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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郡熙 -【少爺糟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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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4 00:01: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郡熙 - 少爺糟了!

不必懷疑,羲寧兒就是男人心中第一母夜叉!
他只不小心看到她光身戲水的模樣,就得以身相許
新婚第一天竟對枕邊人拳打腳踢,兇狠得令人措手不及
對待別人溫和有禮,卻把自己的夫君當作「登徒子」修理
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她為了保住地位算盡心機
父母枉顧現實一面倒,狂吹猛捧把她奉為乖乖女
他的人生境遇由成親開始衰到谷底,被人毒打還得低聲下氣
拿出「查圃郎」的氣魄教訓悍妻,又在親友的夾殺下被迫出局
夫妻感情本是一攤死水,不巧冒出一堆「青梅竹馬」來攪局
惡女的記憶被人「毒」走,突然變成溫婉又可憐的「賢妻」
惡霸形象從她身上絕跡,甚至逼他納妾讨吉利
明知兩人感情已經撥雲見日,偏偏對他的癡心置之不理
一氣之下舊愛新歡來者不拒,等她恢複記憶又怪他薄情寡義
唉!早知如此,當初沒事幹嘛和她賭氣,這下反過來煞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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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4 00:01:37 |只看該作者


夢想實現的第一天
郡熙

HiEverybody,我終於出書了!

今天下午接到電話通知後,我彷佛一瞬間變成了火箭,「咻——」一聲飛上雲端,久久無法回到現實生活來。

我的小說被錄用了,夢想實現的第一天,情緒非常興奮,傻笑了一整個下午,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告訴每個朋友——我的小說被錄取了!

當然接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寫我的第一篇序文。

序……第一次的序……MyGod!究竟該怎麽寫呢?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以前看別的作者寫序,感覺就像閑聊般輕松,寫起來好像很容易(雖然上面都會注明很難寫),唉,現在才知道難喔!拚命地想了一個下午,還是想不出個頭「序」來,電腦開機後,面對MicrosoftWord畫面,五分鐘,十分鐘……都在發呆,怎麽也敲不出一個字來……

(咦?!不知不覺中居然寫這麽多了,嘻!)

Ok,是朗誦感謝狀的時間了。

超級感謝服三和的阿妹妹和曉琪(嘻!讓你們風光一下喔),以及所有鼓勵我的同學和朋友……我成功了!

再來是特別感謝我姊姊和她那一群超可愛的高中死黨,謝謝六位「大」姊姊的支持(其實她們都不會很老,平均年齡只有十八、十九歲,「粉」年輕可愛喲),以及感謝「禾馬」給了我這個實現夢想的機會。

最後,提一下我的筆名「郡熙」,很多筆畫吧!回想一下,為什麽會取這個筆名呢?啊——想不起來了!

其實動機很簡單,因為全部的中文字裏,我超愛這兩個字,覺得它們配在一起很有「古色古香」的味道,這就是我的筆名由來,盼各位看倌也會喜歡這個名字。

《少爺糟了!》這是我的第一本書,請大家多多指教。

就「醬」子,下回見!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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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4 00:02: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羲寧兒懊惱地低頭看着自己一身的髒,倘若不想辦法清洗乾淨,回家後小秋肯定又要唠唠叨叨。

忽然,一陣潺潺流水聲引起她的注意,有河!於是她腦筋一轉,索性将偷偷出府前從男仆那裏偷來的衣裳脫下,只剩肚兜的跳進河裏。

羲寧兒掬起清水清理身上的污垢,恣意地泡在河水裏享受沁心的清涼,悠然地哼着曲兒,用手指輕輕拍打着水面,濺出小小水花,圈起陣陣漣漪。清涼的河水惹得羲寧兒完全放松了自己,渾然忘了自己是個姑娘家,處在荒郊野外洗澡是不合禮教的。

這個時候,康慕堯從樹林裏一路走來,熾熱的豔陽曬得他頭昏腦脹,揮汗如雨的他再次用衣袖揮去額角沁出的汗水,他就快被烤焦了。

「有水聲!」康慕堯開心的發現,匆匆推開草叢,清河馬上入眼。於是他快速地動手脫下上衣,走進水裏泡個清涼。

隔着岩石,羲寧兒忽然注意到後方似乎有些動靜。

「還有別人嗎?」她不禁這麽想,於是緩緩将身體移動到岩石邊,隐着身體探頭過去,一看不得了了!「有登徒子啊!」羲寧兒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康慕堯先是被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吓了好大一跳,接着發現是姑娘家,他趕緊東遮西掩,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啊——登徒子出現了——」羲寧兒似乎還沒叫夠,拚了命的喊。

「夠了!」康慕堯瞧她這麽叫下去,即使是荒郊野外,不引人注意才怪。無可奈何只能靠近她,用手強制地将她的嘴巴捂住要她別再出聲,而另一只手就順其自然的放在她的肩上。

羲寧兒看他竟然靠她如此近,還伸手摟着她,她不要被欺負!突然奮力一推,将登徒子推開。

誰知康慕堯經她這麽一推,硬生生撞上後方的岩石,眼前一黑,竟然暈厥過去。

「不要臉的登徒子!」她輕啐一聲。

羲寧兒發現沒聲音了,難不成落荒而逃了?!於是她定神一看,才發現登徒子居然上身光溜溜的平躺於岩石上。

羲寧兒臉紅的轉身不敢看。

他是不是死了?她才輕輕一推耶!羲寧兒愈想愈害怕,見自己闖禍,趕緊爬上岸,急急忙忙的穿上衣裳。

突然,河岸上傳來一陣呼喚聲——

「小姐,你在哪兒啊?」小秋沿路四處喚着。

「小秋?!」

一聽見主子的聲音,小秋便快快跑來。「小姐,你可差點把我給急死了。」她氣喘籲籲的抱怨。

羲寧兒怯怯地指向河畔的岩石,「小秋,我……我闖禍了。」

「他是誰?」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輕輕推開他;誰知道他會撞上水邊的岩石,然後就躺在那兒了。」雖然說得理直氣壯,但是看他動也不動,說到最後居然慌張起來,好怕自己推死他了。

「小姐先別慌啊!」小秋安慰着主子,「我去看他,說不定沒死呢!」於是小秋大膽上前探了探康慕堯的鼻息。「他沒死,只是昏了。」她興奮地告訴主子這個訊息。

「真的?還好。」羲寧兒松了一大口氣,她最怕死人了。

「小姐,這個人似乎挺面善的……」小秋瞧着昏迷中約康慕堯,企圖從淡淡的印象中尋求解答。

「管他面善不面善,他沒死就好,其他不重要。」羲寧兒一點也沒有興趣知道他是誰。

「好像是……啊!是康少爺!」小秋側頭思索一會兒,突然一道名字閃過。

「誰是康少爺?」羲寧兒意興闌珊地問道。

「咱們城裏也只有一戶康姓人家不是嗎?」

「我管他姓什麽?」登徒子的姓名沒必要知道,她拍拍濕濕的長發,嗤之以鼻。

「他姓康呀!」小秋以為羲寧兒在問康少爺的姓字,「小姐,你不知道城裏有位樂善好施的康承英嗎?」

「聽過而己。」羲寧兒随意的回應,「他不會剛好是康承英的兒子吧?」

「若小秋沒記錯,他是康老爺的獨子康慕堯。」小秋點頭道是。

「依你這麽說,他是大戶人家的子弟,」羲寧兒蹲下身看了看康慕堯,又馬上站起身來。「這回可不能放着不管了。」

「是啊!」小秋頻頻點頭應是,「小姐,你打算怎麽做?」

「回家。」羲寧兒倏然回道。

「回家?!我們走了,康少爺怎麽辦?」心地善良的小秋覺得就這麽走了不妥。

「小秋,我才是你的主子!別老左一句康少爺、右一句康少爺,這會讓我以為你換主子了。」羲寧兒不悅的說道,登徒子不配得到她的關心與幫助。「好了,天色已晚,再不回府,爹爹肯定會發現我偷溜出府,大發雷霆,你不怕,我可怕。至於他?」她睨了他一眼,「一會兒就會醒了。」

老爺早發現了,也早大發雷霆了!小秋心裏頭暗忖,卻沒敢說出來。

「可是……他若沒醒呢?還是被狼攻擊了呢?」

「小秋,你想像力太豐富了吧?!你當這是深山裏頭嗎?狼?」羲寧兒一點也不淑女的大笑出聲。

「小姐,這很好笑嗎?你別忘了,是你把康少爺弄昏的……小姐,你若放着不管他,你不會良心不安嗎?」小秋嗫嚅的說,企圖勾起主子的罪惡感。

「好了、好了!」羲寧兒受不了的制止小秋再說下去,「你說要怎麽辦?」

「我們送他回家。」

「什麽?!」羲寧兒聞言,馬上皺起一張小臉,覺得小秋是異想天開。「怎麽送?要他夢游嗎?他都昏死了。」

「我們可以合力擡他回康府。」

「天真的小秋,你瞧他人高馬大的,怎麽擡?不被他壓死就萬幸了。」羲寧兒覺得不妥,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嘛!

「可以的,我們試試嘛!進了城不遠就到康府了。」

羲寧兒對小秋真沒轍,「這可是你說的,不遠喔!若途中我發現很遠,我可是會把他扔在路上不管的。」

「是,小秋不敢騙小姐。」

「行了,快擡吧!」羲寧兒卷起衣袖。「你擡腳,不用小心,若不小心跌死,也是天命。」

「曉得了。」小秋淡笑,趕緊擡起康慕堯的雙腳。

羲寧兒悻悻然的擡起康慕堯,被他欺負還要救他,真沒天理!

***

「老爺,大事不好了!」康府總管疾步的跑進大廳裏,慌張的向堂前的康承英秉報,「少爺他被人擡回來了!」

聞言,方采芸吓死了,「慕兒出事了?」

「夫人,先別急!」康承英安撫着愛妻,其實自己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快說!少爺怎麽會被用擡的回來?」

可憐的總管一問三不知,事實上他一看到少爺被人擡進門,就急着來報告,也尚未弄清楚來龍去脈。

「怎麽通報這麽久?你們府裏沒有其他人可以來接收嗎?」人沒到聲先傳進大廳,羲寧兒不悅的嚷嚷。

不一會兒,就見擡腳的小秋先進廳來。

「慕兒!發生什麽事了?」方采芸着急的跑上前。

「他是你的兒子?」羲寧兒看着眼前這位美麗的婦人。

方采芸擔心着兒子的安危,無心去理會眼前這位男仆,只能點頭算回應了。

「我把他還給你吧!」語畢,羲寧兒兩手一松,沒知會小秋一聲,所以康慕堯的頭就這麽直直落地,而腳依然被小秋緊緊擡着。

經這麽一摔,下偏不倚撞上康慕堯今天撞到岩石之處,舊傷加上新創,使他痛呼出聲,馬上痛醒過來。

「醒了?早知道就摔一摔,也用不着擡得累個半死。」羲寧兒存心松手,擡得手都快斷了,當然得讨些便宜回來。

「娘?!」康慕堯睜開雙眸,有點驚訝地看着蹲在自己上頭的母親,他怎麽回家的?

「慕兒,你沒事吧?摔痛了嗎?」方采芸擔心的問。

「我沒事。」他緩緩地爬起身,淡笑的搖頭。

「真的沒事嗎?二度創傷,真不打緊?若是我肯定疼死了。」羲寧兒唯恐天下不亂的提高聲音。

果然,馬上惹來康慕堯一記白眼。

「你瞪什麽?當心我把你眼珠子給挖出來。」羲寧兒潑辣的反睨康慕堯一眼。

「姑娘家最好不要太潑辣!」康慕堯冷冷的哼道。

「你是姑娘?」方采芸驚訝地看着羲寧兒,瞧她一身男仆的裝扮,言行舉止又粗裏粗氣的,實在不像是女紅妝。

「沒錯,我是易釵為弁。」羲寧兒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她一向很坦白。

「姑娘,你幹嘛要喬裝成男人呢?是不是有什麽苦衷呀?」方采芸慈祥地牽起羲寧兒的小手,笑容可掬的輕問。這女孩極讨她的喜愛,剛才一心擔憂着兒子沒注意到她。

「娘,你問這些做什麽?」康慕堯不客氣的說,「會易釵為弁當然是沒規矩的姑娘。」

「慕兒,你和小姑娘有過節嗎?」方采芸微皺眉頭。

經方采芸一問,使康慕堯憶起河邊事件,臉一撇,四兩撥千金的說:「我不認識她,怎麽會有什麽過節?是娘想太多了。」

「可是你們之間有着很濃的火藥味。」方采芸不信,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之間怎麽會有深仇大恨般的氣味存在?

「慕兒,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康承英突然插進來問道。

「只是一場意外。」康慕堯乾笑幾聲,簡簡單單回一句就想結束。

「意外?」康承英挑眉,他兒子說話從不敷衍了事。「姑娘,你怎麽會擡我兒子回來?」問兒子沒答案,於是他反問羲寧兒。

「爹!」就說沒事了,何必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康慕堯無奈的喚了一聲。

「閉嘴,我沒問你。」康承英睨了兒子一眼。

「我和小秋是在河邊『救』到你們的登徒子兒子的。」

「登徒子?!」方采芸一陣錯愕,回頭看向臉色極差的兒子,「慕兒,你是登徒子?」

「我……」康慕堯被母親問得啞口無言,一時忍不住怒氣,上前拉起羲寧兒的小手,粗聲粗氣的吼道:「夠了!我是不小心看到你光身戲水的模樣,但是還構不成登徒子的罪名吧?何況我是「不小心』的。」他強調無心之過不成罪。

「光身戲水?!」全場除了康慕堯和羲寧兒,其他人都一臉驚吓,尤其是方采芸,還誇張的尖叫出聲,「你看了人家姑娘的身體?!莫怪小姑娘會喊你登徒子。」

「娘,我并不知道她也在河裏,何況哪有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在荒郊野外洗澡的?分明是自己不守婦道,怎麽還怪我?」康慕堯直嚷着。

康承英也滿臉驚訝,一向不風流的兒子居然也成了登徒子?!

「小姐,天色不早,咱們得回山莊了。」小秋拉了拉羲寧兒的衣袖,在她耳畔提醒。

「嗯。」羲寧兒這次倒是聽話,反正她也不愛看人吵架,當下決定和小秋俏俏離去。

「等一下,小姑娘!」方采芸眼尖看見要離去的羲寧兒,於是喚住她。

「還有事嗎?」羲寧兒回頭間道。

「我可以知道小姑娘的閨名嗎?」

「我叫羲寧兒,」她笑道,「夫人若沒事,我要回家了。」

「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們回去?」方采芸正想喚人,羲寧兒卻拒絕了。

「不用了,我家并不遠。」羲寧兒謝過方采芸,便和小秋離開康府。

「慕兒,姑娘的名節不是因為你無心就可以當作沒這回事,女人的貞潔比生命都重要,說什麽你都要對寧兒負責。」方采芸意味深長的看着羲寧兒的背影。

「負責?!」康慕堯擰眉,有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既然你看了寧兒的身體,就要娶她進門以示負責。」

「我不要!」康慕堯當下吓得臉色慘白。

「由不得你!」

***

羲寧兒和小秋一回到傲吟山莊就打算偷偷的回房,來個神不知鬼不覺。但是前腳還未踏進去,在前院等候的羲傲天故意輕咳幾聲,讓羲寧兒「發現」他已恭候多時。

「知道要回來了!」羲傲天皮笑肉不笑的迎向女兒。

「爹爹!」羲寧兒做賊心虛的乾笑幾聲,看了父親一眼,又低下頭。

羲傲天在女兒身旁轉了一圈,不高興的擺起險孔,「一點也沒有姑娘家的氣質!」

「爹,你看嘛!我穿的是男仆的衣裳,一點都不像姑娘的模樣,更甭談什麽氣質了。」她揮了揮衣袖。

「還敢說?!穿這樣成何體統?」義傲天真快被她氣死了。

「爹,我只是易釵為弁,又沒做什麽敗德的事,何必這麽生氣?」羲寧兒嘟囔。

「不必多說!」羲傲天微愠,他一聲令下,即刻有仆人上前等候差遣。「将小姐帶回房去自我反省,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她踏出房門一步,為期三日。」每次當他要處罰羲寧兒時,均無人敢出聲求情。

「爹,你要罰我?」她柳眉微蹙,眼珠一轉,又使出老招術,「娘,爹又要虐待寧兒了,你在天上有沒有看見?爹不疼寧兒了!他好狠心喔……」她硬擠出眼淚,哭得真像一回事。

「什麽虐待?是處罰!一個姑娘家成天扮成男仆往外跑,個性都要玩野了。」羲傲天這次可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今天他一定得好好教訓這調皮的女兒。「何況我已經請示過你娘,她答應我處罰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不會再上女兒的苦肉計。

這招不管用了?!夜路走多了果然會遇到鬼,羲寧兒垮着一張小臉。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寧兒一定學乖!」她雙手合十地乞求着,她不要整天待在房間裏頭,會把她悶死的。

羲傲天深深嘆了一口氣,女兒都已經到出閣年齡,能再寵嗎?不行!他仍板起臉孔,「別再說了,我不想聽。」作勢要仆人将她帶進房去。

「爹好壞,寧兒不理你了——」羲寧兒不甘心的一路叫嚷。

「小秋,你看好小姐,若再讓她偷溜出府,一定不饒你。」

「是。」小秋遵命的點頭,但是……能保證小姐不再溜出府的,有誰啊?連小姐都不能保證吧!

***

過了幾天平靜日子後,方采芸帶着厚禮到傲吟山莊提親,這行為可能會吓壞很多人吧?!

「康夫人怎麽會突然想拜訪傲吟山莊?」羲傲天态度客氣的問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

「羲莊主,我今天是來提親的。」

「提親?」羲傲天感到莫名其妙。傲吟山莊和康府并不會很熟,只是多少有些生意往來,充其量只能算是點頭之交罷了。

「我是來向令千金提親的。」

「康夫人确定是來向寧兒提親?」羲傲天更莫名其妙了。

「羲莊主有問題嗎?莫非寧兒姑娘有婚約了?」

「沒有,尚未有人上門提任何親事,只是……康少爺和小女并未相識,怎麽會想來提親?」雖然羲寧兒經常溜出山莊,但是一向都以男兒身出現,難道他有斷袖之癖,所以才會愛上男裝的羲寧兒?!

「不瞞羲莊主,小犬前幾日不小心窺探到令千金的身體,所以特別上門提親以示負責。」

「什麽?!寧兒……」羲傲天聞言非常震怒,側着臉向一旁的梅兒和冬兒喝道:「去把小姐叫來!」

「羲莊主別生氣了,我兒子會娶寧兒姑娘的。」

「康夫人,這件事攸關寧兒的清白,非同小可,待我問過小女再說吧!」

***

「小姐。」兩名奉命前來的女仆很快的出現在羲寧兒的房裏。

「什麽事?」正啃着雞腿的羲寧兒口齒不清的問道。

「小姐,別吃了!她們說老爺傳你到大廳。」小秋拿下羲寧兒的雞腿,着急的說。

「小秋,把雞腿還給我,我好餓呢!」羲寧兒充耳不聞,伸手向小秋要雞腿。

「小姐,你沒聽清楚小秋告訴你的話嗎?老爺在你——」

「再清楚不過了,但是——不去!」羲寧兒搖頭。

「小姐,別任性了,老爺正在氣頭上,奴婢勸小姐還是盡快動身到大廳去。」梅兒見小秋說不動小姐,於是開口勸道。

「我都已經很乖的待在房裏哪兒也沒去,很夠聽話了,這次他生氣肯定不是我惹的,我幹嘛要去受罪?」

「小姐,其實是有一位夫人上門來提親,所以老爺命令我和梅兒來請你過去看看。」冬兒也加入勸導行列。

「提親?!」這回冬兒押對寶,果然引起羲寧兒的注意。

「小姐,茲事體大,你還是到前廳瞧瞧吧!」小秋放下雞腿,幫小姐擦拭小手,輕柔的說道。

羲寧兒思索了一會兒,「沒事有誰來提親?」她呢喃一句,站起身來就沖出房門。她不想嫁人誰敢來提親?她不會放過那個媒婆,居然做生意做到她身上來。

羲寧兒生氣的跑向大廳,後頭的三名丫頭只能三步并作兩步的緊跟着主子。

***

羲寧兒一到大廳就見到四處放滿了紅紅的聘禮,心中的怒火直竄到頂點,她沖進廳堂,見到父親就大聲喊着:「我不嫁!」

「寧兒,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反正我不嫁!」真好笑,又不是她要人前來提親,她怎麽知道這是哪一回事?羲寧兒一臉不悅,口氣極沖。

「人家都上門來提親了!」真是把女兒寵壞了,羲傲天氣得指着方采芸,不悅的對女兒說:「你還說不知道?!」

「我是知道有人來提親,但那也是剛才聽冬兒提的,」羲寧兒不甘心被爹爹冤枉,「我先說了,我不嫁人,你也不可以逼我嫁!」

「我可沒逼你嫁給任何人,但是你身體被人看光了,就不可以不嫁!」

「什麽被看光?」羲寧兒愣了下,不明就裏的問。

「寧兒姑娘,你還記得我嗎?」方采芸終於找到機會開口。

「你不是……你不是康夫人嗎?你怎麽會在這?我明白了,是你來提親的對不對?」羲寧兒無奈的望着只有一面之緣的方采芸,「我和康少爺的相遇是一場意外,其實他也沒看見什麽,沒必要為了那件事而娶我。」她說的是實話,其實說被看光是誇張了點,她那個時候沒把肚兜脫下。

「姑娘家的名節是很重要的,除了自己的夫君,身體是不可以給男人看的,今天慕兒辱沒你的清白,就得娶你為妻!」方采芸對羲寧兒曉以大義。

「我說那是意外。」羲寧兒再次強調事情的真相。

「寧兒,爹問你!康慕堯真的有看到你的身體?」羲傲天把羲寧兒拉近身旁。

「我都說了——」羲寧兒知道爹爹誤會了,所以急於辯解,卻硬生生被打斷。

「我是問你有沒有?」羲傲天口氣很兇地問。

「有,可是那個時候我并沒有把——」

「好了,」羲傲天制止她說下去,「康夫人,我看這婚事就這麽定了,擇期讓他們完婚吧!」

「好,我回府就馬上挑選黃道吉日。」方采芸瞧親事已定,眉開眼笑,頻頻應好。

「喂,我話還沒說完,康夫人!你別走……」羲寧兒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久久不能回神,她萬萬沒想到爹就這麽草率的答應這門親事,一點也沒問她這當事人的意願,她拚命的喊着離去的方采芸。

「別叫了,人家都走遠了。」

羲寧兒不甘心的回頭瞪着父親,「爹,你太過分了!我不要嫁給那個登徒子!」

「嫁不嫁都由不得你,就算對方是乞兒你也得嫁!」

羲寧兒抿着唇,心裏頭有滿滿的委屈,強忍着眼淚,扭頭就跑出大廳。

「寧兒!」羲傲天緊張的喚着,「小秋,快!跟着小姐,別讓她做傻事啊!」

「是!」小秋馬上追上去。

羲傲天搖頭嘆氣,其實他也不想女兒就這麽草率地嫁出去,但是姑娘家的貞操比什麽都重要。

***

「小姐,你別難過了。」小秋很快就找到氣憤的羲寧兒,本以為她會捉狂的大吼大罵;誰知從來不屑哭泣的小姐居然哭成淚人兒。

羲寧兒把頭擺向一旁,不願看小秋,不停的以手背拭淚,怎知淚水怎麽也擦不完。

「其實康少爺人不錯……」小秋同小姐坐在石階上,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

「一點都不好!」羲寧兒回頭睨了小秋一眼。

「小姐,你別這樣嘛!橫豎都得嫁人,何不放輕松一點兒,想開一些呢?」小秋望着小姐不悅的眼光,吞了吞口水,才又繼續勸道。

「什麽叫橫豎都得嫁人?!我不嫁,誰又奈我何?」羲寧兒不甘心的嚷着。

「老爺啊!」

「小秋!」羲寧兒生氣的站起身,小秋也連忙跟着站起。「你真是牆頭草,哪邊好哪邊倒喔!」

「小姐,這是什麽意思?」小秋傻傻的看着盛怒中的主子。

「叛徒的意思。」羲寧兒推了小秋的額頭一記,扭頭就走。

「叛徒?!」小秋哭喪着臉,「小姐,我對老爺很忠心的,小秋……小秋從來就沒有背叛的念頭啊!」她緊緊跟着羲寧兒走進市井。

「還說沒有!」

「小姐,我……我真的沒有啊……小秋做錯什麽了嗎?」小秋眼淚掉了下來,實在不明白主子是生哪門子的氣?

羲寧兒突然停住腳步,讓來不及煞車的小秋硬生生的撞上。「小姐?」

「小秋,你是我的丫頭吧?」

「是啊!小姐永遠是小秋的主子……小姐,小秋是不是做錯什麽惹小姐生氣?小姐你可以罵小秋……但是別趕走小秋好不好?」小秋低頭哭泣。

「別哭了。」羲寧兒拍拍她的背,附在她的耳畔說道,「只要你幫我逃婚,我就原諒你的背叛。」

「啊?!」小秋驚訝的擡頭,忘了哭泣,「小姐,你瘋了!」

「小聲點!」經小秋這麽一叫,很多路人都紛紛投來奇怪的眼光。

「對不起。」小秋看了看四周,歉然的再次低下頭。

「我們一邊走、一邊讨論。」羲寧兒笑逐顏開,拉起小秋的手。哼!要她下嫁給登徒子,門兒都沒有!

「讨論什麽?小姐,我若幫你逃婚,老爺會打死我的。」小秋害怕的直搖頭。

「說什麽你就是不幫我是不是?」羲寧兒生氣地瞅着她。

「小姐,你饒了小秋吧!我可以為你做牛做馬,就是別讓我幫你逃婚。」

「好吧!」

小秋以為羲寧兒屈服了,於是笑開來,「小姐,你這麽想就對了,其實嫁給康少爺是不錯的,而且有很多人搶着當康家少夫人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肯幫就算了,我自己一樣可以逃婚。」羲寧兒睨了小秋一眼,轉身就走進茶館。

「小姐,別這樣……」小秋認命的苦追着,突然,她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小姐,那不是康少爺嗎?」

「對了,可以叫他不要娶呀!」羲寧兒靈機一動,往康慕堯的方向走去。

小秋又是一愣,天啊!主子怎麽這麽多想法?「小姐,你不可以去……」

***

「憑什麽要我去娶那潑辣的母老虎?!」康慕堯不滿的拍着桌子,把心裏頭的委屈全發洩出來。

「你要成親了?!我怎麽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真的很潑辣嗎?」坐在康慕堯對面的男子饒富興味的問道。

「母夜叉一個,不值得一談。」康慕堯陰沉着臉。

「留點口德,怎麽這麽形容一個姑娘?」連卉失笑的搖搖頭,「到底是哪家姑娘?」

「傲吟山莊羲寧兒。」

「羲寧兒……」連卉沒什麽印象,「長得如何?」

康慕堯被他問得一愣,努力回想那天羲寧兒的臉孔,雖然不曾見過她扮女裝的模樣,但是瞧她扮起男子還挺俏的,應該醜不到哪兒去吧?!

「還算清秀。」他輕描淡寫的應了句。

「娶得美嬌娘有何不好?」

「娶誰都好,就是她不好!像她那麽潑辣,誰娶了她誰就倒楣。」

「這麽不情願,不會拒絕?」連卉為自己倒杯茶。

「說得簡單,」這就是康慕堯頭疼的地方。「父命難違,現在全府裏只有我反對,當然反對無效。」

「其實你用不着這麽垂頭喪氣,自古以來,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倘若對妻子不滿意,娶個妾來愛不就得了?」連卉拍拍好友的肩,幫他打氣。

「只怕我沒那個命,搞不好連個侍妾都沒有。」康慕堯苦着臉。

「她真的這麽難應付?」連卉挑眉。

康慕堯有氣無力的點頭,為自己的未來哀悼。

***

躲在一旁偷聽康慕堯和連卉對話的羲寧兒簡直氣得快吐血了。

該死的康慕堯,以為她羲寧兒就願意嫁給他嗎?敢說她是母老虎,自己還不是登徒子一個?而且還沒把她娶進門,就開始想侍妾!

「小姐?」小秋擔心地看着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的主子。

「什麽男尊女卑?什麽三妻四妾?居然把我羲寧兒看得這麽扁。」

完了!小姐開始喃喃自語,那肯定是氣極了!原本對康少爺印象極好的小秋也稍稍對他打了折扣,都還沒娶小姐進門就想娶妾了!還批評小姐,真是極為惡劣。

「小姐,小秋決定幫你逃婚了。」或許這麽做老爺會殺了她,但是小姐的幸福更重要。

「小秋,你在說什麽?逃婚?!」羲寧兒擡眼驚訝地看着小秋。

「是!小姐,你剛才不是要小秋幫你逃婚嗎?小秋答應你。」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羲寧兒淡淡地扯起嘴角。

「為什麽?康少爺這麽批評你,很過分耶!」小秋生氣的鼓起小臉。

「就是因為這樣,我決定嫁了。」

「小姐,你有被虐待狂嗎?」小秋驚慌地瞪大眼。

羲寧兒聞言,擡手就是給小秋一記爆栗子,「你在說什麽?被虐待狂?!跟了我這麽久還不了解我?」

「可是……之前小姐說什麽都不願意嫁,甚至要逃婚不是嗎?怎麽現在聽到康少爺說的話,反而要嫁了?」

「突然感覺嫁給他也不錯。」羲寧兒露出一記淺笑,讓小秋摸不着主子在打什麽主意?

