從來沒有到過這麼安靜的地方，這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這裡好像只有我們兩個。」

　　「知道你為什麼喜歡這種氣氛嗎？」他微笑的盯著她。

　　她搖頭，他灼熱的凝視讓她的心跳越來越快。

　　「那是因為，我在你身邊。」他的唇滑到了她動人的唇上。

　　她不由得閉上眼眸，心跳怦怦地承接他的熱吻。

　　他說的對極了，是因為他的存在，她才會覺得週遭一切事物都是美的，因為她整個人充滿了被愛的幸福啊。

　　她本能回應著他激情的熱吻，慾望在她心中迸裂，她渴求著他，身體本能想要更多的親密。

　　他的雙唇緊緊吻住她的，最後索性將輕盈的她抱起來，她的手臂立即環住他的頸項。

　　他將她放在床上，將床頭燈關掉，只留化妝台上幽柔的燈光，他旋即傾身，飢渴的吻住她，在靜詣的對視中，他的目光溫柔得無法形容。

　　「老婆……事實上，我騙了你。」他輕聲低語，灼熱的雙唇濕潤的印在她頸間，細膩的雙手輕撫著她的香肩和手臂，在她身上四處游移。

　　「騙我？」晶釉全身無力的躺在他身下，早已被他一連串的索吻弄得昏昏沉沉、心神蕩漾了，他這時冒出這句話來是什麼意思？

　　「昨天我們沒有發生關係。」他順著她細緻的喉嚨親吻，一邊褪去兩人身上的衣物，直到她身上最後一道防線在他擁吻之中褪去，兩人裸裎相見為止。

　　陶醉在愛撫裡的她驀然睜開眸子。「啊……什、什麼？你說什麼？」

　　不會吧？他……他說的是真的嗎？

　　噢！天啊！她就知道她沒那麼醉，她怎麼可能醉到什麼印象都沒有？！

　　但是，如果他們之間沒有發生親密關係，他為什麼要跟她結婚？為什麼要被她這個平凡女人給套牢？

　　不管了，反正現在她是他的妻子，合法的妻子，她才不要管昨夜有沒有發生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現在絕對不想離開他，就這麼簡單！

　　「其實你一直在睡……」他說道。「但你跟我求婚是事實，你說你再也不希望別的女人靠近我，所以我就想辦法順從你的願望了。」

　　「噢……」她痛苦的嚶嚀一聲。「總裁，現在可不可以不要聊這個？」

　　他的雙手不停在她身上游移、這裡摸摸，那裡揉揉，她體內像有座火山快爆炸了，他可不可以快點拯救她？

　　「你受不了？」他笑了，低頭含住她的乳尖，慾望激起玫瑰般的蓓蕾堅挺突出。

　　她的身體很敏感，對他的挑逗一再興起巨大的反應，這點令身為男人的他興致高揚。

　　如此純潔的身子卻如此容易撩撥，他猜想她的本質很熱情，只是未經開發罷了，絕不像她自己常強調的，沒有女人味。

　　在他看來，她非常的有女人味，而且深深吸引著他。

　　「啊……」晶釉又羞赧不已的發出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呻吟了。

　　在他親密的含住她胸部時，一陣熱浪立即席捲了她。

　　他濕潤的舌尖強烈的吸吮、逗弄她，接著滑下她的腹部、臀部與大腿，輕輕的咬她、吻她，令她全身像要燃燒起來一般。

　　他的每一個愛撫都她顫憟，令她發燙的胴體不斷期待著被他佔有。

　　他也沒有令她失望，極其溫柔的撫遍了她的全身，在她身上的每一處，每一寸都印下他的吻。

　　她的雙手情不自禁的環繞住他的腰間，用力貼近他結實的身軀，他用雙膝分開她的大腿，在躁動與熱切之中滑進她體內。

　　她感覺到他時，倒抽了一口氣，他的進入讓她僵硬、顫抖，驀然感覺到一陣痛楚。

　　「我是你的了。」他望著她痛苦表情，溫柔的低語，開始緩緩的移動。

　　當她適應他的節奏，她的身體便本能的逐漸拱向他，溫柔的律動很快在她體內點燃火般的熱情，隨著每一次用力的衝刺，兩人合為一體，讓彼此完全擁有對方，也佔有對方。

　　兩人沉進激情之海，昨夜有沒有發生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他們正在進行……

　　待一切歸於平靜後，夜已深沉，晶釉把臉依偎在封桀的胸懷裡，他的手緩慢溫柔的輕撫著她的秀髮，她安穩的睡著了。

　　對晶釉來說，以前的二十幾年都白活了，她現在才知道身為一個女人是多麼幸福的事。

　　她以前怎麼會笨得把時間浪費在虎視眈眈盯著盼釉的追求者上呢？

　　她的人生可說是從婚後才開始，每天在封桀的臂彎中醒來是多麼叫她沉醉其中啊，抱著他，享受他的刮鬍水香味和他身上傳來的體熱，那又是另一種妙不可言的幸福。

　　他們的家有鐘點幫傭打掃洗衣，晚餐則多半在外面吃，偶爾她也喜歡下廚煮給他吃，她的手藝來自母親，都是家常菜，但他很喜歡，她也就煮得更有勁了。

　　她從來就不知道，原來煮飯給心愛的人吃是那麼幸福的事，為了他，她開始有空就研究食譜，希望精進自己的手藝。

　　事實上，她希望連洗衣也由她來負責，她想為他燙襯衫、整理西裝，但他不要她太累，堅持要繼續用幫傭。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這陣子看起來那麼爽？」莉雯瞪著她看，不解的問。

