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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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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祖缇 -【陰差(來自地府的你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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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0 00:10: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目光對上,殷華就知不對。

民眾怕他是常事,但眼前這個行徑猥瑣的男人很明顯是作賊心虛,額上還冒着冷汗,想必剛才幹了壞事。

他一上前,男人很明顯的面色就驚惶起來,拔腿便跑。

殷華甩出右手鐵鏈,纏上男人,再使力往後收回,男人如陀螺般原地自轉了數圈,腦子暈暈然倒地,藏在懷中的飾物嘩啦啦掉了一地,都是女人家的金簪玉環。

原來這男人是名扒手,走在祈本縣最熱鬧的武陽街,不動聲色的一路扒過去,不料遇上個官差,還以為裝作沒事樣就可打混過去,哪知這官差竟然人就追上來了,嚇得他急忙想逃跑。

扒手對自己腳程很有自信的,卻不知他遇上的是赫赫有名「鬼捕殷華」,三兩下就追來他背後,沉重的鐵鏈纏得他動彈不得,還將他當陀螺轉了。

得了物證,殷華正要將人綁起來,押送回衙門時,忽然聽到——「殷華。」他的准娘子在喚他了。

等他將犯人送回去衙門,說明完案情再過去就拖太晚了。

殷華巡視四周,發現了一個綁人的好地方。

他將扒手硬拖了過去,把人纏在一間晚上才會營業的店面廊柱上。

「我一刻鐘后回,」他冷聲對站在遠處觀望的民眾道,「別讓他跑了。」說完,便施展輕功飛走了。

沒人知道他要去哪,但是他一走,民眾就敢上前來,朝着扒手一陣唾罵,有人還趁機甩了他兩巴掌。

「那……那個官差是誰啊?」扒手顫顫驚驚的問,「怎麼長得好像鬼啊?」頭髮也不綰,披散著好像怨鬼啊。

而且他追上來時,無聲無息的,冷不防在他耳旁冒出一句:「往哪跑!」真是讓他誤以為大白天也見鬼了啊!

短短三個字,就將他膽子嚇得快要去掉一半了……「你不是這裏人喔?」民眾瞪着他反問。

「我是路過的而已。」扒手小聲道。

「竟不知祈本縣大名鼎鼎的鬼捕?」說者用力戳扒手那愚笨的腦袋瓜。

「這世上沒他抓不到的犯人,敢來他巡街的區域當扒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鬼鬼……鬼捕?」他是聽說過啦,但不知真這麼神通廣大啊!

「不過,你們有沒有覺得,」一名大嬸道,「殷捕快的氣色似乎比較好了?」眾人雙手環胸思考了一會兒。

「有嗎?」大部分的人不確定,畢竟他們都不敢正眼瞧殷華。

「好像有呢。」少許人有同樣的感受。

「是不是最近太陽比較烈的關係啊?」大夥東猜猜西猜猜,但因為平常鮮少有人敢多看殷華兩眼,所以他到底氣色有沒有變得比較好,像個人樣了,誰也說不出個肯定答案。

「等等他回來再仔細看看。」有人如此提議。

「可是我不敢直接瞧他呀。」膽小鬼道。

「被那雙眼睛盯上,好像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都被他看穿了,叫人心底發毛啊!」一旁的扒手點頭如搗蒜。

「你點什麼頭?」大叔敲了扒手腦袋一記。

「我就覺得我剛被他一眼看穿了啊!」扒手完全不敢回想剛與殷華四目相對時,他覺得他的心臟瞬間被冰封的那種可怕感覺啊。

「誰叫你敢來祈本縣扒東西的……」大夥又是一陣臭罵,趁機擰手、戳額、賞耳刮子,欺負得好不痛快……聶湘喊殷華的聲音並不大,她怕被旁邊其他還在洗衣的大嬸聽到,特地走遠了一點,但還是不敢放膽大喊。

喊了兩聲,她便回來原處,將石頭上的濕衣擰得更干,放入竹簍。

沒多久,殷華出現了。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這個洗衣聚集地,但大夥看到他時,還是會胸口驚懼的「登楞」一下。

「洗好了?」殷華問。

「嗯。」她的情人還真是順風耳,她喊的聲音連離她不過數步遠的大嬸都聽不到,但在巡街的他卻聽見了。

每個官差巡街都有固定範圍,他巡的那兒是最熱鬧的武陽街一帶,照理是人聲吵雜的,真是佩服他在那樣的情況下,還可以聽見兩裏外的她的聲音。

「我先幫你把衣服送回去,你慢慢走。」

「好。」她笑着點點頭。「謝謝。」她很清楚他應該是在忙碌中特地轉過來的,因為他右手上的鐵鏈不見了,想必纏在某個犯人身上吧。

沉重的竹簍背在殷華身上,輕盈得像是空無一物。

他吸氣提步,朝聶家方向直奔,一下子就不見蹤影。

「聶湘啊,」許嬸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這名她一直很照顧的鄰家女兒,「你跟殷捕快……是怎麼回事?」這幾日,殷華一直幫她提送竹簍,而且很神奇的幾乎是聶湘洗好衣服沒多久,他人就過來幫她將濕衣提走,要說是心有靈犀也太不可思議了。

雖然兩人沒有什麼多餘的親昵動作,保持着看起來有些刻意的距離,但光是幫着提臟衣來溪邊洗,就有鬼啦。

可許嬸真是打死也想不到,這兩個在命運上絕不可能兜在一起的男女,竟有了不一樣的情誼關係。

這若傳到殷夫人耳里,那那那……聶湘會有好日子過嗎?

誰不知道殷夫人恨死聶家人了,幸虧她心算仁厚,沒想方設法將人逐出祈本縣,但若與她兒子在一塊兒,是絕不可能善了的。

聽到許嬸的提問,聶湘雙頰浮起小女兒害羞的嬌紅。

「沒、沒有啦,因為衣服重,殷華……殷捕快幫了我一下。」這話拿去唬唬三歲小孩可能還行得通,想唬她許嬸,門兒都沒有。

許嬸一把將人拉下來與她平視。

「聶湘,別說許嬸沒提點你,殷夫人是不可能讓你入殷家大門的,若讓她曉得你跟殷捕快在一起,恐怕你在祈本縣就待不下去啦。」許嬸的擔憂,聶湘當然曉得,畢竟前幾日殷夫人就已經企圖瞞着兒子來鬧過一場了。

她也想過不能再這樣下去,但殷華信誓旦旦非她不娶,且又在殷夫人面前那麼維護她,她即使心中惶惶,卻也好想好想跟他一起走過人生路途。

她前天曾試過去殷家想取得殷夫人諒解,人才到門口,僕役就把她趕走了,帶上的薄禮也被扔個稀巴爛,這事,她還不敢跟殷華說呢,而想必殷夫人也未跟殷華提起,所以殷華這兩天神色都無異——是說他真有一點變化,她也不見得看得出來……眼下,她真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明白的,」她咬咬唇,「我自有打算。」她起身,「許嬸,我先回家晾衣了。」

「路上小心啊。」

「我會的。」回到居處,裝濕衣的竹簍已在後院等着她歸來。

她一件一件抖開,披晾在竹竿上,再把昨夜收下來的衣服一一熨燙好。

燙好了衣服,折迭整齊,就是送回客戶家了。

送衣的同時再收臟衣,一家一家收回來,這時日陽也差不多西落了,後院的衣服已干,平鋪在廳堂桌上熨燙,直到熨整完這部分的衣服,才是聶家用晚膳的時間。

殷華幾乎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他已經用過晚膳了,每次前來,手上一定有加菜品——雞肉、魚肉、豬肉……每天都是不同的葷物。

他自個兒不吃葷的呀,卻老提葷物給他們加菜,東西送完便走,說他無法忍受葷味,同處於一室太久,會讓他想吐。

真是個奇怪的人。

聶凡、聶芃可是愛死他了,對他們而言,他的出現就像神仙降世,有沒有豐盛的晚膳,就看他有沒有大駕光臨了。

用過晚膳,將家裏整理好,差不多也是睡覺時間了。

家裏經濟狀況不佳,錢幾乎都給兩姊弟上私塾去了,所以這蠟燭不能浪費,早點睡覺才是節省之道。

聶家有兩間房,一間是給哥哥一家人睡,一間是她跟母親。

哥哥過世后,她陪着兩姊弟睡了一段時間,直到確定他們不會再在夜晚魘醒,她才回到房間與母親一起同睡。

這日的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醒來。

雙眸張開,就見房中兩道寒光,將她驚得差點尖叫。

對方眼明手快掩住她的口,「是我。」驚懼的雙眸眨了眨,直到眼色恢復平常,他才鬆手。

「殷華?」她詫異,「你怎這時候來?啥時辰了?」

「寅時,估計再半個時辰,天便要亮了。」

「你怎了?」她起身,「發生什麼事了嗎?」他搖頭,「我醒了。」

「你醒了?」然後呢?

「我常是半夜醒的,沒事就出去晃晃,偶爾抓捕一下宵小。」她忍俊不住輕笑,「半夜不睡出來抓小偷啊?」

「我睡得早。」

「那今晚又出來抓小偷?」

「不,」他又搖頭,「想你,便來了。」她胸口一暖,有些害羞的低下頭。

「還想睡嗎?」他問。

「不了,」她打了個呵欠,「我也醒了。」

「披上外衣,帶你出去走走。」聶湘以為這句帶你出去走走,是在夜晚的無人街道上,一塊兒散步聊天,怎知,事情絕非那麼簡單啊!

她現在在哪?

半空中呀!

她被殷華背在背上,輕盈的在屋脊間跳躍,她用力閉着眼,沒膽子往下瞧,就怕這一瞧,心臟都要爆裂了。

不知過了多久,殷華將她放下了,她以為落地了,放心張眼,眼前的景象真要嚇壞她了。

她是站着,卻是站在樹枝上!

這樹枝離地多遠,因為夜色的關係看不清楚,她的腳心整個發麻,膝蓋酸軟得幾乎要站不住。

「這是祈本縣最高的樹。」殷華同她說明。

最高……她用力深呼吸了口氣。

「你可以看清楚整個祈本縣的模樣。」她更用力深呼吸一口氣。

「咱們面向的是東邊。」她完全無法吸收他說的話。

看她一臉驚悸,他笑了笑,「放心,不會讓你摔下的,」他指指她的右腰,「我摟着你呢。」她的手也緊緊抓着他呀,但是、但是她還是很怕啊。

她這輩子從沒來過這麼高的地方!

「坐着吧,」他扶着她在稍後方的樹枝上坐下,「坐着較不怕。」坐着的她將他摟得死緊。

「不信任我嗎?」還全身發顫呢。

「我懼高。」她牙齒在打顫。

「有我在,不會有事的。」他親親她的頭頂心,「相信我吧。」

「給我一點時間適應。」

「嗯。」他未再逼她,健壯的長臂將她摟着。

「你沒帶鐵鏈?」

「今晚有宵小我也打算放過。」

「今晚你是屬於我的?」她愛嬌的問。

「嗯。」他撫撫小臉,吻了吻粉唇。

過了好一會兒,聶湘覺得沒那麼恐懼了,加上右腰上的那手厚實又充滿力道的穩穩扶着她,她實在不需要擔驚受怕的。

鬆懈了害怕的情緒,她倚在他厚實的肩頭,遠方山頭已見露魚肚白,腳下城市風貌逐漸清晰,她訝異看着滿市風華,她居住了二十三年的城市,想不到是這般模樣。

「真漂亮……」她忍不住讚歎。

紅磚綠芃鱗次櫛比,巷陌縱橫,已有幾戶人家開始有了動靜,正在蘇醒的城市別有風情。

「更漂亮的還在後頭。」

「喔?」她抬眸望着似乎還藏着好風光想讓她親眼瞧瞧的殷華。「嗯……你……」

「嗄?」她摸摸他的頰面,再摸摸他的手,果然沒有印象中的冰冷冷。

「你氣色好像好些了。」

「氣色?」他轉過頭來。

這時,日陽正從谷壑之間爬上,璀璨金光斑斕,殷華臉上的細細寒毛亦跟着金光閃爍,竟絢麗耀目得叫她痴傻了。

「快看,」他將看呆的小臉轉過去,「日出了。」她眨了下眼,一輪金陽緩緩上升,小嘴驚詫張啟。

「好美……」她喃喃,未真正讀過書的她,字彙懂得不多僅能讚歎。

雖然她每天都是天將亮就起,不是沒看過日出,但這麼美的,卻是生平第一次。

從高空中看整個城市的感受不同,就連日陽都像換了華麗衣裝的美女,燦爛奪目啊!

聶湘看着日出,殷華則是看着她。

今日特地找她,就是看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是賞日出的好天氣,才將人帶來的。

他想將生命中美好的事物都分享給她。

他輕輕拉過小手,合於掌心。

她偏過頭來,朝他笑了一下,繼續忘神端凝。

他挪過她的頭來,靠着自己的肩。

「謝謝。」她感動輕聲道,「帶我來看這麼漂亮的日出。」他嘴角微微揚,「不客氣。」殷華從未刻意隱瞞他跟聶湘之間,除了幫她提送換洗衣物、帶加菜品,偶爾明明是就寢時間人還在大街上遛達,旁邊就跟着聶湘還有她侄兒侄女,若是聶嬸那時清醒著也一併帶着,還有人說曾一清早看到兩人在屋樑上飛躍,生怕別人不知這兩人已經在一塊兒了。

好事者詢問殷夫人,皆因她憤怒的眼神而摸摸鼻子不敢再問。

不肖子當真要選聶湘?

他是不曉得這十八年來,她這個當娘的是怎麼戰戰兢兢的生怕他身子出毛病,費心儘力的找大夫、抓藥幫他養身,才能讓他安然長大的嗎?

他哪個未婚女子不好找,偏偏選上聶湘?

聶湘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勾引她那清心寡欲,對女人從不看上一眼的寶貝兒子的?

她不明白,真的想不透啊!

不成!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必須拆散他們!

聶湘那女子煞氣重,華兒甫一出世就差點被弄死,如果兩人真成親了,她十八年來的努力不就付諸流水,等著幫被剋死的兒子收屍?

