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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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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唧唧的貓 -【星星輕顫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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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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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06: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第二十顆星

  秦同不知想到什麼,眉頭皺得更緊了,「就是前段時間跟你炒作的那個?」

  姜初宜小心點頭。

  身後的喧鬧遲遲無法平息,導播無法,只好將鏡頭切開。

  秦同看著前方,語氣卻越發嚴厲:「我讓你腳踏實地演戲,就是讓你沉澱幾年,遠離這些是非。少動什麼歪心思。」

  「我知道,老師。」姜初宜手指又開始無意識摳東西,解釋,「我沒動歪心思。」

  秦同:「你最好自己心裡有數。」

  大約半個小時後,跨年晚會終於開始。姜初宜保持微笑,該鼓掌時鼓掌,該聆聽時聆聽,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一兩個小時。

  到辛荷上台準備時,姜初宜心念一動,身子偏著,壓低聲音,「老師,我最近認識了個朋友。」

  「什麼朋友?」

  「就是現在上台的那個。」姜初宜指給秦同看。

  秦同盯著舞台上的女星:「叫什麼。」

  姜初宜:「辛荷。」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秦同打起精神想了想,「是華瑞的藝人吧,她爸是不是辛蕭盧?」

  「不太清楚。」

  「天慈的老總。」

  天慈公關,國內目前最大的公關公司。

  姜初宜遲疑,「應該是?」

  「你怎麼認識的。」

  「就前段時間,一起拍戲,然後就認識了。」

  秦同平靜問:「然後呢。」

  姜初宜小心試探:「您覺得她怎麼樣?」

  「長得不錯。」秦同表情冷肅,耳朵裡傳來幾句辛荷那跑調到太平洋的歌聲,淡淡評價,「不適合唱歌。」

  姜初宜欲言又止的表情落入眼底,秦同看出她的小心思,沉聲道:「有事直說。」

  「是這樣,前段時間清哥不是遞給我個本子嗎,李導的。劇本我看了,挺好的,就是角色形象不太適合我。」

  話音落地,秦同懂她的意思了,「你意思是辛荷適合?」

  「辛荷蠻適合的。」

  秦同表情絲毫未變:「李群五不會用流量明星砸自己招牌,華瑞也不會替辛荷接這種電影。」

  姜初宜再度開口:「其實辛荷她……」

  秦同有些不悅,微沉下臉,打斷她:「上次的教訓忘了?」

  姜初宜沉默。

  李群五是秦同帶手把手教出的首徒,屬於滬圈的電影大拿,思想深受老一輩人的影響,十分清高孤傲。現在娛樂圈大致分為幾個派系,西北圈、京圈、港圈、滬圈。現在港圈逐漸沒落,內地新星崛起,剩下三大系明爭暗鬥。

  大圈子裡還有小圈子,滬圈主攻電視劇,電影這塊有地位的核心人物當屬秦同他們。這些拍電影的大導都有根深蒂固的傳統,愛用新人,也很難接受「新人」加入,尤其是受追捧的那些鮮肉們。無論你後台多強,人氣多高,說不帶你玩就不帶你玩,如果沒有人引薦,很難躋身進去。

  而姜初宜正是被秦同帶入圈裡的,因為「同女郎」這個名稱也曾小小風光過一段時間。

  那時她年紀小,心思單純,想借她攀上秦同關係的人不在少數。姜初宜十五六歲時就是輕信了某個「好友」,遭到她的背刺。後面爆出「吃飯門」風波,導致她的風評一落千丈。

  雖然惡意和熱度都只是一時的,但那兩年的各種輿論聲也足夠讓姜初宜心灰意冷,在演戲這塊的心態也發生了巨大改變。她上大學期間行事低調,出於某種抗拒心理,很少再接戲。由於秦同已經半隱退,「同」女郎也不止她一個,快畢業時在錦清的介紹下簽約開郡,已經淪落到十八線開外。

  得知她不再拍電影,開始接電視劇時,秦同也沒多說什麼,囑咐了句讓她好好沉澱幾年,鍛煉心智。

  這幾年秦同很少在公共場合帶姜初宜一起露面,以至於很多人覺得她已經是「棄子」,頭上「同女郎」的光環徹底湮滅。這個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勢利眼,大多數都看人下菜碟,行事最講究一個利益互換。她身上無利可圖,於是得到的就是冷眼和無視。

  像辛荷這種不圖什麼,單純想幫她一把的人,姜初宜很少遇到。

  姜初宜其實也是個倔性子,「老師,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辛荷這個人真的很不錯。我們認識也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單純就是投緣。她真的不是想利用我,前兩天我還去見了黎鳴,是她推薦的。」

  秦同呵了聲,明白過來:「這麼快就想報恩哪?」

  「不是,不是報恩。」姜初宜語氣認真,「我不是想找您給她什麼資源,辛荷不缺的。我就是上次跟她聊了聊,她對電影這塊挺感興趣,也不在意什麼報酬和得獎之類的,就想鍛煉自己。但是您也知道她跟咱們圈子不同,所以一直接觸不到什麼質量好的本子。我就想,有沒有機會,您和其他幾位導演以後籌備新作品,如果有合適的,可以考慮考慮她。」

  聽完她一口氣說完這麼長段話,秦同重新打量著台上表演的辛荷。沉默片刻,他開口,評價了句:「她倒是比她舅舅有追求。」

  姜初宜聽到秦同這麼說,便知道這事或許有戲,不由輕笑。

  「還有,你這性格也得改改。」秦同呵斥她,「別人對你好點,你就恨不得把能拿出來的全都給出去,在外面怎麼混!」

  「我知道啦。」姜初宜嘿嘿兩聲,厚著臉皮撒嬌,「您不就是欣賞我的赤子之心嘛!所以一直都管著我。」

  秦同又冷哼了聲。

  他們正說著,台上的節目已經結束。姜初宜心情頗好地坐直身體,跟著台下的人鼓了鼓掌。

  很快,輪到趙光譽演出。

  他頂著一個髒辮拖把頭,在台上努力用頭畫「奮」地唱rap時,年輕人倒是配合地跟著嗨了兩下,只是貴賓觀演區這塊坐著都是一群上了年紀的導演和製片,幾乎鴉雀無聲。

  只有姜初宜偷偷舉起手機,尷尬地拍了兩段。

  陳億在三亞收看實時轉播,跟她微信不停吐槽:「趙光譽沒人家火是有原因的,一段詞兒能唱破音兩次,手揮地跟個鴨子似的,也只有粉絲能閉眼吹了,我都替他丟人。天啊,以後我們一定要監督他,讓他少打點游戲,有那個時間多去鍛煉鍛煉自己的業務能力,別每次到了這種大節日就拉跨。」

  姜初宜被她的毒舌逗笑至少半分鐘。

  *

  和往年一樣,接近跨年倒計時,西暴依舊作為星城的壓軸出場。

  兩位主持人還在台上賣關子,介紹出場嘉賓時故意停頓一下,立刻引來粉絲區陣陣騷動。

  除去那次在club觀看過西暴的一場live,這是姜初宜第一次現場看他們的舞台。

  也許是被那群粉絲的熱情激動感染了,她心裡竟也湧起了絲絲期待。

  左右看看,確定秦同沒注意到這邊,她悄悄打開手機錄製模式。

  「他們是唱跳俱佳的超人氣組合,不被定義,率性灑脫。那麼,接下來出場的是……」

  還在說著介紹詞,舞台上的燈光忽然都滅了,只剩一束追燈,開始往全場掃。

  隨著音效戛然而止,女主持人念完最後一個名字:「——BloodXGentle!」

  就在這個名字被喊出來時,現場所有熄滅的燈光在一瞬間全部變色閃耀,伴隨著粉絲狂熱的歡呼,似乎停歇不下來的應援聲,五顏六色的線狀射燈晃動交叉,最後全數匯集在舞台。

  西暴四個人出現在舞台正中央。

  他們的身影漸漸由暗到明,姜初宜很清晰地聽到了,現場有許多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就在西暴出場的前兩分鐘,熱搜詞條已經高高掛起。全國各地舉辦跨年的各路衛視,只有星城直播收視率開始飆升,熱度源源不斷攀高,突破三點,遙遙領先,三網第一。

  伏城調整了一下麥,前奏響起。

  《溫莎星座》、《透風錐》都是快節奏的舞曲,兩首聯唱,刺激又窒息。

  和在國外拍戲時不同,他們幾個完全褪去了平日裡的嬉笑的狀態,隨性不羈地握著話筒,舉手投足都是性感的魅力。

  立台升起,宗也在最高處,背著一把黑色的電吉他踱步。肘部抵住琴身,配合著燃炸的節奏,指尖來回掃弦。

  在他將搖把上提的瞬間,音箱嘯叫,也徹底點燃現場粉絲的情緒,伴隨著激烈的鼓點,讓觀眾彷彿置身一個氣氛嗨到爆的Mosh Pit(搖滾)現場。

  場子徹底被炸翻了。

  台上這幾位人,在競爭異常激烈的娛樂圈,包括綜藝、耽改、選秀各路分流衝擊下,自出道起就實現現象級大爆,僅僅靠著舞台火遍大江南北,連續三年穩穩蟬聯「內娛頂流」這個名號,地位至今無人能撼動,當之無愧的天降紫微星。