哼!說她是母老虎,那麽她會更潑辣給他看,敢談侍妾之計,既然要娶她,就別想要享受三妻四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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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4 00:0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寧兒氣得握緊拳頭,罵着自己太笨了。原以為嫁給康慕堯,他一定會痛苦萬分;沒想到成親這天,先吃苦頭的卻是自己。

一大清早都還沒用早膳,就被一群喜娘拉着打扮,穿戴上厚重的鳳冠霞帔,更可惡的是,她都還沒給他顏色看,他居然先給她下馬威!雖然喜娘說那是習俗,新娘下花轎時,新郎得踢轎門——下馬威的一種習俗,但是寧兒實在是氣不過,當時恨不得拿把斧頭砍斷他的腳。

後來由充當喜娘的小秋牽着她又是跪、又是拜,轉得她頭昏腦脹,禮成後,她被丢在新房裏餓肚子,而他卻在前院吃魚吃肉,享受美酒佳肴!

隔着半透明絲質的喜帕,寧兒看見桌上擺滿了吉祥甜品,肚子又餓得一陣咕嚕咕嚕叫,實在好餓喔!

「小秋——」

「小姐,怎麽了?」小秋聽到主子的呼喚,立即跑了過來。

「我好餓,你把桌上的甜品拿來。」寧兒掀開喜帕,指着桌上的食物。

「小姐,你怎麽自己把喜帕掀起來呢?快把它蓋回去呀!」小秋拿起喜帕,想把它蓋回主子的頭上,奈何寧兒卻躲開,就是不肯再蓋回喜帕。

「我不要蓋,好熱耶!我要吃東西。」寧兒任性的不肯聽話。

「不可以,那是要等姑爺回來才可以吃的吉祥品。」

寧兒看着美食吞了口口水,「為什麽?他在前院大吃大喝,而我卻在這裏餓肚子!」

「這是習俗啊!」小秋乘機把喜帕蓋回主子的頭上。「這些甜品,每樣都代表着吉祥,一定要等姑爺回來由媒婆帶領一樣樣的吃,小姐,忍着點好不好?」

「我不管,我現在就餓了。」寧兒粗魯的拿下喜帕和鳳冠,推開小秋就跑到桌子旁開始狼吞虎咽,從早上就沒有進食,快要餓死她了。

「小姐!」小秋瞪大眼,惶恐的阻止她,卻怎麽也制止不了饑餓的主子。

「好好吃喔!小秋,你也忙了一天了,餓了吧?快來!」寧兒笑着向小秋招手。

小秋覺得頭開始暈了,「小姐,你怎麽把吉祥物給吃了?」

「你不是說,這是要給我吃的?」寧兒看向小秋驚怪的臉,很無辜的問。

「是啊,但是也要等姑爺回房來嘛!」

「我為什麽要等他?莫名其妙,他在前院吃好的,回來還要吃,不怕肥死嗎?我可是很委屈吃這些甜點,說不定他還會感激我。」寧兒又捉起食物往嘴裏放。

哼!她就是不想分給他吃,壞心地決定要把這些食品吃個精光。

「好、好,你吃慢點,別噎着了。」小秋是拿主子沒轍了,只好依她。

「給你吃。」寧兒笑了笑,拿了些要給小秋。

「不用,小秋不餓。」小秋推拒,「小姐,有筷子,別用手抓嘛!」

寧兒搖頭,「用筷子多麻煩,這又不油膩,用手抓着吃比較快樂過瘾。」她又抓起一個甜點塞入嘴裏。「好渴喔!小秋,有沒有茶?」

「有,我去倒。」小秋轉身走向小廳。

寧兒點點頭,這時眼角無意間看到桌上有一瓶美麗的小壺,寧兒好奇的拿起來聞了聞,「好香!居然有這麽好的東西,怎麽可以留給他呢?」寧兒為自己倒了一小杯品嘗,發現這酒仿佛瓊漿玉液,好喝極了。

「小姐,你在喝什麽?」小秋端着茶進房,發現主子已經有解渴的東西了。

「就是這個啊!」寧兒把酒壺拿給小秋看。「好辣又好甜,小秋,這是什麽?」寧兒一面說,一面為自己再倒一小杯。

「哎呀!小姐……你怎麽把你和姑爺要喝的交杯酒也給渴了?」小秋趕緊把茶放下,拚命想搶下那瓶女兒紅。

「酒?!」寧兒看着小瓶子,憨憨地笑道,「原來酒又辣又甜,真好喝。」

「小姐,把酒給我,你醉了!」看主子酡紅的面孔,可想而知,主子根本不勝酒力。

「醉?!什麽是醉啊?我沒有喔!」寧兒向小秋笑笑,有氣無力的揮揮手。「我只是有些暈,沒有醉啦!」

「暈?很暈嗎?哎呀!小姐,小秋求你別再喝了。」

小秋把酒壺搶了過來,寧兒卻不穩的往後倒。

「小姐!」小秋着急的丢下酒壺,連忙要扶起主子。「小姐,你有沒有摔疼啊?」

寧兒睜開迷蒙的雙眼,「沒有!」她躺在地上,笑着搖頭。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陣說話聲,由遠而近。

「糟了!鐵定是姑爺回房了。」小秋慌張地看着窗外,兩手扶起主子。

「小秋,幹嘛啦?」

「小姐,姑爺來了,快起來!」小秋拚命扶着已經站不穩的寧兒。

「不要吵!小秋,你小點聲音。」因為酒精作祟,寧兒已是昏昏欲睡。

小秋沒辦法了,只好半扶半抱起小姐往床上放,讓她依着柱子而坐,再為她戴好鳳冠、蓋好喜帕。

「新郎倌回新房羅!」不一會見,果然傳來媒婆讨喜的嗓音。

「小秋祝姑爺和小姐福祿鴛鴦。」小秋慌張的跑來小廳,笑着向慕堯道賀。

慕堯淡笑點頭,臉上幾乎看不出新婚的喜悅。

「咱們新娘子一定等很久了。」媒婆扭腰擺臀的拉着新郎進新房,卻見到桌上一片狼藉,於是狐疑的望向小秋。「秋喜娘,這是怎麽一回事?」媒婆指向桌面問道。

糟糕!忘了整理了。小秋慌張的陪笑着,「是我不小心弄翻了,對不起!」

「你這丫頭怎麽這麽粗心?!」媒婆顯然有點生氣了,「這些可是要給少爺和少夫人吃的吉祥品,這回弄亂了,怎麽吃?!」

「罷了!反正吃不吃還不是一樣?」慕堯倒無所謂,揮揮手要媒婆不要在意。

「好吧!」雖然媒婆不太高興,但是新郎倌都出聲了,還計較什麽呢?

「新郎掀起喜帕,瞧瞧咱們新娘多麽的花容月貌。」媒婆拿起一旁小秋端着的紅棍子。

慕堯接過手,面無表情的照着煤婆的話做,緩緩掀起寧兒頭上的喜帕。這時新娘子突然把頭垂下,讓人以為新娘害羞了!誰知媒婆笑笑,新郎不屑,喜娘驚怕。

「現在新郎、新娘喝個交杯酒,從此長長久久、永結同心。」媒婆笑着轉向小秋欲拿酒杯,卻撲了個空,「秋喜娘,酒啊!」

「酒!對!酒。」小秋乾笑,天啊!酒幾乎被小姐喝光了,哪來的酒?

「秋喜娘,還發愣?!快呀!」怎麽這喜娘笨手笨腳?媒婆極為不悅。

「好。」小秋硬着頭皮轉身把茶端過來。

「這杯給新郎,這杯給新娘。」媒婆笑着把酒杯交給慕堯,但寧兒卻遲遲不肯把酒接過去,於是媒婆疑惑的喚了聲,「少夫人?」

「姑爺、媒婆,我家小姐是害羞啦!」小秋走到主子身旁拉起寧兒的小手幫她接過酒杯。

「喔!原來是這回事,我還以為少夫人不肯喝呢!」

「沒這回事。」小秋笑着回應,冷汗卻不停的流下。

「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吧!」媒婆催促着新人。

慕堯不耐的與寧兒互繞手臂,喝下杯裏的液體,當液體滑入喉嚨時,沒有女兒紅的滋味,只是淡如茶水,他擡頭狐疑的看向小秋。

「這是女兒紅啊!」小秋心虛的低下頭。

「康少爺,有什麽不對嗎?」媒婆問道。

搞什麽鬼?算了!慕堯搖頭,表示沒事。

「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媒婆拉拉小秋。「秋喜娘,我們退下吧!」

「好。」小秋拚命點頭,她恨不得趕快離開新房。

很快地,屋內只剩下新婚的兩人。

「夠了!人都退下了,用不着再故作姿态。」慕堯放下酒杯,坐在椅子上,看見寧兒手上還是拿着酒杯,頭依然低低垂着,她故作害羞的模樣讓他感到厭煩。

久久後,房內還是一片寂靜——

「我懶得理你。」

還是安靜無聲,慕堯疑慮的斜睨着她,真會故作姿态!他不屑的由鼻孔哼出氣,不再說話。但是過了好一會兒,寧兒還是安靜不動,慕堯開始感到不對勁,於是他走近她,輕輕推她一下;想不到寧兒沒反應的躺了下去,手上的酒杯也順勢滑下地。

慕堯吓了一大跳,壓低身子才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原來她早就睡死了。從頭到尾只有他唱獨腳戲,難怪她這麽安靜!他掀了掀唇角,居然失笑了。

感到累了,他脫下自己身上的衣袍,正要爬上床睡覺時,忽然覺得寧兒身上的鳳冠霞帔很刺眼。

「小秋,我好困,別動我好嗎?」寧兒呢喃的翻個身,剛好讓康慕堯把她的嫁衣脫下。

「脫下這身累贅,才會睡得舒服。」慕堯把鳳冠霞帔往矮櫃一放,看了眼睡在床沿的寧兒,他只好越過寧兒睡內側了。

***

寧兒翻個身,額頭卻撞上硬硬的木板,疼得她馬上清醒,整個人彈跳起來,頭頂再次不小心撞到床沿,痛得大叫出聲:「好痛!」

皺着一張美麗的臉蛋,她左手揉着額頭,右手撫着頭頂,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床底下!

眼睛四處看了看,驚覺這裏不是傲吟山莊的房間,而是個陌生的地方。

撞到的額頭比較不疼了,寧兒才緩緩站起身,這時終於看到依然睡得非常安穩的慕堯。

「我怎麽會忘了,昨天我嫁給這登徒子?」寧兒伸張雙手,動動有點僵硬的身軀,這個床真不好睡,睡得她腰酸背痛。

不對啊!寧兒突然定住,她是在床底下蘇醒過來的,難道是……這家夥踢她下床?!一定是,瞧他睡得這麽香甜,真是生氣!嫁過來第一天就被他給踢下床,此仇不報,她羲寧兒的名字就倒着寫。

寧兒伸手拿起桌上的木條,氣得就往慕堯的身上抽,這下可是花盡她所有的力氣。

「該死的!」慕堯感到背後一疼,馬上跳起身。「你幹什麽?」

寧兒沒有說話,只是哼了一聲,揚手就要再給他一記。

慕堯擋下來,捉住寧兒打過來的棍子,感覺她非常的莫名其妙,「你搞什麽鬼?」大清早的發瘋?!」

「放手!」寧兒使勁的想拉回棍子。

「不放!我又不是白癡,放手讓你打我。」剛才挨的那一下現在還發疼,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打?

慕堯踢開薄被,手腕一使力,寧兒馬上痛得松手,退後一步。

「羲大小姐,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打我?」慕堯跳下床,瞪着寧兒。

寧兒站好身子,打直腰杆,「因為你踢我下床!」她說得理直氣壯。

慕堯發出冷冷的狂笑。

「你笑什麽?」

「怎麽不好笑?自己睡姿不好跌下床,還說我踢你下床!」慕堯沉着聲挑釁,「我若是存心的,根本不會把你踢下床,而是直接把你扔出房門,讓你睡在門外。」

「你憑什麽?!」寧兒火冒三丈,沒見過這麽讨厭的人!

「憑什麽?!」慕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憑我是夫,你是妻。」

「哼!我可沒承認你是我的夫君。」寧兒不屑的撇開頭。

慕堯又是冷笑,「你用不着這麽不屑,我也是不情願娶你,天下有哪個男人不期望自己能娶個溫柔可人的美嬌娘,而我呢?」慕堯極為認命的搖頭嘆氣,「只不過不小心看到你那乏善可陳的身體,就被迫娶你。」

「不要太過分了!你以為只有你不想成這個親嗎?我也不願意!」寧兒不服氣的叉腰怒吼。

「不願意,不也嫁進門了?」言下之意,寧兒在說廢話。

「康慕堯,你去死啦!」寧兒捉起茶杯就往他的方向丢。

「叫我去死,不好吧!」慕堯躲開寧兒的攻擊。「你才新婚,就想當寡婦了?」他調侃着她。

「當寡婦總比當你的妻子強!」寧兒又丢了一個茶杯過去,還是讓慕堯躲過,應聲破碎。

「我同意,當鳏夫是強過做你的夫君。」

「你——」寧兒真的是快氣死了,再次丢了一個茶杯,雖然還是被他躲過了,不過,寧兒出其不意的踢出一張椅子,正中他的小腿。

「我就不信打不到你。」她得意的笑。

慕堯瞪着她,對她的無理取鬧實在忍無可忍,氣得伸出雙手捏住她的脖子……

***

寧靜的早晨,大大小小的丫鬟和男仆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忽然,後院傳出一道女人的尖叫聲,劃過每個奴仆的耳際。

所有丫鬟和男仆都停下手上的工作,集中在一起面面相觑。

「好像是瓊琚樓傳出來的。」其中一名喚作香妍的丫鬟出聲說道。

「那尖叫聲不會是少夫人的吧?」另一名男仆驚訝的瞪大眼。

「可能喔!那瓊琚樓除了少爺,就只有少夫人了。」一個看起來較年長的男仆點頭。

「可是……少夫人為何要慘叫?小秋呢?」香妍又開口。

「小秋去給少爺和少夫人準備早膳了。」蘭兒是負責廚房工作的丫鬟。

「不行!我要去通知小秋。」另一名丫鬟阿靜說道,轉身就要去通知人,跑沒幾步卻和人撞上。

「靜姊姊,你幹嘛跑這麽急?我的早膳都翻了。」小秋苦着臉,看着翻倒滿地的早膳。

阿靜擡頭看見小秋,緊張的拉着她。「小秋,少夫人好像出事了!」

「什麽?!」小秋聞言,推開阿靜就往瓊琚樓奔去。

「怎麽大家都聚在這兒不做事?這些飯菜為何都翻了?」小秋走沒多久,一群仆人還在吱吱喳喳,承英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仆人互相對看,就是沒人敢開口,卻紛紛往瓊琚樓的方向望去。

采芸看仆人們一個也沒敢出聲,眼神卻都紛紛看向慕堯所居的瓊琚樓,心裏便有了譜,於是她拉了拉夫君的袖子,「別問了,親自去看看不就知道答案了?」

「去哪?」承英疑惑的對上妻子的眼眸,「是慕兒和寧兒?!」他明白了。不再多問,與妻子一同上瓊琚樓。

一群仆人見主子們走向「案發現場」,個個也都好奇的跟上去,而就當他們一群人走進瓊琚樓時,只見小秋着急的站在門外,努力的拍着門哭喊。

「小姐、姑爺,你們是怎麽了?快開門啊!」

聽到瓊琚樓裏不停傳出吵鬧聲響,承英和采芸的臉色愈來愈陰沉。

「小秋,他們為什麽吵架?」采芸擔心的向前問着小秋。

小秋擡頭看向采芸,馬上哭倒在地。「回夫人,小秋不知道。」

「好了,起來!我沒怪你。」采芸拉起小秋,轉身拍着門。「慕兒,開門!」

大家等了一會兒,門還是沒有開,吵鬧聲卻依舊,大概裏頭吵得太大聲,壓根兒沒聲到門外的呼叫。

「把門給我撞開!」康承英實在捺不住性子慢慢敲門,一聲令下要男仆們把門撞開。

一群原本看熱鬧的男仆聽到主子的命令,馬上排成一字型,數三聲,全體齊上的朝門撞去,而門一撞開後,馬上迎面飛來一個茶壺,五六個男仆吓得立即蹲下,逃過一劫,最後茶壺撞上門外的柱子,應聲破碎,留下一攤茶水和一堆碎片。

一旁的小秋看得心驚膽跳,馬上直奔進門,果不其然,房內的兩個主子打得不可開交。

「小姐,別打了,快停手啊!」小秋跑上前去抱住主子寧兒,制止主子再攻擊慕堯,但是寧兒卻不停掙紮。

「你們還沒打夠嗎?都給我住手!」承英一聲怒吼。

已經掙開小秋的寧兒原本正掄起拳頭想攻打康慕堯,突然聽到承英威嚴的聲音,彷如夢醒的趕緊放下手,轉過身子。她想起爹爹的訓言,婆家不如娘家,而今天是她嫁過來的第一天,就和自己的夫君打得不可開交,鐵定要被責罵了。

「真是放肆!一大早就吵成這樣。」采芸也很生氣的說道。

慕堯瞪了寧兒一眼,都是這丫頭太無理取鬧,這下子有罪受了。

「跪下。」承英喝道。

聞言,慕堯和寧兒兩人不約而同的跪地。

「寧兒,快起來!」采芸見到寧兒跪下,上前扶起她。「沒要你跪。」

「可是,我也有動手和動口——」寧兒不敢起身,小小聲的說出自己的罪行。

「寧兒,起來!」這回換承英開口,寧兒才敢起身。

「娘!」見到寧兒很快被長輩原諒,慕堯心裏頭很不是滋味,於是向母親投以求救的眼神。

采芸微愠的睨了兒了一眼,才轉頭看向自己的夫君,然而承英卻一臉的不容說情,最後采芸只好無奈的對兒子說:「你這是跪着好了。」

「為什麽?錯的又不是我,兇手卻沒事。」慕堯實在不服氣。

「男子漢大丈夫,出手打女人就是錯!」承英居高臨下地看着慕堯,「寧兒是你用八人大花轎迎娶進門的妻子,新婚第一天就吵架,你又對在何處?在咱們康府,妻子與丈夫沒有天與地之分,沒善待你的妻子就是不對。」

慕堯還是不服,卻不再開口為自己辯解,很明顯的,父母是有了媳婦忘了兒子,多說無益。

寧兒卻是聽得一愣一愣,一方面慶幸公婆如此寵愛,一方面也高興在康府女子地位并不卑微,但是今天的事,她是責無旁貸。

「爹,其實我也有錯,不能只怪——」寧兒站在承英的面前。

「好了!不用說了。」承英擡手制止寧兒說下去。「你就跪在這裏反省兩個時辰,往後若不善待妻子,絕不饒你。」語畢,承英轉身和方采芸離開瓊琚樓,一些看熱鬧的仆人也作鳥獸散。

「你可以起來了,爹、娘都走了。」寧兒背着慕堯坐在梳妝臺前,手托着下巴,把玩着木梳,口氣平淡的說道。

「貓哭耗子假慈悲。」慕堯不領情,頭擺向一旁,冷哼道。

寧兒轉頭鼓着腮,但是一看到慕堯還跪在地上,不禁努努嘴,「随便你怎麽說。」

「小姐,早膳小秋拿來了。」剛靜下來沒多久,小秋的聲音就傳來。

小秋小心端着從廚房拿來的早膳進瓊琚樓,在經過依然跪在地上的慕堯時,她小聲地喚了「姑爺」,就把早膳放下走向自己的主子。

「先放着吧!」寧兒向小秋招了招手。「來幫我梳洗。」

小秋點點頭,拿起木梳就幫主子梳起華麗漂亮的發髻。

「小秋,我不要插那麽多發簪。」寧兒看着銅鏡裏的自己,擰起眉頭,「而且我不要梳這麽麻煩的頭,好笨重的感覺。」她讨厭這種和以前不同的發型。

「小姐,你已經嫁人了,不可以再梳少女的發型,得梳宮髻。」

「不要。」寧兒還是搖頭,自己動手拆掉小秋所梳的宮髻。

「小姐……」小秋皺着小臉看着主子。

「好了,這樣輕松多了。」寧兒滿意的看着自己所梳的發型。

「不可以,小姐,要把頭發都梳上去——」

「不要,這樣就好了!」

慕堯在一旁聽她們主仆為了一個宮髻吵來吵去,不耐煩的回頭睨了寧兒一眼,卻被銅鏡裏的寧兒給懾住了——

她給他的印象一直都只是清秀罷了;沒想到她女裝的模樣卻是傾城傾國,真令他吃驚,只可惜脾氣與長相一點也不搭配。

寧兒這時梳起宮髻,只不過留了一小撮發絲披在胸前,用了米黃色的緞帶固定發髻,單單配上一只銀鳳發簪,換上同色系的羅裙,點上淡淡的胭脂,整個人就像水仙花般清秀典雅。

「你真打算跪兩個時辰?」慕堯尚未回神,寧兒已不知何時走到他的面前晃呀晃的。

慕堯生氣自己居然看她看得出神,沉着臉撇開頭,不願理她。

「不領情就算了。」寧兒聳肩,穿上小秋準備的黃色繡花鞋,輕盈的邁開步伐,到一旁翻箱倒櫃一會兒,手上拿着一個算盤進房。

「你拿它要幹嘛?」慕堯見到她手上的算盤,臉色難看極了,冷硬問道。別以為爹娘疼她,她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寧兒搖頭淡笑,「沒要幹嘛,只是男兒膝下有黃金,而算盤是商家專用的工具之一,你若跪着它,就不怕黃金會流失掉了。」

慕堯瞪她,一時氣結,說不出話來。

「給你。」寧兒把算盤塞進慕堯的手裏。「小秋,我們到花園去逛逛。」

等寧兒和小秋離開後,慕堯生氣的甩開算盤,直喊倒楣!

***

「小姐,你還沒用早膳。」

「嗯!」

「小姐,你不餓嗎?」

「不!」

「小秋,你很煩耶!」寧兒停下腳步,非常不耐煩的瞪着小秋。

「我是關心小姐嘛!」小秋感到委屈的低下頭。

「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不餓。」

「那你又為何要小秋準備早膳?」小秋不明白,不吃飯又何必浪費那些食物?

寧兒繼續走着,這嫣紅□紫的花園實在不吸引她,惹得她百般無聊,又不得像以往那樣随便易釵為弁的溜出府玩。

「小姐,小秋在和你說話!」小秋受不了寧兒自顧自的往前走都不理她。

「我有聽到。」寧兒沒回頭,淡淡的說,「要你準備是因為還有人沒吃。」

有人沒吃?!小秋思索了一會兒,笑逐顏開,「小姐擔心姑爺餓着了?」

寧兒聞言,面如惡煞,雙手叉腰,「誰關心他來着?我只是不想新婚第一天就傳出餓死夫君的惡名。」

「是嗎?小姐。」小秋有點不相信。

「沒錯,沒錯。」寧兒頻頻點頭,「小秋,別忘了,我可沒忘記那天他說的話,我氣他都來不及了,怎麽可能對他好?」

小秋聽了主子的話,側頭想了想,覺得還有幾分道理。

「那群小孩在做什麽?怎麽都圍在那兒?」正悶得無聊的寧兒突然發現涼亭裏的小孩子。

「不知……小姐,你要去哪兒?」小秋察覺主子根本不等她回答,就自行上前探個究竟了。

「你們在做什麽?」寧兒突如其來的插話,全部小孩們都回頭瞧她。

「啊!是慕堯哥哥的夫人。」一名年約七、八歲的小丫頭驚訝出聲。

其他的小孩兒一聽到小丫頭的話,個個驚訝,看了小丫頭的眼色,連忙問好,「少夫人好!」

「少夫人?!」寧兒不喜歡這個名稱,空有名分的稱呼不要叫還比較自在。「別喊我少夫人,你們叫我一聲寧姊姊就好了,」她露出甜美的笑容,「你們在看些什麽?這麽興奮?」

「我們在教鹦鹉說話呀!」小孩子把鹦鹉像獻寶一樣的拿給寧兒瞧。

「牠會說話?!」寧兒瞪大眼,「牠會說什麽?」

「牠一句都還沒學會。」小孩子氣餒地搖搖頭。

「還不會呀……」寧兒有點掃興的垂下手。

「是呀!真傷腦筋。」小孩子也學寧兒垂下手,個個都一臉挫敗的樣子。

「不如這樣吧!」寧兒亮起美麗的眸子,「我們把牠放了,說不定就是因為我們把牠關在籠裏,所以牠老大不高興,不理睬咱們。」

「咦?寧姊姊說得好像很有道理,我們不如把牠放出籠子。」一個穿着綠衣的小女孩恍然大悟般的附和道。

其他小孩子面面相觑,大家也是想盡法子,都沒法子使鹦鹉開口說一句話,遂同意寧姊姊的說法,放鹦鹉自由,換牠一句真言。

寧兒見小孩子們都同意了,於是伸手打開了籠子。

「鹦鹉兄,你可要乖,別飛了,」寧兒輕聲細語的哄着鹦鹉,「我現在放你出來,你可要說句話來給我們聽聽喔!」

極少見到主子這麽溫柔,小秋真是想笑又不敢笑。

寧兒話一落,就把籠子打開,起先鹦鹉還是乖乖的,但是一不注意牠便疾速飛往樹梢,真是狡猾的鹦鹉。

「飛了!飛了!」小孩子都急了,指着樹梢上快活的鹦鹉,氣急敗壞的嚷着。

寧兒真是傻眼了;沒想到這鳥兒還真奸詐,先是乖得讓大家以為牠不會飛走,怎知才一轉眼就溜上天。

「寧姊姊,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鹦鹉飛了!」一名小男孩生氣的指責寧兒。

「小浩,我不許你兇寧姊姊,是鹦鹉騙了我們,不幹寧姊姊的事。」綠衣女孩站出來說話。

「哼!」另一名女孩搶在小浩前開口,「月兒也有錯,是月兒附和寧姊姊,我們才會放走鹦鹉的。」

「詩詩,我沒有怪月兒。」小浩好似害怕月兒誤會,着急的拉着詩詩。「我不會怪月兒的,月兒永遠不會錯的。」

「小浩喜歡月兒對不對?」詩詩不服氣的問着小浩。

「誰說的?沒有啦!」小浩脹紅臉的否決,但是任誰都看得出他口是心非。

「好了!現在你們還要不要咱們的鹦鹉啊?還吵!」另一名喚琰兒的小男孩開口喝道。

「寧姊姊,你有辦法嗎?」月兒也是一臉紅通通。

「有!」寧兒回頭看看依然停在樹梢上的鹦鹉。「你們都別吵了,我上去把牠捉下來。」她說得簡單。

「小姐,這樣好嗎?很高耶!」小秋擔心的皺起眉心。

「放心,這高度難不倒我。」寧兒自信滿滿地拍拍胸口,然後悄悄走近樹幹,輕手輕腳的往上爬,不敢驚動到鹦鹉,然後快速的撲上。精明的鹦鹉早發現她的鬼鬼祟祟,先一步展翅飛得老遠。

「飛不見了!」詩詩首先叫出聲。

「對不起,牠又飛了!我去買一只還你們好嗎?」寧兒望着毫無鹦鹉蹤跡的藍天,沒辦法了,居高臨下的對着小孩子大喊。

「算了!寧姊姊,你快下來吧!」小浩看着月兒着急的臉色,遂喊道。

「我現在就下去。」寧兒伸出左腳,準備下去時,定眼一看高度,腦子一陣暈,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爬了多高。

小秋首先發現主子不對勁,「小姐,怎麽了?不敢下來嗎?」

「誰說我不敢下去了!」寧兒搖頭,腦子卻更加暈,手腳也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卻依然硬着嘴說:「我只是在想怎麽下去才比較漂亮而已。」

「別鬧了!小姐,快下來,你可知道你爬得多高?」小秋真是擔心極了。

「怎麽會高?這兒的視野好得很呢!」為了不讓底下的孩子們和小秋擔心,她強裝泰然,其實心裏怕得很。

「視野好?!」小秋真要翻白眼了,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尋開心?「我的好小姐,你就別再讓我們擔心了好嗎?快下來吧!」

「好啦,你沒瞧見我正在下嗎?」小秋真羅唆,寧兒嘟着嘴,提起勇氣伸出左腳向下踏,卻怎麽也尋不到可以踏的地方,於是她縮回左腳,決定伸出右腳試試,還是撈不到樹幹。

在下面的小秋看着主子左腳右腳一下子伸、一下子縮,就是不見她有下來的趨勢,不禁想到……天哪!小姐是不是不會下來啊?