她思慮再思慮,心想這兒子不聽話,直接要他與聶湘分開,是不會理會她的,只好拐彎用側面的方法分離他們。

但該怎麼做?她想不出辦法來。

一旁的奶娘曉得她的苦惱,建議,「要不跟老爺商量看看?」老爺雖不太管家務事,但殷華在縣衙做出功績,以往不入眼的兒子成了他的驕傲,必定不會任由兒子任性處理終身大事。

「嗯,」殷夫人心想也只能這樣了,「我去找老爺商量。」半個月後,殷華被父親叫進了書房。

「華兒,隔壁永成縣最近受到山賊侵擾,很多商人平民都受到傷害,但那山賊十分刁鑽狡猾,官府跟蹤多時,還是找不着賊窟,縣令非常苦惱,想請你過去支援。」

「支援?」

「是啊,幫他們找到山寨,剿滅山賊。」

「永成縣的縣令跟縣太爺不是死對頭?」縣太爺怎會允?

「沒錯,所以縣太爺非常樂意幫這個忙,因為這樣永成縣的縣令在縣太爺面前就抬不起頭來了。」殷老爺哈哈大笑。

這個計策也是殷老爺繞了好幾個彎的。

妻子苦惱跟他求取幫助時,他想了很久,想到永成縣一直剷除不去的禍害,故透過在永成縣衙當差的熟人,向縣令進言,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讓永成縣令決定跟縣太爺借調人手的。

要不是永成縣的山賊越來越猖狂,朝廷都要發文關注了,他也不會低聲下氣來求這一遭。

「明天縣太爺就會下公文命令了,你早點準備一下,隨時準備過去支援。」殷老爺道。

「只有我嗎?」

「梅柘那幾個新來的也會跟着你一起去,不過你一個就抵百個,是縣太爺怕你出差池,明著派這些人去支援,其實是要保護你的。」他的寶貝兒子也是縣太爺眼中的寶貝呢!傷不得的。

「我明白了,孩兒現在就去準備。」殷華點頭。

殷華離開書房沒多久,殷夫人就進來了。

「成了,」殷老爺得意撫胡,「夫人以後就別擔心了,現該好好想想,等華兒一走,怎麼讓聶湘那一家四口離開吧。」

「那簡單啦。」沒殷華,要趕走聶家一家人有何難的?「謝老爺。」

「自家人謝什麼謝。」殷老爺拉過夫人,「你生的光宗耀祖好兒子,我這個當爹的多費點心也是應該。」殷夫人依偎在丈夫懷裏,舒心的笑了。

「話說,你有沒有覺得華兒最近氣色越來越好了,那份陰森之氣似乎淡了。」殷老爺回想剛才,兒子臉上的陰森氣似乎沒那麼重了。

「當然。」殷夫人得意道,「妾身日日幫華兒進補,總算有成效了。」

「辛苦夫人了。」

「應該的。」是夜,當城市萬籟倶寂時,殷華出現在聶家,將聶湘叫醒了。

「怎了?」聶湘揉着惺忪睡眼問。

殷華未多語,只是將她背起。

聶湘習慣殷華偶爾心血來潮會背着她經歷新奇有趣的事物,故任由他背着,趴在他背上睡覺,毫不過問要去哪。

殷華最後在一間廂房前停下,那是他的房間。

他是嫡子,住在東廂房,其他庶出的兄弟姊妹則住在西廂房或後院加蓋的房間。

入屋的聶湘聽聞,很是訝異。

「怎麼想到帶我來你房間?」

「我想跟你獨處,不被打擾的。」思來想去,自個兒的房最好了。

而且他的房沒他召喚,奴僕不敢隨意進出,最適合兩人相處。

殷華上前,握著聶湘的手。

「我可能有好一段時間無法去找你了。」想到不知要跟她分開多少時日,殷華就覺得很不舍。

他已經很習慣每日至少要看她溫柔的小臉一次,與她牽手親吻,散步說話,這永成縣的支援,他真是不想去。

「為什麼?」

「我爹要我去永成縣支援剿滅山賊。」

「永成縣……我聽說過,那兒現在飽受山賊之苦。」殷華點頭,「不知何時才能完成任務,這兩天就要起程了。」

「你放心,我會等你回來。」還沒到真正的分開時間,但離情依依已上心頭,不想讓殷華掛心,故她盡量將心思掩藏。

「這事成了,又是大功一件,到時我直接請縣太爺親自下令讓我們成親。」殷華最後會願意接下,也是想到此法的關係。

「要這樣做嗎?令堂不會生氣?」這不是擺明強硬要殷夫人接受她這個媳婦嗎?

「縣太爺下的命令,她怎敢有任何意見。」他毫不擔憂的道,「這幾天我巡街時注意了一下,平寧街那兒的衚衕,有棟房子挺好的,我想去跟屋主談談,看能否賣給我。」

「總覺得,」聶湘面露猶豫,「離家自立,似乎不太好。」她無法忽視殷夫人的心情。

「你別想那麼多,交給我吧。嫁了就以我為主,你順着我便行。」他充滿霸氣的說。

他將她擺在第一考量,絕不會在殷夫人妥協之前就讓她入府受委屈的。

他真的對她好好啊。

是啊,既然出嫁要從夫,那麼,她就先別想那麼多,聽他的話吧,跟殷夫人之間,未來再打算,說不定她盡心儘力服侍好殷華,或者替殷家傳宗接代延續香火,殷夫人就願意不計前嫌,肯接納她了。

「好。」她笑了笑,頷首。

「今晚,讓我好好看看你。」他彎腰與她平視,那露骨的訊息羞得聶湘耳根都紅了。

「我也……好好看看你。」她將小手搭上他的手臂。

他直接將人騰空抱起,幾個大跨步就來到床前。

「等我回來。」

「好。」她抬起雙臂,摟入深情的男人,送上甜美芳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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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0 00:11: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雖然殷華才離開兩天,但聶湘已經深刻的感受到,相思的滋味有多蝕人。

她常無緣無故發起呆,因而受到許嬸嘲笑的她雖然覺得難為情,但就是無法剋制。

不曉得永成縣的賊匪何時才能剿滅?

她清楚他的能力超群,一定可以替永成縣的縣民除掉大患,但又想到山賊的狠戾,實在怕他受到傷害啊。

時間在忐忑與擔憂之中度過,直到殷夫人出現在聶家時。

一樣是帶着不善的來意,但這次殷夫人可是直接開門見山威脅她若不離開殷華,那就只好請他們搬出祈本縣了。

殷夫人娘家在祈本縣本就有一定的勢力,加上殷老爺身為縣衙總捕頭,要趕走一戶小民,易如反掌。

可聶湘不願屈服,她直接跪下,求殷夫人成全。

「滾開!」殷夫人瞧見她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心頭就煩膩,「你憑什麼嫁給殷華?你配嗎?」

「我知道我不配,可是夫人,我求你,也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

「夫人,我與殷華已經互許終身,此生非他不嫁,他也是非我不娶,若你將我趕走,他一定會追來,到時,恐怕你就失去一個寶貝兒子了。」

「賊丫頭,竟敢威脅我!」殷夫人震怒。

「不是威脅,」她搖頭,「你應該知道殷華的性子才是。」她知道殷華的性子?不,她不太清楚,她也從沒料到殷華竟然會對聶湘死心塌地,還以為兒子清心寡欲的,怎知一拗起來,她這個當娘的也沒辦法。

但她又怎能讓聶湘發現她其實並不了解兒子!

這個丑她出不起。

「哼。」殷夫人裝模作樣冷哼,「你若不從,我就將你送到殷華找不到的蠻荒之地。」

「除非殺了我,否則他一定找得到我。」她清楚他的能耐,只要他願意,不管將她藏到哪,殷華都找得着。

聶湘堅定的口吻,讓殷夫人更是怒氣衝天。

「你就不怕你嫁進來,我會怎麼凌虐你?」

「殷華不會讓我受委屈。」她要氣死了,要氣死了啊!殷夫人真是恨不得將信心滿滿的聶湘給宰了。

殺人得償命!她呼呼大口喘著氣。

她是總捕頭夫人,赫赫有名鬼捕之母,不能失去理智,絕對不能……「啪」的一聲,殷夫人狠狠抽了聶湘一個耳刮子。

「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殷夫人踩着忿忿然的腳步走了。

搗著發疼發燙的臉頰,聶湘跪坐在原地,很是委屈的淚流滿面。

她明白想跟殷華在一起,未來的日子絕對不好過,那不是離家自立就可以解決的事。

她不能讓殷華背負不肖子名義,可殷夫人的固執與兒子如出一轍,要怎麼做才能圓滿解決?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怔怔然發着呆,任憑眼淚無聲的流,直到她恍惚醒覺擦掉淚水起身做事,外頭天色已昏暗,家家戶戶都點起燭來了。

她怎麼發了這麼久的呆?

回到后屋,已經醒來的母親正把滿抽屜的衣服拉出來重摺,已經習慣她常無意識將家務整理再整理的聶湘沒有打擾,回到了廳堂。

熨衣的竹炭已熄,她回到廚房想再燒點柴火時,這才想起聶凡聶芃那兩個小鬼頭都這麼晚了竟然還沒回家。

該不會偷跑去哪兒玩了吧?

燙好了衣服,整理好桌子,她動手煮晚膳,可是飯都煮好了,還是不見聶凡、聶芃姊弟倆。

他們曾經因為貪玩,夕陽西下才歸家,但從不曾她都準備好晚膳了,仍不見人影。心中掠過不祥預感,她跟母親說了聲,要她先用膳,便出外尋人。

「凡凡,芃芃……」她揚聲高喊,遇人便問是否看見兩姊弟。

大部分的人都搖頭,看見者所告知的地點,仍沒有兩姊弟的蹤影。

私塾早已下課,夫子說他們是一起離開的。

入夜了,還是沒有兩姊弟的消息,聶湘邊哭邊找,心想如果殷華在就好了。

他靈敏的五感,不管這兩個孩子躲在哪,他都有辦法找出來的。

「殷華……」她站在大街口低聲哭泣,「凡凡跟芃芃不見了……」可他現在人不在祈本縣,永成縣距此有五十里遠,就算殷華聽力再好,也沒法聽見她着急的哭喚。

第二天,兩孩子仍沒有消息,聶湘只好報請官府協尋。

聶湘與殷華交情不同於一般,官差們都知曉,但總捕頭夫人不容於聶湘,官差們亦知曉,在兩難之下,官差基於職責,還是幫着尋找了。

聶湘心焦的在外頭尋了一整天,是故殷夫人再度上門時落了個空,還以為聶湘是躲起來了。

靠近傍晚時,幾名官差忽然出現在聶家,正在準備晚膳的聶湘急急出了廚房詢問,「找到了聶凡跟聶芃了嗎?」她焦急的手都在發抖。

官差們互看一眼,拿出枷鎖,銬上聶湘。

「有人作證,是你賣掉了侄兒女給人販子,請你跟我們上官府一趟。」官差肅聲道。

「什麼?」聶湘以為自己聽錯了,「是弄錯了吧?我怎麼可能賣掉芃芃跟凡凡?」

「有任何辯解,到縣太爺面前說吧。」官差拉起伽鎖上的鐵鏈,「走!」聶湘來到衙門才知道,原來告發她的人竟然是胡大娘。

「胡大娘,你說被告聶湘將侄兒女賣給人販子,真是你親眼所見?」縣太爺用力一拍驚堂木,兩排衙役大喊「威武」。

「稟縣太爺,確是民婦親眼所見。」垂首的胡大娘看起來十分卑屈有禮,但一雙眸卻是閃著惡毒精光。

「被告聶湘,胡大娘所言是否屬實?」縣太爺問聶湘。

「縣太爺,民女是冤枉的!」聶湘大聲喊冤,「民女的兄長已逝,兩名侄兒女是聶家的香火,民女怎麼可能將他們賣掉!請縣太爺明察秋毫!」

「縣太爺,您有所不知,聶湘因為這兩個拖油瓶跟一個失智的母親而生活陷入困境,也找不到好人家婚配,故平日若有不順便欺負他們出氣,虐待他們,這事就連殷華殷捕快都知情。」胡大娘轉頭看着一臉震驚的聶湘。

「你胡說!」聶湘氣得全身發抖,「你亂造謠言說我欺負芃芃跟凡凡也就算了,為啥要把殷捕快也扯進來?

還說他也知情?這是要故意栽贓陷害殷捕快嗎?」

「縣太爺,聶湘曾因凌虐侄兒女而被殷捕快抓捕,這事曾被多人親眼瞧見。」胡大娘振振有詞道。

聶湘倏忽想起她第一次跟殷華說話的那日,殷華的確因為誤會而當場替她銬上了鐵鏈,要以「凌虐孩童」的罪名將她抓入官府,還好後來誤會開釋,便將她放了,沒想到竟被胡大娘利用來誣告!

胡大娘一定是要報復胡家大漢因她證言入獄一事,不惜說謊誣告,偏偏現在找不到聶凡跟聶芃,無法證明她的清白。

天啊,那兩個孩子到底是去哪了?

他們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了吧?