  而他們能火成這樣,其中很大原因是老天爺賞飯吃。

  每個人都自帶巨星的氣質,碰撞在一起卻產生了十分奇妙的化學反應。任憑前場有許多專業歌手,都沒辦法像西暴這樣,硬生生把跨年晚會的一場表演節目,搞得是演唱會現場,完完全全把這兒變成了他們自己的主場。

  ……

  ……

  最後一首是每年跨年的保留節目,西暴的出道曲《Stars Shine》,也是這幾個人傳奇的開端。

  熟悉的前調響起。

  粉絲區大多數的人都是沖著西暴來的,所以當這首歌出來,直接引起現場大半的人合唱。

  終於,到了出圈的那句slogan。

  一切喧鬧消逝。

  嗨過頭的現場出現了片刻的安靜。

  萬眾矚目下,宗也從立麥拽下話筒,導播切鏡,他的臉被放大在全場正中央的屏幕中。

  因為劇烈運動,汗水順著下巴緩緩低落。他垂眸,低沉性感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到現場的每一個角落。

  「——When I appear, the stars tremble for me.」

  就在這句英文出來的瞬間,台下煙花配合地啪啪炸響,四面環繞的主、副舞台上所有大屏幕以及地板全方位開啟迷幻的3d特效。

  成千上百的激光變幻著顏色,像魔術一樣,無數閃耀的星星開始顫抖,像流星一樣降落,閃爍,現場像是沉沒在一片深藍色的星海。

  粉絲徹底狂熱,發出此起彼伏的「啊啊啊啊——」幾乎沖破耳膜。

  這無愧是今晚最為聲勢浩大的高潮時刻。

  姜初宜腦子嗡地聲,感受到一陣眩暈。

  她有點被衝擊到,實在忍不住,舉起起手機錄了兩段。

  直到他們表演結束,她都有點沒回過神,心裡空落落的,意猶未盡地拿出剛剛拍攝的一段視頻看了看。

  *

  距離新年倒計時還有五分鐘,剛剛表演過的嘉賓也全部返回舞台,大家熱熱鬧鬧在台上,跟著兩位主持人一起,陪觀看直播的粉絲一起倒計時跨年。

  姜初宜依舊坐在台下,和許多觀眾一樣,通過場中的屏幕,在台上那群人的身上逡巡著,尋找熟悉的身影。

  辛荷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太合群,似乎和誰也不熟。她獨自一人站在靠右邊的位置,臉上掛著標準的營業微笑,渾身上下寫滿了別跟我搭話。

  趙光譽天生就是個交際花,氣氛熱鬧,他興致就高,前後左右拉著別人聊,眉飛色舞的,模樣十分開心。

  至於西暴這幾個人,自然而然被安排站在C位,主持人時不時就要cue他們兩下保持實時熱度。

  過了會,一個工作人員彎腰上台,在辛荷耳邊說了什麼,領著她去中間一點的位置。

  辛荷提起裙擺,走過人堆,來到西暴身邊。

  工作人員小心為她指了個位置。

  辛荷看到宗也旁邊站著的人時,克制住翻白眼的衝動。徑自走到另一邊,挨著冀凱站好。

  池夢月。

  在95後中,她是和辛荷並列的前二流量花,也是辛荷目前最大的競爭對手,俗稱對家。兩人至今勝負未分,不合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粉絲不論明面上還是私底下,沒少掐過架。

  和男流量比,花粉之間對罵才是最髒的,互甩黑料和P遺照就不說了,掐架起來各種雞鴨婊子破鞋齊飛,辛荷沒少被池夢月腦殘粉氣的在家裡嘔血,黑粉都告了好幾個。

  池夢月外形上和辛荷完全相反,走的是小白花路線,楚楚可憐,符合大多數人白幼瘦的審美。

  兩人相比,辛荷接到的時尚資源強很多,各種代言可以稱作是吊打她,唯一弱勢的地方就是電影和獎項這塊。

  池夢月團隊沒少拿這個出來拉踩,那群粉絲也仗著正主演了幾個無病呻吟的文藝片,拿了個百花女配,便自拔身價,列實績時,硬吹成電影咖,高她一等。

  池夢月今天穿著一襲白色長裙,身姿窈窕,面容清麗。

  前方的舞台邊沿有一大堆攝像機,池夢月只能用餘光望著身邊的人。

  寒冬臘月,她只穿著一條薄裙,難免有些冷。池夢月抱著手臂,稍微抖了抖,自顧自嘟囔了句:「好冷哦。」

  抱怨完,池夢月靜靜等著宗也主動跟自己搭話。可沒等到。

  她又忍不住瞥向旁邊。

  他剛剛表演完,還戴著耳返。黑髮有些汗濕,側臉雋秀,清冷英俊,散發著一種很迷人的荷爾蒙。他似乎是沒聽見自己講話,沉默不語地望著台下,不知在想什麼。

  池夢月不是那種上趕著倒貼的人,宗也不接話,她也就不再開口。

  但是池夢月覺得宗也今天有點反常。

  她聽說過西暴這幾個人,伏城王灘性子不羈,冀凱熱情。宗也為人溫和,行事很低調。就算遇到不熟的人跟他攀談,也會禮貌地應上兩句。

  但自從她站過來後,他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圈裡追求她的愛豆和小鮮肉數不勝數,故意在她面前找存在感,甚至節目上公開示好的都大有人在,只不過池夢月向來瞧不上。第一,她不會談戀愛自毀前程。第二,她有女孩兒慕強的心理,且顏控。就算要談,也是跟富二代,或者圈內像西暴這種地位的成員談,比如宗也。

  因為從小養出的優越感,尤其是對異性吸引方面,池夢月向來自信。她不由想,宗也的沉默,難道是故意在她面前裝矜持?或者緊張?

  這麼想著,池夢月心情變得微妙,忽然周圍的聲音變得熱烈起來。

  大屏幕出現倒計時。

  主持人激動地跟著喊:「5、4、3、2、1——新年快樂。」

  零點鐘聲響起,一片歡聲笑語中跨到新年,台上的明星也互相尋找熟悉的人,擁抱祝福。

  氣氛使然,池夢月還是清咳了聲,隨意道:「宗也,新年快樂呀,祝你開心每一天哦。」

  由於直接叫出名字,這次宗也終於有了反應。他略微頷首,「新年快樂。」

  盡管是客氣的敷衍,池夢月還是克制不住內心湧起的喜悅。她順勢接話,語氣俏皮,「你可是我第一個送出新年祝福的。」

  宗也情緒收斂,表情依舊很淡,「謝謝。」

  池夢月歪頭輕笑,眨了下眼,「一點誠意都沒有誒,你也給我一句新年祝福唄?禮尚往來。」

  宗也似笑非笑,沒有接話的意思。

  池夢月被他這個漫不經心的表情給弄得心臟緊了緊。

  兩步遠處,辛荷跟冀凱說著話,已經注意池夢月很久了。

  他們的對話隱隱傳來,要不是攝像頭拍著,辛荷又要黑臉了。她表面保持微笑,實際內心火氣陣陣上湧。

  還第一個送新年祝福的???

  矯情死了,在撩誰呢???小心思不要太明顯!!!!

  這個搔首弄姿的白蓮花居然敢染指她的朋友圈!!!想都別想!