　　最近她真的很常抓到晶釉在微笑耶，過去她們是一國的，打混過日子，現在晶釉卻像另有寄托似的，令她很不是滋味，當然很想知道箇中原由。

　　「沒有啊，還不是一樣。」晶釉裝傻，剛好手機響了，讓她避開莉雯的追問。「喂？我是梁晶釉。」

　　「在做什麼？」電話那頭的封桀問。

　　「上班啊。」她笑，趕緊轉身過去，不讓莉雯看到她甜蜜的表情。

　　「晚上你可能要自己一個人吃飯了。」

　　「有飯局？」她小小失落的問。

　　秘密婚姻的缺點之一，不能陪他出席公開場合。

　　「幾個商界的第二代聚會，可能會比較晚回去，你不要等我，累了就先睡。」

　　「那我去陪外公外婆吃飯好了。」

　　「不用了。」

　　他的回答頗為急促，她感到有些奇怪。「為什麼，我好像有幾天沒去看他們了，他們一定很想我。」

　　他清了清喉嚨。「好像……他們晚上也有事，去喝喜酒之類的，如果無聊的話，你可以回娘家，陪陪你父母，他們應該也很想你。」

　　對厚，說到她父母，她都已經結婚兩個多月了，還找不到適當時機跟他們提封桀的事，唉，這件事實在讓她很煩惱，她該怎麼開口呢？他們會被她嚇死吧？

　　不過，這件事早晚得說的啊，如果哪天被他們發現她已經結婚了，那才真的會被罵死。

　　「好吧，我回家去，我爸媽會很高興看到我這個不孝女吧，我好久沒回去了。」

　　「買些好吃的回去，要去哪裡，直接打給張司機，不許自己一個人搭捷運，我不喜歡我老婆有被搭訕的機會。」

　　她甜甜一笑。「知道了。」

　　張司機是他為她準備的，為了避免啟人疑竇，車子還用心良苦的偽裝成計程車。

　　下班之後，晶釉聯絡了張司機，先到專賣店買牛排，再去買水果、糖果、冰淇淋，提著大包小包回娘家。

　　「唷厚～牛排！」

　　兩個肉食性的小侄子一直繞著她歡呼，還拉著她猛親。

　　她笑著趕人。「好了啦，親得姑姑臉上都是口水了，你們很現實耶，平常不理人，看到牛排才會親人。」

　　小傢伙異口同聲，「哪有？我們最愛小姑姑了！」

　　她雙眸亮晶晶地笑，「是哦～」

　　兩隻皮蛋雖然很吵，但也滿可愛的，自從他們出生後，她覺得她大哥大嫂的感情好像更緊密了，以前只要吵架就鬧離家出走的大嫂現在也懂事多了。

　　……不知道封桀會喜歡孩子嗎？他們還沒討論過這個話題耶。

　　他提過，外公外婆把傳宗接代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所以說，就算他不喜歡，他們也得生一個對長輩交代吧？

　　他們的孩子，一個流著他們血液的愛情結晶，她光想就好興奮。

　　如果外公外婆知道他們已經結婚了，應該會很高興吧？打從第一次見面，他們就對她很友善，外公甚至把家傳玉鐲送給她，可是他們卻過份地瞞著兩位老人家結婚的事，該打啊。

　　飯後，她陪母親一起洗碗，母女倆閒聊，她決定先探探口風。

　　「媽，如果我閃電結婚，你會怎麼樣？」

　　「閃電結婚？不好吧？！」梁太太蹙著眉心。「我跟你爸都希望你們三兄妹規規矩矩的結婚、生子、媽希望你不要學那些年輕女孩子，什麼未婚先有子，或是先婚再戀愛的嚇死我跟你爸，那樣沒有感情基礎，不會幸福。」

　　「可是，閃電結婚不代表沒有感情啊。」像她就很愛封桀，很愛很愛，婚後越愛越深。

　　「做事情循序漸進不是很好？幹麼要閃電呢？你要是有男朋友，先帶回來讓我跟你爸看一看，大家要培養感情，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家人的事，你也要常常見對方的家人父母，跟自己未來的婆家培養感情……」

　　她母親開始碎碎念了，她還是快點閃人比較聰明。

　　不過，母親的老生常談是讓她很心虛，因為她連公婆的面都沒見過，將來見面時，他們會怎麼看她這個兒媳婦啊？

　　「對了，你這陣子是不是常加班？打去你那裡，怎麼都不在？」梁太太問。

　　晶釉嘴巴長得大大的，好一會兒才想到母親在說什麼，她臉紅了。

　　「對、對啊，快過年了，公司要結算，比較忙，可以打我手機啊。」

　　「自己一個住，我跟你爸老是不放心，安兒跟凱兒都長多了，也比較聽話，你要不要考慮搬回來？還可以省點房租。」

　　「我想想。」說完，她連忙轉移話題。「媽，我來煮咖啡，我有買豆子回來哦，很新鮮……」

　　老天啊，再這樣下去，她就要滿口謊話了，看來她這秘密人妻還是早點公開比較好，否則她真怕自己早晚露出馬腳啊。

　　快天亮時，晶釉感覺封桀在吻她，大手熱燙的撫過她的身子，無言的表達他的慾望。

　　她嚶嚀一聲，任由他的唇埋入她雙峰裡，任由他褪去她的細肩帶睡衣，任由他的激狂埋進她的深處，開始無止境的探索、需求。

　　他的硬挺充盈了她的柔軟，她感覺也來了，她深切的反應著他，咬著唇，散逸出破碎的呻吟。

　　「桀……」她緊緊攀附著他，隨著他的動作燃燒自己。

　　她可以感覺到今天的他特別激烈，事後他汗濕的身體貼著她的，雙唇埋在她胸前。

　　她不由得伸手撫摸他濡濕的頭髮，發現他在激情餘韻中不斷顫抖。

　　「我愛你，老婆……」封桀把她摟緊，拉起被單蓋住兩人，讓她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

　　「昨天很晚回來啊？」她滿足的賴在他懷裡，傾聽他劇烈的心跳，他的身體溫暖而強壯，摟著他的感覺真好。

　　落地窗外的天色將明未明，她好像很久沒這麼早起來了……瞥向床頭的電子時鐘，才五點十分。

　　「沒有很晚，但你已經睡了，所以就沒有吵醒你。」封桀的手在她裸露的香肩滑動，享受妻子身上怡人的香氣。

　　他愛極了她身上總是散發著淡淡的沐浴乳香氣，而不是用了過度的濃郁香水。

　　「抱歉，沒等你。」她低笑，嬌軀緊貼在他身上。「我被兩個小鬼整死了，一直陪他們玩鬼抓人的遊戲。」

　　他輕笑，順手揉捏她的肩膀，讓她放鬆。「身為姑丈，我也想見見安兒、凱兒。」當然還有她的家人。

　　雖然不公開婚姻是她提出的，但那也正中他的下懷，因此他對她感到很歉疚，未來他會彌補她，白紗、盛大的婚禮、蜜月旅行，一樣都不會少。

　　「到時你只要請他們吃牛排大餐就行了，他們啊，超愛牛肉的……」晶釉笑著說道，驀然想起昨天的問題。

　　他喜歡孩子嗎？

　　她可以問他嗎？如果他不喜歡，會不會以為她在給他壓力啊？

　　還是不要問好了，他們才結婚多久，現在就問孩子的問題，他搞不好會以為她很急咧。

　　「他們很可愛吧？」封桀抬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的杏眸。「你呢？你喜歡孩子嗎？如果我希望你生孩子，你會困擾嗎？」