聶湘擔心不已,可現在自己被誣告,殷華人又不在,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被告聶湘,胡家陳氏所言可是實話?」縣太爺問著堂下又急又氣的聶湘。

「不是的,大人。」聶湘急急辯解道,「那是殷捕快誤會,後來這誤會有解釋開來了,要不,殷捕快怎未將民女拘提入大牢呢?」

「說得也是。」縣太爺點點頭。

「大人,您有所不知,」胡大娘歹毒的眸瞪着聶湘,「殷捕快縱放聶湘,不是因為誤會,而是這淫蕩的女人勾引殷捕快,才讓殷捕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大膽!」縣太爺用力拍下驚堂木,「你可知你這番話可是在污衊捕快殷華的清白?」

「大人,民婦句句實言。」胡大娘頭磕地,「祈本縣的居民皆知近日來,殷捕快與聶湘時常同進同出,早有謠言傳得沸沸揚揚,殷捕快必是被下了葯或被以色誘之,才會對聶湘言聽計從,就連自個兒母親要求分開的話都不聽了。要是大人不信,請隱婆驗證聶湘是否還是完璧之身,就可知民婦是否句句實言。」聶湘聞言,面色驟變。

「大人……民女是冤枉的!」聶湘大聲喊冤,「民女照顧兄長遺子,盡心儘力,還讓他們上私塾,怎麼可能虐待他們!」

「那可不一定。」胡大娘輕蔑道,「我常聽到聶湘斥罵侄兒女,恐怕她是一方面想博得美名,一方面又不甘願撫養兄長遺子,且姻緣更因拖油瓶而蹉跎,才會私下凌虐侄兒女泄憤,後來發現真是養不起了,或者殷捕快要求她捨棄兩個拖油瓶,所以她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乾脆將侄兒女給賣了。」

「不是的!大人,民女是無辜的!」聶湘大喊著冤枉。「民女對於……」

「肅靜!」縣太爺再一拍驚堂木,「傳隱婆替聶湘驗身,若非完璧之身,就表示陳氏並無說謊。」

「大人,民女是無辜的,民女的侄兒女尚不知行蹤,生死未卜,求大人讓民女找尋侄兒女,求求您,大人……」

「拖下去!」縣太爺大喝一聲,一旁衙役將哀哀懇求的聶湘拖下公堂。

過了約莫一刻鐘時間,隱婆告知驗身結果,「啟大人,聶湘已非完璧。」胡大娘嘴角陰狠揚起。

「來人,傳聶湘。」哭得渾身虛軟的聶湘被帶至公堂。

「聶湘,隱婆證實你已非完璧,你是否承認勾引捕快殷華,並販賣侄兒女之罪?」

「大人!大人!」聶湘跪行上前,「我真的沒有賣掉自己的親侄兒女!他們目前尚不知行蹤,求求你先別審民女,先找尋我的侄兒女,我怕他們遭遇不測,求求您……」

「大人,人是聶湘賣掉的,她一定知道人販子現在人在何處,大人何不行刑,便可得到答案?」胡大娘提議。

縣太爺側首問一旁的師爺,「師爺,你以為呢?」師爺搖著扇子,思慮了一會兒后道:「大人,陳氏所言,在下亦曾聽聞,那日在街坊,多人親眼所見殷華拘了聶湘,但後來不知為何又將其放開,接着沒多久兩人就常出雙入對,這其中必定有鬼。」

「嗯。」縣太爺沉思。

「且殷夫人十分痛恨聶湘拐了她的兒子,據說這幾天都親自上了聶家要求聶湘離開殷捕快,但是聶湘堅決不肯,而殷捕快竟不惜與母親反目也要娶聶湘,不覺有問題嗎?」

「的確有問題。」縣太爺點頭。

這方面的謠言,縣太爺亦有耳聞。

「聶湘或許外表長得不錯,但都是大齡姑娘了,還有拖油瓶在身,憑殷捕快身家,根本不可能對其死心塌地,可見這聶湘必定施了什麼手段,才讓殷捕快跟中了邪沒兩樣。」他若是殷捕快,外頭年輕貌美的姑娘那麼多,怎可能看上一個有拖油瓶的大齡姑娘?還讓自個兒母親操心不已。

他早就覺得事有蹊蹺了,原來是被施了美人計啊。

「是有蹊蹺。」縣太爺下了決定,「聶湘,你招是不招?」

「人人,」聶湘哭喊,「民女真是冤枉的。」

「來人,」縣太爺指示,「重打二十大板,看她招是不招!」

「是!」一旁官差聽令,將聶湘拖了出去。

「大人!民女真是冤枉的,大人……大人……」永成縣的山賊所居的難馬山,是座地形十分險峻,想策馬上山都有難度的大山。

由於形勢陡峭無人煙,山路只到半山腰就斷了,而官差的捜查通常也到此為止。

殷華一行人跟着永成縣的捕快來到此處,就停步了。

「就是這!」永成縣總捕頭兩手無奈一攤,「山賊的蹤跡到此就再也尋不著了。」大夥看着四周環境,雜草遍生,幾乎有半個人高,說上頭還住有山賊,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你確定山賊藏匿在此山頭?」梅柘很是懷疑。

「當然!」對於梅柘的質疑,總捕頭很是不悅,「我們已經追捕山賊數月了,不可能有錯。」總捕頭瞥向走到一旁,不曉得在觀察啥的殷華。

這殷華一看就是個白面小生,人長得瘦瘦高高,纏繞鐵鏈而未著袖的右手看起來是十分健壯啦,但臉一看就曉得年紀輕輕的,二十不到,氣色看起來還行啊,哪有外傳的什麼鬼氣逼人、人見膽寒鬼見愁這般聳動?

還「鬼捕」咧,想必是祈本縣的誇大溢美之詞吧。

他們真能幫忙找到山寨嗎?總捕頭一點信心也無。

「你們退後一點。」殷華忽道。

「你發現什麼了嗎?」總捕頭問。

該不會是找不到半點線索,所以虛張聲勢吧?

「退後。」殷華眼神掃過眾人。

總捕頭與其他捕快莫名打了個冷顫。

這、這眼神看起來怎麼……怎麼還真有濃重的陰森鬼氣啊?

「退後退後!」梅柘喝令大夥,「別干擾殷大人辦案。」殷華沒理梅柘的隱含嘲諷之意(這新來的就愛占這點小便宜),他只是嫌身後這群男人的汗臭味太濃,熏得他鼻子難過而已。

他一直要他們退後,直到距離五十步開外才點頭。

很好,空氣清新多了。

他閉目凝神,面對山頭仰起臉,大吸了口氣。

在樹木草地的清新氣味中,隱隱約約,聞到了人氣。

他更為專註,隔絕所有雜念,放開耳力與嗅覺。

「他在幹啥?」總捕頭問。

裝神弄鬼的,以為這樣就可以糊弄人嗎?

「等著、等著,」梅柘沒大沒小的拍拍總捕頭胸口,「鬼捕不是浪得虛名的。」總捕頭眉頭嫌惡打結,拍拍梅柘剛才拍打之處,好像上頭沾了小蟲。

「從這上去。」殷華忽地轉過頭來,指著西北方。

「啥?」總捕頭尚未問清楚,殷華已經快步踏入半人高的草叢中了。

「快追上啊!」梅柘一喊,大夥沒頭沒腦的只好跟着追了。

大夥氣喘吁吁的跟着好像精力永遠用不完的殷華爬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山,忽地,他手往後一橫,累得腳軟的大夥迅速停下。

殷華食指就唇,指向前方,大夥定睛一瞧,幾乎要驚呆了。

眼前的,不正是尋了數個月還找不着的山寨嘛還真是被「鬼捕」給找著了?!

總捕頭更是因為驚駭過度,慘無人色的摔坐在地。

殷華伏低身子過來眾人聚集之處。

「等等我們分幾個小隊,從外圍了解山寨地形,然後……」殷華胸口忽然一陣被倏然緊縛的疼痛。

「然後怎樣?」總捕頭問。

他這時可是對殷華欽佩有加,完完全全的信任了。

「然後回來集合,將收集起來的情報彙整……嗚!」疼痛更甚,讓他無法成語。

「殷華,你怎了?」梅柘發現他不太對勁,「你在冒冷汗嗎?」

「我不……」他終是無法承受那蝕人的疼而單掌撐地。

這疼痛……好熟悉?

他記得他第一次直視聶湘時,就泛起了這般的疼。

隨着兩人見面次數越來越多,這疼痛就不曾再犯了,為何這時胸口會突然疼起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劇烈?

一股強烈的不安籠罩心頭。

莫非,聶湘出事了?

「梅柘,」他抓住梅柘的手腕,用力之大,讓梅柘差點哀號掉淚,「這交給你,我有事先走一步。」

「什麼?!」眾人詫異瞪大眼。

殷華沒有任何解釋,直接起身往來時路飛奔而去,他動作如此之快,眾人連他的衣角都抓不著。

「這是怎麼回事?」總捕頭茫然的眼瞪向梅柘。

「我……我也不知道啊……」梅柘才是莫名其妙呢,「反正、反正現在山寨已經找到了,咱們就先摸清地形,再想方設法將其拿下……」臀部被打爛,裙子被鮮血染透的聶湘躺在大牢的冰冷地上,小手緊抓着牢房木杆,對着獄卒痛哭喊道——「拜託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得出去找尋我的侄兒女,他們在等着我去找他們……拜託……」她已經被關了好幾天了,不知道外頭的情景如何,更不知道官差們有沒有幫忙找尋聶凡他們的下落。

「你少來了!」獄卒將花生殼丟向她。「明明人就是你賣掉的,你還是快點承認將人賣到哪裏去了。」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聶湘哭泣不止。

不管她怎麼辯解,官差們就是不信她的話,認定她誘拐了殷華,才讓殷華放過了凌虐侄兒女的她。

她到底要怎麼說,才有人肯信她呢?

殷華……求求你快回來,只有你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了。

地牢入口忽然進來個人。

是胡大娘。

「官差大人辛苦了,」胡大娘送了幾瓶美酒過來。「慰勞你們的。」

「哇!」一看到美酒,獄卒們眼都亮了。

「差爺,我想跟聶湘說幾句話,勸勸她自首說實話,可以嗎?」

「說幾句話喔?」獄卒拔掉酒瓶木塞,點頭道:「去吧去吧,叫她快點俯首認罪,別浪費咱們的時間。」

「謝差爺。」胡大娘目中精光閃動。

那酒裏頭放了些葯,約莫一刻鐘時間,獄卒們就會昏然睡去了。

在睡着之前,由於酒精跟葯的關係,獄卒們的腦子會變得渾沌,聽不清楚她們這邊的談話,故胡大娘確定獄卒們已經飲了酒,才緩緩走向牢房。

「胡大娘!」聶湘充滿恨意跟怒氣的瞪着臉上擺着讓人氣得牙痒痒微笑的胡大娘,「你為什麼要誣告我?就因為你家漢子那官司嗎?他害死了一條人命難道不應該受到處罰?」胡大娘對於聶湘的怒氣置若罔聞,慢條斯理道:「我知道那兩個兔崽子在那裏。」聶湘聞言震驚,用力抓着木杆,強迫自己起身。「他們在哪?」

「要我說出他們在哪,可以,但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聶湘急問。

「你先去死。」

「什麼?」聶湘瞪大一雙淚眸。

「你知道我家漢子在牢裏的情形嗎?他飽受折磨,生不如死,上回我去看他時,被折磨得剩半條命了。」大牢裏的犯人對於強姦民女的強姦犯特別深惡痛絕,趁獄卒不注意偷偷凌虐胡家漢子,讓胡大娘心疼不已。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胡大娘恨不得直接一刀捅入聶湘的心臟。

「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況且他侮辱了陳姑娘的清白,害陳姑娘上吊自殺,怎可以輕饒?」

「辱了清白又怎樣?頂多花點錢把人娶回家當妾便可。」聽到胡大娘這樣是非黑白分不清,盲目護己的話,聶湘傻眼了。

「怎樣?想不想救那兩個兔崽子?」

「是你把他們藏起來的嗎?」聶湘激動的問。

「當然不是,」胡大娘冷笑,「他們被人販子綁走的那天,我剛好瞧見了,也知道人販子往哪走。」

「往哪走了?」聶湘急問。

胡大娘拿出一包藥粉,「你把這毒藥吃了,我就告訴你。」胡大娘會想出要聶湘服毒藥自殺的毒計,是因為知道以殷華的辦案速度,恐怕再過個幾天人就要回來了。

而縣太爺這邊一直不肯用酷刑逼供,打幾個大板便把人丟地牢,待其自動招認,這時間拖下去,等殷華回來,她的謊言就會被拆穿了,不僅害不死聶湘,說不定連自己都要賠上去。

思前想後,唯有先絕了聶湘的命,到時一個死無對證,誰都拿她無可奈何。

聶湘傻楞楞的看着那包毒藥。

「吃不吃?」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人說謊的?」萬一胡大娘是說謊的,她豈不是白死了?況且凡凡跟芃芃還等着她去救啊!

胡大娘從腰帶內拿出一樣小玩意兒,那是一條手煉,是殷華出發去永成縣前,送給聶湘的,聶芃看了喜歡,要求拿去戴,所以聶湘多綁了繩子,戴在聶芃的頸子上。

而那條手煉,現在就在胡大娘手中。

她信了。

胡大娘真的知道聶芃他們被綁到哪去了。

「好,」聶湘顫抖著拿過藥包,「只要我死,你就會跟縣太爺說他們去哪了嗎?」

「對。只要你把毒藥吃了,我等等就衝出去說你自首了,告訴了我孩子們被賣到哪去了,至於你的死,我會說是畏罪自殺。」

「如果你說謊,我做鬼也不會饒你。」聶湘目光凌厲瞪着胡大娘。

「我也沒想要害死那兩個兔崽子,」胡大娘不以為意的笑,「我只想要你死,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告訴縣太爺的。」

「好。」聶湘顫抖點頭。「我死,你一定要守諾!」

「我答應你。」聶湘打開藥包,成粉末狀的毒藥量雖然不多,但已足以致命。

她望着毒藥,想到芃芃與凡凡又將失去一個親人……想到殷華,她即將與摯愛的男人永世分離,卻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一直以為前方不管有多少苦難與折磨,只要有他在,一定能夠十指緊扣,不離不棄的一起走下去,卻沒想到今日,她竟要背信兩個人的承諾,一個人先走了……殷華……淚珠兒潸然垂落。

很抱歉我辜負了你,希望……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姑娘,一個全心愛着你、看着你、心裏只有你的姑娘……「快吃啊!」怕等等有人來的胡大娘催促。「再不趕快吃,我就不說出那兩個兔崽子的下落。」胡大娘冷血威脅。

顫抖的小手拿高藥包。

如果不嫌我厚臉皮的話,希望你偶爾有空的時候,能稍微關照一下凡凡跟芃芃那兩個苦命的孩子……謝謝你……對不起……她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仰頭將粉末倒入口中。

殷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回到祈本縣,已是兩天後的事了。

他一回來就聽到聶湘因為販賣侄兒女而被押入大牢,受到重刑逼供,卻死不認罪。

他怒而翻了縣太爺的案桌,直衝向大牢。

在大牢門口,他與胡大娘擦肩而過。

聽到外頭傳來聲響,怕東窗事發的胡大娘急忙起身離開,沒想到卻是看見了行色匆匆的殷華,心口震撼,心想還好她料事神准,否則底細就要被拆穿了。

服了毒藥的聶湘現在已經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滾,再不多久就會氣絕身亡,到時大羅金仙也難以救治。

可惜要不是殷華早了一步回來,她就可以親眼見到聶湘死亡的那個剎那。

計謀得逞的她迅速低頭離去,而一心只想着聶湘的殷華根本無心思去在意剛走過他身邊的人是誰。

在幽暗陰冷的大牢深處,關着抱着肚子,狀似痛苦的女子。

「湘兒!」抓着牢門的手劇烈顫抖。

他喚了數聲,躺在地上的聶湘緩緩抬起頭來。

乍見殷華,水眸湧上了淚,然而下一瞬,腹中更為劇烈的疼痛襲來,她「哇」的一聲,嘔出一口鮮血。

「湘兒?」殷華見她吐血,人都要瘋了,迅速轉頭對獄卒命令,「開門!」然而身後的獄卒個個卻像酒醉,躺得東倒西歪,桌上亦倒了數瓶酒。

「混帳東西!」竟然在當差時喝酒!