  冀凱是個碎嘴子,完全在狀況外,不停叨叨:「這個褲子太特麼緊了,剛剛跳舞的時候我都怕崩開。」

  辛荷忽然提高聲音,「對啊,我剛剛也看到林導和姜初宜他們在台下,要去找他們打個招呼嗎?」

  冀凱卡殼:「什麼玩意兒?」

  ……

  ……

  池夢月還笑吟吟地在等宗也開口送祝福,一陣熟悉的,令人討厭的傲慢聲音落入耳朵。

  抬眼看,果然是辛荷這個小賤人。

  她還沒來得及不悅,宗也忽然沖她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道別:「抱歉,我有點事。」

  池夢月:「……」

  她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心梗地看著宗也就這麼往辛荷那邊走去。

  那小賤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得意洋洋回視她。

  等宗也走近,辛荷才悠悠樂了,挑眉:「你過來幹嘛?不是跟那誰聊得挺開心麼。」

  宗也語氣平靜,「不是要去找林導他們?」

  辛荷心底冷笑。

  你是要去找林導他們麼?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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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顆星

  零點倒計時完,一年一度的跨年晚會宣告結束。

  台上表演完節目的嘉賓此時紛紛回到後台換好裝,來前場到處走動,進行商業應酬。

  有不少人來找秦同寒暄,姜初宜便老實坐在自己位置上等著,刷著微信,回復著新年祝福。

  不多時,秦同咳嗽一聲,「初宜,過來認識一下。」

  聽到聲音,姜初宜立刻放下手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過去。

  來的是某位業內王牌編劇韓茂華,主攻正劇,有些歲數了,和秦同相知多年。

  姜初宜主動握手,微微欠身,禮貌問候:「您好,新年快樂。」

  韓茂華笑:「新年快樂啊小姜,好久不見。」

  他轉頭:「怎麼,老秦,為了你的寶貝徒弟,這是打算出山了?」

  秦同嘆口氣:「不好說,看看身體情況,不過最近確實有想法。」

  秦同許久不露面,這次應邀參加星城的跨年晚會,身邊還有姜初宜陪同,不免讓人心裡有許多猜測。

  他們正說著,有道聲音插進來,來人正是《捕星》電影的選角導演林弓瓊。

  秦同:「多虧你照顧初宜了。」

  「談不上照顧。」林弓瓊拍了拍姜初宜肩膀,爽朗道,「是孩子爭氣,導演也滿意。」

  業內幾位大導和編劇一聊起來,姜初宜不好插嘴,便退開了一點,站在人堆邊緣,模樣專注地聽這群長輩閒聊。

  正想著事,忽然感覺胳膊被人不小心撞到。她轉頭看去,對上來人一雙漆黑的眼。

  姜初宜一呆。

  來往人聲嘈雜,宗也對她笑了笑。他還沒來及換衣服,依舊是剛剛表演時穿的深黑色襯衫,只不過鎖骨處扣子解開了兩顆,瞳色很深,模樣十分英俊矜持。

  姜初宜探頭看向他身後,發現伏城他們站在後排。

  兩人目光對視,她隨口問,「你們怎麼來了?」

  宗也剛要開口,冀凱率先回答:「我們來找導演。」

  「哦哦。」

  姜初宜了然地點頭,貼心退開一步,為他們讓出位置。

  西暴幾人的到來,無疑吸引了場內一大片的目光。有些想合作的投資商也趁機往這邊走來。

  很快,姜初宜再次被擠開,她看向秦同那邊,好像暫時不需要自己,便隨遇而安地在附近找了個位置坐下。

  跨年晚會已經落幕,工作人員開始疏散粉絲陸續離開。

  重新打開手機,陳億發來兩條消息:「我早說讓你來三亞陪我跨年,你不來,臥槽,好多帥哥,你就羨慕吧!」

  姜初宜想也不想,回復:「我才不羨慕,我這兒也好多帥哥」

  陳億:「圈裡的那些只能看不能玩,再帥有什麼用?」

  姜初宜:「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下流,你這個色女!」

  陳億:「不是吧姜娘娘,這都叫色?你有本事這輩子別玩帥哥,就現在,立刻馬上,把你微信那個姓宗的刪了。」

  姜初宜:「我才不刪。」

  陳億:「切,虛偽!只有我懂你的狼子野心,普通帥哥你不樂意玩,要玩就玩最帥的是吧?」

  姜初宜被她葷素不忌的話弄得發笑,正準備打字回復,忽然身邊一暗。抬頭時,那人已經在她旁邊坐下。

  姜初宜立刻摁滅屏幕。

  宗也目光在她手機上逗留幾秒,像是隨口一問:「在跟誰聊天,笑這麼開心。」

  姜初宜眨眨眼,「一個朋友。」

  她腦子裡還盤旋著陳億那句「玩帥哥」,結果大帥哥本尊忽然從天而降,姜初宜不由心虛,「你怎麼來了?」

  他神色有點疲倦,帶著點微微的溫柔,跟她解釋,「跟導演打完招呼了,坐這歇會。」

  剛剛他們連唱三首,一直忙到現在,確實很累。她哦了聲,表示理解。

  節目結束,貴賓席沒有攝像機跟拍,這兒燈光也並不明亮,大家忙著交際,沒人特地注意這個角落。但宗也天生就吸睛,加上之前他們倆的緋聞就轟轟烈烈鬧了一場,人多眼雜,姜初宜不好多跟他攀談什麼,禮節性地打完招呼,她便不再做聲。

  姜初宜左顧右盼,偏著身子,不自覺就離宗也遠了點,似乎隨時就要起身離去。

  大庭廣眾,人來人往。就在不遠處,幾位名媛貴婦聚在一起,有意無意的,正往這邊看。

  看她身邊的人。

  姜初宜努力裝作和宗也不太熟的樣子。

  她正在心裡醞釀著告別說辭,宗也忽然出聲,聲音很低地喚她,「初宜。」

  「嗯?」姜初宜坐直身體,眼睛依舊在四處亂瞄。

  他沉默了會,不動聲色凝視著她,「新年快樂。」

  姜初宜定定神,側頭。

  頓了頓,宗也口吻很輕地說:「祝你今年一切順利。」

  聞言,姜初宜保持冷靜,客氣地點頭,「謝謝,你也新年快樂。」

  宗也望著她,薄唇微抿,好像要說什麼,但沒說。沉默幾秒,他微微歪頭,垂眸抬手,摘下一側耳返,問她,「沒了嗎?」

  姜初宜有些不解。什麼沒了?還能有什麼?

  她神情鬆動,好奇道,「你摘耳返做什麼?」

  「為了能聽清你講話。」宗也神情不變,淡淡說,「我以為你也會給我新年祝福。」

  姜初宜瞬間啞口無言。

  他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平和,彷彿就是平常聊天那般,陳述著某件事。但成功地讓姜初宜內疚起來。

  原來是這個!

  姜初宜大腦迅速轉動,不好意思地笑笑,「新年祝福啊?你等我好好想想。」

  沉思了會,她開口,鄭重道:「那我就祝你身體健康,心想事成,事業更上一層樓。」

  「祝我心想事成?」

  「對。」姜初宜語氣肯定。

  這句話沒什麼不妥吧。

  「那就,」宗也忽地笑了下,那雙勾人的眼睛彎起,「借你吉言。」

  姜初宜不設防,被宗也這個招人的模樣弄得心裡一跳。

  隱約覺得他話裡有話。

  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又聽到有人喚她。

  「初宜——」

  姜初宜循聲望去,趙光譽正站在不遠處沖著她揮手,臉上表情有點著急。

  她順勢站起來,跟宗也告別:「我朋友喊我,我先去一下。」

  宗也慢慢收起笑,表情恢復沉靜。他靠在椅背上,看著她走遠。

  姜初宜三步做兩步走過去,「怎麼了?」

  「沒什麼。」趙光譽撓了撓頭,眼神往後示意了下,「我這不是看你在跟宗也聊天麼。」

  姜初宜納悶,「我和他聊天怎麼了呢?」

  「嘖。」趙光譽拽著她,四處看了眼,才小聲說,「之前我跟你說過的事兒你還記得嗎?」

  姜初宜抽出自己的手,跟他保持距離,「什麼事?」

  「你這記性!改天我就買十盒腦白金給你寄你家裡去。」趙光譽語氣恨恨。

  「你直接說嘛。」

  趙光譽的黑臉上罕見地出現一絲羞澀,吞吐道:「就那個冀凱的簽名,你幫我要一個唄。」

  姜初宜:「……」

  她無語凝噎,往那邊一指:「你自己去要啊,他就在那兒。」

  「操,我跟你說了我社恐,再說了,我可是一個rapper,找別人要簽名很崩人設的!」趙光譽義正嚴詞,「你跟宗也這麼熟,找他幫個忙怎麼了?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義氣啊?忘記當初我開小號幫你跟那些黑子對罵時候的恩情了?」

  說這句話時,趙光譽忍不住去瞥坐在暗處的那個人。

  他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

  但憑借男人的直覺,趙光譽覺得宗也這道目光實在算不上友善。

  趙光譽不由回想,我啥時候得罪他了?