　　她的長睫眨呀眨的。「你是說真的嗎？意思是，你想要孩子嘍？」

　　她好開心，他主動提起孩子的事，還說希望她生。

　　一個男人想跟她生孩子，這表示他愛她，真的愛。

　　她小姑姑就是因為前夫不想要孩子而離婚的，小姑姑認為那表示那個男人不夠愛她，所以不想跟她生孩子。

　　現在她可以確定了，封桀是愛她的，他們只要公開婚姻，拜見雙方父母，再補辦婚宴儀式就行了。

　　「我想要。」封桀專注的凝視著她，溫柔地笑笑。「雖然想，但是我不會勉強你，一切取決於你，如果你想晚幾年，或者你不喜歡孩子，那也沒關係。」

　　他不要她因生孩子這件事被困住，當然，他是希望好順利懷孕的，那有助於鞏固他們的婚姻，他也較能對她的處境放心。

　　「如果你喜歡孩子的話，我們當然要生啊。」她笑了。「我還擔心你不喜歡孩子呢，不是說，外公外婆把傳宗接代的希望放在你身上，我們怎麼可以讓他們失望，生一打給他們玩。」

　　「我們沒有避孕。」他神色嚴肅的說道：「如果你察覺自己懷孕了，要第一個告訴我。」

　　晶釉不禁笑了。「當然啊，我們的關係又沒有公開，如果我懷孕了，當然只能找你商量。」

　　他笑一笑，性感的低語，「我們的性生活很頻繁，照理說，你會懷孕，如果沒有，你也不要煩惱，我們一起去做檢查，知道嗎？」

　　這是他比較擔心的部份，如果她不能懷孕，他也絕不要她隨外來的壓力。

　　「如果我不會生怎麼辦？」她沒想過這個問題，是他提起，她才問的。

　　如果她不孕，對他的影響是不是很大啊？畢竟他大哥已經結札了耶。

　　「真有那一天再說。」他用力摟緊她的肩。「現在不需要杞人憂天，不要想這種問題，有礙健康。」

　　她點點頭，臉頰靠在他胸膛上，想到昨天跟母親的閒聊，那內容令她耿耿於懷。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我不想再當秘密人妻了。」晶釉抬眸，蹙著秀眉，有點小煩惱的看著他。「我想公開我們的關係，你覺得呢？」

　　雖然公開了之後，她是鐵定無法再繼續上班了，但她更在乎父母的感受啊，現在他又說他們沒避孕，難不成真等她肚子大起來才公開？

　　「為什麼？」他盯著她煩惱的表情。

　　她把母親的一番話告訴他。「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公開比較好。」

　　「知道了，我來安排。」他吻了吻她的額頭。「公開我們的關係之後，我打算把你調到總部的總裁室，當我的特別助理。」

　　「啊？」她真是傻眼，什麼特別助理，她哪有那本事？

　　她結巴了起來。「可是總裁室……我的能力……不夠……」

　　「你錯了，你的能力綽綽有餘。」他篤定地說。

　　她瞪大眼睛。「哪可能？」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好不好！

　　他徐徐一笑，堵住她的唇瓣。「你的工作很簡單，就是陪我。」

蔡仲子

第八章

　　封傑已經連續有飯局好幾天了，雖然晶釉這個當人家老婆的，不太懂應酬上面的事，但她並沒有問太多，反正就算他對她說明，她也不懂。

　　她想一定是有需要，所以他才會去應酬，大老闆不都是這樣的嗎？而她這個秘密人妻的缺點在這種時候就顯露出來了，不能陪他一同前往。

　　再忍一忍吧，他們已經說好要公開關係了，等他忙完公事再處理這件事，到時她就可以陪他出席應酬場合了。

　　現在他們還必須迴避公司的人，婚後她避免到總裁室出入，以免被懷疑，下班時則應她要求，由張司機開計程車送他去公司附近跟他會和，他們再一起去吃晚餐，他們天天晚上都會在一起，所以，一旦他不在，她就很無聊。

　　偌大的屋子空空蕩蕩的，一個人回到家，一個人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懶洋洋的窩在沙發裡看電視，一個人洗澡，最後一個人入睡。

　　更巧的是，這幾天外公外婆也都不在家，他說兩位老人家去旅行了，一、兩個星期才會回來，所以她連想去老人家那裡打發時間也不能。

　　她真希望他趕快忙完，有他陪伴的下班時間跟沒有他陪伴的下班時間差很多，幸好他們還可以一起吃早餐，也幸好不管他多晚回來，都會與她纏綿一番，不然她一定會度日如年。

　　好奇怪呀，她才結婚多久，竟已如此習慣他的陪伴了？以前那些單身的敗犬生活，她到底都是怎麼過的？

　　她還記得，自己可以一個人看連續劇開心的要死，也可以自己一個人看食譜，弄道糖醋肉自得其樂，更常跟同學同事約出去黑皮。

　　現在好奇怪，少了他，她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老是想著他幾點會回來，想著他在做什麼，還會想像他是不是去酒店之類的風塵場所應酬。

　　她應該摒除腦中那些情色的想法才對，聽說現在都是在俱樂部或什麼高級會館之類的地方談生意，早已經脫離酒店之流了。

　　她要相信他，他絕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更何況他每晚都那麼熱情，要是真對不起她，他怎麼可能還精力充沛？

　　明天就是週末了，他不會連週末都不能放假吧？她已經安排好要出去玩的計劃，聽說山上的櫻花要開了，她想去看櫻花。

　　「小姐，你的飲料都已經上來八百年了，你不喝是要等它變果凍哦？」麗雯敲著桌子說道。

　　晶釉回過神來，連忙把面前的柳橙汁喝完。

　　今天是莉雯生日，她們在公司對面的義大利餐廳吃午餐，她撒大錢請客，除了為她慶生外，還暗自期盼莉雯看在這份大餐的份上，將來知道她是封桀老婆時，大人有大量的原諒她沒有事先透露。

　　「好飽啊，撐得真難過……」莉雯頻摸肚子。

　　午休時間快過了，兩人走進海爾集團，一樓的挑高空間非常氣派。

　　她們走到電梯前，有幾個人在等，其中有個晶釉沒有看過的中年美婦和一個很艷麗高挑的女子。

　　誰啊？莉雯背著那兩個人擠眉弄眼的，以唇形問晶釉。

　　她緩緩的搖搖頭。

　　她哪知道啊，也沒興趣知道，或許只是某公司的業務代表罷了，雖然她們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業務，不過究竟是誰也不管她的事。

　　電梯到了，幾個人陸續走進去，晶釉和莉雯最後，邊走邊舉起手來順順頭髮，剛才外面的風有點大，她的髮質還蠻容易打結的。

　　「天啊……」已站在電梯裡的中年美婦眼鏡忽然瞪大，她排開周圍的人，快步走出電梯，那名艷麗的女子也連忙跟著她走出來。

　　「媽，怎麼了？」女子問道。

　　晶釉微愣看著停在她面前的中年美婦，還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已被對方無禮的拉了起來。

　　「你這是哪裡偷來的？」中年美婦緊緊扣著她的手，怒氣衝天的質問。

　　晶釉愣住了。「呃……你恐怕誤會了，這是我的，不是偷的。」

　　「胡說！」她斥責道：「這隻玉鐲價值連城，憑你？你買得起嗎？你配收藏這種級數的古董嗎？」

　　Shit！晶釉努力壓抑不悅，耐著性子說道：「這確實是我的，太太，請你說話尊重一點。」

　　她拚命提醒自己，這是她老公的公司，她不能在這裡跟外面的人起爭執，她是堂堂總裁夫人，要有風度，要忍耐。

　　「尊重？」中年美婦上上下下打量她。「對一個小偷還需要尊重嗎？瞧瞧你的便宜衣服和你廉價手錶，你還要爭辯玉鐲是你的？」

　　吼吼吼～這瘋女人是哪間杜鵑窩出來的呀？

　　晶釉終於生氣了，她老公可是這間公司的總裁耶，她不穿戴名牌不是因為買不起，是她不覺得名牌有比較好，封傑一定要放進她皮夾裡的信用卡附卡，讓她想買什麼都不用客氣，只是她連一次都沒有用過就是了。