殷華直接從獄卒的腰間拔下鑰匙,開門沖入地牢內,扶起氣若遊絲的聶湘。

從她的口中溢出大量鮮血,小臉兒蒼白,一望便知命在旦夕。

「湘兒,湘兒,我回來了!」殷華急急喊道。

「殷華……嗎?」虛弱的聶湘嗓音低不可聞。

「對,我現在立刻送你去給大夫診治!」

「幫我找到芃芃跟凡凡……」聶湘小手抓着殷華的衣領,「他們被人販子……抓走……」

「我一定會找到他們!」他保證,「我一定會找到他們。」

「我相信有你……一定可以找到他們……我相信你……」嘴角抽動着勉強拉出一抹微笑,「胡大娘知道……嘔!」又一口濃血吐出,「找胡……大娘……」螓首偏向一側,水眸半閉,再也毫無動靜。

「湘兒?」殷華不敢置信的喚著,「湘兒!」叫喚的嗓音隨着聶湘毫無動靜而越來越凄厲,「你醒醒,湘兒!湘兒!」然而不管殷華怎麼按壓讓人清醒的穴道,甚至灌了內力入她的體內,她都一動也不動了。

驚慌的耳朵貼上聶湘胸口,胸腔中的心臟已經寂靜,他什麼也聽不見。

「湘兒!」他憤怒高吼。

他的湘兒是無辜的,誰都知道她的善良孝順,卻沒有人替她仗義執言?

他抓捕犯人,打造了一個安居樂業,甚至可以夜不閉戶的安寧城市,但他們竟然這樣對待他的女人?

這樣無情的城市留着何用?

這樣殘忍的居民留着何用?

他發出野獸般悲痛的嘶吼,弓起的身形起了變化,銀色的毛髮覆蓋全身,尖耳聳立,如狐般的身軀倏然間脹大了兩三倍,牢房木杆承受不住而爆裂,天地瞬間劇烈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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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0 00:11: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十殿閻王之一的閻王爺心情非常不好。

當年他不過是趁著鬼節放假,上了陽間,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化身為石油大亨,搭乘游輪與美女環遊世界三十天,怎知一回來,地府整個風雲變色。

地府,本身是一個龐大的審判組織,陽間的人與牲畜死後都會被帶到此處,逐項審視功過,判決懲處及投胎轉世再行輪迴。

由於陽間人口越來越多,地府無法處理消化龐大業務,後來分殿管理,圈屬負責範圍,就像人間行政官,各自審處領地的陰魂。

他上任不過三百年,算是較為資淺的。

那群什麼地府員工自救會的會員休假不歸,投胎轉世到陽間已經十八年了,這裏頭還有他最得意的下屬——殷狐,真是叫閻王爺心痛悲切又憤怒。

他被背叛了,被背叛了呀!

其下鬼官集體叛逃,他小心翼翼的嚴守秘密,吩咐所有屬下噤口,否則要是傳到總殿閻王那去,他的位子就要被拔掉了!

等他們回來,哼哼,他一定重重懲罰,尤其是殷狐,非要賞他個一百大板不可……嗯,一百大板好像太重了,萬一他因此橫了心,決定再去投胎,或是乾脆回陽間修行,他就少了一個得力助手了耶。

還是再商議商議好了……奇怪了!

他貴為閻王,怎麼可以對個小小陰差有所忌憚呢,況且是那傢伙辜負他對他的重用與信任,什麼一百大板,一千大板都不夠解氣……只打爛屁股還是不夠,應該還要下下油鍋,把他炸成烤狐排,再來個萬箭穿心,或是罰他走健康玻璃步道,將他整得死去活來,這才夠讓閻王老子爽快!

雖然那群「叛賊」溜到陽間,以陽間曆法來算已過十八年,但閻王爺只要一想起,就要氣得吹鬍子瞪眼,頷下的美髯都要打結成麻花辮了。

「哪,」坐在特地從人間訂購,符合人體工學,坐墊柔軟富有彈性的閻王椅上的他問著一旁的文判,「真的沒有辦法現在就將那群叛賊抓回來嗎?」

「報告閻王,」風度翩翩的文判不疾不徐道,「由於他們都是采『正常管道』投胎轉世,故得等壽盡才能回地府。」所謂的「正常管道」就是前任文判在生死簿上填上出生與死亡時辰,並喝了孟婆湯,走過奈何橋,投胎轉世。

「這群人根本是鑽法律漏洞!」閻王爺怒而翻桌。

本身是執法人員,自然曉得地府規條,只要是循「正常管道」投胎,任閻王爺有再大本領,也不可先行拘提,得苦巴巴等到陽壽盡的那日。

「閻王息怒。」文判寬袖揮動,沉重案桌歸位,包括上頭的筆墨紙硯。

「等他們一回來,我一定……」忽然間,天搖地動,風雲變色。

「這是怎麼着?」眾人詫異觀望四周。

陽間就算髮生了大地震,也撼動不了地府,除非來源與地府有關。

閻王爺口中念念有詞,長指在半空中畫了個圓,一面水鏡迅速成形,秀出地震的來源。

「這不是……」閻王爺滿心詫異驚起,「殷狐?他怎會變回真身?」此時秀在水鏡上的正是恢復狐形,投胎轉世的殷狐,一身銀色的亮麗狐毛彷彿刺蝟般豎直,而讓閻王爺心驚膽顫的是,那從腳底開始變化的黑。

「慘了!」閻王爺大叫,「要成魔了啊!」

「怎麼回事?」一旁的文判跟其他官吏急呼呼的擠過來看。

「殷狐怎麼魔化了?」文判震驚的看着殷狐已呈黑色的腳。

「事出必有因,我來查查他之前發生了何事。」閻王爺從水鏡上叫出按鍵,按下倒退快轉。

「兩倍數、四倍數、八倍數……啊!煩死了!」快轉還要從頭看起,哪有那個美國時間。「解說員在哪?」一名長發飄逸,著白色衣裳的芳齡少女出現在水鏡正中央。

「請問閻王,喚奴家何事?」

「殷狐為何成魔?」閻王爺直接開門見山。

「請給奴家五秒鐘時間。」解說員身影沒入水鏡,五秒鐘后又現身,將前因後果言簡意賅敘述了遍后便退下了。

「閻王,這可怎是好?」文判擔憂的望着閻王爺,「若殷狐真成了魔,人間必成焦土,他是擅自投胎到陽間,上面若懲罰下來,咱們都得遭殃。」而判刑最重的,當然就是閻王爺本身。

「我當然明白。」這群叛徒,這群混帳,就會沒事給他找事干!

「閻王大人,殷狐已半身成黑了!」一旁官吏恐懼提醒。

等殷狐全身毛髮變成黑色,可就回不去了啊!

閻王爺閉眼,念念有詞,須臾彈指,「噠」的一聲,水鏡內的所有動靜皆停止了下來。

這是時間暫停,但不可使用太久,否則要寫報告上呈總部的。

地府跟陽間一樣,規矩一堆,出了事非常麻煩的。

「剛解說員是不是說,殷狐成魔,與一名女子有關?」閻王爺問。

文判頷首。

「把那女子的資料調來給我,快!」他要知道這個女子是有啥通天本領,竟然有辦法讓殷狐不惜為了救她成魔。

文判進入收有人間所有資料的資料庫內,閉目凝神,雙手在空中揮舞,一個個的文字從書冊中飄出,凝聚,最後成了一本新冊子。

他先行翻閱,心中瞭然。

「原來……」閻王爺看了冊子后也恍然大悟了。

原來是七世的糾葛,牽動了殷狐的情啊……閻王爺抬手在水鏡上滑動,滑到地牢的另一側,果然看到一名陰差拘提了聶湘的魂魄。

「真是麻煩。」閻王爺托腮嘆氣,「這把聶湘的魂拘回來了,事情就絕對不可收拾了。」

「閻王,能上陽間把殷狐也帶回來嗎?」有官吏提議。

「然後直接炸掉地府嗎?」閻王爺狠瞪提了爛建議的官吏一眼,「你別小看殷狐啊,他雖然因為慧根不足,沒有修行成仙,但其實也差一點點了,而他轉世為善人兩世,又當了百年陰差,積累下來的功力深厚,身負異能的他要是成魔,必成大災難。」官吏立刻搗嘴,不敢再提。

「閻王,可行之法恐怕只有一項了。」文判道。

「似乎也只有一項了。」閻王爺嘆氣。

閻王爺手放在水鏡上,放大了陰差的畫面。

「喂喂。」他再彈了彈指,陰差恍若大夢初醒的轉過頭來。

閻王爺揮手,「放了那個女孩。」天搖地動。

地牢彷彿受到爆炸般粉碎,磚造的牆出現裂痕,眼看着就要崩塌……「……華……殷華……」鮮血沾染的白晰小手搭上黑色毛髮覆蓋的前足,似呢喃似囈語,喚著心愛男人的名。「殷華……別……」銀黑毛色混雜的狐身一下子縮回人形,他低頭急急確認這虛弱的嗓音是否來自聶湘之口。

黑色的瞳珠閃著幽微生命之光,清淚自眼角滑下。

「殷華……」蒼白的小嘴輕喊的的確是他的名。

殷華沒有任何猶豫與遲疑,他迅速抱起命懸一線的聶湘,飛越出牢房,沖往醫館。

「……你這是氣血不足,只要……」

「救她!」急躁的嗓打斷了縣裏素有「妙手神醫」之稱的老大夫的診治。

老大夫一臉不悅的轉過頭去,卻見滿室驚詫,而一個幾乎是衣不蔽體的男人,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佇立在大門口。

「你這是……你不是殷捕快?」老大夫訝異起身,「這是誰?怎麼好像受了很重的傷?」吐得一身血啊。

「這是我妻子。」殷華直接將人往他身上推,「快救她!」老大夫可沒聽說過殷華何時娶妻了,但救人如救火,他還是指示他將人帶到後方的裏屋診察。

診察過後,老大夫稀疏的眉納悶打結。

「她這癥狀是服了毒藥,莫非她想自殺?」毒藥?殷華詫異。

這獄牢內哪來的毒藥?

是誰想害死她?

老大夫倏忽想起數日前因為不守婦道還狠心販賣了親侄兒女,至今一直不肯承認罪狀的罪婦,不就是眼前的聶湘嗎?

「縣官昏庸愚昧,誣告也相信。」殷華怒道。

「她被放出來了?」莫非真是無罪?

「是被我救出來的。」

「這……」老大夫退縮了,「殷捕快,你這是劫囚,我若救了她,也要被問罪的……」老大夫的衣領忽然被揪。

「不救她,你今日就見閻王。」這、這是威脅要殺他?「殷捕快?!」

「我可以證明她無罪,你快救她,否則我也不怕肩上多擔一條人命!」那狠戾的眸,讓人膽寒。

若他不是可走在陽光之下的人類,老大夫真要以為白日遇見惡鬼了。

「鬼捕殷華」啊,人見膽寒鬼見愁,名不虛傳啊……「我現在馬上救。」老大夫抹去額上豆大的汗珠,吩咐夥計拿水進來,強行灌水催吐胃中殘餘的毒藥,並快速擬了藥單,叫夥計抓藥過來為聶湘解毒。

而在縣衙那,在天搖地動的同時聽到類似爆炸的聲響,眾人一等地不再搖,不約而同奔向大牢,發現關着聶湘的地牢已傾倒,人已不見,獄卒狀似嚇暈了,連旁邊關着的犯人不是嚇昏就是嚇傻了。

「發生什麼事了?」官差搖著昏睡的獄卒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們被下藥了。

「殷華劫囚!」縣太爺氣得鬍鬚顫抖。「他果真被迷了心魂。」

「這下怎麼辦?」一旁的官差詢問。

「當然是要把人抓回來。」眾人面面相覷。

「還不快去?」縣太爺怒吼。

「大人,這是要我們去抓殷華嗎?」官差遲疑的問。

「廢話。」大夥再次面面相覷,心頭想着的都是——誰有那個能耐抓殷華?

別的不說,他行動比他們還要迅速敏捷,武功還要高強,就算十名官差圍攻他一個,也不見得拿得下人。

再說……大夥望着傾倒粉碎的地牢。

平日的殷華,到底隱藏了多少實力啊?

剛才那陣讓人無法站穩的大地震,該不會也是出自他手吧?

「怎麼着,還不行動?!」縣太爺怒瞪。

「是!」身為官差,只能硬著頭皮聽令行事了。

官差們走了,縣太爺卻是膝蓋一軟,整個跪倒在地上了。

「大人?」師爺忙扶起縣太爺。

「你說啊,」縣太爺的唇都是抖著的,「這殷華會不會報復到我頭上來?」

「這……小的也不敢說……」師爺心中也驚驚的啊,真怕大夥都要受到牽連了。

兩人再看了毀損的地牢一眼,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寒顫。

待老大夫將聶湘腹中的毒藥催吐乾淨后,灌入了解毒藥,臀上的傷處包紮好,確定人無大礙,只等醒來后,殷華腕上掛着藥包,將人帶回殷府東廂房。

正在打掃東廂房環境的奶娘女兒如玉一看到他忽然回來,臂彎中還抱着重傷的聶湘,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他將藥包丟給她,命令道:「去煎藥,三碗熬成一碗。」

「是。」如玉拿了藥包出去,但不是直接去廚房,而是到主屋去打小報告了。

主屋這邊,總捕頭殷老爺剛回家,他因殷華劫囚而焦頭爛額,殷夫人聽聞此事哭斷腸,這會兒聽聞殷華竟然已經歸家,連忙奔來東廂房。

「華兒!」殷老爺一入屋看見坐在床緣照顧聶湘的殷華,開口斥責,「你怎麼這麼胡塗?你竟然劫囚,而且還把人帶回家?」這是要讓他差事不保嗎?殷華抬首,一臉陰鷙。

殷老爺心頭陡地一驚,隨後進來的殷夫人也被兒子那狠戾的神色駭住了。

這是他們的兒子,卻也不是他們的兒子。

昔日的殷華固然鬼氣逼人,讓人不敢直視,但他實則是個人淡如菊的孩子,淡泊平和,人畜無害,甚至還拒絕所有的肉食,可現在的他卻像頭兇狠的老虎,護衛着他的摯愛,任誰敢輕易靠近,必遭利爪撕裂。

「是你們在背後策動的嗎?」殷華沉聲問道。

「策動什麼?」殷老爺不解。

「陷害聶湘,想逼死她。」兩人聞言臉色大變。

「我們怎麼可能會想要害死一個人!」殷老爺怒道。

「娘……娘只是要聶湘離開你而已,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要害死她的。」殷夫人焦急的嚷,「你娘可沒有如此泯滅良心。」

「是啊,」殷老爺點頭,卻因為殷華下床來,而忍不住後退了,「聶湘賣了自己的侄兒女,證人都有了,就只差她俯首認罪了。」

「華兒,你別被她朦了,她心思歹毒啊……」殷夫人指著聶湘的手抖啊抖。「她……她用美人計讓你迷亂心智,忘了自己捕快的身分,明知她凌虐侄兒女,還放過她……」

「砰」的一聲,五斗櫃碎了。

大夥驚駭,紛紛逃至屋外。

殷華瘋了呀!