  「我哪裡跟他熟啦?」姜初宜立刻反駁。

  「好姐姐,你就幫我一個忙唄。」趙光譽回神,委屈巴巴,「最好是能寫一個to趙光譽。」

  姜初宜:「……」

  她餘光看到不遠處走過的身影,連忙道:「行了,這件事再說。」

  姜初宜撥開趙光譽,急急地喊了句:「小荷花!」

  辛荷咬了咬牙,停下腳步,回身怒視著姜初宜,低聲喝道:「說了別大庭廣眾叫我這個,什麼破名兒。」

  姜初宜自動無視她的怒火,笑著道:「我正找你呢。」

  「找我幹嘛?」辛荷莫名。

  姜初宜踮腳,往秦同那個方向看了看,正好沒人。她抓住辛荷的手,「快快。」

  辛荷還沒反應過來,就這麼被她一路拉到秦同面前。

  秦同瞧著她們倆。

  姜初宜克制著語氣雀躍,立正站好,乖乖喊了句:「老師。」

  辛荷怔了下,心裡微動。

  終於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個事兒。

  她看了眼姜初宜,心裡暗罵了句小傻子。

  辛荷很快欠身,主動伸出手,語氣尊敬:「秦導,您好,久仰大名。」

  「你好。」

  在姜初宜稍顯緊張的注視下,秦同終於握上辛荷的手,「你叫辛荷吧,初宜跟我提過。」

  「對。」辛荷很快接話,「我一直很喜歡您的作品,就和初宜多了兩句嘴,想著有機會能跟您認識一下。」

  秦同明也不戳破,點點頭。用普通長輩對待晚輩的態度,很和氣地跟她聊了兩句。

  辛荷收斂起平時的傲氣,低眉順目地應著。

  臨道別時,秦同隨口跟姜初宜說:「到時候把錦清的聯繫方式給她。」

  這句話一出來,姜初宜和辛荷兩人對視一眼。

  直到秦同走遠了,辛荷才拍了拍胸口,長舒了口氣。

  姜初宜笑著看她。

  她小聲吐槽:「你老師真是比我爸還嚇人。」

  「嚇人嗎?」姜初宜早就習慣了秦同的嚴厲,倒也不覺得,安慰她,「老師一直都是這樣的。」

  辛荷欲言又止。

  她實在是不擅長溫情的一個人。猶豫後,抬手,掐了掐姜初宜的臉,故作凶狠道,「你是不是傻啊,我都跟你說了,我不用你幫我找什麼關係。」

  「哎呀,我知道。」姜初宜拽下她的手,一本正經道,「我也有私心的。」

  「什麼私心?」

  「我前兩天聽錦清說,老師他想拍一個唐代為背景的電影。實景要自己搭建,在敦煌和西北那邊,很耗錢的。」姜初宜看了眼辛荷的表情,繼續道,「老師現在這種情況,跟大型讚助商可能談合作起來有點麻煩,但是有你的話就不一樣了。」

  辛荷心裡感動,嘴巴依舊不饒人,「你倒是挺會替別人考慮,咋不想想你自己。」

  「我想了啊。」姜初宜笑眯眯的,「檸姐跟我說九月劇組已經聯繫她了,正在走合同流程,我馬上就能跟你一起進組了!」

  辛荷嘆口氣,恨道:「媽的,可惜我不是個同性戀。」

  姜初宜:「……」

  「你這小傻子,也不知道到時候要便宜誰。」

  辛荷做出思考的模樣,「對了,我有個弟弟,雖然沒宗也帥吧,但跟他戀愛,事兒可比宗也少。」

  「不不不,我現在不談戀愛。」姜初宜羞惱,還有點急,「你怎麼也開起我和宗也玩笑了。」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辛荷目光帶著微微的嫌棄,把她從上往下掃了一遍,拎起她的禮裙,「哪個妝造團隊給你弄的這身,好土啊。」

  「我沒有妝造團隊。」姜初宜略有點不好意思,「我紅毯走的不多,這是檸姐臨時去借的一條搞定。不過我不用上台表演,沒關係的。」

  「開郡真是……」

  姜初宜似乎從辛荷的眼神裡看到了「廢物公司」四個大字。

  新年第一天,在這種大喜的日子裡,辛荷還是控制了自己的毒舌,「你還不如來華瑞跟我。」

  姜初宜笑,假裝沒聽見。

  「你等會兒幹嘛去?」

  姜初宜:「我沒事啊。」

  辛荷歪頭:「去我家一起跨年唄?正好後天一起去北京拍殺青戲。」

  「可以啊。」姜初宜答應下來,「就我們兩個?」

  「不然你還想有誰。」辛荷長長地哦了聲,「伏城跟我住一個小區,你想喊上他也行。」

  姜初宜啊了一聲,「這種日子,你們倆跨年,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適。」

  「確實哦,不然我再喊上宗也?」

  姜初宜被她一句話堵住,她幽怨道:「你就別逗我玩了。」

  「誰逗你玩,我本來就要喊宗也他們,我和伏城又沒談戀愛,孤男寡女誰要跟他一起跨年啊。」

  「等會去你家的話,是要過夜?」

  辛荷點頭,問,「你酒量咋樣?」

  姜初宜給了個保守的回答,「還不錯。」

  辛荷很滿意,鼓起腮幫:「OK,今晚通宵。」

  姜初宜左右看看:「我得先跟老師打個招呼,然後回家拿身衣服。」

  「拿什麼衣服啊,你現在就跟秦導說一聲,等會直接上我的車走,我家裡一大堆衣服給你穿。」

  *

  姜初宜跟著辛荷回後台。

  和前場不同,跨年晚會結束,後台略顯凌亂,依舊有許多人在忙碌,收拾著道具服裝。有些助理點了外賣在休息室門口蹲著吃,對接著一會兒的採訪。

  她們在化妝間過道正好迎面撞上星城衛視的某個高層。

  王秦正拉著西暴和池夢月幾個當紅明星合影。

  姜初宜和人群中的宗也目光對上。

  她很快低下頭。

  見到辛荷,王秦立刻招手:「小荷,來來一起。」

  辛荷瞥了眼微笑著的池夢月,忍了忍,還是給了面子,揚起唇角:「王總。」

  她拉上姜初宜一起過去。

  「這位是?」王秦打量著姜初宜,覺得有些眼生。

  辛荷介紹:「我朋友,姜初宜。」

  「哦。」王秦記起來,若有所思,「秦導徒弟是吧。」

  王秦跟他們又閒聊了一會,被助理叫走。

  被留下的一群明星禮貌跟彼此地寒暄了幾句,有人走,有人留下。

  在後台,大家都放鬆下來,沒那麼端著。有人提出要跟宗也、伏城他們合影。

  池夢月之前跟李群五有過合作,也跟姜初宜有過幾面之緣。她主動繞過人群,走近,「初宜,好久不見。」

  姜初宜頷首。

  池夢月眯起眼,嫣然一笑:「你原來和辛荷認識呀。」

  姜初宜還沒來得及回答,辛荷便涼涼道:「不止認識哦,她馬上就是我弟媳了呢。」

  姜初宜:「……」

  池夢月哦了聲,溫溫柔柔道:「那恭喜。」

  察覺到宗也目光停駐,正看向這邊。她沒了跟辛荷這種潑婦拌嘴的興致,很快道別。

  回過身,池夢月試探地回視了眼宗也。擦肩而過時,她才發現,他一直看的人竟不是自己。

  這會兒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伏城嗤了聲,戳穿她:「你那便宜弟弟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麼。」

  辛荷不耐道:「有女朋友怎麼了?不能分啊,我就想把我弟介紹給初宜,怎樣?」

  王灘喲了聲,調侃道:「姜老師想談戀愛了?」

  姜初宜頭都大了,連忙解釋:「不是不是,辛荷開玩笑呢。」

  「那就行。」王灘生著一張妖孽臉,笑起來格外壞,「姜老師現在還不急吧?」

  「我不急啊。」

  「行,那你哪天想戀愛了記得跟我說一聲。」說完,王灘立刻補充,「最好是再等兩年。」

  姜初宜:「……」

  可能是她表情惶恐地太過於明顯,王灘不禁問,「你這副樣子是什麼意思?以為我喜歡你啊?」

  「不敢不敢。」

  她哪有這麼大的臉。

  辛荷忍不住翻白眼,替姜初宜懟回去:「跟你說幹嘛,你以為你誰啊?」

  「幫她介紹啊,我身邊優秀的單身男性太多了。」王灘沖姜初宜微笑,「我有個朋友,是姜老師影迷,你有興趣認識一下嗎?」

  「啊?」姜初宜懵,「誰啊?」

  宗也稍稍轉頭,注視著姜初宜。

  隨即,王灘手往宗也身上一搭,向她介紹:「我們的宗老師,娛樂圈最後一位守身如玉的貞潔烈男,您看看,您還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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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07: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顆星

  無言了幾秒,姜初宜尬笑兩聲,「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是因為之前熱搜的事嗎?怎麼身邊所有人都覺得她跟宗也之間有什麼……

  王灘:「開玩笑?什麼開玩笑。」

  他奇了怪:「你是嫌我們宗老師不夠貞潔,還是不夠烈男?」

  宗也終於出聲,「王灘,夠了。」

  王灘轉頭,用眼神跟宗也無聲交流。

  你他媽剛剛不說,等我說完了才假惺惺說夠了?夠什麼夠?