「小姐!」小秋心一急,忍不住喚了聲,差點使寧兒驚吓腳滑。不行!她一定要救小姐下來。

「寧兒姊姊,你怎麽還不下來呢?」月兒擡頭看着仍高高在上的寧兒,不由得提出問題,「小秋姊姊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月兒你真笨,寧兒姊姊是下不來。」琰兒冷哼,他最讨厭腦袋不靈光的女孩子。

「對不起!」月兒被罵得眼淚直掉,她真的不聰明。

「琰兒,你沒有資格罵月兒笨!你以為你很聰明嗎?其實不然,你只是書念得比我們多、比我們安靜,就自以為聰明,真好笑!」小浩心疼月兒被欺負了,於是和琰兒怒眼相向。

「你說什麽?!」琰兒老羞成怒的漲紅了小臉。

「就剛才那些話,你不是很聰明嗎?難不成我說的話太深奧,你一句也聽不明白?」小浩嘲諷的說。

琰兒真是氣死了,大人們哪個不稱贊他是個小聰明,還沒有人這麽貶低他過!他掄起拳頭就撲向小浩。

「啊!」月兒驚吓的大叫一聲,害怕的往柱子退。不過,同樣是小女孩,詩詩的反應就比較大膽一點了,她走上前阻止兩個小男孩的戰争。

「喂!小浩、琰兒,你們在幹嘛?快住手!」仍被困在樹上的寧兒早就被月兒的尖叫聲勾起注意力,卻意外發現是小孩子在打架。

小浩和琰兒兩人火氣正旺,哪聽得進別人的勸架,兩人打得不可開交,雙雙倒在地上打滾。

「小浩、琰兒,住手!」寧兒見兩位小男孩依然不肯停手,氣急敗壞的伸手揮動。雖然另一只手拚命抓住粗樹枝穩住自己,雙腳也不敢移動的站在樹幹上,但是此時樹枝卻「啪」的一聲折成兩半,寧兒整個人應聲往下掉……

「寧兒姊姊!」月兒首先發現掉下來的寧兒,接着小浩和琰兒也不打架了,每個人都着急地看着寧兒落下。

此時小秋正好帶着救兵跑進花園,親眼瞧見寧兒直直的墜下,一旁的慕堯輕功再快也是慢了一步,只來得及扶她起來。

「你在搞什麽?!」慕堯的心跳差點因而停止,他扶着寧兒,忍不住低咒出聲,「活得不耐煩了嗎?」

劇烈的疼痛讓寧兒無法思想,魂魄也被吓掉了一大半,她依然害怕的顫抖,除了眼淚,表現不出另外的情緒。

每位小孩都緊張的圍着寧兒,小秋更是急得跳鄘,「小姐,你沒事吧?」

寧兒擡起蒼白的臉蛋,看了小秋一眼,再瞧了小孩們一眼,最後昏倒在慕堯的懷中,腦海裏閃過的念頭讓她安心——她沒死!

「小姐!」小秋第一個發現寧兒昏了過去。

「快去請大夫來!」慕堯抱起寧兒,大聲對小秋吼叫。

突然之間,他感到一陣害怕……他不希望她死,他祈求她沒事……

***

雜沓的腳步聲讓慕堯以為是小秋領着大夫來了,於是連忙起身到前面打開房門,卻被人打了一巴掌。

「爹!」慕堯驚訝的瞪大眼看着自己的父親,他不明白父親怒氣何來?為什麽一見他就給了他一掌?

承英氣紅了臉,剛才他與夫人巧遇正要去請大夫的小秋,才知道寧兒出事了。「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麽?媳婦才進門第一天就摔得昏死過去,你是怎麽照顧寧兒的?」他指責兒子。

「我可沒叫她去爬樹,是她自己貪玩,與我何幹?」慕堯被罵得很不服氣,就連擔心寧兒的心也消失殆盡。

「你還有話說!」承英沉着臉瞪兒子。

慕堯乾脆閉上嘴別開臉,現在他說什麽錯什麽,何必再開口?

「好了,先別責罵他了,」采芸瞧瞧兒子的俊臉出現一道五指紅印,心疼的開口勸道,「慕兒,寧兒現在怎麽樣了?」

「她還昏迷未醒,一切等大夫來才知曉。」慕堯面無表情的述說情況。

他心中非常的忿忿不平,爹娘分明有了媳婦忘了兒子,任何事不分青紅皂白就一味把錯怪在他身上。

「大夫來了!」小秋帶着大夫跑進了房門。

「大夫快請,我媳婦不知怎麽昏迷不醒。」承英領着大夫走到床邊。

大夫放下藥箱,坐在床沿幫寧兒把脈。「康老爺,你放心好了,少夫人沒事,她脈象一切正常,只是手上有輕微擦傷,至於她的昏迷——」

「被吓昏的。」慕堯嘲諷的接下大夫的話。

大夫怔愣一下,他是不知道少夫人發生什麽事,但是依她輕微的傷勢看來,大概是如此吧!「少夫人不會昏睡太久,我會開些補身的藥給少夫人服用。」

「小秋送大夫回去,順道把藥拿回來。」采芸吩咐道。

「好,大夫請。」小秋點點頭,領着大夫走出瓊琚樓。

「在寧兒尚未蘇醒過來之前,你一步也不許離開瓊琚樓。」

「爹!公平一點,寧兒這次會受傷是她自己不小心,沒理由我得守着她!」

「你——」承英氣得揚手想再給不肖兒子一掌,卻被采芸給制止了。

「老爺,別再動手了!有話就不可以好好說嗎?」采芸輕瞪承英一眼,「慕兒,好說歹說寧兒也是你的妻子,守着她可以嗎?」她苦口婆心,希望兒子別意氣用事。

慕堯別開臉,不發一語,其實不用爹娘提起,他也會守在她身邊等她清醒過來。理由很簡單,她是他的妻子,他可不想讓人說他是不善待妻子的惡夫,只是很不服氣父親一面倒的寵寧兒。

「好了,我們別吵到寧兒休息了。」采芸拉着承英離開瓊琚樓,不再讓他們父子有起沖突的機會。

「我上輩子是不是抛棄過你,所以你今生特地來報複我?」慕堯呢喃。

***

到了傍晚,寧兒轉動着頭,漸漸蘇醒過來。

她先扭動一下身體,讓有點僵硬的四肢活動一下,才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她有些不适應的眨眨眼。

「已經是晚上了嗎?」正想起身時,突然發現身上似乎有一股重量,使她不能順利起身。

寧兒的動作驚醒正在打盹的慕堯,「你醒了?」他睡眼惺忪的沖着寧兒露出一抹笑容,待腦袋有些清醒後,看屋子一片黑漆漆,於是起身點燈。

寧兒愣愣地看着他的動作,心裏突然一陣莫名的甜蜜油然而生……

「你一直陪着我?」她沒忘記自己是昏倒在他懷裏的。

「你是我的妻子。」慕堯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

「你這算什麽回答?!」寧兒微微抿嘴。

慕堯并不覺得這麽回答有什麽不妥?因為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不得不留下來照顧她。

「我去喚小秋拿你的藥來。」慕堯看她一眼後,面無表情的踏出房門,沒一會兒,就見小秋端着藥進房。

「小姐,你真把小秋給吓死了。」小秋端着藥,小心翼翼的把藥吹涼。

「那怎麽還沒死呢?」

「小姐!」小秋差點把藥打翻,鼓着腮幫子不悅的叫屈,「我是關心你。」

「開玩笑的嘛!」

「小姐最讨厭了!開這種玩笑。」小秋不在意的笑開來,瞧小姐這捉弄人的模樣,肯定沒什麽大礙了。「快喝藥吧!等會兒涼了,會有點苦。」

寧兒看着她手上那碗黑烏烏的汁液,反感的搖搖頭。「我又沒事,幹嘛要喝藥?我不要喝。」

「不可以的。」

「不要!」她別開臉。

「小姐,小秋求求你別鬧了,把藥喝了好嗎?」

「不要!藥好苦,我才不喝。」寧兒真的很怕喝藥,小秋又把藥端在面前逼迫她喝,她一時情急,伸手就把藥打翻。

「你在搞什麽?!」慕堯低頭看着打翻在自己身上的藥汁,皺眉低咒。

「姑爺!」小秋低呼。

寧兒不敢看自己所惹出的禍,不發一語的靜靜坐在床上。

慕堯把端來的飯菜重重放在桌上,冷冷的瞅着寧兒,卻命令着小秋:「小秋,再去熬一碗藥來。」

「我不要喝!小秋,不許再去熬。」寧兒任性的拉住她。

「娘子,不喝藥,身體是不會康好的喔!」慕堯突然軟化,柔聲說道。

他的一句「娘子」叫得寧兒心頭小鹿亂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就連小秋溜去熬藥都不知。

「沒想到你居然怕喝藥,怕得不惜把藥打翻。」

慕堯的聲音拉回自我沉醉的寧兒,她循着聲音愣愣地望過去,感到自己只為了他一句「娘子」就失神,不好意思的紅起臉來。

「藥會苦,沒事幹嘛讓自己的味覺受苦?」寧兒說得理直氣壯,一個擡頭,卻發現他正赤裸着上身站在她面前。她慌亂的別開臉,大驚小怪的叫喊:「你幹嘛不穿衣服?!」

慕堯被她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忘了剛才藥是落在誰身上?或者你是希望我穿着一身藥味的衣裳?」

「換衣服就換衣服,幹什麽裸着身子?」寧兒紅着一張小臉,瞧也不敢瞧慕堯一眼,「而且你若要穿着一身藥臭味的衣服,我也不反對。」

「敢情娘子是在害羞?」透過微弱的燭光,他似乎看見了滿臉通紅的寧兒,不禁調侃道。

寧兒聞言,臉上又添加一分紅潮,口似心非的嚷着:「我哪有?」

「沒有嗎?娘子,你若沒有在害羞,難不成是發燒了?」不知何時慕堯來到了床邊,漾着一張無害的笑臉對着寧兒說話。

天!他走路都沒聲音嗎?寧兒看着他放大的俊臉,感覺空氣一點一滴的遠離她。輕喘着氣,心跳像是在跑步,一下子加快許多……

「走開!」他的靠近讓寧兒心慌意亂,突然她奮力一推。「不管你身上有沒有藥臭味,對我來說,你身上一直都不香!」

慕堯不動如山,寧兒小小的力量是推不倒他的,不過他還是起身離開,決定不鬧她了。

「小姐、姑爺,小秋把藥熬好了。」小秋再次端藥進門。

寧兒馬上皺起眉頭。

「不可以不吃藥。」慕堯接過小秋手上的藥,走近寧兒。「你要是不快點好起來怎麽成?我可不想一直陪着你。」他這麽說只是想激寧兒生氣,希望她能因賭氣把藥暍了,卻沒想到弄巧成拙。

寧兒聽到他的話,有些錯愕地看着慕堯,一股莫名的委屈油然而生……

原來他根本不是自願陪她的!認清這項事實,寧兒好難過,為他的不真心而難過,為什麽她不清楚,總之她現在只想發脾氣。

「我說不喝就是不喝!」寧兒生氣的撥開慕堯手上的湯藥。

還好慕堯躲避得快,否則剛換好的衣服,勢必又得再換一次。

「你為什麽又把藥給打翻?」慕堯沉着臉,冷着語氣低問。

「我不想喝,所以打翻了,你看不過去嗎?」寧兒任性的擡頭瞅着他,「沒人要你留在這裏陪我,你大可離去眼不見為淨!」

「小姐——」小秋擔心地看着兩位主子,有股風雨将臨的感覺。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懶得理你了,要死要活都不幹我的事!」慕堯冷漠地拂袖離去。

「小姐,人家姑爺是為了你好,你怎麽氣走他呢?」

「我不希罕他對我好。」寧兒拉開被子跳下床。「不要再說他了,一提到他我就一肚子火。」

小秋不再開口,她看得出來小姐極不開心,但是為何不悅?那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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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4 00:02: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姐,你身體才剛好,別跑這麽快嘛!」

「就是身體剛好,才要活動筋骨,不然怎麽知道好不好?」寧兒精神抖擻的蹦蹦跳跳,像只得到自由的鳥兒。

「小姐,你曉得老爺要來探望你嗎?」小秋勸不動主子,只好依她了。

寧兒聞言,驚訝地停下腳步。「他來幹嘛?想念我嗎?我才嫁出去一天耶!」

小秋噗哧的笑開來。

「很好笑嗎?」寧兒感到莫名其妙,她有說任何笑話嗎?

「老爺才不是想念小姐才來的,是因為小姐跌倒而昏迷的事早傳回莊裏,老爺是擔心你,所以才會來康府探望你。」

「原來如此。」寧兒了解的點點頭,她揮揮手接着說:「我好了,爹可以不用來了。」

「可能來不及了,我聽說康老爺已經派人去接咱們老爺了。」

「什麽?!」寧兒瞪大眼,她想不到康府動作會這麽快。

「所以你得乖乖回房,可別惹出事端讓老爺丢臉。」

「我會惹什麽事讓爹丢臉的?」寧兒不太高興的瞪了小秋一眼,「就這麽不信任我?好啦!我答應你現在回房。」

小秋簡直受寵若驚;沒想到今天主子這麽好說話,如此簡單就妥協了,於是她笑着點頭,服侍寧兒回房。

***

用膳時刻,衆人齊聚在正心廳一起用餐。

「康兄,多謝你們夫婦倆照顧寧兒,她性情頑皮,可惹不少麻煩吧?」傲天高舉酒杯。

「別這麽說,照顧寧兒是應該的。她是我的媳婦,況且寧兒天真爛漫,實在很讨我們的喜愛。」承英也回敬一杯酒。

傲天開懷大笑,他原本還擔心與康府不熟悉,女兒嫁過來會不受公婆疼愛,受盡委屈,這回是白操心了。

今天寧兒意外的從頭到尾都很安靜,規規矩矩的用着膳食,慕堯覺得有點反常,終於忍不住低聲間她:「你不舒服?」

寧兒聽到他的關心,但是不想理他,假裝沒聽到,繼續吃着晚飯。

慕堯真不明白自己是哪根筋不對才會擔心她,瞧她不理人的模樣,實在令人生氣。

「慕堯,寧兒有沒有不聽話?以前她常常會女扮男裝溜出府玩,若現在還再犯的話,你可要罰她。」

「我知道了。」慕堯點頭應是。

正苦爹娘寵寧兒,無法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悍妻,這回有了丈人撐腰,可沒人敢護着她了。

「爹,我現在變乖了。」

「我看是現在變乖,等爹回去後,可能就不會乖了。」慕堯故意潑寧兒冷水。

寧兒回頭暗暗瞪了慕堯一眼,桌下的腳狠狠地往他的小腿攻去,可是慕堯似乎早料到她會有這一招,老早就把腳擡高,讓她撲了個空,於是她又伸出手要往慕堯的大腳捏去;誰知他輕輕往旁挪一下,使她險些跌下椅。

慕堯扶住寧兒,假好心的笑道:「娘子,小心點。」

「用不着你操心。」她撥開慕堯的手,冷哼不領情。

「寧兒,你怎麽用這種态度對待你的夫君?太不像話了。」對於女兒不敬的态度,傲天馬上出言教訓。

面對父親的責罵,寧兒非常不服氣的嘟起嘴巴。

「傲天,你別生氣!其實寧兒是非常乖巧的媳婦,是慕兒欺負她。」見到傲天就要發火,承英連忙出聲打圓場。

「我哪裏欺負她了?」慕堯極為委屈地反彈。

「閉嘴!」承英厲聲暍道。

慕堯不開心的別開臉,悶悶的閉上嘴。

「康兄,可別淨寵寧丫頭,她壞還是得教訓的。」

「當然,不過事實上寧兒很乖巧。」

寧兒很得意的笑開來,這次戰鬥,她贏了!

***

「我同意嫁你,但可沒答應和你同床共枕。」寧兒霸占着床,不準慕堯上床。

「我沒興趣與一個潑辣的女人睡在同一張床上。」慕堯半卧在躺椅上看書,頭也不擡一下。

「你說誰潑辣?!」

「除了說你,難不成我在罵自己嗎?」

「你這個登徒子,我真後悔幹嘛要為了賭氣嫁給你!」寧兒兇惡的大聲說話,事實上,她的心突然揪得好痛。

「賭氣?!」慕堯放下手中的書,擡頭納悶的問她。

他一擡頭,吓得寧兒連忙轉身,不願意讓他瞧見她在哭泣。她很驚訝自己居然為了他的話而流淚,好丢臉!

「為什麽不說話?」慕堯走到她的身旁。他很想知道原因,反正她還沒失身,他不希望不合的兩個人因此結了孽緣。

「懶得理你!」寧兒推開他,拉起棉被躺下準備入睡。

他們就是天生不合,為何月老沒瞧見?偏偏把紅線系在他們的手指上?慕堯忍下嘆氣聲,當他轉身要離開床沿時,卻又突然吹熄燭火跳上床。

「你幹什麽?!你不是……不是不願和我同床?」他的行動吓死了寧兒。

「閉嘴!」慕堯伸手捂住寧兒的嘴。

「唔……」寧兒以為慕堯要逼她行周公之禮,拚命的掙紮,可是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誤會了,因為門外傳來父親的聲音。

一陣敲門聲後,傲天刻意壓低聲音問道:「寧兒,你睡了嗎?」

「爹,我和慕堯已經睡了,有事明兒個再說好嗎?」

「睡了……好吧!爹也回房了。」傲天原本想和寧兒說做媳婦和女兒是不同的,今晚他明白承英刻意袒護寧兒,可是他比較希望疼寧兒的是夫君啊!畢竟伴寧兒一生的是慕堯。

看見門外的黑影消失後,寧兒掩飾內心的失望而若無其事的說:「原來你是在做模樣給爹看。」

「難不成你想要你爹看到我們分床,好讓他看清你根本不願意嫁給我嗎?你可以清楚告訴我,我很樂意馬上寫休書。」慕堯沒忘記她的賭氣,誤會她的意思。

他恨不得甩開她嗎?寧兒難過得快喘不過氣來,腳一伸就狠狠的把慕堯踢下床。

慕堯根本不曉得她會來這招,突然有些愣住,然後陰沉的瞪着她,「你敢踢我下床?!」

「為什麽不敢?我高興踢你就踢你,你不服氣嗎?」

「不可理喻!」慕堯不想與她一般見識。

寧兒撇開頭不看他,開始刁蠻的要脾氣,「我是不可理喻,就故意惹你氣得七竅生煙,最好氣死!我才不會笨到讓你有機會休了我,我就是要霸着康少夫人的位置不放!」

「随便你!」慕堯毫不生氣,面無表情地丢下這句話後,離開床邊。

寧兒不開心的拉起被子睡覺,卻心煩得睡不着,悄悄地拉低被子露出小臉,透過微弱的月光看着縮在躺椅上睡覺的慕堯,瞧他人高馬大睡在那麽小的地方,一定很不舒服……幹什麽關心他?寧兒在心裏頭罵自己。

翻來覆去,下半夜寧兒才緩緩睡去……

***

「寧兒,爹要回去了,你要做好為人媳婦、為人妻子的責任,別再任性了,曉得嗎?」傲天叮咛着寧兒。

「我知道了。」寧兒點點頭,「爹不要一直挂念女兒,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傲天笑了笑,轉身向承英夫婦道別後就離開康府了。

可是在送走傲天才沒多久,大門卻傳來敲響聲。

「該不會是傲天忘了什麽?快去開門。」承英命令一旁的總管。

「是,老爺。」康府總管快步走到大門,門闩一拉開,驚訝的呼叫道:「是表小姐?」

「萱兒?!」采芸聽見總管的聲音,馬上回頭。

「姨娘!」汪芹萱快步踏進康府。

「萱兒,想姨娘嗎?」采芸好開心看到外甥女,牽着汪芹萱的小手,忽然想起什麽的回頭望啊望,「其他人呢?」

「什麽其他人?」芹宣很心虛的低下頭,「姨娘,沒有其他人,只有我自己來。」她小聲的說。

「萱兒,你真是亂來!怎麽自己來了呢?那多危險!」承英不禁斥責道。

「姨父,我知道這樣很危險,可是任人家怎麽求,爹娘就是不讓我來嘛!說什麽慕堯哥哥還在新婚,不可以來打擾……但是人家又想姨娘你們,所以——」芹萱說得可憐兮兮。

「所以你乾脆自己跑來了?」慕堯笑着接下芹萱的話,溫柔的揉揉她的頭。「爹,萱兒都平安無事到達了,你就別責罵她了。」

安靜站在一旁的寧兒見到慕堯溫柔的态度,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心裏一陣酸,好酸!

「只想有你的慕堯哥哥當靠山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采芸笑着輕斥。

「以後可別再犯了。」承英叮咛道。

「萱兒知道了。」汪芹萱明白姨父和姨娘不生氣了,開心的笑眯了眼,此時她才發現到寧兒的存在。「慕堯哥哥,這位姑娘是誰?好漂亮喔!」這是真心話,寧兒美如天仙,任何人看了都會為之驚嘆。

慕堯看着寧兒,原本微笑的臉頓時垮下來,一句話也不說。

「她是你慕堯哥哥的媳婦。」承英見慕堯不說話,於是開口介紹。

原來她就是表哥的妻子,好美!真是出乎芹萱的意料,從小她就好喜歡慕堯哥哥,幻想長大要當他的新娘子,當時她聽到慕堯哥哥突然要成親了,震驚和憤怒之下,決定離家出走來看看慕堯哥哥的媳婦;倘若不比她好、不比她美,她一定會破壞這樁已成定局的婚事,可是今日一見……表嫂和慕堯哥哥好配!

「表嫂好,我是慕堯哥哥的表妹,汪芹萱。」芹萱微笑。

寧兒同樣回給她一個溫和友善的笑容,甩開剛才莫名其妙的感覺,很大方的笑道:「別喊表嫂了,看樣子你應該比我小,就喊我寧姊姊好不好?」

寧兒親切溫柔,感到驚訝的卻是慕堯。

「寧姊姊!」芹萱順從的點頭。

「好了,別淨站在這兒聊。」采芸說道,「萱兒走了這麽長的路途也累了,先去玲珑樓休息,等一會兒再到正心廳用膳。」

「好。」芹萱點頭,便退下了。

***

「萱兒,等會兒用完膳後,要記得捎封家書回去,你就這麽跑出來,你爹娘肯定很着急。」承英再三叮咛,深怕外甥女會忘記,讓汪家為她的行為而大亂。

「我知道了。」芹萱點點頭,雖然姨娘和姨父原諒她離家出走的事,但是再次提起,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采芸夾了一塊肉放進芹萱碗裏。「萱兒曉得了,用膳時別這麽羅唆嘛!」

「謝謝姨娘。」芹萱擡頭對采芸微笑,「姨父說得對,我這麽跑出來,也沒告訴任何人我的去向,我想現在府裏肯定為了找我亂成一團,爹娘也一定不知道有多擔心,我現在就去寫家書回家。」她放下碗就要起身回房,眼淚也流下了。

「萱兒!」慕堯叫住了芹萱,「用不着哭,我早已派人去汪府報平安了,坐下來吃飯,不許難過。」

「慕堯哥哥!」她好感動,慕堯哥哥一直都這麽疼她。「謝謝你!」她擦乾淚水。

「又哭又笑,真是服了你。快吃飯吧!總是這麽迷糊,事後才反悔莫及,以後凡事都要想清楚,知道嗎?」慕堯寵溺的拍拍芹萱的頭,溫柔的笑道。

慕堯對芹萱極為溫柔,這對寧兒來說,心裏頭好不是滋味,是嫉妒嗎?寧兒不敢承認,為什麽會感到吃味?他疼表妹是理所當然的事,何況她與他充其量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他們彼此讨厭,管他對誰好與不好,她不應該有任何感覺!

「寧姊姊,你不舒服嗎?」芹萱突然發現寧兒臉色不太好,於是開口問道。

「沒有。」寧兒矢口否認,甩開心裏頭怪怪的感覺。

「萱兒,既然已經有人回去幫你報平安了,你就別擔心。嘗嘗柯嬸嬸的手藝!這個烤雞腿很香,你吃看看。」寧兒夾了根雞腿給芹萱。

「謝謝你,寧姊姊。」

「別客氣,來者是客,招呼你是應該的。」

「萱兒不是客氣,是有禮貌。」慕堯見她對萱兒特別好,突然心裏很不平衡,存心為難她。「你多學習點,少點潑辣的個性,多點禮儀。再說萱兒從小就常到康府來,也算是小主人,說到客氣,該是你自己吧?」

慕堯這一番冷嘲熱諷說得寧兒好難堪,突然之間,她感覺自己不能正常思考,腦子亂烘烘,只想逃離這個地方。於是她放下碗筷,什麽話也沒說的沖出正心廳。

寧兒離開之後,全廳的人都陷入一片沉默,尤其是芹萱特別感到尴尬。

「慕堯哥哥,你不應該這麽說寧姊姊。」芹萱蹙着眉,以責怪的語氣說慕堯。

一旁的采芸附和的點頭,「慕兒,你是怎麽了?寧兒也是好意呀!」

全部的人無一個不指責他,尤其是承英,他重拍桌子一下,怒斥道:「媳婦娶進門了還算什麽外人?萱兒來咱們家本就是客,寧兒哪兒不對了?非要你如此諷刺她!」

「姨娘,我去看看寧姊姊好不好?」實在不放心寧兒,而且這件事是由她引起的,所以芹萱提議道。

「也好,她這一跑出去,我真擔心她會不會胡思亂想而想不開……」采芸點點頭,哀聲嘆氣的答應。

她會想不開嗎?!慕堯身子一震,心頭一縮,擔憂她的心緩緩擴張……

緊揪着眉頭,他相當懊悔說出那些話……不可思議,他居然為了寧兒對萱兒好而吃醋,難道……他突然扯起嘴角笑了……

***

寧兒不停地往前跑,只知道她要逃,卻不知不覺跑到後院馬廄,最後她終於停下來,氣喘籲籲地扶着馬廄外的一棵大松樹順順氣。

「小姐,你怎麽了?」跟着追過來的小秋同樣氣喘籲籲的靠在大松樹上。

「我……心情不好。」寧兒很小聲的說,小到小秋幾乎聽不到。「小秋,我是不是真的不應該嫁來康府?」她天外飛來一句地問。

「不是。」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寧兒與小秋紛紛回頭,原來是芹萱!

「你怎麽也跟來了?」寧兒看芹萱臉色潮紅,雙頰也流着汗水,一樣氣喘如牛,知道她是一路追着她跑來的。

「我擔心寧姊姊。」芹萱稍稍順了順氣。

寧兒露出一抹笑,「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真的嗎?」芹萱顯然不太相信。

寧兒不語,只是微微扯着唇,似有若無的笑着。

「慕堯哥哥只是逗着你玩,不是存心說那些話的。」見寧兒沉默,芹萱只好自己開口解釋給她聽,「我從小就很喜歡黏着姨娘,所以幾乎是在這裏長大的,不過偶爾還是會被爹娘接回杭州,可是我從來不當自己是康府的主人。寧姊姊,回去用膳好嗎?我、姨娘和姨父都罵過慕堯哥哥了,我想慕堯哥哥現在一定很後悔說出那些話。」

在芹萱滔滔不絕說了一堆後,沒想到寧兒還是搖頭。「我不回去。」

「你還在生氣對不對?」

「萱兒,我怎麽可能不生氣?!可是……或許是難過多於生氣吧!」寧兒最後說得有些無力。

芹萱愣了下,突然恍然大悟,她笑得很賊,「原來寧姊姊是在乎慕堯哥哥。」

「萱兒,你別胡說!」原本應該說得理直氣壯,怎麽搞得好像被人猜中心事似的?

寧兒搖頭否認心裏想鑽出的答案,她寧可相信自己是太讨厭他了,也不願承認愛上不情願娶她的人。

「我是不是胡說,寧姊姊心裏頭最明白了。」

寧兒頓然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其實我是羨慕寧姊姊的。」芹萱突然神色黯然。

寧兒不明就裏,「我們今天才認識,我有什麽好讓你羨慕的地方?」

芹萱低頭不語,臉龐出現少女的羞怯,「我是羨慕慕堯哥哥對你的不同。」

「不同?!」寧兒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不屑的冷哼,「是不同,他對別人是溫柔極了,可是對我卻兇悍得很,話也沒一句能聽的。」這是怨婦的口氣,寧兒吓了一跳,随即掩飾。

「就是這點不同。」芹萱突然激動的大叫一聲,讓寧兒結實吓了一跳。

「萱兒,我真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羨慕的?」

「你當然不覺得有什麽好羨慕了,因為……你還沒愛上他。」芹萱不好意思地轉身背向寧兒,不過,她眼睛仍不時瞧寧兒的臉部變化。「我認識的慕堯哥哥總待人溫和有禮,幾乎是個沒脾氣的好人,可是今天我發現慕堯哥哥對你,是完全真實表現出他的喜怒哀樂。」

寧兒驚訝芹萱的真情告白,「萱兒,你該不會……愛康慕堯吧?!」突然,她感到有點嫉妒。

芹萱羞怯的點點頭,接着又急忙解釋,「可是我現在不愛慕堯哥哥了,是真的!寧姊姊,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的眼神真誠無僞,「我承認當我聽到慕堯哥哥要娶新娘子了,我确實很嫉妒你,可是當我看到寧姊姊時,卻怎麽也不感到嫉妒,反而替慕堯哥哥高興,他娶了一位美嬌娘,跟慕堯哥哥很登對。」

寧兒聽芹萱這麽一說,愣了好一會兒。沒想到溫柔可人的芹萱居然勇敢表白,令她感到贊賞和佩服。

「他知道嗎?」

「誰?」芹萱不明就裏。

寧兒微笑,她百分之百相信芹萱不會破壞她的姻緣,但是慕堯呢?瞧他對芹萱溫柔有加,卻和自己百般作對,說不定他很愛芹萱。

「我的意思是康慕堯曉得你愛他嗎?」

「他知道也或許不知道。」芹萱一陣搖頭,「恭堯哥哥從小到大雖然很疼我,可是我感覺得出來那不是愛,是手足之情罷了。」

他不愛芹萱!寧兒居然感到一絲絲的……喜悅!