　　現在，莫名跑來一個瘋女人，指著她的穿著說她是小偷？士可殺不可辱啊，她不會再忍了。

　　「這位太太，我知道這玉鐲很有價值，不過，請你也不要狗眼看人低，這確實是我的，就算不是，也不關你的事，你最好不要再惹我了。」

　　「你你你，你說什麼？」中年美婦氣急敗壞的伸出玉手指著她。「你居然說我狗眼看人低？你算什麼？居然罵我是狗？你這丫頭真可惡！」

　　晶釉胸膛一抬，理直氣壯的嗆回去，「是你先不客氣的，隨便懷疑我是小偷，否則我也不會隨便罵人。」

　　中年美婦旁邊那女子開口了，「媽，不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晶釉立即瞪著她。「小姐，麻煩你說明一下，我是哪種人？」

　　什麼叫「這種人」？！吼吼吼，氣死她了！

　　不管！她要任性一次，她要公報私仇一次，也要公私不分一次，她要叫封傑不要跟這兩個女人的公司合作，讓她們後悔莫及！

　　「你這丫頭快點把玉鐲拿下來，否則我要報警了。」中年美婦疾言厲色的警告。

　　晶釉是在想不通，怎麼會有這麼好笑的人，報警？！如果到時請外公來作證這女人就難看了，看要如何有台階下。

　　她心中無鬼，雖然氣對方無理取鬧，但她還是輕鬆的說：「好吧，報警，不過，你是失主嗎？我還蠻想知道這位太太你要以什麼身份報警？」

　　圍觀的人變多了，多半是外出用餐回來的人，連警衛都跑過來關切，晶釉正想著事情要怎麼收拾時，冷不防聽到封桀的聲音──

　　「什麼事？」

　　她欣喜若狂的轉身，正想向他說明，可兩個人的眼光才接觸而已，他就移開視線，疾步走向中年美婦。

　　「媽，什麼事？」

　　晶釉瞪大了眼睛，看他慇勤垂詢婦人，旁邊那個女子也加入說明，不是把眼光瞥向她，像在對封桀說她壞話。

　　老天……她闖禍了，那個婦人竟是封桀的母親……

　　所以，那女子是封桀的妹妹嗎？一定是的，她也稱那婦人為媽，而且封桀提過，他有個妹妹。

　　這下可好了，她一下子得罪了婆婆和小姑，她這個封家的新成員可真行啊！

　　「那個丫頭對我很不客氣，你一定要好好教訓她。」封夫人餘怒未消的指控，還狠狠瞪了晶釉一眼，瞪得她頭皮發麻。

　　她看見封桀的臉色很凝重。「先到我辦公室吧。」

　　封夫人不悅的說：「你知道嗎？她真的很無禮，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說話，你查清楚，她是哪個部門的，立即炒她魷魚！」

　　她看見封桀蹙起了眉心。「媽，你安靜一下，你一直吵，我無法思考。」

　　「有什麼好思考的？」封夫人又瞪了晶釉一眼，篤定的說：「馬上派人調查她，她戴你外公的玉鐲，那是你外公的玉鐲，我絕對不會認錯的，這其中一定有問題，一定有！」

　　「媽！您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我會處理。」

　　封桀帶著母親和妹妹進電梯了，守衛恭送他們，知道電梯門關上，他的目光始終未曾瞥向她，她好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濕淋淋的站著，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莉雯一臉事情大條的靠過來。「晶釉，你聽見了沒？總裁叫那個女人媽耶，難怪她會那麼囂張了，不過莫名其妙的就說你是小偷，有錢人還真奇怪。」

　　晶釉心底一片涼，欲哭無淚啊。

　　難怪人家會怒指她偷玉鐲，據她所知這對龍鳳玉鐲是外公的傳家之寶沒錯，外型刻龍雕鳳，獨一無二，身為兩位老人家的獨生女，封夫人自然對這龍鳳玉鐲無比熟悉，才會一口咬定她是小偷。

　　想想她對婆婆說了什麼？

　　狗眼看人低──

　　天啊，梁晶釉，去撞牆謝罪吧！

　　哪個婆婆會容忍一個罵她是狗的媳婦啊，她跟封桀的未來都毀在她手上了，就算是封桀可以解釋原委，他母親真的可以原諒她，可以喜歡她嗎？

　　越想越郁卒，她是在忍不住了，跑到洗手間打手機給封桀。

　　「你母親跟你妹妹都在旁邊對吧？」她小心翼翼的問：「那個……你都知道了吧？怎麼辦？你母親和妹妹一定對我印象很差，你跟她們解釋了嗎？要不要我上去跟她們道歉？」

　　「這件事交給我，你不要想太多。」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她感覺到他似乎也很煩，這一切都是她不好啦！她少說兩句不就沒事了。

　　「老公，我想晚上在家裡請她們吃飯賠罪，這樣做可以嗎？」她努力的想補救辦法，心情實在悶到極點。

　　如果今天沒跟莉雯出外用餐就好了，她又該死的幹嘛穿七分袖呢？露出玉鐲才會闖下大禍。

　　但時間是沒有早知道的，她就認了吧，希望以後再好好表現，扳回一城，也希望婆婆能看在她不知情的份上，原諒她這個晚輩。

　　「今天恐怕沒辦法，她們還有別的事。」

　　晶釉歎了口氣。「好，我懂，她們剛到台灣對吧？一定有很多地方要去，你好好陪她們，下班我自己先回去。」

　　結束通話之後，她再一次懊惱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公開他們的關係，如果公開就沒事了，也就不會有今天的誤會了。

　　唉，所以說，沒有早知道這回事……

　　因為太難過了，晚上晶釉在街頭晃呀晃呀的不想回去，封桀不在家，她更會胡思亂想。

　　她在百貨公司亂買時，忽然腦中靈光一現。

　　她怎麼沒有想到呢？她可以去外公家呀！他們旅行也該回來了吧？老人家通常不會離家太久，她自己的爺爺奶奶就是這樣。

　　她的盤算是，先去向外公自首並謝罪，取得外公的諒解，再拜託外公幫她說話。

　　哈，這主意太好了，她怎麼沒早點想到呢？

　　如果是外公開口，婆婆應該會原諒她，畢竟是外公把傳家玉鐲送給她才釀成這場風暴啊，有外公來解決再適合不過了。

　　她立即到超市的有機專賣店買了幾樣對健康很好的有機食品要巴結老人家，沒時間聯絡張司機了，她直接就在百貨公司外搭計程車到大宅。

　　如她所想，大宅裡燈火通明，她看到門口停了封桀的坐車，心裡一喜，原來他在這裡啊！

　　看來他今天沒有去應酬，也沒有陪他母親妹妹，他應該也是來請外公出面緩頰的吧？他們夫妻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想的都一樣。