抓緊丈夫衣袖的殷夫人,哭泣不止。

「證人是誰?」殷華雙手抓握上殷老爺的手臂。

「胡……胡大娘。」殷老爺牙齒都打起顫來了。

「胡大娘?」殷華咬牙出聲,「因為聶湘作證丈夫侮辱陳家女兒,害其自殺,丈夫因而入牢的胡大娘?」

「呃……呃呃呃……」殷老爺因為過度恐懼而說不出話來。

「她們之前就有嫌隙,這樣的證人說的話也能做為證詞?」殷華的吼聲讓殷老爺的耳朵好一會兒聾了。「你們說她對我施展美人計,凌虐侄兒女的罪證起緣是我,那怎麼不等我回來再審判,卻急着逼供,還強迫她服了毒藥?」

「毒藥?!」殷老爺與夫人面面相覷,「我們怎麼可能強迫她服毒藥?我好歹是縣衙總捕頭,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害死一個人啊。」殷華瞪着殷老爺,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確定他不是說謊,殷夫人也不是兇手。

那麼,逼迫聶湘服毒,是誰下的毒手?

「……殷華……」屋內,聶湘的嗓音幾難可聞的響起。

沒人聽見,只有殷華聽到了。

他迅速回屋,抓起終於清醒的愛人的手。

「湘兒,你感覺如何?」他心焦的問。

「幫我……找到凡凡跟芃芃……」

「我會的,你放心。」

「一定要……找到他們……」她心中掛意的只有這件事。

「我現在就去找,好不好?你好好歇息,好好養傷,我一定會把他們找回來。」殷華溫柔的輕聲安撫她的焦慮不安。

聶凡……聶芃……想到那兩名活潑開朗的孩子,他的淚亦跟着滴落。

聶湘露出淡淡的微笑,殷華卻是看了心都酸了。

「胡大娘……知道他們的下落……」

「胡大娘?」怎又是胡大娘?

「她告訴我,她看到人販子綁走了他們……」

「胡大娘怎麼可能這麼好心告訴你實話?」她不惜誣告聶湘,怎可能放過她。「我問你,是不是胡大娘逼你服毒?」

「你知道了?」她的殷華果然無所不知,沒有事瞞得了他。

殷華閉着眼,感覺到滿腔憤怒正在發酵。

「我現在就去找胡大娘問清楚。」他將冰冷的小手置放頰邊,痛心的淚水連她的手一塊兒濕透了。「我一定把他們兩人找回來。」

「嗯……謝謝你……」

「你別再說話,」他將手放入被窩內,拉高被子蓋上胸口,「你睡,醒了就能看見凡凡跟芃芃了。」

「嗯。」聶湘閉上眼,一會兒就昏睡過去。

殷華審視她一會兒,確定她睡得安穩,大步行來眾人前方。

「我去找出聶凡跟聶芃的下落,證明她的無辜。」他凌厲的眸掃過雙親,「你們可以保證,我回來之前會好好照顧她吧?」大夥無語。

「可以保證嗎?」怕吵醒休憩的聶湘,殷華壓低了嗓音,威嚇性更是十足。

「可、可以。」殷老爺忙道,「當然可以。」

「如果我回來時,她少了一根寒毛,或誰把她送交官府,我就把殷府化為平地,一人也不留,懂嗎?就算逃跑,我也會追到天涯海角,讓他死無全屍。」他那低沉的嗓讓在場眾人覺得好像是被丟入臘月冰結的湖中,胸口被冰水冰封,完全無法呼吸。

「我會照顧她的。」殷夫人崩潰的喊,「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殷華回身深深端凝屋內的聶湘一眼,提氣躍上屋樑。

沉滯的沉默在眾人之間橫亘。

最後打破沉默的是殷夫人的痛哭失聲。

殷老爺看了妻子一眼,深深嘆了一口長氣。

光宗耀祖的好兒子,註定失去了。

剩下的,是魔。

當殷華突然出現在胡大娘面前,胡大娘雖然心臟嚇得都快要停止跳動了,還是不失鎮定的先發制人。

「殷捕快,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呢。」嘴角因為緊張而抽搐的胡大娘迅速道,「剛聶湘告訴我,她把聶凡聶芃給賣到哪去了,殷捕快,你得快去找人,免得發生不測。」

「他們被賣到哪了?」殷華不動聲色問。

胡大娘雖然覺得殷華過於鎮靜的態度有些不尋常,但腦子一片混亂的她無暇細想,只想快快將人打發走。

「她說人販子朝北方走了,好像下一個目標是要到和平市,你快追蹤過去瞧瞧,孩子是不是真的在那。」

「胡大娘。」他前進一步。

「是。」胡大娘退後兩步。

「湘兒還活着。」

「喔……啊?」胡大娘吃驚瞠目,全身簌簌發起抖來。

對啊,如果聶湘真的死了,殷華不可能這麼冷靜的跟她說話,她怎麼這個時候才想到這一點。

聶湘如果還活着,該不會把她逼她服毒藥的事給抖出來了?

「等我找到那兩個孩子,我會再回來找你的。」殷華冷聲道,「等我回來。」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將恐懼灌入了胡大娘的身子。

「我是……我不……」胡大娘急慌慌的想說些什麼替自己辯解,然而殷華沒有給她機會便轉身走了。

「得……得快走!」胡大娘沖回家整理行李。「得快離開……不然……不然小命會沒有了……」當晚,胡家一家人趁夜從祈本縣舉家搬遷,無人知曉他們一家人去了何處。

五天後,殷華獨自破獲了一個販賣人口組織。

他們行經各縣,看到外型不錯的孩童便趁大人不注意時將人抱走,男的販為變童,女的則當妓女。

當他們經過祈本縣時,看到了聶家兩姊弟,外型精緻秀美的兩人立刻成為人販子的目標。

兩姊弟在私塾下課後,跑到郊外的桑樹處想採桑葚回家加菜,怎知卻是給了人販子一個好機會。

殷華追蹤到時,人販子已到了百裏外。

他趁夜宰了所有人,只留一個活口,跟被擄來的孩童一起交到官府手中。

又一個三日後,他帶着兩姊弟回到了祈本縣,證實聶湘的無辜。

這時的聶湘已能起身了。

殷家人的確如他交代,很好很好的照顧聶湘,不敢有任何差池。

看到痛哭流涕,奔過來緊緊摟着她的侄兒女,聶湘痛哭失聲,與兩姊弟哭成一團。

殷華走過來,將三人納入堅實可靠的懷中,接下來的日子,他一定不會再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

殷華劫囚,是大罪,但他破獲人口販賣組織,怕事的縣太爺直接將功折抵,屁也不敢再放一個。

接着,殷華離開祈本縣兩日。

搬到其他縣城落腳的胡大娘在殷華離開祈本縣的第一個晚上,睡得不安穩的她因為胸口窒悶而清醒。

「我說過我會來找你的。」在朦朧月光下,她瞧見了一隻龐然巨獸踩着她的胸口,清亮的眸,惡狠狠的瞪着她。

她張口想尖叫,布團塞進她的嘴,她登時嚇暈了過去。隔日清晨,因劇痛而醒來的她,發現屁股肉被刨爛,膝蓋被打爛,這輩子只能像個廢人一樣躺在床上。

然後,聶家一家人與殷華從祈本縣消失無蹤。

「奶奶、奶奶!」聶凡跟聶芃提着魚簍子,開心的奔向家門,得意道:「我釣到了很多魚喔。」坐在家門口乘涼的聶嬸看着孫子們,笑開眉眼。

「釣到幾條?」聶嬸問。

「三條!」聶凡一臉驕傲,「姊姊才釣到兩條。」

「人家釣到兩條也很厲害了!」聶兀不悅嘟著嘴。

「凡凡跟芃芃都好棒。」聶嬸握著兩人的手,笑着搖了搖。「咱今晚可以加菜了。」

「對啊對啊!」兩姊弟開心的笑。

一隻大手凌空而來,拿走了兩姊弟手中的魚簍子,走進屋內。

在前廳綉著新衣花樣的聶湘看見夫君歸家,放下手上的針線,微笑望着他。

「釣魚開心嗎?」她問殷華。

「他們兩人很開心。」他微蹙著眉,「我瞧那魚嘴上流着血,我就難過。」聶湘好笑的看着他,覺得這位過去人稱「鬼捕」的殷華,真是個奇葩。

他不吃葷,無法親眼見生物流血,可是手刃壞人卻是刀刀無情。

他帶着兩姊弟回祈本縣的那天,洗也洗不去的濃厚血腥味,即使是平凡如她也聞到了。

她沒問他究竟終結了多少人的性命,她曉得他所作所為全都為了她,他那日劫囚在地牢造成多大的災害,殷家的人都轉述給她聽了,包括他的威脅。

被形容成魔的男人在面對她時,雙眸卻是溫柔得可以滴出水來。

「吳嬸。」殷華喚來正在廚房準備生火煮膳食的僕人,「把這魚拿去料理了。」

「是的,爺。」吳嬸接過,轉身回廚房繼續忙事。

「你在忙什麼?」殷華問。

「我想幫你的新衣綉點花樣,」聶湘回道,「我覺得太素了。」他們離開祈本縣后,到了一個小鎮落腳。

殷華救回兩姊弟時,經過這裏,覺得這裏民風純樸,空氣中沒有太多讓人不舒服的腐朽味,故購置了屋子,請了僕人,等聶湘的傷勢好到可以下床,就舉家遷了過來。

他跟殷家完全斷絕來往,他不承認殷家兩老是他的父母。

「我沒有雙親。」他說這話時,眸中沒有任何的愁怨,好像那兩人當真沒有存在似的。

「你別意氣用事啊。」當時的聶湘還以為他在怪罪殷家兩老,故希望他還是跟雙親和好。

「他們的兒子早就死了,」他淡道,「真的死了。」

「殷華?」

「我是借他的屍身轉世。」因憤怒衝擊而變回真身時,他屬於殷狐的記憶就回來了。

他知道自己是誰,也曉得他為何轉世,這一生,除了聶湘跟聶湘關心的人以外,其他都與他無關。

聶湘直視着他的眸,不確定他是說真還說假。

「我開玩笑的。」他露出一個頑皮的微笑。

「你玩笑開得好像真的!」真的被嚇到了的聶湘輕捶了他肩窩一下。

殷華沒有再多說什麼,兩人後來也不討論這個話題了,他們珍惜現在的平靜生活,更何況聶湘腹中已有寶寶,預估五個月後就會出世。

現在的聶湘除了做點針線活外,所有的家事都讓殷華請的兩名傭僕代勞了,她的小手不再粗糙,甚至逐漸恢復了細緻光滑。

兩姊弟一樣每天去私塾上課,聶凡發誓將來要當個好官,剷除所有罪惡,而嫁給殷華已無望的聶芃決定一定要當上鎮長夫人,故勤快的念書——因為鎮長兒子就在同間私塾上學。

聶嬸經過大夫長期診治調養,人恢復精神了,不會常常發獃或忘了過去的記憶,雖然偶爾想起早逝的兒子媳婦會黯然垂淚,但終是能面對現實了。

而殷華,仍是個捕快。

但這次,他作風改低調了,不再鋒芒畢露,就像個一般人。

他並不想當捕快,可能是在地府時幹了太久的陰差,被閻王爺壓榨過多,所以才會這麼排斥,但在人間,要當個普通人就得有工作,除了捕快,他還真不知自己要幹啥。

有些時候,他會突然失去蹤影,大半天才回來,並帶了一些珠寶飾品,要不憑捕快那點微薄薪餉,哪夠家用,還請僕人呢。

聶湘問東西哪來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聶湘一見便瞭然。

「你這鼻子還真好用,連珠寶都聞得出來。」

「我在後面的山上找到一個山賊埋的寶藏,」他親了親妻子,「這輩子,衣食無虞。」聶湘笑了開來,窩進丈夫的懷中。

「我們出去看夕陽吧。」殷華拿開妻子大腿上的針黹。

「可以去高處看嗎?」聶湘撒嬌問道。

經過殷華的「訓練」,她已經不怕高了。

「當然沒問題。」殷華抱起妻子,從後門出屋,行經過幾家院子,來到鎮上最高的大樹,幾個利索的跳躍,就來到最高處。

遠處的夕陽正好落下,天空艷紫橙紅,迷惑著人們的眼。

「好美。」聶湘輕嘆。

「你更美。」她害羞微笑,望着不知何時臉上的氣色已與正常人無異,唇色紅潤,連體溫都不再冰冷的丈夫。

他臉上的鬼氣是什麼時候褪去的呢?

好像是……他們開始有了夫妻之實之後?

莫非,是陰陽調和卻了他身上的鬼氣?