「寧姊姊,你會生氣嗎?在我這麽對你坦白後,會讨厭我吧?」今天一見面,芹萱就好喜歡寧兒,真心接受這個表嫂,所以她不希望被寧兒讨厭。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每個人都有愛人的權利,何況你都這麽對我坦白了,我若因此讨厭你,不就顯得我小氣了?」

「這麽說,你不介意了!」芹萱釋然的笑了。

「當然不會,若你願意,我們可以當朋友。」

「真的?」彷若聽到天大的好事,芹萱開心得不得了,「我們是朋友?」

「不會是假,你盡管放心,我羲寧兒說話算話。」寧兒拍着胸膛說道,突然想到一件事,神秘的笑了,「明兒個是十五,城裏肯定很熱鬧,咱們去市井玩好不好?」

「小姐,不可以!」一直沉默不語的小秋如夢初醒的拉着寧兒。「不可以私自出府,還想帶着萱小姐去——」

「我又沒約你!」寧兒不把小秋的勸阻當一回事。

「好!」芹萱一口答應。姑娘家一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尤其是大富人家的千金更別說了,要出個門都是不被允許的。尤其這次芹萱離家出走,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是這麽有趣,市井為最,所以寧兒一提,芹萱二話不說的同意了。

小秋苦着臉,原本以為萱小姐會拒絕小姐,怎麽會一口就答應了?!

***

和芹萱分手後,寧兒還是堅持不回正心廳,随意搪塞吃飽了的理由,直接就回瓊琚樓了。

慕堯在房門外踟蹰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敲門,直接推開房門。當他步入內房時,發現寧兒正在睡覺,於是輕手輕腳深伯吵到她。

其實寧兒醒了,她并沒有熟睡,所以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只是懶得睜開眼睛看是誰。

慕堯蹑手蹑腳走到床沿,「你醒了?」看到寧兒輕顫的眼皮後,他伸手輕輕搖動寧兒,滿是懊悔的語氣,「對不起!」

他在跟她道歉?!寧兒愣愣的睜開雙眼。

「我……剛才在正心廳說的那些話只是戲語,別在意好嗎?」頭一次向人道歉,還是有那麽一點不自在。

「怎麽可能不在意?!」她坐起身推開他,得理不饒人的嚷着,「雖然我只是你有名無實的妻子,怎麽說我也是進你家的門了,開這種玩笑不過分嗎?」

有名無實?!慕堯聽了皺起眉頭,這個詞他不喜歡!

「有名無實……是嗎?」他出其不意的低下頭吻住了她。

寧兒驚吓的睜大眼,不知所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逸臉龐……心中居然有了些期待……即使她不是很明白他咬她的唇是什麽意思,但這種感覺很好,寧兒不想推開。

他明白她是不情願嫁過來的,而且自己也很讨厭她……可是不知為什麽他竟然渴望她?當她說出「有名無實」四個字時,心頭竟流過苦悶,難道……自己愛上這個妻子?或許吧!他并不急着理清這一切,他想順其自然,慢慢挖掘她……

「寧兒,閉上眼睛!」慕堯柔情的笑了笑,沙啞的要求。

寧兒怯怯的閉上眼,屏着氣息,好怕一個粗心破壞這令人戀眷的感覺……

慕堯輕柔吮吻她的唇,然後慢慢加重力道,舌頭悄悄探入她的嘴內,溫柔的刺探她、吸吮她的甜蜜……

「唔?!」寧兒睜開眼,惶恐地輕顫着,「你要做什麽?」

「讓你……成為我的妻子……」慕堯低啞的呢喃,黑眸與她對峙,然後繼續吸吮她,緩緩地從溫柔變成狂野——

寧兒美麗的臉蛋如太陽一樣紅火,羞怯的再次閉上眼,小小的心也因為緊張跌得厲害。

慕堯将寧兒推倒在床,離開了她的紅唇,移到她的額頭、她的鼻、她的頸……他的手也緩緩的探進她的衣襟裏,開始撫揉着她……

寧兒已經完全陷入慕堯的柔情裏……妻子?!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為什麽他要說「成為他的妻子」呢?

他好溫柔呵……雖然寧兒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手探進她的衣襟裏頭,弄得她全身酥軟……迷迷糊糊中,她想起喜娘說過什麽圓房的話……

圓房?!寧兒睜大眼,急促的推開他。

「搞什麽?剛才不是好好的嗎?」慕堯被她推得莫名其妙,粗嗄的低吼。

「因為我想起喜娘說的話。」她不敢看衣衫不整的他,小臉羞紅的嗫嚅。

「該死的喜娘說什麽話?為什麽你會半路打退堂鼓?」全身慾火燒得難過,雖然她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與她圓房是夫妻間該有的事,但是……他怕吓到她……怕……喔!他好難過——

「喜娘說圓房會痛……我怕痛嘛!而且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不必再做什麽證明吧?」

慕堯聞言哈哈大笑。

「你笑什麽?」寧兒觑着他。她說錯什麽了嗎?

「沒什麽。」慕堯收起笑容,「寧兒,你真的不想嫁給我是嗎?」

「當然……」她很想篤定的回答他,可是話才要出口就猶豫了。

「什麽?你想回答是或不是?」慕堯好緊張,深怕她回答「是」。

寧兒看着他,搖了搖頭。

「沒後悔?」

她點頭。

「我們還不是夫妻。」

「我們拜堂了。」她擡起頭,用迷惑的雙眼勾起他更強的慾火。

「拜堂還不算,因為……」慕堯再次把她壓在被褥上。「我們最重要的事還沒做。」他親了下她的耳垂。

「我很怕痛,你……不怕嗎?為……什麽要做出你我都會痛的事?」寧兒疑惑的望着他,雙手緊握着他的手,不願讓他繼續。

慕堯性感地低笑,原來她是如此純真……

「別怕,我會溫柔愛你,不會讓你太痛的。」慕堯在她耳邊低哺,同時不讓她再發語,立刻封住她的嘴。

今晚後……他們将不再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了。

***

「萱兒!」寧兒蹦蹦跳跳地沖進芹萱所居的玲珑樓。

「寧姊姊。」芹萱走出來。「寧姊姊,你身上好香。」一靠近寧兒,她突然聞到一股野菊清淡的香氣。

寧兒退了一步,臉色突然紅了起來。她身上的香味其實是藥味,是慕堯為她塗上的,無色卻很清香,說是可以消除酸痛。

「我們可以出門了嗎?」寧兒故意轉移話題。

「嗯,我準備好了。」芹萱雖然不知道寧兒在害羞什麽,但是也不介意她轉移話題。

寧兒突然皺眉看着她。

「有什麽不對嗎?」芹萱張開自己的雙臂,疑惑寧兒在瞧什麽?

「你不可以穿這樣子出門。」

「啊?」芹萱這時才注意到寧兒身上的衣服,「寧姊姊,你怎麽穿小秋的衣服?」

「小梅呢?」小梅是芹萱的貼身丫鬟,寧兒突然問。

「她到廚房拿膳食。」

寧兒不發一語,迳自跑到小梅的房間拿出一件衣服丢給芹萱。「快點換上。」

「為什麽?」芹萱不明白,她穿這件很好呀!

「如果我們穿得太華麗出門容易招來麻煩。」寧兒推着芹萱進房。

「好吧!」芹萱被動的拿着衣服進房換去。

頭一回穿丫鬟的衣服,她還是不習慣。

「寧姊姊,我們可以走了。咦?大門在另一頭。」芹萱拉了拉寧兒提醒道。

「我們不可以從大門出去。」寧兒還是沒停下腳步的往前定。

「那我們要從哪裏出去?」

「後門呀!」

此時,寧兒已帶着芹萱走到後門了。

「該死,居然被鎖住了。」寧兒蹙了蹙眉,看見門闩被一條鐵鏈緊緊繞着,上頭還有個大鎖。

「現在我們怎麽出去?」芹萱有點失望。

「我有辦法。」

芹萱不出聲,等待寧兒說出主意。

「我們可以爬牆出去。」

望着雖然不很高,可是也不矮的牆,「不可能!」她潑了一桶冷水。

「可以。」寧兒率先走到牆邊,靠着牆壁凸出的紋路一步一步踩上去。

芹萱被她的動作吓愣住了。

「萱兒,快上來——」寧兒在上頭喊。

「我……」

「別怕!」她似乎看出芹萱在害怕,「我會在上面拉住你。」

芹萱再次遲疑地望着寧兒,「好吧!」她走上前。

寧兒幫助芹萱爬過牆,不一會兒,她們很順利的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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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芹萱,我們先進去歇歇腿好不好?」

「也好。」她确實逛得有些累了,於是點頭,與寧兒大搖大擺的走進茶館。

店小二眼尖瞧見寧兒和芹萱,連忙上前招呼,「兩位姑娘請進!」

「小二哥,二樓可還有空位?」寧兒進門就問,她以前常來,每回總是選擇二樓靠欄杆的位置,那兒視野最好了。

「你不是寧姑娘嗎?你的位置我都幫你留着,這就随我來——」店小二認出寧兒了,笑着領着寧兒和芹萱上二樓。

「寧姊姊,這兒可以看到全街呢!」芹萱興奮的指着一樓外的市井。

「不僅可以看景色,而且不像一樓那麽悶,随時都會有微風吹來,很涼的。」寧兒回頭對店小二說道:「幫我們沏上一壺好茶,再來幾碟點心。」

店小二很快就把寧兒要的東西送上。「兩位姑娘請慢用。」

「怎麽了?」寧兒瞧見芹萱一臉心事重重,剛才不是還很開心?

芹萱微蹙眉頭,緩緩說出心裏的擔憂,「寧姊姊,我們這麽私自出府,要是姨娘突然要找咱們,卻發現咱們不在府裏……該怎麽辦才好?」

「怎麽辦?!我也不知道。」寧兒聳聳肩,很樂觀的笑着說,「大不了早些回家,說不定娘還沒發現。」

芹萱強扯出一記笑容,點點頭。

「開心點,我們好不容易出門玩,別哭喪着臉,很掃興的!」寧兒向芹萱皺起鼻子。

芹萱被寧兒逗笑了。

***

「你在看什麽這麽專注?」慕堯發現連卉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

「美人!」連卉手托着下颚,扯着淡笑,「沉魚落雁、落落大方!雖然穿着不華麗,卻怎麽也掩飾不了她的美……說不定比你那母老虎娘子美。」

母老虎?!他這麽形容過寧兒嗎?慕堯失笑,憶起昨天的缱绻……母老虎,再也不是了。

「別顧着笑!」連卉伸手推了慕堯一記。「瞧一下。」

「不怎麽樣!」慕堯回過頭。

「你目光真高,如此傾國傾城的姑娘你都嫌。」連卉不茍同的搖頭。

「我眼光高?!」慕堯撇撇嘴,「那種普通姑娘你都能說成美若天仙,連卉,你的水準也未免太低了。」

「你看錯了,我說的是坐在窗臺邊的兩位姑娘。」

慕堯循着連卉的目光望去——

突然,他沉下臉,是寧兒和萱兒!她們居然獨自出府。

「終於看對了。」連卉瞧見他眼露驚訝。

「那穿着淡藍衣裳的姑娘真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俏麗動人、言行大方,彷佛天仙下凡……不,她比天仙還美麗動人。」連卉快沉淪了。

「是嗎?另一位不是更美?」對於連卉贊美寧兒,慕堯沒來由的感到生氣。

「就不曉得她是否許人了……」連卉沒發現慕堯的情緒變化,喃喃說道。

「她嫁人了。」慕堯硬着聲音回答。

「那可不一定,咱們過去瞧瞧。」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連卉馬上動身。

朋友妻不可戲,難不成連卉沒聽過?慕堯輕握拳頭,硬忍下痛揍他的沖動,無可奈何的跟上去。

「姑娘,在下連卉,可有這榮幸認識姑娘?」

「沒有。」寧兒最讨厭登徒子了,所以頭也不擡的回絕。

「慕堯哥哥?!」芹萱可沒寧兒這般無情,她擡頭看向來者,卻驚訝見到眼前的人。

聽到芹萱的驚呼,寧兒輕顫一下,依舊不動,故作鎮定地拿起茶杯喝茶,不敢擡頭看任何人。

老天,今天肯定不宜出門,怎麽如此巧的遇上他?

「慕堯哥哥?」連卉當下呆若木雞,茫然的回頭看着慕堯,「慕堯,你和她們是舊識?」

慕堯沒回答,他只是一味看着始終望着窗外的寧兒。

「你看夠了沒?」寧兒受不住的低吼,雖然做錯事的人是她,可是他也不必雙目灼灼的直瞅着她,都被他瞧得夠心虛了。

「你希望我回答是或不是?」慕堯硬是要和寧兒擠在一塊,還在她耳畔危險的呢喃。

瞧着他的笑臉,寧兒打從心裏發冷,「你笑什麽?」

「笑你不乖啊!」慕堯皮笑肉不笑,語氣輕松,其實心裏反其道而行,他非常的生氣!他的妻子好像永遠都不會學乖,昨夜才與她和好,今早就未經夫君允許擅自出府。

寧兒再笨也知道慕堯此時雖然嘻皮笑臉,可是心裏一定很生氣,昨夜才答應他,從此聽話學乖,今天就……現下她心中警鈴大作,匆忙站起身來拉着芹萱就往外跑。「萱兒,咱們該回家了。」

「寧姊姊……」芹萱像做錯事的小孩,怯懦的看向陰沉的慕堯,「慕堯哥哥,我和寧姊姊先回府了。」

「哎呀,萱兒別婆婆媽媽的——」寧兒像極了逃命者,拉着芹萱,不敢多留片刻地逃離茶館。

「倘若我猜得沒錯,她是你的妻子!」連卉恍然大悟的笑着,「想不到母老虎居然是天仙下凡。」

慕堯瞥了連卉一眼,心裏不放心寧兒和芹萱獨自回府,於是打算跟上去。

「我先走了。」慕堯話一落下,就溜得不見人影。

***

慕堯保持十幾步之遙緊跟在寧兒和芹萱的身後。剛出茶館時她們走得很匆促,可是沒幾刻鐘後,她們似乎忘了危機,開始玩鬧,一個攤位看過另一攤位,而且自始至終都沒發現慕堯的跟蹤。

最後,她們真的回到康府,卻小心翼翼地通過大門,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慕堯微擰着眉,不動聲色的跟着她們的身後探個究竟。

「寧姊姊,你這是要爬牆嗎?」芹萱停下來看着寧兒。

「當然,不然我們要從大門進去嗎?」寧兒輕撩起羅裙就要爬。「那不是自投羅網了?」

「可是咱們在茶館就被慕堯哥哥給逮個正着,今天私自出府是不可能隐瞞的……」

「對喔!都已經東窗事發,還擔心什麽呢?」寧兒承認芹萱說得有理,正想要從爬了一半的牆上滑下來,突然身子被人用力一扯跌到地面。

「你不要命了嗎?」慕堯看見寧兒爬上牆,心髒差點停止!他冷冷的開口,卻掩飾不了怒氣。

寧兒被吓呆了。

「慕堯哥哥?!」芹萱驚訝的望向他,「你跟着咱們回來的?」

「還好我跟來了,否則娘子是怎麽喪命的,我這做夫君的都不曉得。」慕堯沒有看芹萱,低頭瞪着懷中蒼白無血色的寧兒。

「你還敢說!」寧兒驚吓了好一會兒才回魂,聽見他如此說話,忿忿地想推開他,他卻不動如山。「要不是你突如其來的扯我下來,我不會有事!」

「閉嘴!」慕堯快被寧兒氣瘋了,「有門你不走,誰要你爬牆?!」

「那是因為……」寧兒被問得語結,不敢說下去。

「是少夫人和萱小姐回來了!」守門的家丁聽見門外有人嚷嚷着,於是開門瞧瞧;沒想到卻是失蹤整個上午的小女主人。

「咦?少爺也在!」男仆一走近才發現慕堯也在場。

「什麽事這麽慌張?少夫人和我在一起不可以嗎?」慕堯冷着臉,威嚴的質問男仆。

男仆連忙搖頭,抖着聲音說道:「當然可以,只是夫人找少夫人找得很急……」

「你們真的私自出府?!難怪你寧可爬牆也不敢入門。」慕堯冷哼了聲。

***

慕堯半摟半推的領着寧兒和芹萱進入大廳。

「寧兒!萱兒!」采芸見着寧兒和芹萱,連忙從椅子上起身走上前去。「你們這兩個丫頭是上哪兒去了?可真把我給急死了!」

「萱兒,你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承英蹙着眉,重重的斥責芹萱,「最近三番兩次私自出府,你可知道家人會有多擔心?」

芹萱被罵得不敢擡頭,也不敢吭一聲。寧兒瞧得挺過意不去,私自出府的可不只芹萱一個人嘛!沒理由一切責難只有芹萱在受,這樣是不公平的。

「爹、娘,別淨怪萱兒了,今天是我拉着萱兒私自出府的。」寧兒終於找到機會開口。

「寧姊姊?!」

「你真是亂來!你們要出門可以告訴我,我好派人在身旁伺候也安全些,而你們就這麽單獨出門,真是危險極了。」采芸生氣的斥道。

寧兒和芹萱都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出聲。

「娘,既然人平安回來,就別再生氣了,我想她下次不會再私自出府了。」慕堯伸手摟着寧兒的纖腰。

「慕兒?!」采芸現在才發現兒子的存在。

「你不是和連卉出去嗎?」承英問道。

康、連、蘇一直是感情甚好的世交,不僅上一代交情好,晚輩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尤其是慕堯和連卉更是莫逆之交。

「嗯。」慕堯不甚熱中的回答父親。

「慕兒,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采芸問道。

「我和寧兒、萱兒一同回府的。」慕堯微微颔首,似笑非笑的看寧兒一眼,然後看向一臉疑惑的父母,「我帶她們出門,當然得同她們回府了。」

寧兒瞪大眼望着他,不知道他為何要撒謊?

「你們在一塊?!」康氏夫妻一愣,采芸問道。

「可以這麽說。」慕堯随意點點頭,幫她扯個小謊是心疼她被責罵。

「寧兒,你剛才為什麽不告訴娘?」采芸笑得開心,原本以為兒子和媳婦之間的情感糟透了,「有慕兒陪着咱們就放心了。」

「小姐——」

小秋着急如焚的喊叫聲由遠拉近。

「小秋,怎麽了?」

「小……小姐……」小秋眼底噙着淚珠,氣喘籲籲地拉着寧兒前瞧後看,「你什麽時候受傷的,為什麽不讓小秋知道呢?」

「我沒受傷啊!」小秋是怎麽了?聽得寧兒胡裏胡塗的。

「還要瞞小秋!」小秋氣急敗壞地跺腳,「今早我幫小姐整理床褥時發現被上有斑斑血跡啊!若不是你受傷,難不成是……姑爺受傷了?」

血跡?!慕堯聽聞小秋的話,先是為之愕然,之後仰頭大笑。

「別笑啊!」寧兒嬌嗔,真是羞死人了,閨房之事竟在大庭廣衆下談論。

除了芹萱和小秋一頭霧水外,其他的人都明白小秋所急何事了。

「小秋,別擔心,寧兒和慕兒都沒受傷,」采芸出面解圍,「而且你最好別再追問了,免得寧兒羞得沒臉見人了!」

小秋仍不明白血跡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過,倒是很聽話地閉上嘴,不再追問。主子平安無事就好,她毋需多嘴,這是做奴才的本分。不過,經小秋這麽一鬧,大廳裏的氣氛顯得有些暧昧,尤其是康家老爺同夫人笑得阖不攏嘴。

「少爺,連公子找你。」守門的男仆進來通報。

連卉?!慕堯反感的皺起眉頭,這家夥果然很讨厭。「請他進來吧!」

「甭忙了。」轉眼間,連卉已經不請自來了。

「你來找我有事?」慕堯冷眼瞥他,冷淡開口。

他早料到連卉這家夥會出現,在茶館寧兒給他太多驚豔了,以他那好奇心,豈會放過任何再次見到寧兒的機會?就因為如此,他非常不開心。

「沒事就不能來嗎?」連卉扯出一抹淡笑,「我們可是結拜好兄弟,來探訪還需要理由就太生疏了……你說是不是呢?嫂嫂。」他突然轉向寧兒。

「你問我?」寧兒愣愣的指着自己。

慕堯下意識地把寧兒拉到自己身後,以自己的身形擋着。

「咱們都是世交老友了,來訪是不需要理由的,康伯父歡迎你。」

「謝謝康伯父,晚輩就打擾幾天了。」連卉拱手作揖,笑着感謝承英。

「你沒有家呀?非得來我家擠幾天不成?」慕堯像小孩子一樣耍脾氣,冷言冷語調侃連卉。

連卉大吃一驚,一向好脾氣的慕堯居然也會對他冷語冷語?「你不歡迎我嗎?」他神色有些難過。

「不會!」寧兒從慕堯的背後站出來。原來他是慕堯的好朋友,自己剛才在茶館還誤以為他是登徒子,有些不好意思。「來者是客,哪有不歡迎的道理?」

寧兒突然溫柔以對,讓慕堯非常嫉妒,而且不滿意她的态度。他旁若無人的緊抱着寧兒,不許她再接近連卉半步。

「你幹嘛?」

「家裏突然來了一頭狼,我可要保護好我的妻子。」慕堯別有所指的冷哼。

「狼?」寧兒訝然的望了望四周,「在哪裏?」

「有!而且很大一只。」

寧兒還是聽不懂,納悶的擰起眉頭。

連卉當然知道慕堯所指的「狼」是誰,就見他促狹一笑,轉移話題的伸出手來,「嫂嫂,在下還不曉得嫂嫂的閨名呢!」

寧兒笑看連卉,正要伸出自己的手時,慕堯出其不意的擊出一掌,打掉連卉的手。「她叫寧兒。」他代寧兒回答了。

連卉眼尖的躲過慕堯這一掌。「寧兒!嫂嫂不介意我喊你寧兒吧?」

「不介意。」寧兒笑着搖頭。

慕堯更加擁緊寧兒,惡狠狠的瞪着連卉,「冬兒,帶連公子到寶珂樓休息!」他突然大喊一聲。

連卉聳聳肩,跟着名喚冬兒的丫頭走向後院。

***

當慕堯和寧兒回到瓊琚樓時,小秋早已把膳食準備好等着主人用膳。寧兒一推開房門,一陣香味立刻撲鼻而來,令她食指大動。

寧兒掙開慕堯牽着的手,迳自走近餐桌,不等慕堯就先動起筷子來了。

慕堯尾随進房,依偎着寧兒坐下,伸手擁住她的腰際,頭親密地抵在她肩頭上。

寧兒停住筷子,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雖然同他已行過周公之禮,但是對於他的擁抱依然不習慣。

慕堯扯出淡笑,不在意的放松雙手卻還是環抱着她,因為他有話要說,「寧兒,我不許你接近連卉。」

「為什麽?」她不解的擡頭。

「別問了,總之少接近他。」慕堯煩躁的放開手,拿起一旁的碗吃起飯來,他總不能告訴她,他在吃醋吧?

寧兒托着下颚,側頭看着慕堯,挑釁的開口,「我這個人有個小小的缺點耶,不曉得夫君知道嗎?」

「什麽?」慕堯不解的接下她的話。

「別人若要求我做任何事,一定得說出一個合理的原因,否則我愈是會反其道而行。」寧兒撇撇嘴,頑劣的說。

「你敢!」慕堯怒氣沖沖地瞪着她。

「為什麽不敢?」寧兒噘着嘴,仰頭觑他。

「羲寧兒,我可是你的夫君,我說的話你敢不從?」他開始霸道了。

「夫君又怎樣?不從你又要奈我何?」他愈是不說,她愈是不從。

慕堯語結了,他就是拿她沒轍呀!

「很難開口吧?你真的很奇怪,連卉不是你的好朋友嗎?可是剛才在大廳上,你對他的态度和對仇人沒什麽不同。」

慕堯沒開口,靜靜等她說完。

「好,我答應你不接近連卉,行了吧?」最後她乾脆的答應了。

慕堯一愣,想不到今天寧兒這麽好說話。

「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寧兒笑看着他。

「什麽事?」

「你會武功對不對?不用騙我了,剛才瞧你出掌的勁道就知道你功夫不差,教我好不好?」寧兒央求着。

從小她就常見到莊裏的侍衛在廣場練武,又是飛、又是跳,好威武呢!所以她也想學,但是爹爹卻不允,說女孩子家是不習武的,但她曉得那是唬她。她常在說書那兒聽說好些女俠除惡揚善的事蹟,真是羨慕呀!

「我不答應!」慕堯一口回絕。

「為什麽?」寧兒垮下了臉。

「寧兒,你以為習武是一蹴可幾的事嗎?那是要費好幾年的工夫才可學成的,也說不定花了一輩子也學不了什麽,那是吃苦不讨好的事,別學了。」慕堯揮了揮手。

「偏見!」寧兒嗔吼,「我當然知道習武是不簡單的事,可是我就是想學!」

慕堯皺眉,「不管你怎麽說,我就是不允許。」他說之以情,輕輕摟着寧兒好言好語,「我不願你受苦呀,何況有我保護你就行了。」

寧兒依偎在他懷裏,輕輕扭絞着他的衣衫,「簡單的一兩招也不成嗎?」她不死心的擡頭問。

慕堯搖頭,一點也不妥協。

「夫君……」寧兒對他撒嬌。

「沒用的,」他輕吻她的俏鼻,「乖,聽話好不好?」

寧兒不服氣的抿着嘴。

「你不是餓了嗎?快用膳,免得菜涼了。」

「好吧!」寧兒一改不悅的心情,點頭答應,因為他不教她,她可以請「他」教呀!