　　「梁小姐，請留步！」小何從車裡跑下來，喚住她。

　　晶釉看向他，他是封桀的司機，他們很熟了，只是他並不知道她的身份已是封桀的妻子，他一直認為他們只是瞞著所有人在暗中交往。

　　「總裁在裡面吧？」她的心情因為想到可以拜託外公這個主意而變好了，她相信外公絕對會站在她這邊的。

　　「總裁在裡面，不過，您今天還是不要進去比較好。」小何說道。

　　晶釉不明就裡的揚起長睫，「為什麼？」

　　小何有一點點為難的說：「是這樣啦，總裁的母親和未婚妻也在裡面，是我從公司一起送他們過來的，如果她們看到梁小姐的話，總裁可能會很難處理吧，這是我的想法啦，你不要見怪。」

　　「未婚妻？」她愣住了。「什麼未婚妻？你是說，總裁的……未婚妻在裡面？」

　　天啊，怎麼回事？封桀的未婚妻？她從來沒想過封封桀會有什麼未婚妻，是不是小何在胡說啊？

　　「聽說你們下午再公司大廳起了爭執，封夫人和總裁的未婚妻在車上一直在討論這件事，好像對你有很多不滿。」

　　她倒抽一口氣。「小何，你是說，跟封夫人在一起的那位小姐，是總裁的未婚妻，不是總裁的妹妹？」

　　「我聽到夫人叫他們趕快結婚，說婚事都定下來那麼久了，不結婚成何體統，還叫總裁快點替封家傳宗接代。」

　　小何的聲音停了，晶釉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她的心一沉，想到封桀這幾天的夜歸，還有遲遲不跟她討論關於公開他們關係的這件事，難道跟他的未婚妻有關？

　　「小何，夫人她們是什麼時候來台灣的？」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她還想信任封桀。

　　「好幾天了，是我送總裁去機場接機的，然後就送夫人她們到這裡來，她們一直住在這裡。」

　　聞言，她的心都冷了。

　　原來如此，他為了陪遠道而來的正牌未婚妻，丟下她這個新婚的秘密妻子，還謊稱外公外婆去旅行了，目的就是不讓她過來揭穿他。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也沒有自信自己能給他事業上的幫助，但她相信他的愛，她也沒想過，自己原來只是他的玩物。

　　他有未婚妻，這實在太傷害人了，太過分了，她對他是真的付出了感情啊！

　　她不懂，實在不懂，難道有雙重國籍的人就可以結兩次婚？

　　他把台灣的婚姻給了她，等他回到美國時，，再跟未婚妻結婚嗎？這樣不犯法嗎？

　　還是說，根本不會有人追究這問題？他的金錢可以擺平一切，只要他兩邊來來去去，永遠都不會被她發現。

　　他想過她的感受嗎？想過她知道以後會有多難過嗎？生氣、憤怒、傷心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心情了……

　　月色下，晶釉挺直背脊，不讓眼淚滑下來。「小何，這些東西麻煩你提進去，是要給外公外婆吃的。」

　　小何接過袋子，勸道：「你別難過，梁小姐，總裁不是對你很好，要你跟他同居了嗎？你知道公司裡有多少職員想對總裁投懷送抱，其中還包括一些部門主管和專員，總裁卻只看上你，你就別跟他鬧彆扭了。」

　　聽完後她滑稽有苦澀的一笑。「小何，謝謝你的「安慰」。」

　　原來在別人眼中，她這個小小職員是被大總裁包養的情婦啊！什麼秘密人妻嘛，那是她自以為的。

　　也難怪她主張不公開婚姻，他也不反對，原來他根本就像徹底隱瞞這個秘密，她卻還做球給他……

　　笨啊，梁晶釉，你是在笨極了！還巴望著他向他母親解釋她的無心之過呢，殊不知，他根本不會向他母親提起她……

　　由於租屋早已退租，如鬼一般的晶釉只好飄回家裡，幸好她爸媽沒有多問什麼，她一句套房臨時停水停電就輕鬆過關。

　　窩在床裡，她怎麼想怎麼心碎，自己這個笨女人，怎麼會對個認識不深的男人愛得那麼深？

　　叮咚！

　　門鈴響起，她完全沒有起來的慾望，時間還早，爸媽還在客廳裡看電視，不關她的事。

　　「小姑姑，有你的同事找你，奶奶叫你下去！」凱兒在外面喊。

　　她做起來，什麼同事？莉雯嗎？莉雯又怎麼知道她回家來了？要找她也應該去套房那裡找她才對啊。

　　帶著滿腹質疑，她下樓了。

　　她爸媽如常的坐在客廳裡，看到她，只道：「一個姓風的同事，他說你有一份文件寫得不清楚，他特地來問你，請他進來坐，他說晚了，不好意思打擾，只是要問文件而已，你就快出去看看吧。」

　　姓封？

　　她心裡一跳。

　　老天啊，難道是封桀來了？

　　自己一副披頭散髮的模樣，眼鏡哭得紅腫，如果現在上去梳頭再下來，她爸媽會懷疑吧？

　　管他的，醜就醜，反正她再怎麼打扮也美不過他的未婚妻，都要離婚了，還打扮什麼呢？

　　她穿著拖鞋，匆匆開門出去，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她打了個寒顫。

　　越晚越冷，好像又有一波寒流來了。

　　大門外，她果然看到封桀佇立在門口，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毛料長大衣，黑色的襯衫，黑色的長褲，敞著衣領，很挺拔，很瀟灑，很男性，很有味道，他的黑色轎車在一旁發動著。

　　一看到他，她的心臟就本能一縮，只想投入他懷中。他的眼光很深沉，跟平時截然不同，她讀不出他在想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想的是──她好想他！

　　「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封桀把手中對折的離婚協議書打開，黑眸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那是她留給他的離婚協議書，雖然是一時衝動之下留的，但也代表了她的心情，他已另有結婚的對象，是她該退出。

　　「我沒辦法跟別人分享丈夫，我也不要……」

　　他咬牙，把她拉進懷裡，火大的盯著她，「告訴我，你要跟誰分享丈夫？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擅作決定，區區一個司機的話那麼中聽，你什麼都相信！」

　　「不要怪小何，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他再度打斷她，咄咄逼人的問：「你看見我母親和那個女人，你就信以為真了？讓我告訴你，那個女人是我母親安排的結婚對象，我從來沒有點頭答應，是她們在一廂情願，這樣你相信我嗎？」

　　「我很想相信你！但是你還騙我外公外婆去旅行！」晶釉握緊了拳頭。「而你母親就住在哪裡，你分明不想我跟你母親見面！」

　　「我在保護你！」他惱怒的說：「我不要你受到傷害，如果我母親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她會逼迫你，就像她逼迫我大嫂一樣，我不要你承受同樣的壓力，你懂了嗎？」