  他被宗也虛偽假正經的模樣搞得有點語塞,對視幾秒,王灘轉回頭,對著姜初宜道:「行,姜老師,你當我沒跟你介紹過,你要是想找對象,我正好也有個弟弟。」

  宗也:「……」

  姜初宜實在是忍不住了,「真不用給我介紹!」

  也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是有多沒吸引力,多孤寡,才這麼多人要急著給她介紹對象。

  她心塞不已:「我要是想談戀愛,自己肯定找得到對象,不用你們替我操心。」

  「是麼。」王灘一臉高深莫測的笑,「那我等你好消息。」

  *

  在辛荷的化妝間,姜初宜換下衣服,把身上的首飾摘了,交給小鐘保管。

  等收拾完,她們一齊直接坐上辛荷的保姆車,回到她在上海的私宅。

  她之前大言不慚,稱自己在市區內買了套大平層。直到跟辛荷回家後,才見識到什麼叫真正的一線濱江豪宅。

  上下兩層復式樓,三面全景落地窗,用最頂尖奢侈品堆砌起來的精致裝飾,連地毯都是橙色Hermes,滿滿的金錢味道撲面而來。

  姜初宜站在那個超大的陽台上,黃埔江一覽無遺,燈火璀璨。

  她回頭,語氣有些小酸,「你真是個小富婆。」

  「切。」辛荷把暖氣打開,脫掉外套,「我房子多了去了,以後帶你慢慢見識。」

  姜初宜哦了一聲。

  她趴在欄桿上,下巴墊著手背,望著遠處的江面,嘟囔道:「這兒夜景好美啊。」

  「行了,趕緊進來。」

  辛荷把她拽上二樓,進了臥室。

  房裡的飄窗上有一隻布偶,辛荷沖它拍手:「Luke,過來。」

  Luke臉很胖,警惕地睜著圓溜溜的藍眼睛,沖著姜初宜叫了兩聲。

  姜初宜差點被萌出一臉血。

  她輕手輕腳地剛一靠近,Luke立刻跳開。

  「喵喵。」姜初宜對這種毛茸茸的生物向來沒有絲毫抵抗能力,她彎腰,低聲呼喚,「Luke,Luke,給姨姨親親。」

  luke趴在人類伸手也搆不到的床縫裡,舔了舔肥肥的小爪爪,懶洋洋地不想搭理這個陌生女人。

  辛荷從衣帽間探出頭,正看到姜初宜沒形象地趴在地上,手還往床底下揮。她頓時滿臉黑線,「你能不能別像個痴漢一樣?Luke膽子小,很怕生,先別逗它,等熟悉會就好了。」

  姜初宜抬頭,表情難掩失望,「要等多久啊?」

  「行了,你趕緊過來。」

  姜初宜只好從地上爬起來,走過去,「這是要幹什麼?」

  辛荷昂起下巴,指著一排衣服說,「挑一件。」

  「挑什麼?」

  「挑一件衣服穿上啊!」

  姜初宜看著這一排閃閃高訂蕾絲裙,以及小香風的各式外套,有些為難,「你這些衣服,看著都不像是能穿著睡覺的啊?有沒有舒服一點的睡衣?像短袖那種。」

  辛荷無語,「你這個呆瓜,我要你挑一套,又不是讓你睡覺的!今晚跨年夜誒,你穿短袖跨年?有沒有點儀式感?有女明星的樣兒嗎?我還要拍照發微博呢!」

  原來如此。

  姜初宜拿出一條白裙子,詢問:「這個怎麼樣?」

  「樸素。」

  她又拿出一條黑西裝,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期待道:「這個呢?」

  「老氣。」

  姜初宜認命,指著那件淺綠色的裙子,「這個還不錯?」

  辛荷掃了一眼,「你穿這麼保守,是打算去售樓部賣保險啊?」

  姜初宜被她懟的放棄了:「那你給我挑吧。」

  辛荷撐著下巴沉思,上上下下打量她:「你是不是還沒試過搖滾點兒的風格?」

  姜初宜反問,「你覺得我全身上下哪兒搖滾了?」

  辛荷挑出一套牛仔吊帶和短裙,吩咐她:「你試試這個。」

  ……

  ……

  姜初宜試完衣服出來,低頭打量著自己,有些別扭地扯了扯肩帶。

  她氣質清淡,比巴掌大不了許多的臉,皮膚很白淨。一頭黑髮鋪肩,穿著小吊帶牛仔裙,很低欲,有種古怪誘人的舊港風情。

  辛荷滿意了,「要我說,我才應該去當你經紀人,你那造型團隊太普了。」

  姜初宜歪頭:「我這樣好看嗎?」

  「還不錯,主要是我品味好。」

  姜初宜笑。

  很快,辛荷也換上了紅色的抹胸短裙,顯得身材凹凸有致。她本來就是濃顏系的大美人,配上這種豔麗的顏色,無須任何珠寶首飾作配,硬生生將滿室光輝都給壓了下去。

  在客廳的方桌上,辛荷布置好鮮花,點燃香薰蠟燭,把紅酒倒入高腳杯裡。

  一切準備就緒,辛荷拉著姜初宜過來,「來拍兩張。」

  兩人折騰了快半個小時,終於拍出幾張辛荷滿意的照片。

  她又拿起手機,仔細打開軟件P圖。

  姜初宜坐在她旁邊看,不由笑,「忽然覺得你好接地氣。」

  辛荷斜眼瞥她,「怎麼了,你拍照不修圖啊?」

  「拍的很少。」姜初宜這麼回答。

  「你就是營業太少了。」辛荷一邊修圖,一邊念叨,「改天我教你跳舞。」

  「跳舞幹什麼?」

  「當然是發抖音吸粉啊。」

  姜初宜:「……」

  不得不說,辛荷真的很努力,方方面面都要保持好熱度。流量小花果然不是這麼簡單能當的。

  姜初宜端起酒杯,淺啜了一口,「你拍這些照片,是打算發朋友圈?」

  「微博也發。」辛荷滿不在乎,「我走的是真性情人設,把微博當朋友圈發。」

  姜初宜立馬放下手裡的酒杯,撲過去,「你先等等,我看看你這些照片。」

  辛荷一笑,舉起手機,「晚了,我已經發了,你拿自己手機看吧。」

  姜初宜立馬拿出自己手機,搜索辛荷的微博。

  @辛荷:今日份營業圖,祝大家新年快樂,跨年和朋友一起[舉杯]

  九宮格,正中間的那張,赫然是姜初宜和她的合照。

  她們倆一藍一紅,臉貼著臉,模樣很親密。

  評論區一水的雞叫和彩虹屁。

  因為辛荷幾乎從來不在網上曬和圈內女藝人的合照,沒少被嘲諷人緣差。

  這是她第一次在微博「秀友情」。

  順便連姜初宜也沾了點光,辛荷的粉絲紛紛誇她是美女。不過姜初宜已經是圈裡邊緣人物,不少人覺得陌生,詢問是誰,被科普了才知道,她就是前段時間宗也的那位緋聞女友。

  幸好辛荷粉絲控評能力強,又是在自己地盤,沒引起什麼罵戰。

  姜初宜爬上許久沒登的大號,給辛荷點了個讚。

  隨即,她發現,池夢月、辛荷、宗也、冀凱,四個人又上了熱搜,後面還跟著星城直播現場的tag。

  姜初宜告訴辛荷:「你又上熱搜了。」

  辛荷露出些微的厭煩之色,挑著粉絲的評論回復,「不用管,屁大點事,那堆營銷號沒新聞寫了,又來蹭熱度。」

  姜初宜還是有點放心不下,點進去看了眼。

  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條:

  #星城跨年夜,池夢月、辛荷疑似現場為宗也爭風吃醋,冀凱恐淪為工具人#

  這個長達兩分鐘暗潮湧動的視頻,記錄了池夢月如何跟宗也說笑,以及辛荷黑著臉和冀凱講話,最後以宗也主動過去結束全程。

  評論區引發激烈討論,各家混戰。

  【big膽!池夢月竟敢染指斃叉雞大top?宗家軍還有三秒到達戰場】

  【池姐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臉上粉有幾斤重,離我崽遠一點行嗎?我怕你臉蹭上,yue了!】

  【啊對對對,你擔就是行走的春藥,要我說宗也當什麼明星啊?直接去日本當鴨唄,反正腦殘粉嘴裡,是個女的看到他都要發騷走不動路】

  【說真的路人都看出來池夢女想倒貼的心思,宗也完全一臉敷衍營業的表情[笑哭]是因為正牌女友辛荷在旁邊嗎?】

  【下場無路人,樓上把丑城的超話取關了再來發言吧,說正牌女友是辛荷噁心誰呢?】

  【一群粉絲被迫害妄想症一樣,是不是內娛所有女明星跟你擔說兩句話就是倒貼?你們繼續瘋下去吧,遲早反噬。】

  【怎麼肥四?又來了個池夢月?我還在宜見宗情的坑裡呢!這麼快就要be了嗎,救!】

  【哇靠,居然在這裡也能遇到家人,沒有be!!!絕對沒有be!!!你再細品這個視頻,宗也對待其他女明星的態度和我女完全不同,他之前直播看姜初宜眼神都快當眾拉絲了!快去b站搜索「真相是一見鐘情」這個大手子的剪輯,各種小細節cut,還有宗也的好多雙標糖!!千言萬語不過一句:宜見宗情szd!】