***

翌日,寧兒待慕堯起床出門後,就跑來連卉所居的寶珂樓守株待兔。

「連卉!」

等了好久,終於見到連卉碩長的身形,她急急忙忙跑上前。

連卉很驚訝一大清早就見到寧兒,不過他倒也不慌不忙,從容的向寧兒行個禮,「寧兒,一早就守在寶珂樓,不知有何貴事?」

「連卉,你會武功對不對?」寧兒開門見山的說出目的。

「為何如此問?」他好奇了。

「你先回答我,你會不會?」寧兒不願多作說明,急急的追問。

「我是會……但你問這個做什麽?是有人欺負你了?」

寧兒笑着搖頭,「我成天在府裏,誰敢欺負我?我是想跟你習武,你教我好不好?」

「習武?!」連卉下巴險些掉落。

「是。」瞧連卉一臉驚恐,她立刻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連卉發出一陣笑聲,「寧兒,你若想學武可以找慕堯,他的武功也不弱。」

「他要是肯教我,我也用不着來求你了。」寧兒氣餒的垂低頭。

連卉當然明白慕堯不願教寧兒的用心,學武可是件苦差事。本來想拒絕她,卻無意間看到假山後面躲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玩心大起,改口答應了。

「你為什麽想學武?」

「我從小就聽說書的爺爺談古論今,有些女俠伸張正義,好威風呢!所以我好想學一身武藝,好濟弱扶傾。」

「真是偉大的夢想,好!我答應你了。」

「真的?!」寧兒喜出望外,「謝謝你,連卉。」

「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寧兒的笑容消失了,深怕他會出爾反爾。

「別擔心!」連卉笑得好溫和,「我的條件很簡單,只是聽你連卉、連卉的叫我,挺陌生的,而且我也不要你喊我師父,叫我一聲連大哥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寧兒又拾回笑容。

「很好,我們現在就到花園裏,我教你武功。」

「好耶!」寧兒開心的笑着點頭,馬上随着連卉到花園。

待連卉和寧兒離開寶珂樓後,從假山後走出一名男子,他雙手掄拳,陰鸷的望着連卉離去的背影……

***

「連大哥,你要教我什麽?」

「別急。」連卉慢條斯理的低下頭,「寧兒,你怕水嗎?我的意思是你谙水性嗎?」

「我谙水性,不會害怕。」寧兒有些納悶,「這跟學武功有何幹系嗎?」

連卉扯着無害的笑容,眼角瞄向某個角落,眼裏閃過一絲詭谲,「寧兒,你可聽過『蜻蜓點水』?」

「我沒聽過,那是什麽?」寧兒搖頭。

「蜻蜓點水是武學裏一種叫輕功的招式。」

「我知道了,輕功就是可以在樹上飛、水面跳、屋檐跑的那種武功。」寧兒激動得手舞足蹈。

樹上飛、水面跳、屋檐跑?!連卉輕笑出聲,「嗯,算是吧!」

「好,我要學。連大哥,快教我、快教我呀!」她拉扯着連卉的衣裳。

「行!我現在就教你。」連卉牽着寧兒到蓮花池旁。

寧兒好認真的看着連卉的每一個步驟……

「施展輕功就是……吸氣集於丹田、全身放松,然後一鼓作氣約躍起身體……」連卉說明着,突然攔腰摟住寧兒,足尖點地一瞪,身體就飛躍於廣大水池上。

寧兒瞪大眼,神奇地看着自己飛越大水池。

「太神奇了!」落地後,她依然處於亢奮狀态,「我居然……居然會輕功,哇!我好開心!」

「寧兒,你要做什麽?」連卉拉住要往池裏奔的寧兒。

「我要施展輕功啊!」

「等一下!我再教你幾回後,你再自己試試也不遲。」

寧兒望了望水池,「那你願意再教我幾回嗎?」

「當然願意。」他再次摟住寧兒穿越水池,然而卻在來到水池中央時松了手,寧兒毫無預警地往下墜落……

「啊——」她驚吓得失聲大叫。

一直躲在角落的慕堯見到寧兒有危險,心一急,飛也似的撲向水池救寧兒……

連卉察覺慕堯沖過來,於是搶先一步拉住寧兒,安全送她着地,使得慕堯一個撲空,人沒站穩,整個人往水裏面栽——

「慕堯?!」寧兒一愣。

慕堯很想在水中站好,但是怎麽也無法如願,因為這水池根本不如他想像的淺,如此深的水池對於他這個旱鴨子而言根本就是死亡之地。只見他伸手想出聲求救,卻想到上頭是連卉,他閉上嘴,寧可掙紮自救也不願出聲求助……

「他為什麽不起來又拚命的掙紮?」寧兒慌了。

「他是旱鴨子。」連卉匆匆丢下這句話,便跳下水救慕堯。開玩笑是要适可而止的,他只是想玩玩,可沒要置兄弟於死地。

「旱鴨子?!」寧兒驚訝的瞪大眼,他這麽不谙水性,又不自量力地跳下去救她!寧兒心頭流過一股溫暖。

此時,芹萱剛好走到花園逛逛,看到寧兒,於是上前打招呼。可是寧兒理也沒理她,見連卉已經把慕堯救上來了,於是趕緊跑到慕堯的身邊。

「慕堯,你要不要緊?」她慌張的搖着緊閉眼睛的慕堯,忍不住落下淚來,「你不要吓我,你開口跟我說話……」

「啊——慕堯哥哥怎麽了?」正覺得寧姊姊怪裏怪氣,趕來一探究竟,才發現慕堯哥哥全身濕漉漉地躺在地上。她臉色慘白地尖叫出聲。

「他不理我……不管我怎麽喊他……他都沒回應……」寧兒哭喊着。

「連大哥,慕堯哥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看寧兒全慌了,芹萱轉身面向連卉,卻又一陣訝然,「怎麽……連大哥也全身都濕了?」

「你早知道慕堯躲在我們後面對不對?你故意松手陷害不谙水性的慕堯落水!」寧兒突然明白了,擡眼憤怒的瞪着連卉。

「我承認我有意整阿慕,但是我并沒有要害死他。」

「還說沒有!你瞧他都昏迷不醒了。」強辭奪理,寧兒不屑的哼道。

連卉對於寧兒的指控,依然漾着微笑,「阿慕只是多喝了兩口水以至於昏迷,等會兒就會醒了。」

說着說着,慕堯果然緩緩蘇醒過來。只見他輕咳幾聲,吐出些水,不一會兒就睜開眼睛了。

「你終於醒了!」寧兒狂喜,忘情的擁住慕堯。

「你沒事吧?」他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摟住寧兒,着急地問她。

寧兒眼底有感動的淚,她輕輕搖頭。「我會游泳,若是失足跌落水裏也能自救。」

「是嗎?」慕堯突然眼神一冷,陰沉着臉,「敢情你是怪我自做多情,明明不谙水性還逞英雄?」

「你幹嘛這麽說?」她又沒有別的意思。

「不然要我怎麽說?」慕堯緩緩站起身,疾言厲色的指控寧兒,「你忘了昨夜你是怎麽答應我不接近連卉,今早卻迫不及待上寶珂樓守着他,還不知羞恥與他牽手摟抱!」

「你誤會了,我只是求連大哥教我武功罷了!」寧兒捉住他的雙臂為自己澄清。

「你要學武功可以找我,何必求他人?」敢情慕堯是被護火燒昏頭了,全忘了自己可是反對寧兒習武的。

「是你自己不要教我,所以我才求連大哥。」寧兒委屈的抿着嘴。

「是呀!慕堯,我懂得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怎麽可能對寧兒有暧昧行為呢?純粹只是教她武功罷了!」

「我承認我失信於你,我道歉!但你不可以這麽誤會我。」寧兒仰起小臉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我——」慕堯正要開口,卻緊接着打了個噴嚏,「寧兒,別同他學了,我教你。」他寧願破例親自教她,也不要她被連卉又摟又抱。

「誰教我都無所謂,我陪你回瓊琚樓換衣裳,免得受風寒了。」

慕堯同意寧兒的話,於是夫妻倆相偕回瓊琚樓。

「連大哥,你全身也濕了,還是快回去換件衣服,免得着涼了。」

「好。」他随意的向芹萱點個頭,然後回寶珂樓換衣服。

***

「我真不懂。」寧兒側着頭思索。

「什麽不懂?」慕堯換好衣服走出來,剛好聽到寧兒的話。

「你真的不谙水性?」

慕堯露出不悅的神色,「你認為我剛才是在演戲嗎?」

「沒有。」她伸手撫了撫他蹙起的眉頭,「只是很納悶而已。」

「納悶?」

「嗯,記得我們相識的情況嗎?那個時候你不就可以很自在的待在河裏?」

「娘子,我總會洗澡吧!」他摟住她,靠着她低笑。

「呃?」

「我雖然不谙水性,可是不代表我不敢碰水呀!再說,不谙水性的人這輩子都不用洗澡了?」

寧兒終於明白了,她低低的笑出聲。

「你笑什麽?」

寧兒搖頭,「沒什麽。」

「真的?」慕堯可不信,「你是在笑話我這麽大塊頭卻不會游水吧?」

「你怎麽知道?!」心無城府的寧兒脫口而出。

「你居然敢笑我——」慕堯伸手搔寧兒癢。

「不要呀!」寧兒左閃右躲,最後笑倒在他的懷裏。她擡頭看向他英俊的臉。「幹嘛這樣看我?」

慕堯不說話,低頭吻住屬於他的甜蜜,然後抱起她走向床,輕柔地把她放在床上,伸手一撈,把帏幔放下。

「不要……」寧兒雙手抵住他的胸膛。「現在大白天的……」

「想成黑夜不就好了?」慕堯低沉的呢喃,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馬上封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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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4 00:03: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你答應我,好不好?」

寧兒下定決心纏着慕堯,所以任他怎麽也甩不開她。

「寧兒!」慕堯無奈的回頭看着她。

「我曉得你今天很閑,就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慕堯強忍下嘆氣聲,「不過就是場說書表演,有什麽好看的?別去了。」

「怎麽不好看?」寧兒用力甩開慕堯的手,生氣的嘟着嘴,「那可是京裏最有名的說書先生,錯過這次就沒下回了。」

「都這麽大了還聽說書,不怕別人笑你長不大嗎?」

「誰規定長大就不能聽說書的?算了!你若不陪我去,我自個兒去。」寧兒扭頭就要走,馬上被慕堯拉住。

「行了!我帶你去。」最後慕堯還是投降。

「真的?!」寧兒喜出望外,回頭抱住他。

「不過,在出門前我要你給我一個小小的報酬。」

「報酬?!」寧兒愣了愣,「要銀子嗎?你比我還多。」

「所以我不是要銀子。」他邪邪一笑,緩緩低下頭,出其不意的吻上她的唇——

寧兒吓住了,他怎麽這麽突然……

「還是要回房?」慕堯說得暧昧。

寧兒滿臉通紅,嬌嗔的喊:「你……不正經,我不理你了。」

「不理我?可我看你挺愛的呀!」寧兒的害羞行為讓慕堯發噱。

「康慕堯!」

「好、好,不鬧你了。」慕堯牽着她的柔荑,「不是要去看說書嗎?現在就走吧!」

***

城裏「悅來客棧」的一樓被人群擠得水洩不通,可以說幾乎全城的人都來觀賞這一場難得一見的說書表演,在場的觀衆無不屏息聽着故事每一段精采處,沉醉於說書先生抑揚頓挫的嗓音中。

不過,全部的人中獨有一人不專心,不!是根本就沒在聽——

「慕堯,你什麽時候也愛聽說書?」連卉實在納悶,忍不住發問,打出生就認識他了,記得慕堯不愛這玩意兒。

「是她。」慕堯眼角飄向寧兒,漫不經心地回應。經寧兒幾番好言好語兼柔情勸導下,他不再對連卉有敵意。

「原來是陪太座出門。」連卉撇撇嘴,「我可沒忘記你在成親之前嫌寧兒嫌得很。」

「少再提起那些話,否則後果自行負責。」慕堯話中帶着威脅,現在他和寧兒非常恩愛,可不希望任何閑話來破壞。

「是——」連卉故意拖着尾音。

戲散了,寧兒依然沉迷其中,意猶未盡。「萱兒,你說!這說書的說得可真妙對不對?」

「是啊!我從來就沒聽過說書,今天可真是大開眼界。」芹萱也興奮的回道。

「你呢?」寧兒轉頭問着慕堯。

「什麽?」慕堯懶洋洋地挑起眉,不明白寧兒沒頭沒尾的問句。

「你的感覺!說書說得精采嗎?」

「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真無趣!這麽精采的說書,你居然沒什麽感覺……」寧兒嘟囔。

「好了!別要求太多,我都陪你來聽了。」

寧兒同芹萱走在慕堯和連卉的前頭,一路上兩位姑娘這兒瞧那兒看的。

突然,前方空地上,一陣敲鑼打鼓,引起寧兒的注意,她拉着芹萱小跑步的趕上前去瞧熱鬧。

「哇!萱兒,你瞧瞧,好厲害耶!」寧兒看得直鼓掌叫好。

「你們還真會跑。」過不久,連卉的笑聲便從後方傳來。

芹萱回頭望了連卉一眼,笑了笑沒應答,至於寧兒頭也不回,目不轉睛的觀看表演。

「寧兒,我們要回家了。」慕堯直接就拉寧兒要離開看熱鬧的人群。

「不要!我還沒看夠,再等一下嘛!」寧兒甩開他的手,不肯聽話回府。

「不行!是你說看完說書就回府的,而我還有事要辦,可不能陪你逛一整天的市井。」

寧兒回頭哼了哼,「你大可不用陪我先回府呀!」

慕堯不悅的蹙了眉,沉着臉、冷着聲,「我說回府。」

「不要!」寧兒可是吃軟不吃硬,她一點也不怕他變臉。

「由不得你。」慕堯身子一低,一下子就把寧兒扛在肩頭上。

寧兒尖叫,拚了命的掙紮,雙腳前後踢着,連手也搥着慕堯的背。

「放我下來!」她大叫大喊,壓根不顧面子,反正剛才這麽一叫早已丢盡臉了。

「不放!你甭喊了。」慕堯可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了解寧兒出爾反爾的性子,若應了她,天黑前是回不了府的。

「我說放我下來!康慕堯,你聾了嗎?」寧兒瞪着他的後腦,生氣的叫罵。

「我沒聾,但是……你再繼續喊下去,我不聾才是奇事!」

「你——」寧兒實在氣結。

「好了!」連卉看不下去,出面當和事佬,「大庭廣衆之下別吵吵鬧鬧,很難看的,什麽事先回府再說了。」

「連大哥說得有理,慕堯哥哥,你就把寧姊姊放下吧,這樣很難看的。」芹萱附和道。

慕堯回頭看了寧兒一眼,本想她若有悔意就放下她,怎知寧兒卻擺個小鬼臉回應他,一氣之下,就扛着寧兒大步的走回去。

***

回到康府後,寧兒非常生氣慕堯對自己的作為,於是決定不理他,也不願回瓊琚樓與他同床共枕,硬是跑來玲珑樓和芹萱擠一張床。慕堯先頭還輕聲細語、好話說盡,奈何寧兒就愛賭氣,最後慕堯一氣之下也不理她了,所以說……康氏小夫妻開始冷戰了。

芹萱陪着寧兒坐在涼亭裏,靜靜的品嘗小秋準備的小點心,寧兒即是百般無聊的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石桌上畫圈圈。

「萱兒,有沒有什麽可玩?好無聊呢!」

「不會呀!這小秋手真巧,準備的點心很好吃。」芹萱又拿起一個小糕點往小嘴送。

「你常來康家玩,難不成整天吃點心?」寧兒微微蹙眉,斜眼瞅着芹萱又吃進一個糕點。「每天這麽吃,早晚會肥得像頭豬!」她好心勸告。

「我沒有每天吃!」芹萱又氣又笑的搖頭,「我曉得你無聊極了,但是府裏就這麽大,又不可以上街。其實小時候我大哥同我一塊兒來時,還會陪我騎小馬,現在我長大了,娘就禁止我同大哥騎馬去玩,除了吃點心、話家常外,我實在沒主意了。」

「騎馬?!萱兒,你會騎馬?」寧兒瞪大眼,羨慕的問。

「那早已是往事了,現在都是大馬,我爬都爬不上去,更別說騎了。」

寧兒可不這麽想,她腦海裏頭就打着騎馬的主意。馬兒對她而言,只能遠觀不能亵玩,早就渴望很久了。

「寧姊姊,你要去哪兒?」芹萱見寧兒突然起身往亭外跑,疑惑的喚了聲,趕緊追上去。

「小姐,你要上哪兒去?」小秋剛好走進玲珑樓,就和主子擦身而過。

「我要去馬廄。」寧兒腳步一刻也不願停。

「上馬廄做什麽?」小秋不明白的問,一路追趕着她。

寧兒不再作答,見到了馬廄就快步跑上前。

「萱小姐,我家主子上馬廄到底要做什麽?」小秋望着興高采烈的主子,只能問一旁的芹萱。

芹萱露出笑容,「我想寧姊姊是想騎馬。」

「騎馬?!」小秋驚吓地拉長下巴。

「嗯,我小時候也騎過馬,那種馳騁於草原的快感真令人興奮。」

「不可以!」小秋還要說什麽的時候,馬廄突然傳來一道男音。

「可以啦!我只騎一會兒,不會被人發現的。」寧兒撫着白馬,央求着守馬廄的男仆。

小夥子看寧兒撫着少爺的愛馬「雪揚」,惶恐不已的跪地請求,「不行呀!少夫人,求求你別為難奴才了——」

「對了!你剛才喚我什麽?」寧兒放下撫摸雪揚的手,雙手抵着雙膝,半蹲與男仆乎視。

「少夫人啊!」男仆納悶的擡頭望着小女主人,他有叫錯嗎?

「這就對了!」寧兒站好身子,擊掌一喝,「既然稱我少夫人,我是主、你是仆,遵守我的指示是你的職責,現在我就要騎馬。」

「可是這雪揚是少爺的愛馬,除了少爺誰也不許騎的。」

或許不說沒事,一說,寧兒更想要騎這匹如雪一般的駿馬。

「是慕堯的馬?」她半側着臉看他。

「是,所以奴才請少夫人別為難小的了。」

「不行!既然這馬兒是我夫君的,我怎麽能不騎?快把馬兒牽出來。」

「誰也不許動馬廄任何一匹馬兒。」突然插進威嚴的聲音,令在場所有人都靜下來。

「少爺!」男仆似乎見到救星般的露出笑容。

「我要騎馬,你幹涉什麽?」寧兒理直氣壯的指着慕堯吼道。

「你會騎馬?」慕堯沉着臉,危險地眯起眼,冷冷地問。

寧兒氣勢低落許多,因為她真的不會騎馬,不過她羲寧兒可不是說放棄就放棄的人。

「不會,但是我——」寧兒擡頭挺胸,話還說下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不會還敢大言不慚!」慕堯聞言,只差沒動手捏死她。不會騎馬還敢跟他吵,他生氣的低吼:「你曉不曉得不會騎馬硬要逞強的後果?你若要一意孤行,一不小心可是會慘死在馬蹄下!」

寧兒被慕堯唬得白了半邊險,她壓根沒想過什麽後果,她只想玩嘛!

「總而言之,我不許你玩危險的游戲。」

「寧姊姊,慕堯哥哥說得有理,咱們就不玩了好不好?」芹萱也被康慕堯的話吓到了,小時候騎的可是小馬兒,眼前這馬真的很高大、而且很吓人!

寧兒不語,不否認慕堯的話多多少少也唬住了她,但是要她放棄騎這麽漂亮的馬兒奔馳,她又不甘心。

「慕堯哥哥,我和寧姊姊不騎馬了,咱們去花園找別的玩。」芹萱拉起寧兒的手,對康慕堯笑了幾聲就要離開。

「先別急着走!」慕堯出聲喚住。

芹萱止步回頭等待下文,而寧兒根本心不在焉,依依不舍地看着雪揚。

「今天來了客人,爹娘要你同我一塊去正義廳。」慕堯對着寧兒說,寧兒卻依然不理。

他無奈的嘆了氣,只能自己動手牽着她離開了。

走了一步,他又回頭。「萱兒,你也來吧!」

芹萱點頭,跟着慕堯的後頭走。

***

「爹爹,咱們這次可以打擾康伯伯久一點嗎?」蘇詠竹撒嬌的賴在父親的懷裏,信聲柔語的央求。

「竹兒,不可以沒禮貌,這可不是咱們家,怎麽好意思停留太久呢?」蘇兆凡微微皺眉的輕斥女兒。

「可是我好久都沒有在康伯伯家住了嘛!」

「沒關系,竹兒若想住幾天,就住下吧!反正翠琇樓還空着。」采芸笑道。

「竹兒謝謝伯母!」蘇詠竹聽到翠琇樓還為她空着,心裏一陣開心。

由於蘇兆凡經常為生意奔走不常在家,而蘇母當年生詠竹時難産早已過世,采芸心疼蘇詠竹,所以保留翠琇樓,方便蘇兆凡出門在外時,接詠竹來府照顧。

詠竹這丫頭長得清秀讨人喜愛,個性溫柔婉約且知書達禮,而且打小與慕堯青梅竹馬,雖然不刻意結為親家,可是倘若寧兒沒出現,詠竹會是康家媳婦。

「爹爹,你就答應竹兒好不好?伯母都答應了。」見父親沒說話,詠竹又撒嬌道。

「好、好,你康伯母都說話了,我還堅持就太不好意思。」蘇兆凡笑着答應寶貝女兒。

「謝謝爹爹!」

此時,康慕堯牽着寧兒定進正義廳,芹萱也緊跟着進廳門。

「詠竹?!」芹萱定眼一看,驚呼一聲。

詠竹聞聲回望,未看到芹萱就先看見惹她思念不已的慕堯,不過又見他伴着一名女子,原本溫柔的笑容失色了。

她是誰?詠竹納悶。

「今天有客人?」寧兒擡頭看着慕堯。

慕堯無奈的點點頭,敢情小娘子在馬廄時根本沒聽他說什麽?「所以你今天要乖一點兒,別再神游太虛。」

「我很不乖嗎?」寧兒很不服氣,瞧他說得好像她只會惹麻煩。

這幾天的冷戰搞得他心情郁悶,每天夜晚都思念着她,幾乎睡不好,恨不得到玲珑樓強抱她回瓊琚樓,唉!該是和好的時刻了,不然他會痛苦死!

慕堯淡笑不語,伸手摟住她的柳腰。

「詠竹,你什麽時候來的?」芹萱開心於見到老朋友。

因為小時候就常來康府做客,而詠竹也常住在康府,因此她們結為閨中好友。

饒是如此,詠竹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剛才見慕堯對他懷裏的女子好溫柔,她心裏慌亂極了,所以只是敷衍的淡笑不語。

「慕堯賢侄,好久不見了。」蘇兆凡笑着打招呼。

「蘇世伯好。」慕堯有禮的向蘇兆凡行禮問好,「寧兒,這位是蘇世伯。」

「蘇世伯好。」寧兒聽話的行禮,溫柔地綻開美麗的笑容。

蘇兆凡盯着陌生的寧兒,回頭望向承英,「這小丫頭是……」

「這是慕兒的媳婦。」承英笑着介紹寧兒的身分。

「媳婦?!」蘇兆凡聞言,大吃一驚,「何時成的親?怎麽我都沒聽說?」

「這個月的事,因為事出突然,來不及通知人在關外的你。」

蘇兆凡有些擔憂的看了詠竹一眼,他知道女兒從小就中意慕堯,所以他才會把關外的事快速辦完,好趕回來向承英提這件事,怎料事情居然有了變卦……

蘇詠竹沉默的坐在一旁,一句話也不敢問。

「賢侄,真抱歉!蘇世伯不知此事,忘記備禮了,下回再給你補上呀!」蘇兆凡見女兒沒有反應,以為她不在意,於是放心的笑道。

「兆凡兄甭客氣了。」承英開口。

「是呀,我們沒請你參加婚禮倒是遺憾,你就別提送禮了。對了!今年詠竹也十八了,許人了嗎?」采芸笑問。

「這……」蘇兆凡一時不知該說什麽,詠竹的對象就是慕堯啊!「長年在外,瞧女兒都十八了,還沒空閑幫她選門親事。」他乾笑幾聲,淡淡的說。

「兆凡兄,你也真是的,可別淨忙着生意,忘了女兒的終身大事。」承英提醒道。

「竹兒,有沒有中意的郎君?」采芸問道。

詠竹擡頭回以淡笑,「還沒有。」

「沒有?!」采芸又接着說:「沒關系,咱們竹兒長得沉魚若雁,只怕不久提親的人潮會踏破蘇家門檻。」

「兆凡兄,你可要好好幫竹兒選門好親事。」

「會的,這次回來就是要忙竹兒的親事。」

詠竹安靜的任由長輩讨論自己的婚事,她偷偷的看向寧兒,心裏有說不出的怨恨!為什麽慕堯哥不等她從關外回來?為什麽?

寧兒一個擡頭,正好與詠竹的眼神對上,她被詠竹盯得有些恐懼,緊張的退一小步,跌進慕堯的懷裏。

「怎麽了?」慕堯察覺寧兒的不對勁,關心的問道。

寧兒慘白着臉搖頭,她心裏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害怕,為什麽會這樣?她自己也不明白。

「我有點難過——」

「不舒服嗎?我去請大夫。」

「不用了,我回房休息一下就行了。」寧兒搖頭拒絕。

「好吧!」慕堯依她,擡頭面向承英,「爹、娘,寧兒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寧兒,怎麽了?」采芸聞言,馬上關心的問候,「要不要請大夫?」

「不用了,我只是有點不舒服,還不用請大夫來看,休息一下就會沒事。」

「真的沒事?」寧兒慘白的臉色令采芸放不下心。

「真的。」

「慕兒,你就陪寧兒回房吧!」承英吩咐道。

「不用,我自己回房就可以了,夫君就留下來陪蘇世伯聊聊吧!」寧兒又拒絕,行個禮便退下了。

芹萱望了望寧兒的背影,感到有些奇怪,剛才寧姊姊還好好的呀……

「姨娘,我去看看寧姊姊。」芹萱向采芸告退,然後追寧兒去也。

「慕兒,寧兒真不打緊?」待芹萱退下後,采芸依然放不下心。

「不打緊,我想她只是累了。」其實慕堯心裏還是擔心寧兒,活力十足的她很少這般不對勁。

***

「寧姊姊!」

寧兒停住腳步,回頭一語下發的看着芹萱。

「你怎麽了?早上不是還生龍活虎的,怎麽這會兒就不舒服了?」芹萱牽着臉色依然不是很好的寧兒走向一旁的石頭坐下。

她輕輕搖頭。

「別悶着不說嘛!難道我不是傾吐的好對象?」芹萱有些難過的說。

「不是我不願意說給你聽,而是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有這些變化。」寧兒無奈的嘆口氣,「我總覺得那叫詠竹的看我時怪怪的……」

「詠竹?!怎麽會呢?」

「我就是不明白呀!怎麽說我和她今天才認識,但我總是感覺她用着怨恨的眼神瞪我,讓我毛骨悚然。」

「怨恨?!」芹萱聽得胡裏胡塗。

「萱兒,你不是早就與詠竹結識,你知道些什麽嗎?」

「我和詠竹可以說是從小到大的閨中好友,她知書達理、溫柔婉約、心地又很善良,我實在想不出她為何會怨恨你?況且你和她今天才見面,寧姊姊,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

寧兒低下頭,喃喃自語:「是我想太多了嗎?」

「寧姊姊,別胡思亂想了,改明兒個你真正認識詠竹,保證你也會喜歡她的。」芹萱再三保證,還拍着胸脯說。

寧兒不語。

「好了,」芹萱輕輕搖晃她,「你不是要騎馬嗎?我陪你去好不好?」

寧兒沒心情的搖頭,「我又不會騎。」

「不會可以請人教呀!」

「我沒心情。」她還是拒絕。

「你不相信我嗎?詠竹真的不會怨恨你的。」

寧兒迷茫的看着她。

「相信我。」芹萱再次重重的點頭。

「我……」寧兒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卸下心防,「好吧,或許真的是我想太多了,我和她今天才初次見面,哪能有啥仇怨呢?」

「嗯,我們現在去找連公子,請他教咱們騎馬。」

寧兒掃開心頭的陰霾,漾出笑容,站起身和芹萱又跳又跑地找連卉去了。

***

自從寧兒以不舒服為由退出正義廳之後,慕堯一顆心也跟着寧兒離去,所以對任何事都心不在焉。

「慕兒?」采芸喚了好幾聲都不見兒子回應,於是加大聲量叫他。

「娘,什麽事?」慕堯回過神來,回應一聲。

「我想詠竹這些時日為了趕路一定沒好好睡個覺,你就先陪詠竹回翠琇樓吧。」

「好。」慕堯起身領着詠竹走出正義廳。

彼此保持兩三步的距離走着,一直都無人提起話題。

「慕堯哥!」走了好一會兒,詠竹突然開口說話。

「嗯?」慕堯停下,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我……」詠竹一直低着頭,小聲的央求道:「許久沒來康府了,我想到處走走,可以嗎?」

「你不累嗎?」他溫和的笑問。

詠竹搖頭。

「好吧,我命個丫頭陪你。」慕堯沒有堅持,随後就要去找人。

「不要!」詠竹情急地拉住他的手臂。

「怎麽了?」慕堯疑惑。

詠竹連忙放手,深怕他誤會什麽,低着頭不敢瞧他,「我可以請慕堯哥陪我嗎?」

慕堯想拒絕,他現在身分可同以前不一樣,他已是有妻之夫,不宜同詠竹太過接近,何況詠竹已到适婚年齡,他可不想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我了解慕堯哥的身分實在不宜與詠竹走太近……但是,我只是想走一走,看看康府是否與我記憶中一模一樣,別無他意!詠竹請求你別拒絕好嗎?別的丫頭和我不熟悉,詠竹實在不習慣,所以可以麻煩慕堯哥嗎?」詠竹趕在慕堯拒絕前,楚楚可憐的說。

「這……」他這是猶豫不決。

「若慕堯哥實在為難,那就算了。」她表現出失望萬分的神情,想引他憐憫。

「我沒拒絕你,別失望!」慕堯微笑道,怎麽說詠竹就像妹妹,慕堯舍不得傷她的心。「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謝謝你,慕堯哥!」詠竹笑逐顏開。

於是慕堯就陪着詠竹四處閑逛。

***

寧兒同芹萱,以及小秋三人繞了康府好大一圈都找不到連卉,最後總算在馬廄見到他的人影。

「連大哥!」寧兒大老遠看見連卉,拉開嗓子大喊。

連卉将手上的缰繩交給一旁待命的男仆,這才回頭,「你們幾個要去哪裏?」

「我們哪裏也不去,就找你一人。」寧兒向連卉皺鼻子扮鬼臉。

「找我?!」連卉可驚訝了,「該不會近日你和慕堯冷戰,要找我幫你整他吧?」

「連公子,常言道:『勸合不勸離。』你怎麽反其道而行呢?淨勸我家小姐與姑爺吵架!」小秋擰了擰眉。

「我開玩笑的。」連卉漾着陽光一般的笑容,「夫妻床頭吵、床尾和,寧兒可別再跟慕堯鬧脾氣了,」他低頭在她耳畔輕喃:「你不理他,他很寂寞的。」

「別再談論我了好嗎?」寧兒臉紅了,出聲抗議。

「行!找我有何事?」

「你教我們騎馬好不好?」寧兒馬上變了臉色,興高采烈的拉着連卉又跳又叫。

「騎馬?!」怎麽淨找他做些危險游戲?