　　「什……什麼？」她怔怔然的看著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這件事，目的同樣是希望不要給你帶來無謂的壓力。」

　　他驀然緊緊擁住她，把臉埋在她頸上，對著她的秀髮長歎口氣。

　　「我父親在我二十歲時過世，我母親長久守寡，她背負著夫家與娘家傳宗接代的壓力，對孫子有很大的期待，一直不能如願懷孕的大嫂被她緊迫盯人的方式弄得神經衰弱，最後主動提出離婚，住進療養院，還有精神方面的問題，病的很重，深愛大嫂的大哥以結紮作為抗議，從此不管公司的事，在外面自立公司。」

　　「天啊……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大概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了，擔心她會跟他大嫂同樣下場。

　　「我不要你承受同樣的壓力，因此在你提起不要公開我們的婚姻時，我才會沒有異議，因為我也不希望你變成我母親壓迫的對象，我想等你自然受孕之後再公開。」

　　聽完他的理由，晶釉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所做的，都是為她好，她卻誤解他想腳踏兩條船。

　　「現在怎麼辦？」她咬著唇瓣。「你母親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嗎？」

　　「沒有。」他搖頭。「她只會傷害你，我暫時不會讓她知道。」

　　「玉鐲呢？」她急著問：「你怎麼解釋外公送我的玉鐲？」

　　他握著她的雙肩，深深的看著她。「我早一步去找外公，他跟我同樣想法，不願意我母親逼迫你，他騙我母親說，有位好心的小姐在他過馬路時救了他一命，所以他就把玉鐲送給了救命恩人了。」

　　她不可思議的眨了眨眼睛。「你母親相信？」外公編的理由……好爛哦，不過老人家真心疼愛她，她還是好感謝。

　　「她能不相信嗎？」講到這裡，他終於笑了。「她還一直懊惱她對外公的救命恩人不禮貌，叫我要幫你加薪。」

　　看著封桀迷人的笑容，她積鬱了一整晚的心情也放鬆了。

　　看起來一場風暴是過去了，一切都是她豬頭，她和慚愧自己不由分說的就寫了離婚協議書，還離家出走。

　　以前她不是最討厭她大嫂只要跟他大哥吵架就動不動就離家出走嗎？怎麼自己變成人家老婆之後也會這樣啊？難道這是人妻的通病？

　　她看著他，他也凝視著她，他們的目光相接，膠著。

　　她情不自禁的回應他低俯的唇瓣，雙手爬上他的頸項，手指貪婪的插入他的髮間感覺著。

　　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龐，兩個人都感覺到彼此的火熱和慾望。

　　「我們回家，老婆。」他在她耳畔低語，聲音性感極了。

　　晶釉的臉紅了，她全然的感受到他要傳遞的是什麼，兩人相擁的肢體間，他的硬挺抵著她。

　　「可是我跟我爸媽說，因為套房無預警停水停電才回來的……」她紅著臉說，她也想跟他回去啊。

　　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她，「進去告訴他們，公司有急事，你的「同事」要順便送你過去。」

蔡仲子

第九章

　　為了成為足以匹配封桀的女人，晶釉開始瘋狂的充實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自從看過婆婆為他安排的對象之後，她像從夢中醒了過來，努力的檢討自己。

　　現在她是封桀的老婆沒錯，那是因為她好運，他還沒發現她這個老婆只有阻力沒有助力。

　　若有一天，他發現之後，他會後悔莫及，所以她不可以再不求長進了，為了他，她要徹底的改頭換面。

　　另外，婆婆將留在台灣過年，那個名叫曾芷伶的女人也會留下，婆婆尚且不知他已婚這件事，所以還在積極推動他跟曾芷伶結婚。

　　她後來才知道，除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學歷高，外型美艷之外，曾芷伶的來頭更是不小。

　　曾家跟封家是世交，封桀自小就認識她，曾家在台灣也有公司，她喜歡封桀，而婆婆也很滿意她。

　　婆婆滿意的原因之一是，曾芷伶有三個出嫁的姐姐，都剛好為夫家生了三個兒子，因此婆婆深深認定，曾家有多產男丁的遺傳基因。

　　這樣一比，她什麼也比不過曾芷伶，連生孩子這件事上好像也輸了，她還能有什麼本事讓自己在封桀心目中更有價值，也讓婆婆認同她呢？

　　於是，她為自己安排了許多課程，除了可以助封桀一臂之力的商業之外，她還報名了英日語，禮儀，財經，品酒等。

　　另外，為了可以陪封桀一起打應酬的小白球，她甚至連高爾夫球也學，在氣質方面，她去學了繪畫，音樂，抽像藝術，務求盡善盡美，飲食方面呢，也盡量吃得清淡，務求讓自己身材窈窕，蛻變成一位真正的淑女。

　　她真的很希望將來當他們公開婚事時，婆婆會對她感到很滿意，而不是對她頻頻搖頭。

　　她知道在潛意識裡，婆婆和曾芷伶的存在已經對她造成壓力了，但她樂觀的想若沒有壓力，哪來的進步呢？

　　她從來沒有如此的充滿鬥志，為了封桀，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她要讓自己一天比一天進步，成為一個耀眼自信的女人，最後挽著封桀的手臂，緩緩走過紅毯……鈴……星期天早晨的鬧鐘響了，打斷了她的好夢，她勉為其難的爬起來梳洗，封桀還在睡呢，不要吵到他了。

　　早上是練習高爾夫球的時間，這運動她還抓不到訣竅，對她這種沒有運動細胞的人來說，高爾夫實在太難了。

　　「要去哪裡？」封桀一把摟住她的纖腰，將她拉回被子裡，結實雙腿立即纏上她。

　　「你再睡一會，我去球場，十點就回來，到時再叫你。」她哄著老公，輕輕把他纏在她腰際的，胸部的手拿開。

　　封桀當然沒那麼容易妥協，他再度用天生的男性優勢把她纏住。「不要去，我想抱著你。」

　　這個小女人變了好多，現在學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彷彿已經比陪他重要，常常一下班就溜得不見人影，很晚才回家，週末假日也不得閒，似乎是把他這個老公擺到了第二位，他很不滿意。

　　「不行啦，你放手，別鬧了……」

　　他吻住她，按著她肩膀的手也滑到了她背後，將她圈鎖住。

　　她情不自禁的投降了，小白球暫時放在一邊，專心感覺他細膩的愛撫，在他技巧純熟的挑逗下，她軟弱無力的融化在他身下，徹底的投降了。

　　封桀在她身上衝刺著，釋放了熱源……事後，他摟著她睡著了。

　　晶釉也因歡愛而感到疲憊，但是不行啊，就算遲到，她也非要去上高爾夫球課不可。

　　她的技巧已經很差了，再不勤於練習是不行的，況且她教練是出了名的嚴師，她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她當然一定要去。