殷華拉過她的手來合於掌心,兩人親昵的依偎。

夕陽美,有情人,更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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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緣起】

「是你救了我嗎?」一身濕透,狼狽不已的少女渾身略略抖顫的詢問眼前的男子。

正要將頸鋳銬上少女脖子的殷狐手一頓。

通常意外身故的人類,在剛死之際,意識是渾沌的,尚未意識到自己已死是常態,但這麼快就腦子清醒,還能問他話的倒是鮮少。

「感謝您的大恩大德。」少女別腰行了個大禮,便轉身欲離去。

頸銬尚未銬上她的脖,殷狐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腕——「呀!」少女甩手雞貓子喊叫,「呀呀呀呀呀!你的手好冰啊!」她像不小心踩到着火的竹炭,雙腳輪流蹦跳着,「你是死人嗎?不然手怎麼這麼冰呀?」這位姑娘,你也是死人呀。

殷狐默默在心中回道。

他拿起頸鋳,「喀噠」一聲,圈住細細的頸項。

少女低頭看着連結頸銬的鐵鏈,再看着鐵鏈另一端的他。

「這是什麼?」少女拉起鐵鏈問道。

「白悅,你陽壽已盡,隨我回地府。」

「啥?」白悅滿臉不解,「什麼陽壽?什麼地府?」

「你已經死了。」他乾脆說大白話。

「啥?」圓圓的雙眸吃驚瞪得老大,「我死了?」

「對。」殷狐轉身,不料一雙小手硬是將他轉回來。

「我已經死了?」

「對。」她腦子有問題嗎?聽不懂人……鬼話?

「那我妹呢?」

「你妹?」她妹怎了?

「我妹是不是也死了?」肩上的五指將他掐得更緊,「我妹……我妹她差點……差點被我爹給毀掉清白,我為了救我妹……把爹殺了,妹妹認為是她害我弒父,竟然要跳井自殺,我為了阻止她,結果……不小心摔了下去——」她一頓,「我真的死了喔!」她像是這個時候才忽然明白自己是真的死了的結果。

殷狐點點頭。

他對死者的故事沒什麼興趣。

每日死亡的人數這麼多,他不過是個陰差,職責就是將死掉的靈魂帶回地府受審,每個人的故事他都要聽一遍,這活兒是還要不要干?

見殷狐面無表情,似乎聽不太懂她說的話似的,白悅急得要跳腳了。

「所以,我妹呢?她有沒有一起摔下來?她會不會也跟着我死了呀?」

「我不知道。」他負責拘提的靈魂叫白悅,至於她妹妹可能叫白什麼碗糕的,跟他無關。

「那你跟我去看看好不好?我要確定我妹是不是還活着。」

「死了又怎樣?」他冷聲淡道。

「我妹很膽小的,就算死了我也要陪着她,才不會被你嚇到!」

「……」她這人說話有失公允喔,他又不是什麼青面獠牙的可怕長相,且某一世為狐狸的他,外表更優於人類,她竟然說她妹妹會被他嚇到?

請問她剛才是有被他嚇到嗎?

「我不是說你長得不好看的意思。」怕他誤會,白悅忙解釋。

你現在才想解釋太晚了。

殷狐轉身便走。

「呀……哎呀呀……」脖子被縛的白悅被拉得踉踉蹌蹌,「這位公子啊,你雖然長得挺好看的,但總是個鬼呀,我妹從小就怕鬼,晚上我一定要陪她睡的。」

「就算你妹死了抓她的也不是我。」

「不管怎樣,你就讓我去確定一下嘛!我妹才十三歲啊,你就行行好,萬一她死了,我還可以牽着手陪她一起走,萬一她還活着,我要告訴她這殺父的罪名姊姊一肩擔下了,叫她別放在心上,好好過日子啊。」

「七日後你還可以回來看她。」頭七那一天,鬼魂都會回到陽間見家人。

「萬一她在這七日內死了呢?你要負責嗎?」關他什麼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白悅死命想勸動看起來十分薄情的他。

「你就算到她面前,她也瞧不見的。」

「鬼魂不是可以現身的嗎?」民間故事都這麼說的呀。

「不是每個鬼都有這樣的能力。」

「喔,是不是要變成厲鬼才行?」他倏地轉過身來,「你打算變厲鬼?」那他得使出強硬手段了。

「喔,不不不不不,」她連忙搖手澄清,「變厲鬼我妹就算活着也要被我嚇死了,更何況,」她拉拉自個兒的衣服,「你沒預告一聲我今日會死,我沒換紅衣啊。」不是要穿紅衣才能變厲鬼?

「……」這意思是說是他的錯?

「大哥啊!」誰是你大哥!

白悅直接跪下抱上他的腿,「求求你呀,確定一下嘛,不確定我心不安呀,你怎麼忍心讓我帶着遺憾回地府呢?你要罰我上刀山下油鍋都沒關係,只要讓我確定一下我妹妹現在的狀況就好,求求你了。」他毫不理睬,舉步上前。

「爺呀!」她死命抱着他。

他怎麼會提了一個麻煩鬼?

「壯士呀!」別煩他了,沒門的!

「你不讓我去,我不會放手的!」她死死的抱着他小腿,堅決不放開。

該死的,她不會打算這樣一路讓他拖回地府吧?

「只確定一下!」他妥協了。

「好!」白悅立馬跳起,抹掉滿臉淚,朝他又是一個深深大禮。

他們很快的就找到了妹妹,她正被鄰居關照着、勸解著,哭得像個淚人兒,前方,就擺着她跟父親的屍體。

過一會兒,她看到一個少年進來了。

那是他們的青梅竹馬,她很喜歡他,但她也知道妹妹喜歡他。

少年一過去,妹妹就抱着他嚎啕大哭了,少年低聲哄慰,白悅注意到少年的唇抵上妹妹的頭頂心。

她心口一緊,隨之釋然。

「大哥,成了鬼還有心嗎?」他轉頭瞧著發出奇怪問題的白悅。

「沒事,」她笑了笑,「我們走吧。」殷狐看了少年一眼,再瞧她一臉落寞,當下瞭然。

拘提到地府的白悅因為弒父大罪,本應處以一百零八晝夜尖錐刺身加上輪迴七世不得好死的極刑,但閻王爺念在她算情有可原,故免去了尖錐刺身,僅判輪迴七世不得好死。

於是,白悅跟着一群等待投胎的魂魄排隊來到孟婆所掌管的驅忘台,準備喝下孟婆湯,投胎轉世。

她忽然看到一個熟人。

「大哥啊!」她朝他揮手,但他沒回頭,「公子啊,壯士啊,爺啊……那個耳朵尖尖的美男子啊,回頭看看我這裏啊!」殷狐本想聽而不聞的,怎知她都挑明耳朵尖尖,任何有長眼的都曉得她在喊誰。

他迫於無奈只得走上前去。

「我今天要去投胎轉世了。」白悅道。

關他什麼事。

「閻王爺罰我七世不得好死。」殷狐聞言,臉色微乎其微的起了變化。

「我罰完七世之後,就可以擁有新人生了。」他看着白悅那不算太強健的魂魄。

不得好死的靈魂通常都受了太多苦難,每一次從肉體脫身,都會增加苦難的傷處,有的撐不過的,七世處罰后,因為魂體太破碎,魂飛魄散都有可能。

她,撐得了這麼久的時間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她悄聲附耳,「謝謝你讓我沒有遺憾。」她朝他綻露充滿謝意的甜美微笑,沒有怨恨,沒有不滿,只有感謝。

「你不怨嗎?」殷狐也不曉得他幹啥這樣問她,關他什麼事啊,但他就是想問,「你爹……畢竟你不是存心。」

「所以閻王爺有幫我減輕刑罰了,閻王爺真是好人。」才不是呢,七世不得好死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刑罰呀。

「輪到我了!」她朝他揮揮手,「我死了記得來提我的魂喔。」他目送着她飮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直到身影不見才毅然轉身。

關他什麼事啊。

「這位公子爺啊,您長得可真俊俏啊!」塗着紅色蔻丹的纖指輕佻的滑過殷狐的下頷。

「……」這女人這輩子竟然當了勾欄院的鴇子了?

「是不是每個鬼差都是這般俊美?」藕臂勾上他的頸,媚眼勾魂。「真讓姊姊我心動啊!」說着,趁其不備,偷香。

殷狐那百年不變的寒冰臉可起變化了。

這女人……這女人偷親他?!

殷狐惱怒的念著一千零一句台詞,「何燕,你陽壽已盡,隨我回地府。」

「我當然知道我陽壽已盡啊,不然我現在的模樣哪有你這般俊俏的客人。」她輕嘆一口氣,「殘花敗柳了,還得了一種全身長疹子的怪病,腦子都不好使了。」等她回到地府,靈魂的記憶恢復,就會曉得為何這一世充滿苦痛了。

「走吧。」他拉起鐵鏈。

「等等,」何燕抓住他的手,「可以先讓我去見個人嗎?」又來?!

這是她第三世輪迴了,前兩世也都跟白悅那一世一樣,拘提時一定會央求他讓她去見個人了卻遺憾。

不管轉世后的性子如何不同,存在於靈魂的基礎個性卻是不變的。

「我有個女兒,」她悲戚的笑了笑,「我十七歲那年,我丈夫為了娶新妾沒錢,把我賣了,我接待客人時,懷孕了,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了,我一直無緣見她一面,你可以讓我去見見她嗎?」

「不行。」他決斷的說。

「爺,求求你。」

「不行!」

「妾身給你跪下了!」她直接雙腳跪地,然後,抱上他大腿。

「……」每一次的劇碼都一樣是哪招?

「求求您了!」她死命的抱着他的小腿……不對!她這次是抱上大腿了,那隻不安分的手在幹嘛?

他一腳把她踢開。

該死的傢伙,敢輕薄他!

他覺得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讓他更是不悅。

「爺,求求您……」因為脖子上銬了頸銬,何燕並未被踢遠,很快的就又爬回來抱大腿。

「你女兒,」他真是氣惱每次都妥協的自己,「在哪?」

「東城門外一對姓陳的夫婦收養了她。」她興奮拉起他的手,「差爺,咱們走吧。」

「別碰我!」他甩開她的手。

「莫非,差爺是處子?」否則幹啥牽個手就反應這麼大?

「……」他若是現在就讓她的魂體魂飛魄散,閻王爺會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爺啊,你若早點來提我,妾身說不定還可以讓你一陣舒爽。」現在,渾身都爛了。

他不喜歡她說出這麼輕賤的話來,非常非常討厭。

「走不走?」

「當然走啰。」她笑着跟在他的身後。

不意一個回頭,卻見她竟是默默淌淚,他當下愕然了。

察覺他訝異的視線,她也不遮掩,坦然笑道:「終於可以看到女兒了,真是開心,這下,我沒有遺憾了。」每一世,她都是這麼說。

一個小小的願望就可以滿足的她,背後,有多少心酸淚。

你知道自己是背負了怎樣的罪業,才承受了百般折磨嗎?

他不覺用力握拳了。

這七世不得好死的懲罰,未免太過。

第一次,他質疑了閻王爺判的刑罰。

醒忘台前,是他先瞧見了她。

不管她轉世幾次,他在心裏還是都叫她一開始的名字。

這是她最後一次轉世了,她飽受傷害的魂體蒼白似白霧,幾乎可說只是個煙霧聚攏的人形而已。

也許,她撐不過這一世。

這樣想着,他的胸口驀地像被自個兒右臂上的鐵鏈給束縛住了,難以呼吸。

有沒有辦法可以幫助她撐過這一世?

就在他絞盡腦汁發愁時,白悅瞧見他了。

「唷喝!大哥,壯士、爺……」她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那虛弱的靈魂,揚高着手朝他高喊,「那位耳朵尖尖的美男子,不要假裝沒聽到。」

「……」這傢伙每次喊他「美男子」都似乎含有嘲諷的意味,好像他是百八年前的仇還深深記着的小氣鬼。

他決定把剛才對她的悲憫之心全數收起!

他微帶不悅上前。

「大哥,我跟你說,這是我最後一世不得好死了,等度過這一世,我就海闊天空了。」你度得過嗎?

他望着越靠近,越驚愕魂體淡薄的她。

「問你啊,大哥,如果我受懲完畢,不想再去投胎,可以嗎?」

「不行。」這無法由她。

「若想留在地府呢?」

「不行。」話說——「你想留在地府幹啥?」

「我是想說有沒有可能也跟你一樣謀個差事啊?」

「不是任何一個魂體都可以留在地府當差的。」

「喔。」她很是沮喪的垂下頭來,「那……那如果家眷呢?」

「家眷?」她十指打結在一塊兒,羞人答答的眸瞥向他。

他一愣。

「你別說,」她連忙抬手要他別開口,「等我回來再說。」

「你……」

「別說別說,」她央求,「讓我有個希望……啊,輪到我了,大哥再見,我壽盡那日記得過來拘提我。」她快步走向孟婆接過孟婆湯,非常乾脆的一飲而盡。

抹掉嘴角殘渣,她回頭朝他嫣然一笑。

「等我回來!」她用力揮了下手,方才過了奈何橋。

回來。

回得來嗎?

他楞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覺得那靈魂像縷輕煙般消失了。

「白悅!」他驚恐上前,「白悅!」眾魂體納悶的回頭望着面露恐懼之色的他。

「殷狐?」孟婆的嗓音將他喚醒。

不,她回不來了!

他清楚的知道,她這一世命盡時,也是魂飛魄散時。

「不能……」他握緊雙拳,十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能死……你絕不能死!」他抬首就要衝過奈何橋。

「殷狐。」有人將他拉回來。

他惱怒的回頭瞪着拉他的人。

那是地府的文判之一。

瞧見他的憤怒之色,文判面露訝異。

殷狐,不是清心寡欲,人淡如菊的嗎?

「什麼事?」別檔着他!

「你要不要加入『地府員工自救會』?」他早就在旁邊觀察許久了。

「哈?」

「去陽間守着她。」文判嘴角微微的微微的露出一絲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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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緣起】

「是你救了我嗎?」一身濕透,狼狽不已的少女渾身略略抖顫的詢問眼前的男子。

正要將頸鋳銬上少女脖子的殷狐手一頓。

通常意外身故的人類,在剛死之際,意識是渾沌的,尚未意識到自己已死是常態,但這麼快就腦子清醒,還能問他話的倒是鮮少。

「感謝您的大恩大德。」少女別腰行了個大禮,便轉身欲離去。

頸銬尚未銬上她的脖,殷狐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腕——「呀!」少女甩手雞貓子喊叫,「呀呀呀呀呀!你的手好冰啊!」她像不小心踩到着火的竹炭,雙腳輪流蹦跳着,「你是死人嗎?不然手怎麼這麼冰呀?」這位姑娘,你也是死人呀。

殷狐默默在心中回道。

他拿起頸鋳,「喀噠」一聲,圈住細細的頸項。

少女低頭看着連結頸銬的鐵鏈,再看着鐵鏈另一端的他。

「這是什麼?」少女拉起鐵鏈問道。

「白悅,你陽壽已盡,隨我回地府。」

「啥?」白悅滿臉不解,「什麼陽壽?什麼地府?」

「你已經死了。」他乾脆說大白話。

「啥?」圓圓的雙眸吃驚瞪得老大,「我死了?」

「對。」殷狐轉身,不料一雙小手硬是將他轉回來。

「我已經死了?」

「對。」她腦子有問題嗎?聽不懂人……鬼話?