  世界之大,這群CP粉無處不在。

  姜初宜萬萬沒想到,一個那麼明顯蹭熱度的熱搜,居然能引發這麼多無窮無盡的後續。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她和宗也的緋聞風波已經差不多過去了,如果姜初宜再出來澄清什麼,反而讓事情沒完沒了,給宗也造成更大影響。

  對於這些CP粉奇特的思維,姜初宜已經從開始的震撼,到如今漸漸無奈。現在只能寄希望於等這群粉絲自己冷靜下來。

  她們終將明白一個至理名言。

  娛樂圈無真愛。

  *

  發完微博,營業結束。兩人從餐廳轉戰客廳,辛荷酒量不佳,喝了一點之後人就有點迷了。

  家裡的音響開著,沙發上,辛荷跟著DJ舞曲蹦迪,搖頭晃腦地發瘋。

  姜初宜實在擔心擾民,不停勸阻:「少喝點吧,咱要不去睡吧?明天起來再玩。」

  時間已經來到凌晨三點,姜初宜剛想把辛荷拖回臥室,忽然聽到一陣門鈴響起。

  辛荷一下蹦起來,晃晃悠悠跑去開門。

  姜初宜擔心她摔倒,一路跟過去,與門口四個人正面相對。

  王灘往裡瞅了眼,笑呵,「你們玩的挺嗨啊。」

  姜初宜攙扶著辛荷,「你們怎麼來了?」

  冀凱:「辛荷叫我們來跨年啊,結果忙到現在,就來晚了。」

  伏城從姜初宜手裡接過辛荷,皺眉,低聲問,「她喝了多少?」

  姜初宜想了想:「不多吧,就一兩杯。」

  她喝得更多,甚至一點迷糊的感覺都沒有。

  伏城單手把發酒瘋的辛荷拎去廚房,給她強行灌了幾杯水醒酒。

  姜初宜退了一步,貼在鞋櫃邊上站著。

  門一開,宗也就發現了她。

  辛荷家裡開了暖氣,她沒化妝,五官清麗,很少見地穿著短裙。一雙腿又白又直。

  他轉開目光,沒有盯著她看太久。

  姜初宜倒是瞧著宗也。

  只不過她腦子裡立馬浮現出的就是網友銳評:【人形春藥】、【日本當鴨】

  表情變得不太自在,她跟宗也打了個招呼,匆匆返回客廳。

  王灘和冀凱兩人沒個正形,躺的躺,癱的癱。

  冀凱長籲了一口氣,感嘆道:「終於他媽的能歇會兒了,老子感覺再熬一天,明天就直接歇逼上醫院了。」

  姜初宜:「你們明天沒事?」

  冀凱昂了聲,「明天休一天,後天不是要去北京拍戲麼。」

  「噢。」姜初宜點頭,「IM還是有人性的。」

  「誒?」冀凱注意到姜初宜的穿著,笑了聲,「原來姜老師私下是這種風格啊?」

  「什麼?」姜初宜低頭看自己身上辣妹風的牛仔小吊帶,她解釋,「這是辛荷的衣服。」

  「有點意外。」冀凱說了句。

  正好宗也走過來,問,「意外什麼。」

  「姜老師今天挺好看啊。」

  宗也順勢偏頭。

  姜初宜端坐著,迎接他打量的目光。

  幾秒後,宗也坐在冀凱身邊,擋住他大半的視線,傾身,拿起一盒薄荷糖。

  冀凱納悶:「不是,這沙發這麼大,你非要擠我幹嘛啊?」

  「那你坐另一邊去?」

  冀凱有點回過味來,「我怎麼覺得你今天說話攻擊性有點強呢。」

  「有嗎。」宗也表情依舊沉靜。

  王灘抱臂坐在另一頭,看了他們一眼,終於出聲提示:「阿凱,你不能當面點評女人,這樣很冒犯,懂?」

  「再說了,被你點評的這個女人……」王灘懶洋洋地拖長語調,「還是你隊友的緋聞對象,你覺得合適麼。」

  冀凱著實是很無辜:「不至於吧。」

  「嚴重了,嚴重了。」姜初宜立刻出聲打斷,避免這個話題繼續發展下去。她站起身,「你們要不要吃點水果?我剛剛在冰箱凍了幾盒。」

  「行啊。」冀凱答。

  姜初宜迅速離開現場。

  瞅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王灘感嘆了聲,「姜老師這種妞,好像有點難追啊。」

  宗也面無表情,裝沒聽見,端起杯子,抿了口酒。

  冀凱回頭,壓低聲音,驚訝道:「什麼?!你要追姜初宜?」

  王灘懶得跟這個傻逼講話,「滾。」

  ……

  ……

  辛荷是屬於人菜癮大的典型,酒還沒醒完,便嚷嚷著讓大家一起陪她喝。

  幾杯酒下肚,冀凱兩腮發紅,叉了幾塊水果餵進嘴裡。

  其餘人都在閒聊,姜初宜趁機喊他:「冀凱,冀凱!」

  冀凱茫然地啊了一聲。

  「能幫我個小忙不?」姜初宜稍微挪過去一點,「我有個朋友挺喜歡你的,他想要個簽名。」

  冀凱大著舌頭:「簽名?可以啊。」

  得到許肯,姜初宜跑去把自己的包拿來,翻出趙光譽塞給她的專輯和筆,遞給冀凱,「簽這上面就行,謝謝啦。」

  「多大點事。」冀凱咬開筆蓋,一邊簽,一邊問,「你這朋友叫什麼?」

  「趙光譽。」

  「趙……」

  姜初宜補充:「光榮的光,榮譽的譽。」

  這名字冀凱好像有點印象,他問:「要寫兩句話嗎?」

  姜初宜:「都行,看你方便。」

  她乖乖坐在小腳凳上等著冀凱簽名。

  金屬打火機的咔噠聲傳入耳朵。

  很有規律,一下一下的動靜,讓姜初宜無法忽視,她把目光投向旁邊。

  宗也不知何時已經停止跟王灘聊天,他後背靠著沙發,用手玩著打火機,情緒不是很高。

  見姜初宜望過來,宗也食指一勾,把打火機帽扣上。

  姜初宜走了下神。

  他笑了笑,「怎麼了,需要我也簽一個?」

  她搖頭,「不用。」

  沉默會兒,宗也問:「介意我在這抽根煙麼?」

  姜初宜再次搖頭。

  冀凱寫著字,隨口道:「你這朋友是誰?」

  「大學認識的朋友。」

  冀凱噢了一聲。

  宗也平靜地拿了包煙拆著。

  冀凱揚眉,八卦道:「你們很熟嗎?」

  「挺熟的。」

  她剛回答完,察覺到旁邊的人站起身。

  餘光中,宗也拿上打火機和煙,獨自去陽台上了。

  她和冀凱彼此沉默地對視一眼。

  他不是說要在這兒抽嗎……

  姜初宜試探地開口:「宗也好像……今天心情不太好?」

  冀凱聳聳肩,也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他確實不知道宗也這一晚上莫名其妙的情緒是哪兒來的。

  等宗也抽完幾根煙回來時,兩人還在聊天。

  冀凱偏過頭,「哥們,心情不好啊?」

  宗也拿起茶几上的薄荷糖,倒了一粒出來,丟進嘴裡,「沒有。」

  他坐下,隨手拎起一瓶酒,垂眼倒了半杯,推給冀凱。

  「幹嘛?」

  宗也簡單道:「喝點?」

  「喝唄。」

  宗也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見狀,姜初宜猶豫著,也往自己杯子裡倒了點酒。

  宗也喉結吞咽,邊喝酒邊看她。

  姜初宜沖他一笑:「我陪你們喝?」

  冀凱擺手:「喝不了就別喝,我們很紳士,不逼女孩子喝酒。」

  「啊?」姜初宜老實道,「我酒量還行的。」

  說完,她就現場表演給他們看。

  這麼瘦瘦弱弱的女孩子,硬是坐在那兒乾悶了大半杯酒,一下不帶含糊的。

  她把空杯子啪地放到桌上。

  冀凱哽了哽,由衷地感到佩服:「姜老師,您真是女中豪傑。」

  ……

  ……

  兩個小時後,姜初宜默默無語,看著面前東倒西歪的一大群人,心裡不禁想,他們一個個的酒量怎麼都這麼差?