　　耐心等封桀完全入睡她才偷偷起身，把自己打點好迅速出門。

　　電影院裡，晶釉的眼皮漸漸沉重，最後果然靠著封桀的肩膀睡著了。

　　她驀然醒來時，看到老公的俊顏很嚴肅，知道她醒了，他也不置一詞，看得她很心虛。

　　散場時，她拚命向他道歉。

　　「對不起啦，我知道是我提議要看這部電影的，可是我太累了，所以……」

　　封桀寒著臉，突然轉身，她差點撞上他。

　　他蹙著眉心，眼光冰冷的停在她臉上，「那麼你告訴我，是誰要你這麼累的？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別這樣嘛。」晶釉討好地笑，「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想做一個跟你匹配的女人，也想讓你母親滿意我，所以我才會去充實自己啊。」

　　他忍耐的看著她，「那麼我是不是也說過，我就是愛這樣的你，你根本毋需改變，我的愛不會因為你有沒有長進而減少一分，你為什麼還要把自己弄得那麼累？」

　　她結結巴巴的說：「那個，我、我不想停留在原地，你是海爾集團的總裁，既然我是你的老婆，至少要在學經歷方面過得去吧？」

　　封桀覺得自己又頭痛起來。

　　這女人難道不能聽他的嗎？她越來越超過，現在連看她最愛的喜劇電影都睡著，他想不生氣都不行。

　　「聽好。」他握著她嬌小的雙肩，「要我說幾次才懂？我根本不在意那些，我喜歡你，喜歡什麼都不會的你，你什麼也不必學。」

　　「可是我會看不起我自己啊。」她的語氣有些委屈，「況且曾芷伶還住在外公家，對你虎視眈眈的，我又因為肚皮不爭氣，還不能公開我們的關係，我當然想讓自己變得完美一些，你就不能體諒我喔？」

　　他深深的歎息了，「終究，我不想你因為我而承受傳宗接代的壓力，但現在你還是承受了。」

　　他想起大哥大嫂的悲劇，不希望在他們身上重演，可她顯然已把傳宗接代的任務自願承擔了。

　　「答應我，不要再上那些無謂的課程了，那一點意義都沒有。」

　　在他的注視下，晶釉只好點頭了。

　　現在當然沒意義，但以後就會有意義了，她是這麼想的，所以打算給他來個陽奉陰違，還是繼續瘋狂的參加課程。

　　將來有一天，他們夫妻會連袂出席各種場合，當人家稱讚她這位總裁夫人有氣質，有見識，腹有點墨時，他就會知道她這麼累的意義在哪裡了。

　　週六下午三點，晶釉愉快的走出商業大樓，太陽大得有點離譜，她覺得頭暈，只是一點點暈而已……不過奇怪了，建築物怎麼在轉？而且還越轉越快……幾秒鐘後，她昏倒了。

　　她醒來的時候，明顯感到頸部不太舒服，身體也熱熱的。

　　她動了動眼皮，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旁邊，背景好像是醫院……「老公……」她開口了，喉嚨很乾，「我在醫院？」

　　封桀不發一語的看著她，久久不開口，直到護士過來。

　　「病人醒了哦？」她看了眼快打完的點滴。「點滴打完就可以走了哦，記得不要操勞過度，要注意營養。」

　　封桀總算開口了，不過是對護士道謝，並不是對她說話。

　　兩人間的沉默一直到辦好手續，離開醫院，上了車，他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他發動車子，遲遲不開出停車場，半晌之後，終於轉眸看著她，眉峰堆著數不清的隱忍。

　　「你不是告訴我，你要回娘家嗎？為什麼你會昏倒在跟你娘家背道而馳的路邊？」

　　今天是星期六，本來想跟她一起去北海岸兜風，她說要回娘家跟她小姑姑聊聊女人的事，所以他就去會館游泳，沒想到卻接到醫院的電話，她被路人發現，替她叫了救護車，人在醫院裡。

　　「其實，今天有場很棒的演講，是主講商業上的人際關係，所以我……」

　　他悶著聲音道：「所以你就騙了我，跑去聽那場該死的演講？」

　　晶釉潤了潤嘴唇，小心翼翼地說：「因為……真的千載難逢，那位教授難得來台灣，他的演講場場爆滿，我覺得很值得，真的學到很多……」

　　封桀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不對她發火，雖然他現在根本就已是怒火中燒。

　　「那麼你想過嗎？如果今天你不是單純只有昏倒，而是在過馬路時，昏倒被車撞了，還撞成重傷甚至死掉呢？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認為我會想要一個多才多藝的老婆，還是我比較需要一個可以在我疲憊時，讓我看到她的笑臉，可以時時陪在我身邊的老婆？」

　　他好像很火……晶釉心驚膽跳的看著他，緊張的說：「再忍一陣子就好了，真的，我已經進步很多了，我會結束一些課程，我保證……」

　　「不，不需要了，我們離婚吧。」他冷漠的說。

　　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什麼？」

　　「我們離婚。」他看著表情無法置信的她，沉聲說道：「既然你說是為了我而這麼做，那麼就讓你這麼做的原因消失吧，我不需要你為了我而大改造，即便是改造成功了，你也不是我當初一見鍾情的那個女人了，我們離婚吧。」

　　晶釉慌了，「你……你不要生氣，不要說氣話……我再也不去就是了，這次是真的，我真的不去了……」

　　老天，她沒想到他會這麼生氣，竟然還提出離婚？天啊，離婚耶……她當然不會同意，她愛他，如果他真的不能接受她想改變自己的做法，那就只好聽他的了，誰叫她愛他呢！

　　「我努力不讓壓力加諸在你身上，希望你過著自由自在的快樂生活，甚至不惜隱瞞我母親，就是要你不要像我大嫂一樣，你卻自己往壓力裡頭跳，我對你很失望。」他說得沉重。

　　她深抽了一口氣，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啊？「我不覺得我有什麼壓力啊，我只是想要比曾芷伶更好，希望婆婆可以滿意我而已……」

　　「是嗎？」他殘酷的看著她，「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不需要再努力了，反正不管你怎麼努力，你都比不過曾芷伶，她的條件是與生俱來的，你根本是白費功夫。」

　　聞言，她的心一陣狠狠緊縮。

　　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她知道自己遠遠比不上曾芷伶，所以她才要努力啊，他也太傷人了吧？

　　她為了他而努力改變，讓自己忙碌不堪，他卻一點也不領情，還無情的刺傷她，他真的是她的老公嗎？

　　還是，他跟曾芷伶相處久了，發現她這個老婆很沒用，想要換老婆了，就找個藉口跟她離婚？

　　如果他愛她的話，又怎麼會看不見她的努力呢？她是因為愛他才那麼做，到頭來卻換得離婚的下場……「好，離婚吧。」

　　她不會糾纏他，她知道憑她這小小職員是無法永遠套牢他這個大總裁的，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了。