「不肯教嗎?」見連卉一臉錯愕不已,寧兒不放心的嚷道。

「我怎麽會不肯?若你們真想騎馬,我定不吝賜教,只是——」連卉話都還沒說完,寧兒便跑進馬廄,就要牽出雪揚。

「不可以碰雪揚!」

連卉這一吼,吓得寧兒趕緊縮回觸摸雪揚的手,有些不悅的瞪着他。

「為什麽?因為牠是慕堯的愛馬,就不許我碰?」寧兒不服氣,這麽漂亮的馬就他一人獨享,太不厚道了。

「當然不是這個理由,而是雪揚可不比一般牧場養出來的馬兒,牠桀驚不馴,沒人可以順利駕馭牠,連我也沒這能耐,除了慕堯之外,所以千萬不能碰牠,太危險了。」

「天哪!小姐,你千萬不可以騎呀!」小秋聽到他的話,幾乎吓掉半條命,連忙拉主子遠離雪揚。

「寧姊姊,我想你還是放棄好了。」芹萱也害怕的勸導着寧兒。

「可是——」寧兒不舍地望着雪揚。

連卉連忙命令仆人牽來三匹較小的馬。

「連公子,馬兒我牽來了。」

「小姐,你快看,這三匹馬兒也不遜色呢!」小秋好擔心主子不放棄雪揚,做出不要命的決定來,拉着寧兒走向剛牽出來的馬兒。

「寧兒,這些馬對你們三位初學者比較合适。」連卉說道。

寧兒看看眼前三匹黑色的小馬兒,實在比不上雪揚來得美。

「走吧!我們到草原上,我教你們騎馬。」他要她們各自牽着小馬兒,到前面寬廣的草原上。

「寧姊姊,別難過嘛!」芹萱拉拉杵在馬槽旁不肯走的寧兒。「有機會你可以和慕堯哥哥同騎雪揚,我想有慕堯哥哥駕着雪揚,對你應該沒有危險性了。」

「我只是不甘心,駿馬就在眼前,卻不能騎。」她對芹萱露出一抹苦笑,随後也走向草原。

「小姐!」小秋見寧兒走出馬廄,上前來小聲的請求,「小姐,小秋行不行別學呀?」她瞧雪揚如此悍,好怕其他馬兒也不馴。

「不行,如此大好機會,怎能放棄呢?」寧兒牽着自己的馬兒。

「可人家好怕馬兒……」

「怕也要學,倘若哪天你主子我要騎馬逃亡時,你不會騎,我可是會抛下你不顧喔!」寧兒故意無情的說。

小秋最後勉為其難的同意。

「寧兒,其實騎馬很容易的。」連卉慢動作的上馬,好讓寧兒她們看清楚,「只要穩住身子,拉好缰繩……」

寧兒同芹萱、小秋依樣畫葫蘆,小心地上馬,一點也不敢馬虎。

過了一會兒——

「不難嘛!」寧兒放松缰繩,已經有些駕輕就熟了。

「騎馬并沒有咱們想像中的困難。」芹萱笑着說道。

倒是小秋就不是這麽如意了。當寧兒和芹萱、連卉早在草野上奔馳時,她仍坐在馬背上,任由馬兒低頭食草。

「小秋,你在幹什麽?快跟上我們!」始終不見小秋,寧兒回頭對她喊話。

「好啦!我馬上跟上……」小秋有氣無力的呢喃着,「好馬兒,咱們現在就前進,你可別有什麽大動作吓着我。」

小秋深吸一口氣,雙腳朝馬肚輕輕一蹬,拉好缰繩想使馬兒起步,然而馬兒卻似乎故意整小秋般,開始一陣噴氣揚蹄,吓得小秋尖叫連連,死命抱着馬兒的脖子不放。

「小姐——快救命——」

「小秋!」寧兒及芹萱不約而同的叫出聲。

「連大哥,怎麽辦?」寧兒傻眼了,她可是第一次見馬兒發飙。

連卉拉起缰繩,連忙掉回頭,飛也似的直奔到小秋身旁,一把将小秋拉向自己的馬背上後,小秋所駕的馬兒居然停止瘋狂,安靜的繼續吃草。

「小秋,沒事了。」連卉感到小秋依然怕得顫抖,於是拍拍她的背,安撫被吓壞的情緒。

「好可怕!」小秋臉色慘白的直喊。

「小秋,你沒受傷吧?」芹萱擔心的問,寧兒卻大笑出聲。

「小姐!小秋險些慘死在馬蹄下了,你還笑小秋?!」見主子毫不淑女的大聲狂笑,小秋委屈的嘟囔。

「你就是太膽小了,才會被馬兒欺負。」

「寧姊姊,你就別笑小秋了,瞧小秋吓成這樣,你這當主子的還如此開懷,當心被罵壞主子。」

「好,我不笑了。」寧兒是停止大笑了,不過臉上依舊帶着笑意,「連大哥,小秋就和你一塊兒騎夜影好嗎?」

「不要、不要,這樣不好啦!」小秋連忙拒絕,她怕都怕死了。

「沒關系,大家玩得開心就好了。」連卉笑道。

「我們再繞一大圈!」寧兒高興的舉起雙手。

「誰答應你可以騎馬?」突然有人伸出一只手拉住寧兒的缰繩,冷鸷地喝道。

「你……」寧兒聽聲音就知道是慕堯,所以她有些不開心的回頭,卻訝然發現慕堯與詠竹一同坐在雪揚上,頓時,寧兒心中百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就是很不好受。

「寧兒妹妹,你不是人不舒服嗎?」詠竹原本依偎在慕堯的懷中,在看到寧兒後,不疾不徐地離開他的懷裏,關心的問道。

「哼!她是好玩待不住,所以才假借不舒服的理由,好逃避會客。」慕堯冷哼一聲,不悅寧兒居然騙他!「你馬上給我下馬,我說過不許你騎馬。」

「我不要!」寧兒撇過頭,「我騎我的馬,你陪你的人,咱們誰也沒礙到誰就成了!」她在吃醋,所以口氣有股酸酸的味道。

「寧兒妹妹別誤會!我只是好久沒騎雪揚,所以才特別求慕堯哥再載我一次,若你不愛我這樣,我馬上下馬就是了,你別生氣。」

「詠竹,用不着下馬!」慕堯騰出手摟住詠竹。「你騙我不舒服想回房,結果卻跑來騎馬,你三番兩次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裏,你眼裏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夫君?」

寧兒一陣委屈湧上心頭,輕咬着下唇,回頭怒喊着:「沒有!沒有!我最讨厭你了!」話才落,就快速奔向草原的另一頭。

「寧兒,你才剛學會騎馬,不要跑太快!」連卉擔憂的在寧兒後頭喊,卻無濟於事,寧兒依舊沒有減速的樣子。「你是怎麽回事?一來就發飙。」他揪着眉問慕堯。

「你還敢問!」慕堯冷哼,「我才想問你是怎麽一回事,每次我不允許寧兒做的事,你偏偏教她,不曉得你明不明白,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

「你是什麽意思?」連卉陰沉着臉,他知道慕堯是嫉妒才會誤解他。

「慕堯哥哥,該反省的人是你,不是連大哥!」芹萱生氣的低吼,「你怎麽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問也不問一聲就怪罪於連大哥和寧姊姊?」

芹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出面還原事實的真相。

「寧姊姊壓根沒騙你,剛才出正義廳時,她臉色是真的不好,心裏頭也很不快,本來想回瓊琚樓,是我想讓寧姊姊輕松一下,才會邀她來找連大哥教咱們騎馬。而連大哥看我們是初學者,特別挑些小馬兒教導我們,好不容易寧姊姊開心起來了,你一來就兇她,還氣跑她!」

慕堯心裏頭一震,「她為何不向我解釋呢?」

「你懷裏擁着詠竹,寧兒心裏頭會沒感覺?」連卉真不知道這小子居然是個呆頭鵝。

「慕堯哥哥,咱們都說得這麽清楚了,你還不快去追寧姊姊?」芹萱忍不住的催促他。

「是呀!」詠竹擡頭,「快放我下馬,去追寧兒妹妹要緊。」

慕堯扶着詠竹下馬,随即駕馬追寧兒去了。

詠竹看着慕堯的背景,溫柔的眼神頓時變得怨恨——原本慕堯這份情愛該屬於她、是她的愛……

***

「寧兒!」

慕堯在河畔找到寧兒時,就見她把腳浸泡在河水裏,裙擺也濕了一大截。

寧兒驀然聽到慕堯的呼喚,心頭一震,随即想起剛才的不快,故意置若罔聞,起身就想離開有他的地方。

「寧兒,先別走!」慕堯從後方摟住她。

「放開我!」寧兒沒有掙紮,因為她力氣不比他大,掙紮只是徒勞無功,所以她冷冷的命令着。

「不放!」慕堯摟得更緊。「我永遠都不會放開你。」

這是什麽意思?是示愛還是為剛才

的事道歉?寧兒感到無力,她并不想再争吵,也不想待在他的懷裏……這兒有詠竹的味道,她想離開。

「我不會走開,你放開我好嗎?」她面無表情,語氣不愠不火。

「好。」慕堯真的放開她。不知道為什麽,他害怕她這般安靜,有種不安在心中蔓延。

寧兒真的沒有跑開,她席地而坐,不發一語,就等着慕堯開口說話。

「我剛才是太過分了,不分青紅皂白就兇你,對不起!」他依偎着寧兒坐下,将她擁入懷裏,柔聲細語的道歉,卻赫然發現寧兒哭了。「別哭了,我保證以後不再傷害你。」慕堯心疼的吻去她流下的淚珠。

寧兒對上他的雙眸,心裏頭真的亂了,一股好酸、好酸的滋味正在吞噬她。她迷惘地開啓紅唇,「我為什麽會在意你擁着詠竹?」寧兒是在問自己,也想問慕堯。

即使她只是低喃,慕堯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開心地低頭親吻她的紅唇。

「你愛我!」

「呃?」

「傻娘子,你在吃詠竹的醋·」他笑開懷的伸手捏寧兒俏鼻一記。

吃醋?!寧兒瞪大眼看着笑嘻嘻的慕堯。這些莫名的感覺都是在吃醋?!她居然笨到吃醋了還不明了?突然,寧兒感到好笑。

不過,「那詠竹……」她的感覺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慕堯牽她起身,走向雪揚。

「啊?」寧兒不解的望着他,他說他知道她要說什麽,卻沒點明就要離開了?

慕堯笑了笑,身子一躍就安穩地坐在雪揚之上,接着他側身抱寧兒上馬,寧兒卻有些掙紮,剛才詠竹就坐在馬上,她想來便有些生氣。

「若要回府,我有小黑馬兒。」

慕堯還是笑,拿出一個銀黑色的哨子,朝天吹三聲,那小黑馬居然往來時路奔去,讓寧兒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是康府訓練馬兒時的哨子,那小黑馬會自個兒回馬廄。」

寧兒「喔」了一聲,有些無奈的低下頭。

「你不愛同我一起騎雪揚?」

「我不愛你和詠竹在一起。」她很誠實的道出心裏的介意。

「傻娘子,詠竹與我青梅竹馬,我待她就如同待萱兒一樣,除了兄妹之情,不會有另外的感情。」

「真的?!」寧兒擡頭與他對視,「那詠竹呢?詠竹對你的感覺呢?」

「詠竹一樣只會把我當兄長看待。」慕堯揚着陽光般的笑容,緊抱着愛妻,給她所有的安全感。「相信我,剛才詠竹還勸我快來追你呢,她是個明事理的姑娘。」

寧兒現下完全安心了;沒想到面對自己的夫君,度量竟如此狹窄,她輕笑出聲,知道自己錯怪詠竹了。

慕堯低頭笑看她,接着一手緊抱着她,單手駕馭雪揚,開始狂奔於草原上。

***

隔天一早,寧兒醒來時,慕堯早就出門辦事了,不過寧兒身旁卻留有一張紙條及一對龍鳳紫水晶簪,是慕堯特別為昨日的過失而送給寧兒賠不是的。

寧兒把東西擁在懷中,開心的大叫小秋進門幫她梳洗,她現在就要戴上這對發簪。

「小姐,姑爺對你可真好,居然送你這麽美的一對龍鳳簪。」小秋為主子把這對簪插在發髻上,不停的稱贊它們雕得栩栩如生。

寧兒目不轉睛的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久久都舍不得移開眼睛,直到芹萱帶着詠竹進瓊琚樓,她才離開梳妝臺。

「好漂亮的龍鳳簪呀!」芹萱一見到寧兒頭上的發簪便稱證不已。

「是姑爺送小姐的。」小秋搶先一步說道。

「慕堯哥很疼寧兒妹妹。」詠竹漾着微笑看向寧兒。

「詠竹!」寧兒這時才發現芹萱身後的蘇詠竹。

「寧姊姊,詠竹說要來為昨天的事向你道個歉。」

「道歉?!」寧兒聞言更加羞愧,「用不着跟我道歉,昨天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咱們就別再提了。」

詠竹淡笑,輕輕搖頭,「不行,我一定得向你說聲對不起,是我向慕堯哥提出任性的請求,才會使你們夫妻失和——」

「我們現在和好了,你就別放在心上。」

「你真的不生氣?」

寧兒笑着點頭。

「那咱們會是好姊妹嗎?」

「當然會。」寧兒認為詠竹是說成為朋友。

「謝謝你,寧兒妹妹。」

談話間,慕堯推門而入。

「慕堯?!」寧兒有些訝然,「你不是出門辦事了嗎?」

慕堯見到寧兒把龍鳳簪戴在頭上,心頭一陣喜悅,他果然沒看錯,這對龍鳳簪與寧兒十分相配。

「我要到牧場巡業,特地來邀你一同前往。」他走至寧兒的身旁,看見芹萱和詠竹卻沒打招呼,眼底只有寧兒。

「有得玩嗎?」寧兒興高采烈的拉着他問道。

「成天就曉得玩。」慕堯笑斥,伸手捏了捏她的俏鼻。

恭堯對寧兒的寵溺,詠竹見了十分怨妒,她雙手掄拳,雙唇緊咬,恨恨的看着寧兒,這一切原本都該屬於她的……

「詠竹,咱們去別處好了,這兒似乎沒有我們容身的空間了。」芹萱笑看這恩愛的一對,拍了拍一旁的詠竹,邀她一同離開。

「好。」詠竹淡淡的應了聲。

「萱兒、詠竹,你們不一同去嗎?」寧兒叫住要離去的兩人。

「不了,我少了些胭脂,想邀芹萱上街買點回來。」詠竹笑着回答。

「寧姊姊和慕堯哥哥去就成了。」芹萱向她揮揮手,就同詠竹一塊離去。

「寧兒,我們也該出門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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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寧兒躺在貴妃椅上,把頭靠在窗臺邊,雙眼望向藍天,手拿着的書緩緩滑下腰際。

「唉……無聊!」她沒動過半個姿勢,兀自哀聲嘆氣。

嫁進康府近半年了,能玩的也都玩膩,早就想不出有啥可玩,而能陪她解悶的夫君又離家辦事,最少要一個半月才會回府,使得她整天對着天空發呆。

「寧姊姊!」

芹萱突然叫出聲,吓得寧兒跳起來,就連身上的書也掉落在地上。

「萱兒,你想吓死我嗎?」寧兒不悅的嘟起嘴。

芹萱側頭笑看着寧兒,寧兒與慕堯哥哥恩愛到幾乎形影不離,所以她比較沒來打擾,可是最近慕堯哥哥出差去了,可想而知寧兒肯定無聊極了。

「你不是跟詠竹出府嗎?」不知道怎麽搞的,最近常感到疲累,寧兒站沒一會兒又轉回貴妃椅上。

「我們回來了,而且我們猜到恭堯哥哥不在,你鐵定無聊得很,所以詠竹要我邀你一起到翠琇樓玩。」

翠琇樓?!嫁進康府這麽久了,寧兒倒是還沒去過翠琇樓找詠竹。

「好呀!我正愁沒人陪我。」寧兒開心的站起,卻突然一陣暈眩,又坐回椅上。

「寧姊姊,你不舒服嗎?」芹萱見狀,擔心的問道。

「我也不曉得,最近常覺得累,動不動就想睡覺,要不就躺在這兒不想動。」

「小秋呢?我叫她去請個大夫來。」芹萱左看右望就是不見小秋。

「不用了。」寧兒拒絕。

「真的不用嗎?還是請大夫比較好。」

「我又沒生病,請大夫來做什麽?」

「好吧!不過,你若不舒服一定得開口說。」芹萱拗不過寧兒,只好依她了。

「我會的,咱們不是要去翠琇樓?」

「嗯。」

***

芹萱推開一扇以竹片做成的小門,同寧兒走進翠琇樓。

翠琇樓內以石鋪路,通過一小片竹林,又見一面人造湖,而翠琇樓就建於水中央,以竹橋做為通道。

「沒想到翠琇樓這麽清幽美麗。」寧兒瞧着這一片綠意盎然的竹林,頓覺心曠神怡。這裏的建築物全以竹為材,湖面波光粼粼,可清楚見到水裏自由自在的小魚。

「後頭還有一個小島呢!」芹萱牽着寧兒走上竹橋。

「小島?」她驚奇的瞪大眼,「這翠琇樓簡直是康府的世外桃源。」

芹萱沒答話,回以寧兒甜甜的笑容。

「詠竹,我們來了。」芹萱推開房門,卻不見詠竹的蹤影。

「怎麽都沒人?」寧兒納悶的發問。

「我也覺得奇怪,就連冬兒也沒見到。」冬兒是詠竹身邊的丫鬟。

突然,後方傳來一些聲音,吸引芹萱和寧兒的注意。

「好像是從後方的小島傳來的。」芹萱對寧兒說道。

「我們去看看。」

芹萱同意的點點頭,牽着寧兒走向一旁的小門。

原來這湖中央有座小小的島,就位於房子的右後方,與房子緊緊相連,島上只有一棵大樹,大樹下有張小石桌和四張石倚,而詠竹和冬兒就在樹下,好樣在看什麽東西,嘴裏還不停的對話着。

「詠竹,你們在看什麽?」芹萱帶着寧兒走上小島,疑惑的問道。

聽到芹萱的問話,詠竹回頭,一臉歉意,「芹萱、寧兒妹妹,你們來了!」

「剛才在前頭喊了半天沒人應聲,所以我們就自行進來了。」寧兒擡頭往樹上瞧啊瞧,「你們在看什麽?」

「竹姑娘的手絹被風吹上樹頭了。」冬兒指着滿高的一根樹枝說道。

「飛得好高呢!」芹萱擡頭看,是看到一條粉紅色的手絹挂在上頭。

「是呀!不好拿下來,所以竹姑娘正愁着呢!」冬兒愛莫能助。

「拿不下來就算了,」寧兒較為樂觀,安慰詠竹,「就一條手絹嘛!改明兒我陪你上市井買一條好了。」

「寧姊姊說得是,」芹萱覺得有道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改天我們陪你去買好不好?」

「可是……」詠竹神色黯淡下來,依依不舍的望着樹上的手絹。

「少夫人、萱小姐,那手絹是竹姑娘親生母親留下來的遺物,竹姑娘一直很珍惜它。」剛才冬兒也是同寧兒一樣的勸竹姑娘,所以竹姑娘才道出那手絹的重要性。

寧兒和芹萱聞言,相觑了好一會兒,都沒開口說話。

「沒關系,就如芹萱說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改明兒我再買條手絹就可以了。」詠竹苦笑道。

「新的就不是親娘的物品了!」芹萱低聲嘆息,她沒想到手絹的意義是如此重要,所以才會勸詠竹放棄。

寧兒擡頭看着手絹發呆。她從來就沒見到親娘,所以不懂得娘親留下的東西會有多麽重要,但是見詠竹如此難過傷心,她想手絹對詠竹而言是紀念吧!

「我幫你拿。」

「不要!」詠竹搖頭,「謝謝你,寧兒妹妹!太高了,你貿然上去實在危險,我不要手絹了,你千萬別為了我去冒險。」

「我們再想別的法子好了。」芹萱也覺得寧兒這麽做太危險了,企圖阻止。

「你們放心,我以前常爬樹,這種高度我還上得去。」寧兒拍胸脯保證。

「可是……」詠竹欲言又止,見寧兒這麽堅持,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好吧!」芹萱曉得絕對拗不過寧兒,只好答應了,「那你要小心點,取到手絹後就快點下來。」

「我拿到了當然要下來,不然留在上頭做什麽?」寧兒調侃芹萱一番後,就緩緩攀樹而上。

她一步一步慢慢攀上樹梢,而地面上的人兒也跟着一下一下地擔心,還好寧兒安全爬上樹,順利取到手絹。

「詠竹,我拿到了!」她揚揚手絹,向地面的芹萱和詠竹喊話。

「好了,你小心點,別晃來晃去!」芹萱微微揪起眉頭。

「寧兒妹妹,取到手絹了,你也快下來吧!」

寧兒把手絹塞進腰帶間,就要爬下樹時,正端着茶水來到小島的丫鬟夏兒驚叫出聲,「少夫人!你怎麽會在樹上?」

「是夏兒,放心吧!我正要下去。」寧兒抱着樹幹,低下頭對夏兒笑道。

「不行!我去拿梯子,少夫人你等一會兒。」

「梯子?!對呀!怎麽沒想到拿梯子來取?」芹萱彷佛當頭棒喝地笑開來。

「我也忘了!」詠竹也笑了,連忙回頭對夏兒吩咐道:「夏兒,我若沒記錯,最右邊的儲藏房有個竹梯子,你快去拿來讓少夫人下來。」

夏兒領命,不敢多停一刻,連忙拿梯子去。

「寧姊姊,你別動呀!夏兒已經去拿梯子了。」芹萱擡頭對寧兒說道。

寧兒本要開口說不用了,但是突然想起上一次爬樹跌下的悲慘記憶,只好同意等待夏兒取竹梯來,才爬梯子下去。

「好了,」夏兒把梯子架穩後,擡頭對寧兒說:「少夫人,你可要小心下來。」

寧兒伸腳踩着階梯,卻在踩第二階時,「啪」一聲,竹梯從腰折斷,寧兒直直跌下樹,快得令人錯愕。

底下的人全尖叫出聲,芹萱更是趕緊上前扶起寧兒,不斷祈求她沒事。

「寧姊姊流血了!」扶起寧兒後,才發現寧兒頭上血流不止,早已昏迷不醒。

夏兒聞言腳都軟了,跪坐在地上。

「怎麽會這樣?夏兒你怎麽拿壞的梯子給少夫人?」冬兒見主子血流滿面,緊張的回頭質問夏兒。

「我……我不知道梯子壞了……」夏兒吓得不知所措,眼淚直流。

「好了,冬兒,去請大夫來才是正事!」詠竹提醒冬兒。

「我現在就去。」冬兒跑着出翠琇樓,卻撞見來翠琇樓找主子的小秋。

「冬兒,我家小姐呢?」

「少夫人……你進去就曉得了,我要趕去找大夫。」冬兒不敢多言,越過小秋急着去找大夫。

「為什麽要找大夫?」小秋聽得胡塗,只好自己走進翠琇樓。

「小秋!」芹萱淚眼相對,此時此刻她真的好害怕,寧兒不僅額頭流血,下身也莫名其妙地出血,怎麽搖晃她,寧兒就是沒醒。

「萱小姐,我家小姐為什麽會受傷流血?」小秋慌了心。

「先別問了!快把寧兒妹妹扶進我房間等大夫來,」詠竹可能是現場最冷靜的一位,「夏兒,你也來幫忙!」

夏兒吓得發抖,根本站不起來,只能看着詠竹等人吃力的扶少夫人離開小島。

***

「大夫,寧姊姊要不要緊?有沒有生命危險?」芹萱站在床旁,看着大夫幫寧兒包紮頭上的傷口,憂心忡忡的問。

大夫包紮好傷口後,起身回應心急的芹萱,「少夫人這回撞得很嚴重,是沒生命的危險,不過,少夫人小産了。」

「小産是什麽意思?」芹萱聽不懂,小秋卻明白,只見她跌坐在地。「小秋——」

「萱小姐,我這回準會被姑爺殺了,我不僅把小姐照顧到頭破血流,還害她流掉孩子……」

「寧兒流産了?」「砰」的一聲,房門被人用力推開,門外站的是聞訊趕來的康氏夫婦。

「老爺、夫人?!」

「寧兒不是從樹上跌下來而受傷嗎?怎麽會扯上流産?寧兒什麽時候有了身孕?怎都沒聽慕兒或寧兒提起?」承英一進門就拉着小秋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我……」小秋慌得不知道該如何答話,她也不知道小姐何時有了身孕,恐怕連小姐自己也不曉得吧!不然她不會貿然上樹。

「大夫,我媳婦她……她真的流産了?那個孩子多大了?」采芸坐在床沿看着昏迷的寧兒。

「少夫人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導致流産的原因,可能是少夫人跌倒。」

「你們三個丫頭,有誰來告訴我,為何寧兒要爬樹?」承英疾言厲色的問。

「一切都是竹兒的錯,寧兒妹妹是為了幫我拿手絹才會上樹梢,才會……」詠竹「咚」一聲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的向承英認錯。

「手絹?!」

「因為那是詠竹親娘留下的遺物,所以寧姊姊才堅持要幫詠竹取下手絹。」

「寧兒胡來,你們也跟着亂來!」承英生氣的揮袖。

「老爺!萱兒和竹兒也料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不幸,你冷靜點,別吵到寧兒休息。」雖然非常心疼寧兒,但是見到芹萱和詠竹被責罵,采芸也實在不忍。

承英輕嘆一口氣,靜靜坐在椅子上,不再開口說話。

「大夫,我媳婦什麽時候會醒過來?」采芸問道。

「因為是傷及頭部,可能會昏迷一陣子,到底什麽時候會醒就看她自己了,等會兒老夫開一些藥材,好讓少夫人服用。」大夫背起會診的木盒。

「小秋,你跟大夫去拿藥。」采芸喚了一旁的小秋。

小秋點頭,跟着大夫離開翠琇樓。

「寧兒妹妹這次會受傷,我該負責,沒有什麽委屈不委屈,你千萬不要這麽說。」

「唉!但願慕兒回來時,寧兒已經清醒康複了。」采芸搖頭嘆氣,這半年來,恭堯和寧兒的感情非常好,真不知慕堯得知此事會如何激動?

「萱兒,咱們先離開,讓寧兒好好休息。」承英扶着采芸,喚了芹萱,「詠竹,小秋馬上就會回來,寧兒就麻煩你一下了。」

「我會照顧好寧兒妹妹的。」

康承英點頭,同采芸和芹萱離開翠琇樓。

詠竹緩緩步向床沿,冷眼瞅着昏迷不醒的寧兒,剛才擔憂心疼的表情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怨恨。

「你還真是命大,從那麽高的樹上跌下還不絕命,不過,還真是意外的收獲呀!沒想到會跌掉孩子——」詠竹冷哼。

這半年來,每每見到康慕堯與羲寧兒恩愛的模樣,就令她苦痛萬分。曾經想過、說服過自己放棄吧!別怨了吧!但是她做不到!她就是不甘心!她愛慕堯這麽多年,一直等待長大當他的新娘、做他孩子的親娘,可是……寧兒卻簡簡單單,什麽也沒等、什麽也沒愛就嫁做康家媳婦,她要奪回一切,只要是屬於她的,都要從羲寧兒身上要回來!

「竹姑娘!」

「小秋,你回來了。」回頭間,詠竹換上溫柔的笑容,迎向端着藥湯的小秋。

「嗯,竹姑娘,謝謝你幫我照顧我家小姐。」

「寧兒妹妹都尚未醒來,談什麽照顧不照顧呢?我真的好愧對她。」

「竹姑娘,你千萬別這麽說,我家小姐不會怪你的。」小秋端着藥湯走近床沿,準備扶起昏迷的寧兒喝藥。

「我來好嗎?」

「這……不用了,還是小秋自己來就可以了。」小秋不好意思勞煩主子們。

「求求你,讓我照顧寧兒直到她清醒好不好?我好想為寧兒妹妹做些事,好彌補這次的傷害。」詠竹誠懇的請求小秋,說着說着眼淚又往下墜。

「好!我讓你了。」小秋心軟的答應詠竹,把藥湯端給她。

詠竹破涕為笑地接過碗。「謝謝你。」接着她又說道,「小秋,我可不可以麻煩你去廚房準備一些清淡的食物,我想寧兒妹妹清醒過來後可以飲用。」

「竹姑娘,你想得好周到,對我家小姐可真好。」小秋聞言一陣感動,「我馬上去廚房準備膳食。」

待小秋離開房間之後,詠竹把藥湯放在床邊的椅子上,然後站起身走到五步之遠的櫃子,拿出一瓶小罐子,又折回床沿。

這瓶藥是她一個月前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夢婆藥、現下關外非常盛行的藥品,據說只要吃下這種藥,就彷如喝下夢婆湯,腦子裏什麽都會不記得了。她冷冷的笑着,不記得的時候,一切就會歸回原點了——

「寧兒妹妹,我不是有意要害你,實在是你搶走我的東西,我只是要回來而已。」詠竹對着昏迷的寧兒低喃,緩緩打開藥蓋,把一整瓶夢婆藥全倒進藥湯裏頭,然後扶起寧兒,一口一口慢慢喂進她的嘴裏。

「竹姑娘,我把膳食拿來了。」小秋突然推開門,吓得詠竹來不及收拾藥瓶,還跌破於地,詠竹只好趕快用腳把破碎的磁塊掃進床底下,由於害怕小秋有所懷疑,還把手上的碗故意往地上掉。

「竹姑娘怎麽了?」小秋連忙放下膳食,阻止詠竹去撿地上的碎片。「我撿就可以了。」

「對不起!我笨手笨腳的,喂寧兒妹妹喝個藥湯,也把碗打碎了。」詠竹一臉歉疚。

「沒關系,打碎就打碎了,我還要謝謝你幫我喂小姐喝藥。」小秋笑道。

「好痛……」

忽然,一陣氣若游絲的聲音引起小秋和詠竹的注意,她們連忙靠近床沿。

「小姐……竹姑娘,我家小姐醒了!」小秋喜極而泣,拉着詠竹拚命的喊。

詠竹看了緩緩清醒過來的寧兒一眼,「我去通知芹萱和伯父,伯母。」

「好……」小秋直點着頭。

***

承英、采芸和芹萱一得到詠竹的通知,都趕來翠琇樓。

「寧兒,你醒來了?」采芸摟住寧兒,高興的拍拍她的背。「謝天謝地,你真醒了。」

「寧姊姊?」芹萱覺得寧兒似乎不太對勁,感覺有些呆滞,眼神似乎透露着說不出的……陌生!