  冀凱已經跑到廁所裡吐了三次,伏城尚還有一絲清明,但也不多。

  姜初宜費力地把辛荷拖回樓上臥室,給她擦了擦臉,又返回樓下收拾殘局。

  繞了一圈,姜初宜彎腰,把茶几上的酒瓶收拾好。

  經過宗也時,姜初宜偏頭看了眼。

  客廳的大燈已經關了,他閉眼坐在地毯上,坐姿鬆弛,背靠著沙發。

  由於頭微微歪著,眼鏡已經滑到鼻梁上。

  姜初宜放下手裡的酒瓶,瞧了他兩眼。原地駐足一會兒,她還是走過去,伸手,準備幫他取下眼鏡。

  誰知,剛把眼鏡取下來,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姜初宜一驚。

  眼鏡滾落到地毯上。

  宗也眼睛微微睜開。

  整個房間都彌漫著香檳的微醺氣味。曖昧溫柔的光線下,宗也似乎酒量不佳。他皮膚偏白,喝酒上臉,醉了後,頸側的胭脂痣都彷彿染上潮紅,形容不出的色情。他看向她的眼神很懶,眼尾上挑,「大佬,耍流氓啊?」

  這叫什麼話。

  姜初宜震驚,一時間都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她又沒想偷偷摸他的臉,只是單純幫忙摘個眼鏡而已!怎麼就耍流氓了,這個罪名可太大了。

  宗也抓她手腕的力道很輕,可當姜初宜企圖抽回自己的手時,他的手指又突然用力。

  她沒能抽出來。

  宗也眼睛眯著,很長的睫毛半垂,只是這麼瞧著她。

  就像姜初宜是個趁別人喝醉了佔便宜的小賊,被他當場抓獲。

  而他不想輕易放過她。

  姜初宜左右為難,不得不解釋,「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幫你摘一下眼鏡,怕壓壞了,沒有別的意思。」

  宗也不為所動,穩穩禁錮住她纖細的手腕,「是麼。」

  好像並不相信她的話。

  和宗也對視,姜初宜被他直白幽深的目光看得手指蜷縮。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酒精的緣故,宗也思維處於一種非常混沌的狀態。

  記憶像玻璃一樣,一片片碎開。他記得一些東西,也忘了一些東西。

  就比如眼前這個人,他知道她是誰。但是他忘了,她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僅剩的一絲自制力,讓他沒有做更過分的事。

  即使他非常想。

  姜初宜無可奈何。

  等了會,確定他沒別的動作。姜初宜肩膀鬆了下,試探性地喊了句:「宗也?」

  宗也:「嗯?」

  尾調上揚,懶懶的,很撩人。

  這下姜初宜心底十分能確定,宗也是確實喝多了,還醉的不輕。

  平時的他根本就沒這麼浪。

  不,不止浪,簡直是,放浪形骸。

  喝醉的人都很難搞,姜初宜有些頭大。她觀察了一下,半蹲下來,用哄小朋友的語氣跟他商量,「你能先放開我的手不?」

  宗也沒說話,只是手越抓越緊,略帶強迫性質的力度,讓姜初宜甚至產生了一點痛感。

  她決定放棄交流,艱難地用另一隻手去掰他的手指。

  一邊努力解脫自己的手,姜初宜還在試圖喚醒他的神志,「宗也,宗也,你還認識我嗎?」

  這次,宗也像是聽清了,終於有了反應,「姜初宜?」

  姜初宜心裡一喜,連連點頭:「對,對,是我,姜初宜,還記得嗎?」

  不知為何,宗也笑了,帶著微妙且忍耐的笑。因為醉酒,眼裡有粼粼的水光。

  他語氣忽然恢復了平日的冷靜溫和,「好久不見。」

  宗也臉色潮紅,將她拉近。

  姜初宜被宗也扯得往前倒,重心陡然失衡,撲到他的膝蓋上。

  慌亂間,她急忙用另一隻手撐住他的肩上,保持距離和平衡。

  就這麼被迫俯身在宗也上方,她聽到他低聲說,「我一直都記得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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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顆星

  一直記得她?好久不見?

  他們不是幾個小時前剛剛見過了?

  姜初宜此時被這個親密的姿勢弄得心慌,只當宗也喝多了酒胡言亂語。穩住身子後,她借了點力,著急從他身上迅速翻下來,跪到旁邊地毯上,嘴裡敷衍著:「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你快把我手鬆開。」

  她又使勁掙扎了兩下。

  似乎酒勁上湧,宗也卸了點力,姜初宜趁機脫身。

  她癱坐到旁邊喘了會兒氣,警惕地看著宗也。

  確定他不會再「發酒瘋」。

  宗也眼睛微眯,睫毛清密綿長。瞳孔顏色很濃。

  她看著,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一閃而過,差一點點就要抓住。

  宗也瞧向她的眼神還是很迷濛,柔軟的嘴唇很紅,看上去很好親。由於喝多了,整個都像是卸下了防備,坐在那兒,一副可以任人為所欲為的樣子。

  所以說,男孩子在外面還是要注意安全。

  也就是姜初宜這個人比較正直,道德底線還在,面對男色誘惑,勉強能把持住自己。不然,宗也就頂著這幅神志不清的誘人模樣被丟到外面,隨便碰上個女人,估計真的要貞潔不保。

  姜初宜揉了揉手腕。

  算了,不跟酒鬼計較。

  她低聲叨叨:「快睡吧,你這麼大的個子,我也搬不動你。」

  姜初宜從地上爬起來,怕這幾個人酒後睡覺著涼,尋思著去哪找點東西給他和冀凱蓋上。

  轉悠了半天,最後找出兩條毯子。

  等重新返回客廳,姜初宜驚訝地發現宗也又拿著瓶酒在喝。

  這是嫌自己還醉的不夠厲害嗎?

  她快步過去,阻止他。

  把酒瓶拿起來,發現已經見底了。

  宗也手中一空,慢了半拍,抬眼看她。

  「你不能喝了,已經夠醉了。」姜初宜嘆了口氣,「明天會難受的。」

  姜初宜準備把桌上的酒瓶全都收走。誰知剛轉身,又被人拉住。

  姜初宜:「……」

  她實在是有些無奈了,認命低下頭,對上宗也的目光,詢問:「又怎麼了?」

  「要,走?」

  也不知道在姜初宜離開的這一小會,他又喝了多少。剛剛那會兒宗也還能跟她交流幾句,現在醉得更厲害了,說話時咬字都不太清晰。

  姜初宜彎腰去聽,「你說什麼?」

  「你要,走了嗎?」

  也不知道是醉到什麼程度,要用這種力氣拉住她。

  宗也的手並不像一般的男明星保養地很好,可能是常年彈吉他的緣故,他的指腹和手心有厚厚的繭。緊握住她時,那種粗糲的觸感甚至磨得她皮膚有些疼。

  「我不走。」姜初宜聽不懂他的胡言亂語,忍著痛,順著他的話哄,「我不走,我就把這裡收收。」

  「別走……」

  他已經完全聽不進她在講什麼,只是皺著眉,很難受的模樣,慢慢地,一味地重復著同樣的話。

  費了一番力聽清他在說什麼後,姜初宜沉默下來。

  她終於明白過來。

  宗也不僅喝得神志不清,還認錯人了。

  將她認成了那個他等了許久,卻始終沒回過頭的女孩。

  那次下雪的夜晚,他無意對她洩露出的那點微乎其微的情緒,都讓她無端覺得傷感。

  也不知道宗也心裡到底是有多放不下那個人,日復一日地想了多久,才會痛苦成這樣。

  姜初宜有點心疼他,站在原地,任他抓了一會。

  宗也這個樣子,讓她想起初中在路邊撿的一條流浪狗。由於父母忙碌,她也沒時間照顧,只能將狗送去外公外婆那兒寄養。

  那隻小黑狗很喜歡她,每次她要走時,小黑狗都努力地扒拉住她的腿,黑溜溜的眼睛望著她,發出委屈的嗚咽。

  雖然小狗不會說話,姜初宜卻能感覺出它的不捨。

  而多年之後,她再次從宗也身上,體會到那種和小黑狗差不多的難受和恐懼。

  姜初宜心裡其實很不是滋味。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她意外發現了宗也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頂流」這項特殊的光環,甚至是他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優點。