　　小職員與大總裁的配對只有童話裡才有，至於她，就加入她小姑姑的失婚俱樂部吧。

　　雖然說好了要離婚，但那日之後，卻誰也沒再提起，不過晶釉搬走了，兩個人目前分居中。

　　她當然沒有告知封桀她要走，她把行李整理一下就回娘家了。

　　她不在，他大概很開心吧？因為離婚是他提的……他怎麼可以這樣傷她的心，怎麼可以？

　　她會那麼做，還不是為了他？還不是因為她沒自信可以當他的妻子，才會戰戰兢兢的學東學西，難道他以為付出那些心血很容易嗎？

　　她咬牙在球場學習她一點都不擅長的高爾夫球，她想跟他夫唱婦隨啊，他不懂嗎？不懂她的心嗎？

　　如果不是因為太愛他了，不想有任何理由可以將他們分開，她又何必累死自己，拚命求進步呢？

　　就算她的方向錯了，努力過頭了，可以跟她溝通，夫妻不就是磨合而來的嗎？他們才結婚半年而已，他就直接要離婚了，他的心裡真有她嗎？

　　「喂，你瞧，是那個女人耶。」

　　下班時間，晶釉跟莉雯一起步出電梯，莉雯努努嘴比比方向，晶釉看過去，呼吸瞬間一窒。

　　曾芷伶正踩著高跟鞋進入公司大廳，她穿著大膽的低領緊身洋裝，露出美腿和酥胸，顯得風情萬種。

　　她是來找封桀的嗎？

　　可惡的男人，她才離家幾天而已，他們還沒有離婚，他就想偷吃了，還把女人叫到公司來，他不怕她會看到嗎？

　　還是，他是存心要讓她看到，讓她知道他最終選擇的是誰……「聽說那個女人要來公司上班耶，看來是真的哦。」莉雯說。

　　「那個女人要來上班？」晶釉陡然走高了尾音。

　　莉雯閒嗑著八卦。「而且是在秘書部哦，跟總裁近水樓台，看來他們關係很密切的傳聞也是真的，那女人好像是總裁的未婚妻。」

　　晶釉無言的看著好友，她真的很想說──厚，才不是，我才是他老婆好不好？

　　封桀真的很可惡，明明知道她在意曾芷伶，又故意把人給叫進公司來，還選在下班，她會離開公司的時間，他是存心的吧？

　　他真要把曾芷伶弄進秘書部，跟他近水樓台？

　　會不會她前腳一離家，他就把那個討厭的女人弄回他們的家了？

　　該死啊，雖然氣憤之下有這種想法，但她卻不相信他是那麼差勁的男人，只是，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失策也為時已晚了。

　　她都已經走那麼多天了，他卻對她不聞不問，在公司遇到也假裝不認識她，她要怎麼拉下臉回去？

　　這下可怎麼辦？她有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感覺，現在只剩下身份證上的配偶欄可以證明他們的關係了，她這個秘密人妻可真是敗得一塌糊塗啊……

　　幾天之後，封桀還是沒有任何舉動，晶釉先忍不住了，她決定回去偷看，如果被他碰個正著，就藉口有東西沒拿。

　　在打開大門的那一剎那，她還心跳了下，想著他會在裡面嗎？看到她，他會有什麼表情？

　　不過，事實證明她是白想的，屋裡靜悄悄的，沒人在家。

　　房子裡就跟她離去前一樣乾淨，幫傭大概才來打掃過吧，衣服整齊的收在衣櫥裡，曬衣間有未乾的衣物晾著。

　　廚房跟兩間浴室都洗得亮晶晶，垃圾筒最離譜了，連張紙屑都沒有，他是沒有回來住嗎？

　　還是幫傭才把垃圾收走？

　　打開冰箱，也跟她走前差不多，她買的咖哩材料動都沒動，她原本打算煮咖哩的，那是他很喜歡吃的一道料理，也是她的拿手菜。

　　她是愛他的呀，也不是真心想離婚，只是氣話而已，真的只是氣話而已，他怎麼可以真的不理她了？

　　算了，在愛情面前是沒有自尊的，她決定為他煮一鍋香濃的咖哩來求和，這樣的低頭也不算沒面子啊，更何況，他是高高在上的總裁大人，她只是個小小職員，她來低頭也不算什麼。

　　想通了，能說服自己了，心也開朗了。

　　把皮包擱下，穿上圍裙，她開始切洋蔥，切得淚流滿面也甘心，為心愛的男人煮飯嘛，這是女人的幸福。

　　食材都切好了之後，熱鍋，把蔬菜炒出香味來，拿出冷凍庫的雞丁，放進微波爐裡退冰。

　　在這間屋裡做菜，她整個人都安心下來，心情不再浮動不安，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微笑。

　　她決定了，就由她來打破僵局，她是兩人爭吵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他們也不會這樣冷戰。

　　仔細想想，事實上封桀早已對她的轉變發出多次警示，她都置之不理，一逕沉醉在自己會變得更完美之中，把他的感受擱在一邊發霉，也難怪當她終於因不堪疲累而昏倒路邊之後，他再也無法忍受她了。

　　都是她不好，一切都是她不好，她已經狠狠的在檢討自己了，也自己跑回來煮飯，等一下他回來，可不可以看在她誠心悔改的份上，給她一個笑容呢？

　　他一定會的，他不是那麼狠心的男人，她知道他愛她，就因為愛她，才不要她改變，她怎麼那麼笨，沒有早想通這一點呢？

　　幸好現在想通了還不遲，就當是他們這段婚姻的第一次考驗吧，盼釉跟尉衡不也經過一次離婚風暴而更加恩愛嗎？她相信她和封桀也可以。

　　聞著滿屋的咖哩香，她滿足的熄火，卸下圍裙，看看時間，臆測著不知道封桀幾點會回來，她要不要先去洗個香噴噴的澡去掉渾身的洋蔥味啊？

　　正在猶豫，大門開了。

　　她心跳加速的看著大門，發現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她竟是如此的想念他呀。

　　封桀進來了，看到她，他微微一愣。

　　「嗨……」雖然有點小緊張和小尷尬，但晶釉還是主動露出笑容示好。

　　她已經心理建設過了，這次是她不對，由她來打破僵局，晚上他們就可以恩恩愛愛的……但是，他的表情怎麼怪怪的，好像不是很樂意見到她？

　　好吧，她可以理解，他大概還在生氣，氣她不但答應離婚還離家，跟他分居，所以她要有耐心一點，畢竟是她有錯在先。

　　於是她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怎麼了？我煮了咖哩，飯也煮好了，你洗個手，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話未說完，一名女子跟著他身後進來，濃郁的香水味立即侵略了咖哩香。

　　晶釉不想相信她看到的是真的，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封桀帶著曾芷伶回來，在她不在家時，帶著曾芷伶回來……這很明顯不是嗎？他們……他們……淚水迅速盈滿她眼眶，她的心好痛，好痛！

　　「抱歉，我不該來的。」

　　匆匆拿起皮包，她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