「小秋,寧——」她回頭想問小秋是怎麽一回事,卻發現小秋竟縮在一旁哭泣。

「你是誰?」寧兒困難的開啓乾裂的唇。

采芸被寧兒問得呆若木雞,不知如何言語。

「小姐好像什麽都忘了,她連小秋都不認得了!」小秋泣不成聲的說道。

「怎麽會這樣?」小秋一語震驚所有的人,「誰快去請大夫來!」承英對着外頭吼道。

「寧姊姊,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萱兒呀!」芹置激動的跑到寧兒面前。

寧兒望了芹萱好一會兒,沒搖頭也沒點頭,又開口問道:「寧姊姊?!你是在叫我嗎?我叫什麽名字?」

「你連自己的名字也忘了?怎麽會這樣?老爺……」采芸吓壞了,她哭倒在承英的懷裏。

承英緊揪着眉,生平第一次感到無措。

「寧兒妹妹會不會失憶了?」一直安靜不語的詠竹突然發出驚人之語。

「失憶?!小姐怎麽會失憶呢?」小秋喃喃自語,不相信詠竹的話。

「我只是猜臆。」詠竹面露難過的臉色。

此時大夫由管家領進房門。

「大夫,她居然什麽都忘了,這是怎麽一回事呀?」采芸見到大夫,心急如焚的問道。

大夫走近寧兒,幫她把了把脈,一切正常呀!於是他開口問道:「少夫人,你忘了什麽?」

「我忘了什麽?」寧兒沉靜了好一會兒,「我腦中一片空白,我想……我該記得的全忘了。」她無關緊要地微笑,一點也不覺得恐慌,一點也不覺得該記得什麽。

「大夫,我兒媳婦是否因為撞傷頭才會變得如此?」承英見寧兒如此不慌不急更是擔心。

「這原因不是不可能,或許腦中有淤血才導致忘了記憶,可是……按理來說,一般人若失了記憶,會驚慌呀!怎麽少夫人一點也不在乎?這可怪了,老漢實在無能為力了。」大夫搖了搖頭。

「大夫,你不可以搖頭呀,難道……就沒法子救她了嗎?」芹萱不要接受這種答案,她不要寧姊姊變得什麽也不記得了。

「也不是沒法子,其實失憶之人往往都是靠着自己尋回記憶的,接下來只能靠你們自家人幫她了,或許時間一久,自然能不藥而癒。」

「謝謝大夫。」承英送走大夫。

「你們是我的家人?」寧兒再次開口。

「傻孩子,我們當然是你的家人,」采芸心疼萬分的摟着寧兒,人家好好的嫁進康府,怎麽才半年,就把她弄得失憶不認得人了?

「你是我的母親?」

「不是,我是你的婆婆,而他是你的公公……」采芸一一幫寧兒介紹每個人的身分,以及與她的關系,可是說到康慕堯時,寧兒卻一陣沉默。

寧兒在翠琇樓待了半天後,小秋帶着她回到瓊琚樓休息養病。

「小姐,你真的不認得小秋了?」小秋扶寧兒上床。

寧兒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輕輕淡笑。從她清醒後,這個叫小秋的姑娘就問了她不下十幾次,自己是否記得她,回答幾遍後,寧兒乾脆以笑做回應。

「小秋,你煩不煩?都問了好幾次了,還不死心?」芹萱坐在床沿,無奈的說。

小秋嘟着嘴,主子不記得她,她很難過呀!天真的想多問幾次,或許寧兒就記起她了。

「寧姊姊,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要是我堅持不讓你上樹梢,你就不會變成這樣了。」芹萱真的好自責。

「不要再跟我道歉了。」寧兒似有若無的笑着,「我不怪你和詠竹姑娘,就如你們所言,是我自己執意要爬樹,現在受傷失憶,你就不要太自責了。」

「寧姊姊——」

「我失憶了,你們對我而言應該是陌生的,可是我醒來半天了,你們都好親切,讓我一點也不害怕。所以,你和詠竹姑娘就別再對我說對不起了好嗎?」

「寧姊姊!」芹萱忘情的擁住寧兒,以前天真活潑的寧兒總讓人不由自主地喜歡她,現在失憶了更讓人心疼。

「小姐……」小秋聞言,一陣感動,「萱小姐,天色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小姐有我照顧就可以了。」她擦拭着眼淚,溫和的對芹萱說道。

芹萱點點頭,「寧姊姊,你好好休息,等頭上的傷口好些,我再帶你四處走走,或許能幫助你恢複記憶。」

「謝謝!」寧兒笑着點頭。

***

因為頭上的傷口,寧兒成天都在昏睡當中,根本無法走出房門找尋失去的記憶。

今天下午,寧兒依然躺在床上睡覺,卻感覺有些不對,似乎有人在身旁守着她,溫柔的和她說話。是誰?寧兒掙紮地睜開眼,入眼的居然是一個陌生的男子,她驚吓地爬起身縮到床角。

「你是誰?」

寧兒的話似乎傷害到那男子,只見他深揪眉目,眼神充斥不信與激動。

「你怎麽不說話?告訴我你是誰?為什麽可以進來我的房間?小秋呢?小秋!小秋!」寧兒見他都不說話,害怕的出聲大喊小秋。

「夠了!」男子一氣之下,伸手拉住寧兒,把她拖出床角。「別再給我裝瘋賣傻,什麽失憶?!哼!根本是你做錯事想脫罪的伎倆對不對?你打算什麽時候恢複記憶?是不是等全部的人都為你心疼極了的時候?好!那我告訴你,你已經得逞了,爹娘和所有人都為你難過得半死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并不認識你,你為什麽要說我裝瘋賣傻?你為什麽要說我傷害別人?你為什麽要欺負我?求求你放了我!」寧兒拚命的掙紮,又哭又求的想掙脫男子的箝制,最後,居然昏倒在男子的懷中。

「姑爺?!」小秋連忙丢掉手上的木棒。剛才她聽到小姐的喊叫,誤以為有小賊,拿着木棒就要來救主子,進門才知不是賊是主。「姑爺,你什麽時候回府的?」小秋望了望姑爺懷裏的小姐。「小姐,她……」

慕堯抱着昏迷過去的寧兒,伸手撥開她的劉海,雖然傷口已經結痂,但是淡粉紅色的疤痕清楚的證明當時傷口的大小,他心疼的撫了撫她的傷疤,用力閉上眼,淚由眼角落下。

寧兒失憶了!慕堯不想接受,卻不得不向事實低頭。她不記得他了,而且居然害怕他……以前的寧兒再怎麽樣也不曾怕過他的,而現在她竟哭着求他別欺負她。

他心疼的緊抱着寧兒,好怕!他好怕失去寧兒。

月老啊月老,我康慕堯上輩子是不是沒積什麽陰德?非要這麽整我、戲弄我的姻緣?為什麽要奪我愛妻的記憶,讓她忘了我對她的愛?為什麽……

「寧兒,不要忘了我是誰……求求你……」

小秋看慕堯抱着寧兒自言自語,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來的心酸。

姑爺好愛小姐呵!

「小秋,去把汪芹萱和蘇詠竹給我找來!」突然,他陰鸷的瞪向小秋。

「要找萱小姐和竹姑娘……」小秋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你杵在那兒做什麽?」慕堯見她不動,冷着聲音威脅,「要是不趕快去叫人,你就滾回羲家,甭留在這裏了!」

「是,小秋馬上就去。」小秋不敢再違背姑爺的命令,急急忙忙跑出去找人了。

***

「姑爺,我把萱小姐和竹姑娘找來了。」小秋推開房門,向慕堯禀報。

「慕堯哥,你何時回府的?怎麽都沒聽下人提起呢?」詠竹開心的走近慕堯,卻見他懷裏抱着寧兒,突然臉色一黯,心頭極為嫉妒,「寧兒妹妹在休息呀?」

「慕堯哥哥,你回來了。」芹萱本來想說些什麽,可是見到慕堯陰沉着臉,感覺得到他正在生氣,所以想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小秋,下去幫她們兩個收拾包袱,午時之前請她們出府。」慕堯頭也沒回,不屑看她們一眼,冷着聲音下達命令。

「姑爺?!」小秋聞言,愣住了。

「別想再違背我,否則你也同她們滾出府。」他還是面無表情,冷冷的說。

小秋為難的看向芹萱和詠竹。

「慕堯哥?!」詠竹不能接受被趕出去!難道是寧兒對他告狀哭訴,要他趕她們走?

「慕堯哥哥,我和詠竹得罪你了嗎?為什麽你一回來就要趕我們走?」

「你們是得罪我了。」恭堯冷哼。

「因為寧兒妹妹吧?」詠竹流下淚來,「寧兒妹妹受傷我們也心疼,咱們那天都阻止過她,是她執意要上樹的,可不是咱們逼她,為什麽要趕我們離開?」

「你在推卸責任嗎?」慕堯回頭陰鸷地瞪着詠竹。

「我沒有!我只是實話實說,我和芹萱真的不知道夏兒拿來的梯子會是壞的,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們會堅持不讓寧兒踩着下來——」

「住口!我不想聽任何解釋和理由。」慕堯突然大吼一聲,制止詠竹再說下去。

「慕堯哥哥,別趕我們走好嗎?」芹萱哭求着慕堯,「我們不敢說寧姊姊會出事,我們完全沒責任,可是至少讓我們看她康複,到時我們會走的——」

「誰也不用離開!」采芸推門而入,威嚴的喝道。

「姨娘——」芹萱撲向采芸。

「慕兒,寧兒受傷的事大家都非常遺憾,此時最重要的是怎麽幫寧兒拾回失去的記憶,而不是怒氣沖沖的興師問罪。」

「我能不生氣嗎?」慕堯低頭心疼的看着還沒清醒過來的妻子,低沉的聲音像在求救,「說服我呀!說服我接受!在我出門前她還是好好的,回家後卻見到一個不認識我的妻子!說服我接受啊——」最後,他怒吼了。

寧兒嘤咛一聲,她被慕堯的怒吼給吵醒了。

「啊——」她緩緩睜開迷糊的眼,驚覺自己居然躺在陌生男子的懷裏。

「小姐,怎麽了?」

「小秋,他是誰?為何出現在我的房間?」寧兒躲進小秋懷裏,憶起剛才的事,她有些顫抖。

「小姐,他是姑爺,你的夫君呀!」

寧兒一愣,她的夫君?!

「你怕我?」慕堯受傷的發覺。

寧兒搖頭,「沒有。」她昧着良心說。

「對不起,剛才我吓到你了,原諒我。」慕堯摟她入懷,輕聲細語,深怕再次吓到了愛妻。

「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夫君。」寧兒想掙紮,可是被他摟入懷的一剎那,她突然感到不陌生,而且她居然不想離開,想躺在他的懷裏……

「你們……」寧兒此時才發現房裏出現這麽多人。

「寧兒妹妹,我是不該害你受傷失憶,可是我求你讓我留下來,先不要趕我走好不好?等你病好了,我會自動離開的……」詠竹馬上哭泣着請求寧兒,搞得寧兒一頭霧水。

「發生什麽事了嗎?」她感到莫名其妙,「我沒有要趕任何人走呀!」

「是我要她們離開康府,我不要你再與她們有任何接觸。」慕堯溫柔地望着寧兒。

「為什麽?」她瞪大眼,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

「她們害你失憶了。」慕堯沉下臉,冷冷瞪了詠竹一眼,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她可憐的模樣很讨厭。

「何必呢?」寧兒怯怯的看了他一眼,躲開他灼熱的目光,緩緩說道:「我會失憶,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怪任何人,何況大夫也說過,若要我恢複記憶,就得靠家人、朋友的幫助,而你卻要趕走她們……」她勇敢的瞪着他,「你不要我早日拾回記憶嗎?受傷的事,我不怪任何人,也希望夫君不要為了我趕走任何人好嗎?」

「慕兒,寧兒都這麽說了,你就饒了萱兒和詠竹吧!」

他看着寧兒,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對着寧兒扯出微笑。

「你都說不怪任何人了,我也無話可說,我不追究任何人的責任,」他擡起寧兒的下巴,眼神充滿請求,「我只要你早日拾回記憶,記得我是誰。」

寧兒心頭流過一陣溫暖,她不禁心想,在失憶前,她與夫君感情一定很恩愛,否則他不會如此傷心。原本覺得忘記一切并不重要,也不急着拾回記憶,可是這一刻……她好想為了他想起一切……一切有關他的記憶。

「我要一點一滴喚回你失去的記憶,我絕不允許你把我忘記。」慕堯擁她入懷,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很令人心酸。

寧兒突然覺得舌頭好像不見了,說不出話來,只能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裏。

所有的人都為現場的氣氛感動心酸,只有詠竹怨恨地瞪着寧兒,雙手緊握成拳。不該是這樣約……她想的不是這摸樣……她悄然的退出瓊琚樓。

***

自從那天開始,慕堯就寸步不離的守着寧兒,帶着她到處走,而且每走到一個地方,就告訴她一些回憶,天天不厭其煩地一說再說,企圖打開她被封鎖的記憶;可是寧兒的記憶卻像是惡意沉睡,不管怎麽努力,她還是什麽也不記得。

不僅想不起任何事,就連似曾相識的感覺也沒有。不過她漸漸習慣慕堯的陪伴,他不在使她感到陌生,甚更愛上有他在身邊的感覺。

「你真的什麽都忘了?」連卉驚訝地瞪大眼看着寧兒,還是不太相信她真的失憶了。

寧兒對連卉投以溫柔的微笑,然後點頭。

「怎麽才跌一跤就失憶了?」連卉蹙了蹙眉,覺得很怪異,「你也不記得我了?」他是明知故問,她什麽都不記得了,怎麽可能獨獨記得他?連卉失笑。

「公子可以自我介紹。」寧兒柔柔的說。

「我姓連,單名一個卉。」

「連卉?!連大哥你好。」寧兒向他行個小禮。

「哇!居然變得溫柔了,失憶真是個怪病。」連卉又是一陣驚訝。

「連卉,少說一句,否則請你離開。」慕堯不客氣地睨了他一眼。這幾天下來,慕堯發現寧兒變得很敏感,很容易相信別人的每一句話。

「我又沒說什麽……」連卉不服氣的咕哝。

寧兒怔了一會兒,變溫柔了?!她驚覺似乎沒有人跟她說起她的個性是如何。

「夫君,我失憶前的個性如何?」寧兒擡頭看向慕堯。

慕堯愣了下,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呀……天真活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爽個性。」連卉接口道。

「天不怕、地不怕?!」寧兒聽了發出一陣嬌笑,「我真這麽膽大?什麽都不怕?」她狐疑地問向慕堯。

「嗯,你真的很率真。」慕堯摟着她的柳腰,溫柔的笑道。

「寧姊姊最活潑了,是大家都很喜歡的少夫人。」芹萱也笑着說。

「我沒有缺點嗎?」

「你是最完美的娘子。」慕堯低頭吻了她一下,态度溫柔極了。

寧兒臉紅的躲進夫君懷裏,他怎麽當衆吻她嘛……

連卉和芹萱都很識趣的告退,留給慕堯和寧兒這對戀人獨處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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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翠琇樓,詠竹緊握着雙拳生氣的搥着桌面。

寧兒失憶了,所有的局面都會扭轉,回歸最初才對呀!慕堯哥會讨厭什麽都不記得像個白癡的寧兒,可是為什麽寧兒還沒成為下堂婦?為什麽慕堯哥沒有來找她?為什麽他要寸步不離的守着寧兒?為什麽她的計畫會失敗?

羲寧兒,我恨你……

詠竹怒睜着雙眼,一堆的為什麽幾乎把她逼入死角……慕堯哥是她的,不會是寧兒的!

「竹姑娘,少夫人來找你了。」冬兒不敢走進房裏,只是在門外喊着。這幾天來,竹姑娘都陰陽怪氣的,所以她都小心伺候,好怕得罪竹姑娘,就像夏兒一樣被趕走。

「我誰也不見!」詠竹大聲的吼道。

「可是,少夫人——」

「我說不見,你聳了呀?滾!」又是一聲怒吼,她的心情槽透了。

冬兒被詠竹的脾氣吓得瑟縮一下,不敢再多言,連忙退下。

「等一下!」詠竹突然叫住了冬兒,「請少夫人進來。」她一改怒吼,溫柔的說。

既然失策,就重新施策,現在慕堯都寸步不離地守着寧兒……詠竹扯起嘴角,露出一抹邪惡的冷笑。

「詠竹!」寧兒聽冬兒說詠竹心情不好,於是她選擇獨自進入,遣退所有丫鬟。

「寧兒妹妹,你怎麽來了?」詠竹溫柔的上前牽着她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聽說你心情不好。」寧兒關懷的拉着詠竹的雙手。

「我……沒有心情不好呀!」詠竹言不由衷·

寧兒望了她好一會兒,「你的神色出賣了你。」她柔柔的笑了。

詠竹像被寧兒說中了,心虛的別開臉。

「怎麽了?」

詠竹不發一語,可是過了一會兒,她終是緩緩的啓口,「你不要問我,我不可以說。」

寧兒聞言,露出微笑,「好吧!我不勉強你。」

詠竹一愣,想不到寧兒居然這麽容易死心不問她了!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她突然拉着寧兒緊張的問。

「我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寧兒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了,「詠竹……你的心事是不是跟我有關系?」

詠竹睜大眼看着寧兒,情不自禁地喊:「你怎麽會知道?」

「果然與我有關系。」寧兒皺起眉頭,「是什麽事害你心情不好,告訴我好不好?」

詠竹落下淚水搖着頭,「不可以!我什麽都不可以說……」

「為什麽?」

「因為你失憶了,倘若我告訴你,會被說成是在欺負你。」

「欺負我?!」寧兒聽得胡裏胡塗。

「如果你肯發誓不告訴任何人,我就說給你聽。」

寧兒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如果你違背約定,你就要永遠離開康府。」詠竹突然冷着聲音說道。

寧兒一愣,「離開康府?!」

「對不起!你還不是不要聽好了。」

「不!」寧兒舉起右手,「我願意發誓。」

詠竹凄涼的扯出苦笑,「我和慕堯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小時候慕堯哥要我長大後做他的新娘……」她半擡眼,看寧兒臉色已經慘白,又繼續說:「我從小就愛着慕堯哥,所以當他要我做他的新娘時,我開心地答應了。一直以來我和慕堯哥感情罄很好,他愛着我,我也愛着他,原本等我從關外回來就要成親了,可是你出現了,你對慕堯哥一見鐘情,還設計讓他看了你的身體,強逼他娶你進門……我回來的時候,慕堯哥告訴我,他對不起我!」她流下淚來,「寧兒妹妹,我不想離開慕堯哥,我太愛他了——」

寧兒的血液似乎一下子被抽光了,臉色慘白得可怕,「你說他愛你……」

「嗯,慕堯哥說過今生今世只愛我一個人,可是,卻無法結為連理。」

她的心好痛,彷佛被撕裂了,「我搶了你的丈夫?!」寧兒身體晃了一下。

「寧兒妹妹!」詠竹連忙扶着她。「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

「不!」寧兒搖着頭,她知道自己的眼眶裏有淚,卻怎麽也流下下來。「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麽?」

「我失憶以前的個性……」

詠竹別開臉,不說話。

「為什麽不說話?」寧兒扯着唇角,恍若在笑,卻又像極了在哭。

詠竹為難的看着她,好一會兒才說話:「可能因為大家都寵愛你,所以你刁蠻不講理,只要是你想要的,你一定要得到,就像嫁給慕堯哥一樣。」

寧兒快崩潰了,到底是誰在說謊?為什麽詠竹和慕堯說的話會完全不一樣?一個說她完美無瑕,另一個卻句句證明她是個惡女……她該相信誰的話?看着哭泣的詠竹,寧兒真的迷惘了——

「寧兒妹妹,」詠竹突然跪了下來,「我不會跟你搶慕堯哥,我只求能待在有他的地方,看着他、守着他就夠了……你不要趕我走好嗎?」

「我沒有資格趕你走。」她扶起詠竹,悵然地望着她,「如果說……我同意你進門,你願意嗎?」

詠竹一愣,然後蹙眉搖頭大哭,「寧兒妹妹,我告訴你這些事,不是要跟你讨什麽——」

「這是我欠你的!」寧兒歉疚的垂下頭,「只是我無法将正室還給你,只能委屈你以妾身進門。」

「寧兒妹妹——」詠竹驚訝得快說不出話來,「謝謝你!這樣就夠了,不要說妾,即使是丫鬟我都願意。」

看着詠竹滿足的臉龐,她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對還是不對,此時此刻她的腦袋轟轟作響。

「寧兒妹妹,我能拜托你一件事馮?」

「你說。」寧兒被動的點了點頭。

「我們今天談的事,你不要跟慕堯哥說好嗎?」看到她疑惑的眼神,詠竹連忙解釋,「我怕他會生氣,因為你現在生病,我還跟你說這些。」

「我明白了,我任何人都不會說。」

「謝謝你。」

***

用晚膳的時候,寧兒刻意安排詠竹坐於慕堯的身旁。

「寧兒,多吃些魚肉,對頭腦很好的。」慕堯一顆心只放在寧兒身上,對詠竹可說是視若無睹,他夾了一些魚肉進寧兒的碗裏。

「謝謝,很爽口。」寧兒吃掉魚肉。

「既然好吃就多吃點。」慕堯開心寧兒喜歡這魚肉,於是又多夾了些放進她的碗裏。

「夫君,我吃不完的。」寧兒微蹙着眉,把魚肉夾回慕堯的碗裏。「給詠竹吧!人家就坐在你身旁,你也幫她夾些菜,多多照顧她嘛!」

寧兒的話讓慕堯感到不悅。他只想為她夾菜、只想照顧她,她居然要他去照顧別人,為別人夾菜?

「怎麽了?」寧兒感覺到慕堯的沉默,於是關心的問道。

慕堯搖搖頭,悶悶地把碗裏的魚肉一口吃進嘴裏,一時之間,膳廳裏的氣氛凝結到最低點,沒人開口也沒人動筷。

「來,詠竹用菜呀!」連卉首先打破沉默,主動夾些菜給詠竹,并且笑道:「寧兒,詠竹有我為她服務就行了。」

寧兒擡頭望了連卉一眼,回給他一抹淡笑,沒說一句話,然後低頭用膳。

慕堯感激連卉的幫忙,又開始夾菜夾肉給寧兒,可是寧兒似乎故意與他作對。當慕堯夾五花肉給她時,她嫌肉太肥不敢吃,慕堯不以為意,順她了。可是,當他夾青菜給寧兒時,寧兒又說菜太苦不愛吃,慕堯還是順着她。最後,當慕堯又夾魚肉給寧兒時,寧兒說吃太多了,不想再吃,慕堯依然順了她,卻也深深感到受傷。

「你不愛我夾菜給你是嗎?」他放下筷子,冷硬的問。

「沒有呀!」寧兒否認。

「沒有?!你卻把我夾給你的菜全嫌棄光了。」慕堯實在不想發怒,可是她的态度讓他快發狂了。

「寧姊姊,你是不是不舒服?」芹萱也覺得寧兒挺奇怪的,這幾天來,寧兒從來不會拒絕慕堯對她的好,夫妻恩愛得令神仙也羨慕。

「我沒有不舒服。」寧兒故作冷漠地說,「我只是失憶,不是殘廢了,用膳可以自己夾菜。」

慕堯心頭一悶,他極力讨好寧兒,深怕愛她愛得不夠多,卻沒想到她是這麽厭惡他獻殷勤。

「對不起,我先告退了。」寧兒不敢擡頭看慕堯,很怕自己後悔傷害他,而露出破綻。

「慕兒,你和寧兒吵架了嗎?」康家兩老擔心的問道。

「沒有。」慕堯冷硬地回答,面無表情的拿起筷子繼續用膳,他不允許自己去追寧兒,他要保留僅存的尊嚴。

「慕堯哥,我想寧兒妹妹一定是因為失去記憶,所以情緒起伏不定,她一定不是有心說話傷害你的。」詠竹柔柔地開口安慰慕堯,後來居然流下淚來,自責的哭訴:「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要來吃晚膳就沒事了……慕堯哥,你千萬不要怪寧兒傷害你喔!」

「詠竹,這是我和寧兒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不用自責。」慕堯扯出一抹苦笑,輕輕地拍了拍詠竹的背。「用膳吧!」

「慕堯哥……」最後,詠竹撲進慕堯懷裏哭泣,「我會勸寧兒妹妹別再傷害你的。」

「好了。」慕堯有些尴尬地拉開她,「用膳,別再哭了。」

「嗯。」詠竹點頭,拿起手絹擦乾淚珠,提筷幫慕堯夾菜。「慕堯哥也用膳。」

承英、采芸,芹萱及連卉都被弄胡塗了,一會兒是寧兒莫名其妙的态度,一會兒是詠竹哭泣的自責,尤其是連卉,他強烈感覺到寧兒的不對勁似乎是刻意的,而且詠竹的行為也很奇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這一頓飯詠竹吃得開心極了,她勤快的幫慕堯夾菜,柔聲細語地談天說地。不過,慕堯卻一點也沒留意詠竹的行為,他心事重重的用着膳食,即使強迫自己不去追寧兒,可是心裏怎麽也無法不去想她。

「慕堯哥?」詠竹發現慕堯拿着筷子,卻不知神游到哪兒去了。

慕堯回過神看着她,「什麽事?」

「你怎麽不吃?」詠竹比了比他碗內的菜肴。

「我吃飽了。」慕堯放下筷子。他不要逃避,他愛寧兒,他一定得問明白原因,於是他匆匆的告退。

詠竹看着慕堯離去,心裏頭升起陣陣怨氣,總有一天,她會奪回她所愛的人!

***

當慕堯趕回瓊琚樓來,只見寧兒一個人落寞地坐在池邊的石椅上,他心疼的走過去。她總是不會照顧自己,夜裏風涼,出來外面連一件披風也不會穿上,可別染上風寒才好。

「為什要說話傷我?」他由背後環抱着她。

寧兒沒有回頭,只是緊緊握着他的手。「對不起!」她後悔了!是真的後悔了。

「我愛你呀!」慕堯緊緊的抱住寧兒,毫不避諱在他深愛的妻子面前述說他的恐懼,「我真的好怕,好怕你永遠也想不起來我們多麽相愛,我好怕我愛你不夠多,會使你不再愛我……」

愛是可以輕易說出的嗎?寧兒好茫然,她開始不确定幫詠竹嫁進門是否做對了?慕堯又到底該屬於誰?

寧兒不由自主地偎進慕堯懷裏,随着他的呼吸,眼角流出幸福的淚,雖然腦子裏沒了與他相識相處的記憶,心中的确是愛他的。就現在,她自私的抛開對詠竹的承諾,完全擁有屬於她的夫君。

「告訴我,是什麽事惹你不開心?」

寧兒搖搖頭,她不能說也不想說。

「沒事,只是突然心情不好,所以亂發脾氣,你就當我無理取鬧好了。」

「而我就倒楣當了你的炮灰?」

「對不起!」

慕堯低頭親了她一下,「不要道歉,我甘之如饴。」

「夫君好傻……」寧兒笑道。

「不是傻,是愛!寧兒,我愛你,所以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扮演任何角色。」

她該說些什麽話?不,什麽都別說。此時此刻她什麽也不想想、也不想說,就這樣依偎在慕堯懷裏,感受他給的每一分愛,她就滿足了。

慕堯靜靜的抱着寧兒,相依相偎到深夜……

***

「你先睡覺,我到書房整理一些帳務,等一會兒再睡。」慕堯輕聲哄道,替寧兒拉好被子,并且輕柔的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才離開。

「夫君!」寧兒拉住他的衣袖。

「怎麽了?」慕堯坐下來,輕撫着她的秀發。

「我的失憶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好,而且會不會好還是個未知數。」寧兒緩緩說道。

「別想太多了,你的失憶一定會好,不論時間長短,我都會陪在你身旁。」

寧兒輕輕搖頭,「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你起了這個話題,不是擔心這個,還擔心什麽?」他淡笑。

「我……」寧兒牽着他粗壯的手,支支吾吾的,遲遲未接下一句。

「寧兒?」

「我希望你能納個妾伺候你。」寧兒突如其來的說道。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要慕堯娶詠竹進門,既然不會拐彎抹角,只好直截了當的說。

慕堯開始懷疑寧兒今天的行為,她到底是哪裏不對?