「那我妹呢?」

「你妹?」她妹怎了?

「我妹是不是也死了?」肩上的五指將他掐得更緊,「我妹……我妹她差點……差點被我爹給毀掉清白,我為了救我妹……把爹殺了,妹妹認為是她害我弒父,竟然要跳井自殺,我為了阻止她,結果……不小心摔了下去——」她一頓,「我真的死了喔!」她像是這個時候才忽然明白自己是真的死了的結果。

殷狐點點頭。

他對死者的故事沒什麼興趣。

每日死亡的人數這麼多,他不過是個陰差,職責就是將死掉的靈魂帶回地府受審,每個人的故事他都要聽一遍,這活兒是還要不要干?

見殷狐面無表情,似乎聽不太懂她說的話似的,白悅急得要跳腳了。

「所以,我妹呢?她有沒有一起摔下來?她會不會也跟着我死了呀?」

「我不知道。」他負責拘提的靈魂叫白悅,至於她妹妹可能叫白什麼碗糕的,跟他無關。

「那你跟我去看看好不好?我要確定我妹是不是還活着。」

「死了又怎樣?」他冷聲淡道。

「我妹很膽小的,就算死了我也要陪着她,才不會被你嚇到!」

「……」她這人說話有失公允喔,他又不是什麼青面獠牙的可怕長相,且某一世為狐狸的他,外表更優於人類,她竟然說她妹妹會被他嚇到?

請問她剛才是有被他嚇到嗎?

「我不是說你長得不好看的意思。」怕他誤會,白悅忙解釋。

你現在才想解釋太晚了。

殷狐轉身便走。

「呀……哎呀呀……」脖子被縛的白悅被拉得踉踉蹌蹌,「這位公子啊,你雖然長得挺好看的,但總是個鬼呀,我妹從小就怕鬼,晚上我一定要陪她睡的。」

「就算你妹死了抓她的也不是我。」

「不管怎樣,你就讓我去確定一下嘛!我妹才十三歲啊,你就行行好,萬一她死了,我還可以牽着手陪她一起走,萬一她還活着,我要告訴她這殺父的罪名姊姊一肩擔下了,叫她別放在心上,好好過日子啊。」

「七日後你還可以回來看她。」頭七那一天,鬼魂都會回到陽間見家人。

「萬一她在這七日內死了呢?你要負責嗎?」關他什麼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白悅死命想勸動看起來十分薄情的他。

「你就算到她面前,她也瞧不見的。」

「鬼魂不是可以現身的嗎?」民間故事都這麼說的呀。

「不是每個鬼都有這樣的能力。」

「喔,是不是要變成厲鬼才行?」他倏地轉過身來,「你打算變厲鬼?」那他得使出強硬手段了。

「喔,不不不不不,」她連忙搖手澄清,「變厲鬼我妹就算活着也要被我嚇死了,更何況,」她拉拉自個兒的衣服,「你沒預告一聲我今日會死,我沒換紅衣啊。」不是要穿紅衣才能變厲鬼?

「……」這意思是說是他的錯?

「大哥啊!」誰是你大哥!

白悅直接跪下抱上他的腿,「求求你呀,確定一下嘛,不確定我心不安呀,你怎麼忍心讓我帶着遺憾回地府呢?你要罰我上刀山下油鍋都沒關係,只要讓我確定一下我妹妹現在的狀況就好,求求你了。」他毫不理睬,舉步上前。

「爺呀!」她死命抱着他。

他怎麼會提了一個麻煩鬼?

「壯士呀!」別煩他了,沒門的!

「你不讓我去,我不會放手的!」她死死的抱着他小腿,堅決不放開。

該死的,她不會打算這樣一路讓他拖回地府吧?

「只確定一下!」他妥協了。

「好!」白悅立馬跳起,抹掉滿臉淚,朝他又是一個深深大禮。

他們很快的就找到了妹妹,她正被鄰居關照着、勸解著,哭得像個淚人兒,前方,就擺着她跟父親的屍體。

過一會兒,她看到一個少年進來了。

那是他們的青梅竹馬,她很喜歡他,但她也知道妹妹喜歡他。

少年一過去,妹妹就抱着他嚎啕大哭了,少年低聲哄慰,白悅注意到少年的唇抵上妹妹的頭頂心。

她心口一緊,隨之釋然。

「大哥,成了鬼還有心嗎?」他轉頭瞧著發出奇怪問題的白悅。

「沒事,」她笑了笑,「我們走吧。」殷狐看了少年一眼,再瞧她一臉落寞,當下瞭然。

拘提到地府的白悅因為弒父大罪,本應處以一百零八晝夜尖錐刺身加上輪迴七世不得好死的極刑,但閻王爺念在她算情有可原,故免去了尖錐刺身,僅判輪迴七世不得好死。

於是,白悅跟着一群等待投胎的魂魄排隊來到孟婆所掌管的驅忘台,準備喝下孟婆湯,投胎轉世。

她忽然看到一個熟人。

「大哥啊!」她朝他揮手,但他沒回頭,「公子啊,壯士啊,爺啊……那個耳朵尖尖的美男子啊,回頭看看我這裏啊!」殷狐本想聽而不聞的,怎知她都挑明耳朵尖尖,任何有長眼的都曉得她在喊誰。

他迫於無奈只得走上前去。

「我今天要去投胎轉世了。」白悅道。

關他什麼事。

「閻王爺罰我七世不得好死。」殷狐聞言,臉色微乎其微的起了變化。

「我罰完七世之後,就可以擁有新人生了。」他看着白悅那不算太強健的魂魄。

不得好死的靈魂通常都受了太多苦難,每一次從肉體脫身,都會增加苦難的傷處,有的撐不過的,七世處罰后,因為魂體太破碎,魂飛魄散都有可能。

她,撐得了這麼久的時間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她悄聲附耳,「謝謝你讓我沒有遺憾。」她朝他綻露充滿謝意的甜美微笑,沒有怨恨,沒有不滿,只有感謝。

「你不怨嗎?」殷狐也不曉得他幹啥這樣問她,關他什麼事啊,但他就是想問,「你爹……畢竟你不是存心。」

「所以閻王爺有幫我減輕刑罰了,閻王爺真是好人。」才不是呢,七世不得好死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刑罰呀。

「輪到我了!」她朝他揮揮手,「我死了記得來提我的魂喔。」他目送着她飮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直到身影不見才毅然轉身。

關他什麼事啊。

「這位公子爺啊,您長得可真俊俏啊!」塗着紅色蔻丹的纖指輕佻的滑過殷狐的下頷。

「……」這女人這輩子竟然當了勾欄院的鴇子了?

「是不是每個鬼差都是這般俊美?」藕臂勾上他的頸,媚眼勾魂。「真讓姊姊我心動啊!」說着,趁其不備,偷香。

殷狐那百年不變的寒冰臉可起變化了。

這女人……這女人偷親他?!

殷狐惱怒的念著一千零一句台詞,「何燕,你陽壽已盡,隨我回地府。」

「我當然知道我陽壽已盡啊,不然我現在的模樣哪有你這般俊俏的客人。」她輕嘆一口氣,「殘花敗柳了,還得了一種全身長疹子的怪病,腦子都不好使了。」等她回到地府,靈魂的記憶恢復,就會曉得為何這一世充滿苦痛了。

「走吧。」他拉起鐵鏈。

「等等,」何燕抓住他的手,「可以先讓我去見個人嗎?」又來?!

這是她第三世輪迴了,前兩世也都跟白悅那一世一樣,拘提時一定會央求他讓她去見個人了卻遺憾。

不管轉世后的性子如何不同,存在於靈魂的基礎個性卻是不變的。

「我有個女兒,」她悲戚的笑了笑,「我十七歲那年,我丈夫為了娶新妾沒錢,把我賣了,我接待客人時,懷孕了,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了,我一直無緣見她一面,你可以讓我去見見她嗎?」

「不行。」他決斷的說。

「爺,求求你。」

「不行!」

「妾身給你跪下了!」她直接雙腳跪地,然後,抱上他大腿。

「……」每一次的劇碼都一樣是哪招?

「求求您了!」她死命的抱着他的小腿……不對!她這次是抱上大腿了,那隻不安分的手在幹嘛?

他一腳把她踢開。

該死的傢伙,敢輕薄他!

他覺得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讓他更是不悅。

「爺,求求您……」因為脖子上銬了頸銬,何燕並未被踢遠,很快的就又爬回來抱大腿。

「你女兒,」他真是氣惱每次都妥協的自己,「在哪?」

「東城門外一對姓陳的夫婦收養了她。」她興奮拉起他的手,「差爺,咱們走吧。」

「別碰我!」他甩開她的手。

「莫非,差爺是處子?」否則幹啥牽個手就反應這麼大?

「……」他若是現在就讓她的魂體魂飛魄散,閻王爺會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爺啊,你若早點來提我,妾身說不定還可以讓你一陣舒爽。」現在,渾身都爛了。

他不喜歡她說出這麼輕賤的話來,非常非常討厭。

「走不走?」

「當然走啰。」她笑着跟在他的身後。

不意一個回頭,卻見她竟是默默淌淚,他當下愕然了。

察覺他訝異的視線,她也不遮掩,坦然笑道:「終於可以看到女兒了,真是開心,這下,我沒有遺憾了。」每一世,她都是這麼說。

一個小小的願望就可以滿足的她,背後,有多少心酸淚。

你知道自己是背負了怎樣的罪業,才承受了百般折磨嗎?

他不覺用力握拳了。

這七世不得好死的懲罰,未免太過。

第一次,他質疑了閻王爺判的刑罰。

醒忘台前,是他先瞧見了她。

不管她轉世幾次,他在心裏還是都叫她一開始的名字。

這是她最後一次轉世了,她飽受傷害的魂體蒼白似白霧,幾乎可說只是個煙霧聚攏的人形而已。

也許,她撐不過這一世。

這樣想着,他的胸口驀地像被自個兒右臂上的鐵鏈給束縛住了,難以呼吸。

有沒有辦法可以幫助她撐過這一世?

就在他絞盡腦汁發愁時,白悅瞧見他了。

「唷喝!大哥,壯士、爺……」她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那虛弱的靈魂,揚高着手朝他高喊,「那位耳朵尖尖的美男子,不要假裝沒聽到。」

「……」這傢伙每次喊他「美男子」都似乎含有嘲諷的意味,好像他是百八年前的仇還深深記着的小氣鬼。

他決定把剛才對她的悲憫之心全數收起!

他微帶不悅上前。

「大哥,我跟你說,這是我最後一世不得好死了,等度過這一世,我就海闊天空了。」你度得過嗎?

他望着越靠近,越驚愕魂體淡薄的她。

「問你啊,大哥,如果我受懲完畢,不想再去投胎,可以嗎?」

「不行。」這無法由她。

「若想留在地府呢?」

「不行。」話說——「你想留在地府幹啥?」

「我是想說有沒有可能也跟你一樣謀個差事啊?」

「不是任何一個魂體都可以留在地府當差的。」

「喔。」她很是沮喪的垂下頭來,「那……那如果家眷呢?」

「家眷?」她十指打結在一塊兒,羞人答答的眸瞥向他。

他一愣。

「你別說,」她連忙抬手要他別開口,「等我回來再說。」

「你……」

「別說別說,」她央求,「讓我有個希望……啊,輪到我了,大哥再見,我壽盡那日記得過來拘提我。」她快步走向孟婆接過孟婆湯,非常乾脆的一飲而盡。

抹掉嘴角殘渣,她回頭朝他嫣然一笑。

「等我回來!」她用力揮了下手,方才過了奈何橋。

回來。

回得來嗎?

他楞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覺得那靈魂像縷輕煙般消失了。

「白悅!」他驚恐上前,「白悅!」眾魂體納悶的回頭望着面露恐懼之色的他。

「殷狐?」孟婆的嗓音將他喚醒。

不,她回不來了!

他清楚的知道,她這一世命盡時,也是魂飛魄散時。

「不能……」他握緊雙拳,十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能死……你絕不能死!」他抬首就要衝過奈何橋。

「殷狐。」有人將他拉回來。

他惱怒的回頭瞪着拉他的人。

那是地府的文判之一。

瞧見他的憤怒之色,文判面露訝異。

殷狐,不是清心寡欲,人淡如菊的嗎?

「什麼事?」別檔着他!

「你要不要加入『地府員工自救會』?」他早就在旁邊觀察許久了。

「哈?」

「去陽間守着她。」文判嘴角微微的微微的露出一絲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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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0 00:12:19 |只看該作者
【最終審判——陰差篇】

公堂上,閻王爺扳着手指,瞪着堂下雙膝跪地的殷狐,充滿威脅性的哼哼出聲。

總算壽盡回來了喔?

擅自逃班到陽間去也就算了,還給他來個「成魔」一招,驚得他不得不延長了聶湘的壽命,而且怕她比殷狐早死,又要來個天地變色一次,乾乾脆脆,就讓兩人同日同時死亡,陰差到陽間拘魂時,還手牽着手回地府,真是要氣死閻王老子了!

沒關係,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在他這個閻王老子一定要重懲殷狐一番,首先先推出去浸一下油鍋,解解氣。

「來人!」閻王爺下令,「把殷狐給拖去下油鍋,油溫給本王調到兩百一十度……」

「慢著!」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大喝。

「誰敢在閻王面前喊慢著?」閻王爺怒瞪。

這時,一名著黑色西裝,打着同色領帶,留着九分油頭的男人步履輕佻,一派目中無人的走進來。

公堂兩旁並列的差役一見來者,交頭接耳。

「那個不是日本大大有名的只要有錢一定打贏官司的古〇門嗎?」那個油頭就是註冊商標啊!