「為什麽突然要我納妾?」他面無表情的問。

他不愛寧兒提這種建議,難道她不明白,除了她,他心裏再也容不下另一個女人了?慕堯有些失望。

「因為……」寧兒緊蹙着眉,努力想一個好的理由,「我的病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好,而你是康家獨子,總要有個女人為你生個孩子傳宗接代呀!」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寧兒拿傳宗接代的理由來說服他。

「好爛的理由。」慕堯哼了一聲。

「啊?」寧兒聞言一愣。

「傻寧兒!你就可以為我生娃娃了,為什麽非要納妾來為我傳子嗣?」他趴在寧兒身上,親吻她的唇一下,又接口道:「你若擔心康家無子嗣,我有辦法解決喔!」

慕堯話一說完,不讓寧兒再開口,如鷹一般的攫住她芳香的紅唇,不是溫柔的輕吻,是狂熱的,他挑開她的唇,舌頭滑入她口中與她糾纏……

寧兒被吻得昏昏沉沉,慕堯的熱情讓她忘了拒絕,而他撫摸的力量充滿占有卻不失柔情,慢慢地令她迷失……

「不要!」當彼此的情慾被挑得興奮時,寧兒卻在緊要關頭喊停,她心慌意亂的推開慕堯。

「你到底怎麽了?」慕堯粗嗄的低吼,全身慾火惹得他沒有耐性。

「我們……我們不可以那麽做。」寧兒擡頭迎向他深沉的雙眼。

「為什麽不可以?我們是夫妻,這是很正常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呀!寧兒在心裏吶喊,她一千個、一萬個願意把自己完完全全給他,可是她不能這麽自私,她已經占去正室的位置,不能再擁有夫君所有的眷戀,這樣對詠竹不公平。

「不要強迫我好嗎?」

「強迫?!」慕堯無法置信的看着她。

寧兒點頭,「我忘了怎麽做你的妻子,所以沒辦法自然的和你——」見到兩人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她頓時臉色漲紅。

慕堯深吸了一口氣,強逼自己冷靜,然後不吭一聲的穿好自己的衣服。

「夫君——」

「來,睡覺。」他扯着淡笑,伸手幫寧兒把衣服穿好。

「對不起!」寧兒滑下淚水,她不想傷害他,可是她似乎無時無刻都使慕堯難過傷心。

「噓!閉上眼睛,不許再說話。」慕堯再次替寧兒拉好被子。

「可是納妾一事——」

「再說吧!我去書房了。」他對她溫柔的笑了笑,轉身離開卧房。

寧兒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的決堤,她好想、好想背叛詠竹……好想……

***

自從寧兒失憶以來,就沒有出門過了,所以今天慕堯特別觑了個空,帶寧兒到市井去逛,讓她放松心情。

慕堯昨夜為寧兒反常的行為思索了好久,心想,可能是失憶的原因吧?對以前的事完全空白,恐慌無法好好伺候夫君,所以一心想幫他納妾。不過,不管寧兒怎麽想,他只要寧兒一個妻子,他不要什麽妾,終生守着她一人就夠了。

傍晚時分,迎着微風,慕堯和寧兒相偎的散步,邁向回家路上。

慕堯陪着她逛完市井所有的攤販,卻不見寧兒購買任何東西。不過,她臉上開心的笑容就是慕堯今天最大的收獲。

「餓嗎?」中午他們只是随意在路邊攤吃碗面,現在已接近用晚膳時刻。

「還好。」

「前面有個小吃店,我們去那家用膳。」恭堯指着不遠處一座不怎麽豪華的兩層樓客棧。客棧雖然不大,可是人潮絡繹不絕,還不時傳來陣陣美食香味,使寧兒食指大動,饑腸辘辘了。

寧兒同意的點頭。來客棧的一路上,慕堯說這家店可以做出各地方的名菜,而且味道正宗道地。從小到大從來沒離開過北六省的寧兒聽聞夫君如此說,更加期待此家的美食。

一到客棧,不用慕堯開口,小二哥自動帶領他們到二樓的雅房,并且很快的送上幾道佳肴,可想而知,慕堯常來此店光顧,他們才會被當成上賓款待。

「這道雞肉淋上了蜂蜜汁,味道可好了。」慕堯拔下雞腿放到寧兒的小盤子裏。

「謝謝夫君。」

「今天開心嗎?」他替寧兒撥開淩亂的發絲,柔聲的問。

「很開心。」

不過,寧兒的開心持續沒很久,因為她的幸福快樂是建築在詠竹的悲傷上呀!

「夫君,納妾一事思慮得如何?」

慕堯對於寧兒舊話重提感到無奈,他決定清清楚楚的表明自己的意思。「沒有什麽納妾,寧兒!你真不明白嗎?我不要什麽妾,我只要一個妻子就夠了。」

不!不可以只要一個妻子,那詠竹怎麽辦?

「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

「我卻只要你一個人!」慕堯截斷寧兒的話,斬釘截鐵的告訴她,「在這個天地之間,我找不到第二個愛人,而你就是我唯一的愛。」

「你是愛以前刁蠻任性的我,這是現在溫柔婉約的我呢?」寧兒笑得凄涼,幽幽地問:

「你恢複記憶?!」慕堯驚訝。

「沒有!我以前真的很刁蠻任性?」她搖頭,看慕堯的表情,寧兒惡劣地抱着一絲懷疑,懷疑詠竹是不是騙了她?

「是的,你以前很刁蠻任性,我記得我那時好讨厭你,甚至不願娶你。不過,還好我娶了你,否則我鐵定打光棍一輩子。」

「為什麽?」剛聽到慕堯說讨厭她時,她一陣心痛,可是又疑惑他最後那句話。

「因為你是月老批準給我的新娘呀!不論是失憶前的你或是失憶後的你,都是我今生今世的最愛,我會愛你、呵護你到永遠……」

夠了!寧兒逃避慕堯深情的雙眼。別給她太多愛,她承受不起,她害怕到時無法拱手把慕堯還給詠竹。

「別再提納妾的事,我不愛聽。」慕堯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不!不可以不提,如果不提……詠竹怎麽辦?」

「詠竹?!」慕堯皺眉,「為何提到詠竹?難不成就是她向你亂嚼舌根,所以你才一再跟我提納妾?」

「不是。」寧兒急忙搖頭否認,生氣自己怎麽一時心急說溜嘴,她逼迫自己鎮定。「我是想,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長期居住咱們康府,難免會有些飛短流長。你們是青梅竹馬,娘又疼愛詠竹,那何不娶她入門,讓她永遠成為康家人?」

「胡思亂想!你有沒有想過這樣是會委屈詠竹的?怎麽說詠竹也是個千金大小姐,怎麽能讓她嫁人當妾呢?何況我對詠竹沒那種感覺,我們只是單純的兄妹情。」

「兄妹情?」寧兒嗤笑。

「是,只有兄妹情,所以你別亂點鴛鴦譜了。」慕堯輕斥。

寧兒被動的點頭。

結束這話題,慕堯開心的繼續用膳,可是寧兒不敢這麽容易放心,她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是她搶走了該是別人的幸福快樂……

***

「寧姊姊!」

「芹萱。」寧兒放下手頭的工作,擡頭對芹萱一笑。

芹萱一走近,發現寧兒正在做女紅,吃驚的瞪大眼睛,「寧姊姊,你在做女紅呀?」

「是呀!可是我的手很不靈活,怎麽也做不好。」寧兒苦笑。

「當然不好了,以前你死都不碰女紅的,」芹萱取笑她,「你告訴我,若每個女子都非常會女紅,那以制衣為生的人都要餓死失業了。」

「我真這麽說過?」寧兒真不敢置信,自己不賢淑就算了,還有理由。

芹萱點頭。「不說這個了。」

「寧姊姊,我是來跟你告辭的,我明天要回杭州了。」

「怎麽突然想要回去?」寧兒感到失望。

「我待在姨娘家夠久了。」芹萱突然羞怯臉紅,「我也快十八歲了,所以我爹爹捎信要我回家,他準備把我送出閣。」

「有對象嗎?」

芹萱低下頭,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嗯,是杭州布記的大公子。」

「恭禧你了,芹萱。」

「寧姊姊,對不起!我原本要留到你病好才離開的。」

「我的失憶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好,要是耽誤到你的幸福,我才是罪過呢!所以你放心去嫁人吧!」

「寧姊姊!」芹萱依依不舍的擁住她,「雖然我很喜歡你現在溫柔的個性,可是我好想念好想念你以前的模樣,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別再騙我了!」

「啊?」芹萱放開寧兒,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我以前很令人讨厭不是嗎?刁蠻任性、行為古怪!」

「誰說你讨人厭了?」芹萱生氣的瞪大眼。

寧兒沉默不語。

「你才不是讨厭呢!寧姊姊,你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才會有人故意騙你,相信我!等你拾回記憶,你就會知道,你是一個多麽惹人憐愛的可人兒了。」

寧兒沒說什麽,只是一笑置之。

她何嘗不想趕快拾回失去的記憶,不必再靠着他人之言了解自己的過去,尤其她這幾天被自己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折磨得快喘不過氣來了。那天從市井回來後,慕堯根本不讓她有機會再提納詠竹為妾的事,使她每天受良心的譴責……不管她怎麽尋找,腦子還是一片空白,人家告訴她的往事,她沒有印象,舊物勾不起她一絲熟悉感……等一下,寧兒突然想到什麽,急急忙忙的跑到房間,再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只黑木盒。

「寧姊姊,你拿什麽東西?」

寧兒打開木盒,從裏頭拿出一對發簪。「任何東西都無法引起我的感覺,唯獨這對簪,當我看到它們的時候,腦中即閃過一種熟悉……芹萱,你說,這對簪對我是不是有特別的意義?」

芹萱當然認得這對發簪,「寧姊姊,你只對它們感到熟悉,沒想起什麽嗎?」

「要是有想起什麽來,我就不用拿出來問你了。」寧兒失望地把發簪收回木盒裏,看來芹萱也不知道了。

「那是慕堯哥哥送給你的發簪。」

「什麽?!」寧兒看着發簪發呆。

「寧姊姊,這樣也算有進展了,說不定我再來拜訪姨娘時,是見到活潑開朗、記得一切的寧姊姊,而不是現在這模樣的寧姊姊了。」

「芹萱……喜歡失憶前的我?」

芹萱點頭,「以前的你令我贊嘆,所以我才會對慕堯哥死心的。」

「你喜歡夫君?!」寧兒倒是很平靜,她的夫君似乎很有女人緣,每個人都愛他。

「那是陳年往事了。」芹萱小心翼翼的說,「寧姊姊別誤會呀!我對慕堯哥哥已經沒有任何遐想。」

「逝者已去,我不會放在心上。」她自己都從詠竹手上奪走慕堯了,她沒資格計較,寧兒黯然的垂下眼,「芹萱,倘若我沒嫁給夫君,不知道誰會是康家媳婦?」

「不會是我,鐵定是詠竹。」芹萱随口說說,「康蘇兩家是世交,詠竹和慕堯哥哥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雖然兩方沒有特意定婚約,不過,詠竹一直是姨娘心中的最佳媳婦人選……寧姊姊,你可別胡思亂想呀!表哥和詠竹之間沒有什麽的。」

「我知道。」寧兒似有若無的笑着,心頭卻在淌血,芹萱的話只是更證明她真的奪去屬於詠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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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4 00:04: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竹兒!」蘇兆凡推開門,看見女兒手上拿的藥瓶,臉色大變。

「爹?!」詠竹連忙把藥瓶放到櫃子裏,笑着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上次回北六省沒幾天,蘇兆凡又南下經商去了。

「竹兒,你告訴爹,你拿那藥要做什麽?」蘇兆凡擔心的問。

他如果沒有看錯,剛才詠竹拿的确實是夢婆藥。以前帶着女兒到關外經商,因為詠竹一直無法适應,水土不服,長期失眠而得病,所以他才拿夢婆藥給她服用。其實夢婆藥少量服用是可以助眠的,可是若大量服用可是會令人喪失一切記憶,甚至從此長眠,再嚴重是會奪定人命的。

「沒什麽,只是女兒最近心煩睡得不是很好,所以才想服用夢婆藥助眠。」

「真的如此?」蘇兆凡有些懷疑。

「爹,你懷疑女兒拿此藥的用途嗎?」詠竹嬌嗔。

「我是懷疑少夫人的失憶根本不是意外。」蘇兆凡直言道。女兒是他所生所養,他會不明白她這一點心思嗎?詠竹太小心眼了,也太愛慕堯,如今看着心愛的人愛別人、娶別人,她會不報複寧兒才是怪事。

詠竹瞪大眼,不敢置信父親直截了當的懷疑!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掩飾?

「是!是我下藥讓她喪失記憶,原以為慕堯哥會對失憶的寧兒感到厭煩,沒想到我預料錯了!哈哈——」詠竹笑得凄涼險惡,「不過,現在她只能任由我擺布了,可憐什麽都不記得,我說什麽,她就信什麽,遲早我會要她心甘情願的把慕堯哥還我!」

「竹兒,寧兒怎麽可能把賢侄讓給你……你又做了什麽?」蘇兆凡低吼。

「沒做什麽,」詠竹哼了哼,「我只是把事實告訴她。」

「事實?!」

「對!我告訴她,她奪了我夫君!」詠竹笑得好得意,「而她相信了,并且願意接納我。」

「她要退讓?」

「不是!她要慕堯哥納我為妾。」

「什麽?!」蘇兆凡一愣。

詠竹看着父親,笑了。

「竹兒,你不會這麽容易被打發吧?」蘇兆凡搖頭嘆氣,女兒的笑令他膽戰心驚。

「我的出生就是來當慕堯哥的妻子,我愛他……愛得好久、好久,我不是妾,是妻,是慕堯哥唯一的妻子!」

「竹兒,清醒一點!慕堯愛的是寧兒,任何人都知道,你何苦呢?放棄吧!爹絕對能幫你找到比慕堯更好的夫君。」

「我不要!」詠竹發狂的大吼大叫,「慕堯哥是愛我的!不是愛她,他只是一時受她迷惑……爹!我愛他好久了,等着做他的新娘好久了,我的情、我的癡,怎麽可以付諸東流呢?我不甘心!我要要回屬於我的人、我的愛、我的心——」

「竹兒……」蘇兆凡心疼女兒的癡,可是他不能任由她鑄成大錯。

「爹,你要去哪裏?」詠竹緊張的問。

「我不能看你犯錯,今天我就帶你回咱們家。」

「爹,你要去說我害寧兒的事嗎?」詠竹很小心的問,她害怕父親會出賣她。

蘇兆凡沉默,臉上卻清清楚楚表明正有此意。

「不可以!爹,你不能說,慕堯哥若知道我蓄意傷害寧兒,他會殺了我呀!」詠竹拉住父親。

「你倒是明白嘛!」蘇兆凡苦笑,「從小到大,慕堯對待你就如對待芹萱一般,他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的愛,可是那不是愛情呀!你還看不清楚嗎?竹兒,別自欺欺人了,他若愛你,早在你及笄的時候就會娶你了。」

「就當我自欺欺人吧,我還是愛他,我還是要嫁給他!」詠竹聽不進去,她像失去控制的大聲吼叫。

「我的傻女兒,我不去說了,等你自己想明白,由你自己去說。」他放開詠竹,離開翠琇樓。

詠竹無法原諒爹不幫她,哼!即使要不擇手段,她還是不放棄!她的愛一旦付出,就要有回報。

***

這日午後,詠竹蓮步輕移的走向廚房來。正在廚房忙碌的丫頭、嬷嬷一見詠竹走近,全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納悶的瞧着她!而指揮一切的老嬷嬷連忙上前伺候。

「竹姑娘,你怎麽來了?咱們這兒髒,要是有什麽吩咐喚冬兒來就是了。」

「冬兒忙着打理翠琇樓,只是點小事,我就自己來了。」

「竹姑娘真會體恤咱們下人。」老嬷嬷笑了笑,「竹姑娘有什麽事吩咐?」

「我本想親自動手,可是又擔心笨手笨腳礙到你們做事。」

「哎呀!竹姑娘是哪話,你溫柔賢慧,怎會笨手笨腳?這廚房本來就是咱們下人在走動,有什麽事竹姑娘盡管吩咐。」

「我想熬碗湯給爹爹補補身,就麻煩你費心了。」

「竹姑娘真是孝順,熬湯對我老嬷嬷來說不麻煩。」老嬷嬷笑着接過詠竹手上的半只處理好的雞。

「老嬷嬷,我可以在廚房裏等你熬好湯嗎?等一會兒我想親自送去。」

「可是……好是好,若竹姑娘不嫌咱們這兒髒,就等吧!」

「謝謝老嬷嬷。」

老嬷嬷立刻舀水生火熬湯,過了些時間,廚房充滿了雞湯香味。

「真香!」詠竹湊上前去,在碗上嗅了嗅,并且拿起湯匙舀一小口試味道,「好喝!老嬷嬷,真是謝謝你為我熬這麽好喝的雞湯。」詠竹笑道。她端起碗,卻低呼一聲,又急忙放下。

「是不是給燙着了?竹姑娘,還是我跟你一同去觀璟樓找蘇老爺,幫你端湯好了。」

「會不會太麻煩嬷嬷?」詠竹不好意思。

「不會,走吧!」老嬷嬷說着便端起碗。

「謝謝。」

***

「爹,女兒請嬷嬷熬了碗雞湯給你補身。」詠竹笑着拉父親坐下。

「你想通了?」兆凡打開天窗說亮話。

「嗯,想通了。」詠竹輕嘆,「堅持一份遙不可及的愛,實在太傻。」

「能想開就好!」兆凡聞言,一陣欣慰,「凡事是不可強求的,該你的就是你的,不屬於你的強求也不幸福。」

「是呀!」詠竹笑開來,「月老是公平的,說不定祂正在為我牽紅線呢!沒了慕堯哥,或許是一種……解脫。」

「解脫?!」兆凡愣了愣,接着說道,「解脫這份孽情,才能再接受另一份真情嘛!咱們馬上離開康府,回家後爹幫你挑個好郎君。」

「爹,別急!先把女兒送來的雞湯喝了嘛,這可是女兒特地給你賠罪的。」

「賠什麽罪?你是爹的掌上明珠,爹怎麽舍得怪你?爹只希望你能快樂幸福。」兆凡輕撫女兒姣好的臉龐。

「好!不是賠罪。」詠竹向兆凡撒嬌,「爹爹就忍心浪費了一碗好湯嗎?」

「依了你!」兆凡笑着拿起碗飲下。

詠竹見到父親喝下碗中的湯時,眼中閃過一絲怪異,其速度之快教人探不出端倪。

「好喝嗎?爹。」

兆凡不敢置信的瞪着女兒陰森的臉,一陣又一陣的睡意不斷的擊來,身體的力氣仿佛被人一瞬間抽離,虛軟的趴於桌面,雙眼不再清明,似被蒙上了一層濃霧,使他無法看清任何東西。「竹兒,為什麽?」他心痛的問,等不到回答就陷入黑暗,昏迷了。

「爹,別怕!」詠竹傻傻地笑着,輕撫父親的臉龐,「我只是讓你長眠,它不會奪走你的生命,你還是活着,只是睡覺而已。」

詠竹突然張口狂笑,再也沒有人阻止她去愛慕堯,再也沒有了!

***

「在想什麽?」慕堯從後方擁住寧兒,與她席地而坐。

「沒想什麽,只是看夕陽看得有些出神。」寧兒輕輕搖頭,依靠着他的肩。

「萱兒告訴我了。」慕堯低頭細語。

「什麽?」迎着黃昏的微風,她有些漫不經心的問。

「她說你想起一些記憶了。」

寧兒擡頭與他激動的眼眸對望,自己卻顯得平淡多了,她似有若無的笑道:「稍縱即逝,沒能記得住什麽,還是一片空白。」

「算有進展了,總比什麽也沒感覺得好。」

寧兒同意的微微點頭。

「對了,寧兒。」恭堯好像想到了什麽,「這是蘇世伯從關外帶回來治百病的補藥,你喝了吧!」

「又是補藥!」寧兒反感的揪住眉頭,自從她受傷失憶後,每天就有吃不完的藥品,她都快變成藥壇子了。

「不愛喝是吧?那就別喝了。」慕堯淡笑,記得失憶前的寧兒也是不愛喝藥,曾經還為了抗拒,把藥給打翻了。

「不!這是蘇伯伯一番好意,怎麽好意思浪費了?」寧兒最後還是接過藥瓶,一口氣飲下。

突然,寧兒感覺一陣暈眩,無力的倒入慕堯的懷裏。

「寧兒,怎麽了?」恭堯吓到了,連忙抱着虛弱的寧兒,緊張地喊。

「我……沒事。」她無力的搖頭,腦袋好像被人用力棒擊,好痛!就如傷筋斷骨的痛——

「還說沒事,你好虛弱!不行,我一定得去找大夫來給你醫治。」慕堯着急的打橫抱起她。

「我真的沒事,夫君放我下來。」寧兒現在又感覺全身有力氣了,不再暈、不再無力。

「真的?」慕堯見她不似先前虛弱,但仍不放心。

「真的。」

「你把我吓死了。」他用力的擁寧兒入懷,力道之大幾乎把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裏。

寧兒忽然又感到渾身無力,沒有力氣推開,只好任由慕堯緊抱着自己,此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幕一幕的記憶,速度之快,讓寧兒根本捉不住,這是怎麽回事?

「康慕堯!別抱我這麽緊,我好難受。」寧兒突然脫口而出,使得慕堯一震,愣愣的松開她。

「寧兒,你喊我什麽?」自從寧兒失憶後,她性情變得溫柔恭順,一直稱呼他為夫君,不曾聽過她喊他的名字,除非是失憶前的寧兒,才會肆無忌憚的直接叫他名字。

「我說了什麽嗎?夫君。」寧兒愣愣的看着他。

慕堯看她一臉迷惑,不禁懷疑難道是自己的幻想?不!那句喊話是那麽真實,不像是幻覺呀!

「你……剛才不是喊我的名字?」慕堯問得小心翼翼。

寧兒擰眉思索,「好痛!」她輕撫着頭。

「怎麽了?」

「我不知道,喝完那瓶藥後,我好不舒服,腦子好像要爆開一樣,現在我只要一想,腦袋就好疼、好疼……」

「會疼就別想了,你什麽也沒說,是我聽錯。」見寧兒痛苦,他心都揪疼了,「我真該死!怎麽會拿此藥讓你服下……」慕堯責怪自己的猛擊地面。

「夫君,不要!」寧兒捉住他的手,心疼的搖着頭,「可能是藥效太強,一時無法吸收,才會感到不适,你別自責了。」

慕堯擁她入懷,「這輩子我只允許我先死,你絕對不能先我一步!」

「夫君別說不吉利的話!」她連忙堵住他的嘴。「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除了老天爺,沒有人可以命令誰先死後死。」

「我就可以!」慕堯霸情的緊摟着寧兒,「我不能沒有你,所以除非我先死,否則就算要帶你走的是閻羅王,我一樣不允許!」

「夫君好霸道!」寧兒皺起鼻頭,心頭卻感動極了。

愛情是自私的吧!寧兒自私的沉淪於慕堯的深情裏,故意忽略心裏一點一滴對詠竹的愧疚,所謂情人眼裏容不下一顆沙,她不想把夫君分給任何人,尤其慕堯已經撩撥她所有的愛,所以她不想!對於詠竹……寧兒選擇不負責任的逃避。

「這是什麽?」她看着突然被挂上脖子的玉佩。

「龍玉佩。」

「為何只有半邊?」

「另一半是鳳玉佩。」慕堯拿出另一塊玉佩,「這龍玉佩與鳳玉佩是一對,」他把龍鳳兩玉結合,形成一顆愛心。「鳳要緊依着龍,永遠也不分離。」

寧兒激動的擡頭望向他,他把龍玉佩給了自己……

「幫我戴上,我要跟着你一輩子。」他把半邊鳳玉佩塞進寧兒的手中。

「不喜歡嗎?」慕堯見寧兒動也不動的凝視玉佩,於是擔心的問。

「我很喜歡!」寧兒直點頭,溫柔的把鳳玉佩挂在慕堯身上。

「現在……」他牽起寧兒的小手,柔情的低語,「除了月老的紅線把我們緊緊系着外,還有龍鳳玉佩相依偎,咱們今生今世再也無法分離了。」

「即使沒有紅線與玉佩,我的心早就被夫君征服,除了沉淪,再也無法擺脫夫君織下的情網。」

「寧兒,我愛你!」慕堯聽到她的告白,開心的緊擁着她,低頭深吻。

她是否對他說過我愛你呢?寧兒依偎在慕堯懷裏,害羞的在他胸前寫出三個字,惹得慕堯抱得更緊。

「我們要永遠、永遠相愛……」

***

「慕堯,如果寧兒的失憶不是意外呢?」

「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什麽?」慕堯瞪着連卉輕啐。

「若是有人故意下藥呢?」連卉一語雙關。

慕堯感到荒謬,嗤笑一聲,「我只聽過被人毒啞、毒瞎、毒死,可從來沒聽說過可将人的記憶毒沒。」

「你以為我在說笑嗎?」連卉拿出一只瓶子,重重放在慕堯面前。

「這是什麽?」看看瓶子,再看看連卉,他不明白的問。

「夢婆藥。」

「夢婆藥?!」慕堯還是胡裏胡塗。

「你有沒有聽說過,人在投胎轉世時必須喝一碗湯,而喝過之後就會忘記前世的種種,那種湯稱為夢婆湯。現在關外有一種藥——夢婆藥,服用此藥,量輕可以助眠,量如這一小瓶,它能使人喪失所有記憶,腦子一片空白。」連卉拿起瓶子搖晃幾下,向慕堯解釋此藥。

「你今天介紹此藥給我,該不會是認為有人向寧兒下藥?」慕堯微眯着眼,面無表情的問。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連卉挑了挑眉。

「荒謬!」慕堯粗聲低吼,「府裏沒有人敢下藥,何況此藥還是關外之品,根本是無稽之談。」

「是不是無稽之談,別太早下定論,」連卉平靜的說,「只要去一趟關外,要得到此藥不是難事。」

「去一趟關外……你是說詠竹!」慕堯睜大眼瞪向連卉。

「我沒說,我只是猜。」他嘻安笑臉。

「不可能,詠竹沒理由害寧兒。」慕堯不相信,沒道理呀!

「想害一個人不一定要有理由才可以。」

「你到底要說什麽、想說什麽?一口氣說出來,我不想跟你打啞謎!」慕堯失去耐性的大吼大叫。

「別激動嘛!」

「連卉!」慕堯硬着聲,冷冷地瞪他。

連卉聳聳肩,決定不玩弄好友了。「其實寧兒這次跌傷,說不嚴重,還真是跌破了頭,但是有嚴重到失去記憶嗎?根據醫書記載,失憶大都是心理方面創傷所致,再者就是遭受險些致命的傷勢,像寧兒那種跌傷,是沒有道理喪失記憶的,而且她在哪兒跌傷不失去記憶,偏偏就在詠竹的翠琇樓一跌就沒了記憶。」

瞧慕堯還是一臉不相信,連卉進一步提出疑點。

「我問過離府的夏兒了,她告訴我,事發當天的竹梯是不久前師父才做好的,不可能會壞,這更擺明了,有人故意為寧兒的失憶找合理的藉口!還記得嗎?昨天蘇伯父急急忙忙拿瓶藥給你,要你非讓寧兒服下不可,我若沒猜錯,那鐵定是夢婆藥的解藥。想一想,詠竹若沒對寧兒下藥,蘇世伯又何必急急獻上解藥呢?」

「蘇詠竹——」慕堯聽完連卉的話後,彷佛發狂一樣,怒不可遏想找人算帳去。

「等一下!」連卉伸手拉住他。

「放開我!」

「放開可以,試問你就要這麽去興師問罪嗎?」連卉對着他吼出聲,「我所說的一切都只是推測,無憑無據,她會承認?大不了大哭大鬧,反過來說你誣陷!」

「為什麽……」慕堯甩開連卉的手,頹然的跌坐下來,雙手緊握成拳,喃喃自語。

「她城府很深,到底是為了什麽原因去傷害寧兒,我無法得知。不過,女人與女人争的,不外乎就是一件事。」

「什麽事?」慕堯不明就裏的擡起頭。

「很簡單,詠竹與寧兒相識不久,不可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只有少夫人這個身分讓她有下藥害人的動機。」

「你的意思是……因為我?!」慕堯像被電殛一般,愣了愣。

「除了你以外,實在沒什麽理由。」連卉點頭,「詠竹與你青梅竹馬,如果沒有寧兒這個意外,你不是會娶詠竹進門?」

慕堯呆呆地看着連卉,無法否認他的話。他并不風流,卻很挑剔,一般空有美麗外表,卻無一絲內涵的千金小姐,他根本看不上眼;而詠竹長得清秀美麗、知書達理,最主要康蘇兩家是世交,雖然從不刻意撮合兩家成為親戚,不過,若寧兒沒出現,他還真會娶詠竹入門,至少他與詠竹還有些感情,總比娶個陌生人回來培養來得快。這是他一相情願的想法,至於詠竹,他一直沒去探讨,一直以為詠竹只當他是兄長,怎知她對他的感情早就變質了。

「女人對感情最小心眼了,她愛了你這麽久、等了你這麽久,一直以為她能當你的新娘,誰知半途冒出個寧兒來,她能不恨嗎?」

「就算要恨,也不該這麽傷害寧兒!」慕堯心疼寧兒所受的苦。

「她不解決掉寧兒,怎麽當你的新娘?」

「不對!」慕堯突然扯出冷笑,瞪着連卉,「既然蘇世伯拿了解藥給我,依你的個性,你不會對我說這些。你太了解我與蘇家的交情,說出來不但會壞了詠竹的名聲,更會斷了康蘇兩家的交情。」

「沒錯,若寧兒能如願康複,揭瘡疤實在沒什麽意思。」連卉意有所指的說。

「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解藥不一定有效。」

「別……別開玩笑了,既然是解藥,哪裏有無效之理?」慕堯勉強扯着笑容,忽略心底的慌亂,「何況今天我讓寧兒服下那藥,她是有感覺的。」

「傳言服下夢婆藥而失憶之人,若十天內沒服下解藥,超過十日才服藥者,沒人致保證解藥的效力。不過,既然你說寧兒服下解藥後有反應,證明解藥對她而言并非無效,至少還有一點希望。」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基堯疑惑。

「我本來也不知道,若不是剛好見到蘇伯父拿解藥給你,我也不會懷疑這一切。而我會得知夢婆藥是因為我爹前天從關外回來,他覺得此藥奇特,所以帶回一瓶,是我問他的。」

慕堯不語,深沉的臉色令人不知他在思索些什麽。

「你會怎麽做?」

他挑眉望着連卉,冷然開口,「我該做什麽?誠如你所說,無憑無據,我沒有辦法找她問罪,」他輕嘆,「若寧兒能沒事,看在兩家世交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她若敢再傷害寧兒,我會殺了她!」

「不要殺她!」連卉脫口而出。

「連卉?!」慕堯驚訝。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癡情無罪,她的出發點只為了愛你,就算她傷害寧兒是錯,但是罪不至死嘛!」

「少爺!」

「什麽事?」慕堯不悅的瞪着急急忙忙跑來的丫鬟,他現在不想有任何事來擾他。

「蘇老爺突然昏睡不起,所有人都到蘇老爺的房裏了,老爺請少爺也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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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9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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