「但是古〇門不是陽壽未盡?而且我聽說還會有第三部耶。」陽間的人可是無法到地府的呀。

「那痞子律師還要拍第三部?」差役瞠目。

「對啊,雖然第二部的winwin雙贏理想法庭……」差役在額旁彎了彎兩手食指與中指,作出代表「「」」的動作,「讓人很不耐煩,但是評價還是不錯的。」

「所以這個人到底是……」

「肅靜!」閻王爺怒拍驚堂木。

討論得正熱絡的差役連忙閉嘴。

「堂下何人?」閻王爺瞪着不經報備,就敢闖入地府的不明人士。

「啟稟閻王爺,在下,」來者手指順着他的九分頭繞行,「律師,古、沒、門。」

「啊?」眾人張大嘴,驚詫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在下是接受『地府員工自救會』的委託,為被告殷狐伸冤。」古沒門站的姿勢是一個器宇軒昂,根本沒想到在閻王爺面前該雙膝跪地。

「冤?什麼冤?」閻王爺氣得美髯打結,「這群什麼自救會會員趁著鬼節放假,偷偷跑到陽間去投胎,嚴重違反地府法律,還敢說有冤?」還請律師來辯護?這可是陰間地府,不是什麼陽間法庭啊!

「閻王大人!」古沒門目光一閃,走上前來,「請問您是否欺壓荼毒地府員工,上班打卡制、下班責任制,加班沒補休、而且沒費用、連誤餐費都沒有,還得二十四小時待命,隨時上陽間拘提陰魂,壓榨員工,讓他們身心疲憊、得憂鬱症,就連地府鬼魂都活得比他們有希望,有木有?」

「有……」有木有是什麼鬼玩意兒?

「您承認有了?」古沒門嘴角奸詐翹起。

我是要問那個「有木有」是啥鬼……「據可靠證人得知,去年殷狐的工作紀錄顯示,他日日工作二十四小時,幾乎不曾休息,隨傳隨到,百年來日日如此,有木有?」

「喂,那個有……」

「您還是承認有了?」古沒門得意目光閃動。

「我根本聽不懂什麼叫『有木有』!」閻王大人怒摔驚堂木。

「大人息怒。」文判連忙撿回驚堂木,悄聲附耳道,「那個『有木有』就是『有沒有』的意思。」

「啥?混帳東西,敢陰我!」他是陰間最大的閻王大人,竟然被「陰」了?而且這傢伙講話速度那麼快,他從頭到尾幾乎就只聽清楚「有木有」三個字,是要叫他怎麼回答?

「各位地府員工,」古沒門忽然轉向兩旁排列的差役,「你們真能忍受這樣的工作環境嗎?」大夥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不敢回話。

「古沒門,本王現在在審的是殷狐,你問其他差役幹啥?」現在是想轉移話題中心嗎?

古沒門未理會閻王大人,繼續對着差役問道:「據我所知,閻王大人每年孟秋鬼節一定出門環遊世界,還任意附身在陽間任何一個有錢有勢的大人物身上,吃喝玩樂享用不盡,舉例來說,三年前是知名奢侈品集PVMH的董事長貝爾那,前年是蘇丹國王,去年是億萬富翁排行榜第一名的墨西哥電信大亨卡洛斯。當閻王大人抱着美女,喝着美酒的時候,請問你們在做啥?」古沒門一個箭步衝上文判面前,「窩在不見天日的地府,還是在陽間用少少的冥紙裝出來的錢喝便宜的紅酒,看着街上的美麗女子卻是只能遠觀不能褻玩?」

「我可沒有規定他們不能上陽間吃喝玩樂喔!」閻王爺喊冤,「鬼節是他們自由玩樂節日,只要不做壞,怎樣都可以的。」

「真是自由的玩樂節日嗎?」古沒門望向眾人,「七月就不會死人嗎?

七月鬼魂上了陽間,萬一有鬼亂來,你們不需要處理嗎?要不要隨時隨地oncall?是不是真的能蹺著雙腿、曬著太陽,完全放鬆躺在海邊看比基尼女郎?

「不能嘛!」古沒門誇張的嚷,「但是這個時候閻王大人在哪?在環遊世界喝酒把妹啊!」古沒門一臉沉痛的哀嘆,「你們真的放假了嗎?沒有嘛!你們真的自由了嗎?沒有嘛!你們說說,鬼是不是過得比你們還要有希望,至少他們還可上人間投胎轉世,你們卻啥都不能做。」

「這個人哪來的?我在審殷狐,誰叫他來搗亂的?」混帳東西,差役們都被他一張唬爛不用錢的生花妙嘴說得心生動搖了,「文判!」閻王喊了半天,身旁的文判毫無動靜,「文判?」他納悶轉過頭去,驚見文判竟然在掉淚了。

「嗚嗚……我好像真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沒有真正休過假啊,我已經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不知道將女人摟在懷裏的感覺了!」那溫暖的觸感,柔軟的身軀,騷動人心的撒嬌……啊啊啊……好懷念啊……連文判也被說動了?!

「……」閻王大人傻了。

「閻王大人,」古沒門朝閻王爺挑了挑眉,「請問,您今年是不是打算附身到韓星金秀賢身上,跟您喜歡的女星全智賢一起合演『來自星星的你』,大談愛情戲碼?」

「……」閻王大人震驚莫名。

他今年的計劃怎麼會泄漏出去了?

他的小賢賢啊,他的最愛啊,雖然她已經嫁為人婦,但還是秀色可餐,高佻美麗得讓人心悸,而且還多添了成熟美。

他多想跟她來一場戀愛啊……附身到她丈夫身上比較危險一點,畢竟朝夕相處的,若有不對很容易被發覺,跟她在戲里談戀愛最是安全,而且那個男主角在韓國頗受歡迎,迷哥迷姊一大堆。

閻王以往都是附身在有錢,但年紀一大把的老男人身上,這次啊,他可要圓個年輕偶像的夢啊!

該死該死的,到底是誰泄漏了口風了?

他瞪向一旁文判。

「大人,」文判還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可以去附身在李敏鎬身上嗎?他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了。」

「混帳!」閻王爺氣怒大罵,再次摔了驚堂木。

這次沒人幫他撿了。

「既然閻王大人罔顧員工福利,又怎能怪自救會趁著您去把妹享樂、喝着紅酒,左擁右抱,搭著郵輪,上演鐵達尼號時,跑上陽間,投胎轉世,就只為了成全一場愛戀呢!」古沒門連停下換口氣都沒有,在場眾人無不欽佩動容。

「對啊對啊,閻王大人自己吃好喝好住好,他們也不過是去陽間轉世了一次,有必要上刀山下油鍋嗎?」有差役轉為同情自救會的會員了。

「明明是閻王大人自己太小氣,卻怪我們惹他生氣!」說者很是不滿的哼了聲。

「太不公平了!」義憤填膺啊!

「就是啊,真不公——」抗議聲浪一波波洶湧傳來,閻王大人快頂不住了。

「我是在審殷狐,你牽拖到我身上來幹啥?」閻王手在桌上抓了抓,卻找一個到驚堂木,詫異細看,這才想起驚堂木剛被他摔到堂下去了。

「殷狐,」古沒門蹲來始終沉默跪在地上的殷狐身邊,自來熟的手攬着他的肩,「你說說,為啥你要冒着被懲處的危險,硬是要上陽間一趟?」

「我要守護一個人。」殷狐輕聲道。

「那個人,是不是因為父親想強暴她的妹妹,為保妹妹清白,不慎殺了父親,因而受到重懲的可憐小姑娘?」殷狐點點頭。

「各位啊!」古沒門起身,硬是擠了一滴淚才對眾人喊道,「你們說說,女子最重視的是不是頁潔?雖然說百善孝為先,但也不是老爹想上就給他上,然後隔天再自殺便好!小姑娘只是為了護衛妹妹的貞潔,何錯之有?要不然叫歷代皇帝都把頁節牌坊收起來啦!可是這位大人!」古沒門手嚴厲指向閻王爺,「卻不管背後原由,硬是照着陰間律法,判了重罪,把小姑娘翻過來又翻過去折磨了一遍又一遍,殷狐看不過眼才決定上陽間守護人家,你們說,他何錯之有?」

「沒有!」大夥異口同聲,比「威武」還要充滿魄力。

「你、你你你你你……」閻王大人氣到話都說不出了。

「大人,請放過殷狐!」一名差役大膽開口,眾人立刻跟進。

「大人,殷狐是情有可原的,不應該懲罰他。」

「對啊,如果這樣就要懲罰殷狐,那大人自己跑上陽間任意找個有錢人附身,吃喝玩樂開開心心的,是不是也應該要懲罰?」不屑的輕蔑聲音響遍整個公堂。

「沒錯沒錯!」大夥再次異口同聲。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閣王大人真是氣得快要斷氣啦!

可惡的古沒門,自救會是從哪找來這麼厲害的傢伙的?

「大人,還請放過殷狐。」古沒門上前,必恭必敬的抱拳一揖。

「放過他!」差役手中木棍很有節奏的敲地,「放過他!放過他!放過他……」閻王大人顫抖的手抱着頭。

「大人,」一旁的文判還在痛哭流涕,「放過他吧。還有,這次您去附金秀賢身子的時候,我也要跟着去。」

「隨便隨便!」閻王大人大叫,「殷狐聽令,這次本王就不跟你計較,下次若有再犯,必定嚴懲。」

「謝暗王爺。」殷狐恭敬起身。

「好了好了,都下去辦事吧!」心中怨氣無法解,還堵了更多怒氣的閻王爺煩躁揮手。

「稟大人,小的尚有一事相求。」殷狐道。

「什麼事?」閻王爺抓起桌上水杯喝口水,潤潤乾渴得快要裂掉的喉嚨。

「小的想解去陰差一職。」

「啥?」一道水柱直直從閻王爺口中噴了出去。

沒有防備的古沒門被噴得一頭一臉。

「你為何要解職?」閻王爺不解的問,「你是真的嫌福利不好嗎?不然我這就叫文判更改福利條文,幫你加薪、制定工時、排定輪休,或者你今年鬼節也陪我一起去找個有名男星附身,這樣好不好?」

「大人,小的想回陽間。」殷狐嗓音淡而堅定。

「你要回陽間做啥?繼續修行嗎?」閻王爺心想,其實殷狐已備了修鍊成仙的條件,只要再努力一陣子,就可以修成仙了,他是私心所以一直沒有坦白告知,若再暗阻下去,好像是太不厚道了。

殷狐搖搖頭,「小的還想陪伴着她。」殷狐的嘴角,微微揚起思念的笑。

原本在第七世,二十三歲就壽盡的女子,靈魂註定因為過多的傷處而破滅消亡,卻因為他的干預,延長了壽命,更因為他的寵愛而修補了靈魂的傷,七世懲罰已完結的她,可再重新投胎轉世,這一次,她的人生將由她的個性演變造化,她的一生,將由她自個兒定奪,不再充滿悲苦、意外、傷痛的設定了。

可殷狐仍然放心不下。

她的原始個性雖堅強又太善良,處處為他人着想,責任卻是一肩扛。

這樣的個性,不可能過得安順,除非有人為她提供強大的羽翼,抵擋了傷害與風雨。

曉得原由,閻王爺啞然了。

他想重回陽間竟不是為了成仙,而是為了個女人?

這慾望淡薄的狐啊,一旦動起情來,卻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專情、專註,矢志不移。

「你本來就跟其他地府差役不同,」要讓他走,閻王爺心裏也有很多不舍,「你真的要走,我也沒有任何權利留住你。」

「謝大人。」

「去吧,」閻王爺感傷的別過頭,「去守護你心愛的女人吧。」潺潺小溪水面上,陽光投射點點晶瑩閃爍,突然,一雙小巧的玉白小腿破壞了水流方向。

「小魚別跑,別跑呀!」慌裏慌張的白晰小人兒追逐著溪中的魚兒,一個不慎,石頭上的青苔害她滑倒了。

「啊呀!」她尖叫一聲,以為鐵要摔個狗吃屎,衣裳盡濕,怎知,竟有隻穩穩的大手將她扶著,她不過踉蹌了一下而已。

「是誰?」她好奇的轉過頭來,訝異看見一個年輕俊美,身材頎長,穿着白衣,一雙上揚丹鳳眼十分迷人的俊俏少年正對着她微笑。

她詫異的張了嘴,小臉蛋莫名羞紅了。

「是你救了我嗎?」她害羞的手指纏繞,幾乎要打結了。

「你沒事吧?」少年柔聲問,溫煦如清風。

她連忙搖頭,「沒事……」踟躕了一會兒,羞怯的小美人大膽的自我介紹,「我叫玥玥,我娘都叫我玥兒,哥哥……哥哥叫什麼名字?」少年細緻的嘴角浮起淡淡的柔笑,「殷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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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0 00:12:54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安祖緹】

話說,小緹仔是個喜歡看噴血噴很大的人,最近看了一部影集——英國恐怖故事(未完),片頭就鮮血四流,劇情更是開膛、分屍……一整個殺很大,看得好下飯啊(大誤)。

繼上回因為看了「鬼娃恰吉」,而把刀子插入《惡鄰快滾開》女主角的大腿后(放心,出版的書書沒這段,小緹仔這次除了讓女主角受到杖刑,還被拔指甲、打斷腿骨、敲毀膝蓋,並把可愛的小朋友弄死了一個……編編:太血腥了。

小緹仔:(大驚編編:番外根本是陰風慘慘。

小緹仔:(大大驚吼吼,小緹仔的本性(?)在鮮血之前真是表露無疑啊(超級大誤)。

咳,總而言之,因為編編良心勸說,把如野馬般奔放的小緹仔拉了回來,所以各位才有溫馨甜蜜的故事可看,而不是一地鮮血呀呀呀……人家下回會記得寫稿時不要看驚悚恐怖片的……我好像上次也發過一次同樣的誓「(遠目)。

除了血不能隨便亂噴以外,小緹仔《陰差》寫得可是很歡樂的,因為主角有異能啊,雖然無法像都敏俊教授一樣瞬間移動,還能暫停時間(閻王爺:這本事是我才有的),但男主角有異於常人的五感,不像小緹仔深度近視,講電話時常聽不清楚人家在講啥,只有嗅覺勉強好一點,真是除了羨慕就是羨慕啊。

希望「都殷狐」能在農曆七月帶給大家一段歡樂的時光,暫且忘了鬼節的可怕……啊!你左前方有白影嘿嘿……騙你的啦,噗。

想跟小緹仔聊聊天的請至——小緹仔的FB:

實體信請寄到:11083台北市忠孝東路五段508號4樓之1,安祖緹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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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喔,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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