  他們年紀相仿,加上身邊人時不時打趣,她理所當然的,對他產生了一些若有若無的好感。但這些越界的情感,僅僅是超越了友情之外,非常理智的一部分,隨時都能收回。

  她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也明白自己不能有絲毫逾越。

  終於,宗也還是抵擋不住酒意的侵襲,昏睡了過去。

  姜初宜盯著他的臉看了小半分鐘,確認著什麼。

  片刻後,她摁掉客廳的燈,借手機照著,把東西收拾妥當。

  一片黑暗中,姜初宜動作很輕地拉開陽台的玻璃門。

  室內外巨大的溫差讓她打了個機靈,冷風吹過,姜初宜終於覺得腦子清醒了很多。

  她趴在欄桿上,俯瞰著這座冰冷忙碌的城市。車水馬龍,遠處的高架橋上,依然有穿梭的車流。

  姜初宜仰頭,盯著頭頂懸掛的星星月亮,發呆。

  光芒微弱,近在眼前,也遙不可及。

  就在今晚,姜初宜第一次對那個辛荷口中的圈外女孩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

  因為她想知道,到底是什麼的女孩,才能給宗也人生中留下如此濃重的一筆。以至於他現在已經坐擁無數粉絲,成為風光無限的大明星,還是無法忘掉她。

  不論給他造成的愛或痛,時隔多年,依舊如此濃烈深刻。

  *

  姜初宜由於這段時間宅家,生物鐘調成了接近正常人的標準。

  她在第二天中午十二點自然醒來。偏頭一看,辛荷還抱著枕頭呼呼大睡。

  姜初宜輕手輕腳掀開被子,下床,去浴室找到一次性牙刷,洗漱完,下樓。

  客廳空無一人,依舊是昨天的模樣。

  她走到沙發處,把毯子拿起來準備放回原位。直起身時,注意到陽台那兒還有個人。

  是宗也。

  他背對著她,坐在陽台的椅子上。

  姜初宜走近。

  宗也手肘搭著扶手,單手撐住腦袋,把抽完的一根煙摁進玻璃缸裡。

  隨即,又隨手拿起旁邊的煙盒,拆開,從裡又面抽了一根出來。

  姜初宜舉手,敲了敲門。

  宗也聽到聲響,頭一偏,嘴裡還叼了剛點燃的根煙。

  她注意到煙灰缸裡全是堆滿的煙頭。

  四目相對,姜初宜拉開門,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宗也取下煙,那支煙隨著手臂垂到身側。他笑,「早上好。」

  「你……」姜初宜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你煙癮這麼大啊?心裡有事?」

  宗也視線調轉,也注意到那堆滿的零落煙頭,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考慮幾秒,他開口,「還有伏城,不是我一個人抽的。」

  姜初宜也不拆穿,「你怎麼醒這麼早,冀凱他們呢?」

  「還在房間裡睡。」宗也反手把煙熄滅,「我睡眠很淺,醒了就睡不著了。」

  盯著他那張宿醉之後蒼白的臉,姜初宜問:「是不是很不舒服?」

  宗也嗯了聲,「有一點。」

  「以後少喝點啦。」

  酒量又不怎麼樣。

  後面這句話姜初宜憋在心裡沒說。

  「我知道。」宗也像是能洞悉她內心一般,笑,「沒想到你酒量這麼好。」

  姜初宜就當這句話是誇獎了。

  「昨天我好像喝多了,跟你說過話?」

  姜初宜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宗也昨晚醉酒發浪的畫面。

  她決定當一個善良的人,隱瞞自己親眼見證過他酒後社死。

  於是姜初宜撒了個謊:「你喝多了就睡了。」

  宗也若有所思,也沒繼續追問什麼。

  他起身,「你要吃早餐嗎?」

  「對。」姜初宜手扶著門框,退後兩步,「你要嗎?」

  「想吃什麼,我幫你弄。」

  姜初宜想起宗也廚藝很不錯,她收起準備點外賣的心思,答應,「好啊。」

  走去廚房時,姜初宜發現宗也一手捂住胃,眉頭蹙起。

  她微微側頭,詢問:「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宗也勉強笑笑:「沒關係。」

  「算了。」她攔了他一下,「你坐著休息吧,我來弄。」

  宗也愣了下,「你弄?」

  姜初宜嗯了聲,「你想吃什麼?我試著做做。」

  隨即,她補充,「不過先提前跟你說下,我很少進廚房,味道我不能保證啊!你想吃外賣也行。」

  定定幾秒,宗也說:「我不挑的,你會什麼?」

  在他略顯期待的目光中,姜初宜心裡升起一些小虛榮,她咳了聲,「我會煎荷包蛋,甜的那種。」

  說實話她不是很會,只不過覺得媽媽弄的荷包蛋特別好吃,問過做法。實際上也沒怎麼試過。

  宗也笑了笑,「好。」

  姜初宜走去廚房,拉開冰箱,尋找著食材和調料。

  既然話都說出口了,跪著都要把這個荷包蛋給做出來。

  將手機拿出來,姜初宜翻開通訊錄,給媽媽打過去電話。

  這個時間她估計在醫院值班。

  電話響了兩聲,那邊接通,「喂,囡囡?」

  「媽。」姜初宜壓低聲音,手指摳弄著瓷磚,「我打算做個早餐,那個荷包蛋怎麼做的啦?你再教教我。」

  「突然要自己做早餐幹嘛啦?想吃回家來好伐啦。多久沒回家了。」

  「哎呀,就是突然想吃了。」姜初宜撒嬌。

  一邊用肩膀夾住電話,聽王沃雲在電話裡指揮,姜初宜拿出醬油,生抽。

  在玻璃碗裡敲好一個蛋。

  很快,她遇到了第一個難題。

  姜初宜不知道辛荷家裡這個天然氣怎麼開。

  上上下下摸索了半天,依然沒摸到開關在哪。

  或許是她忙碌的身影引起了外面某個人的注意,宗也靠在廚房的門邊上,「需要幫忙嗎?」

  「什麼?」姜初宜回頭。

  「我看你站在這裡半天了。」

  姜初宜表情無辜。

  她實在沒臉開口,又不得不開口。幾番猶豫下,她硬著頭皮道:「我找不到天然氣開關。」

  宗也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熟練地拉開灶台的櫥櫃。手摸上底面的一層開關,給她摁開。

  他忍著笑意,「是有點難找。」

  王沃雲聽到這邊的動靜,疑問:「囡囡,你身邊怎麼有個男人?」

  姜初宜啊了聲,回答,「是我朋友。」

  「你朋友在你家裡過夜?還是個男的?」王沃雲聲音拔高。

  「不是在我家,我們昨天好幾個人來另外一個朋友家裡跨年。」

  「哦哦,是誰啊?我認識嗎?小趙他們?」

  「你不認識吧,我新認識的朋友。」姜初宜也不確定。

  畢竟西暴人氣這麼高,傳聞中女性全年齡通殺,自己媽媽說不定也知道。

  宗也給她弄好天然氣開關,沒走,偏頭問:「你媽媽嗎?」

  姜初宜點頭。

  他雙手撐在流裡台邊緣,問候了句:「阿姨好,新年快樂。」

  王沃雲聽見了,在電話裡回了兩句你好。

  出於禮貌,姜初宜把電話拿下來,給宗也聽自己母親的回答。

  隨即,兩人都很清晰聽到王沃雲的下一句話。

  「下次讓小宜帶你回家來吃飯哈,阿姨手藝很好的。」

  宗也答應:「好的,有機會一定登門拜訪。」

  姜初宜表情出現細微的變化。

  等王沃雲掛了電話,姜初宜有點臉熱,低聲嘟囔,「你出去吧,我要開始了。」

  「我在這兒看著你?」宗也模樣正經,「我怕你一個人待著,等會把辛荷的廚房燒了。」

  姜初宜:「……」

  他說話真難聽,一點都不溫柔了!

  靜等了會,他又問一遍,「可以嗎?」

  姜初宜妥協。

  為了證明自己,姜初宜板起一張小臉,開始起火。

  狀似專業地開始起鍋,燒油。

  想在宗也面前保住面子,手背被油點濺到時她都努力忍住,一聲不吭。

  怕浪費糧食,姜初宜決定先試一個荷包蛋。

  按照王沃雲的教法,她先用油把雞蛋用鍋裡的油煎成半熟。然後往裡倒入醬油,糖。

  五分鐘後,姜初宜成功折騰出一個黑乎乎的雞蛋。

  她用筷子沾了點汁,稍微試了下,感覺味道好像還正常,和王沃雲做的有幾分相似。

  於是,姜初宜把這盤雞蛋端出去。

  在宗也有動作之前,姜初宜給他解釋:「這是老上海的那種醬油荷包蛋,甜口的,你要是吃不慣就別吃了。」

  宗也點頭。

  他拿筷子夾起那個黑乎乎的荷包蛋,看了幾秒。

  在姜初宜期待的注視下,他咬下第一口。

  姜初宜立刻問:「怎麼樣?」

  宗也慢條斯理地嚼完,吞咽下去,告訴她,「還不錯。」

  「真的嗎?」姜初宜眼裡的光瞬間亮了,成就感瞬間從心裡湧起,語氣驚喜,「沒騙我?」

  「沒騙你。」

  「那你還吃不?」姜初宜信心大漲,摩拳擦掌,眼睛亮晶晶的,「我再去給你弄兩個?」

  「好啊。」宗也喝了口水,答應。

  於是,姜初宜穿上圍兜,按照一樣的步驟,又做出兩個荷包蛋。

  他不聲不響,盡數吃完。

  宗也放下筷子,問:「你怎麼不吃?」

  「哦,我都忘了。」姜初宜拍拍腦門。

  宗也拿起杯子,一口一口喝水。

  喝完之後,他起身,把碗筷拿回廚房,隨口道,「我給你做吧,吃了幾個荷包蛋,胃已經不難受了。」

  「不用啊,我自己再煎兩個荷包蛋就行了。」

  「你不累麼,你休息會兒,我幫你弄。」

  姜初宜有些不情願,「也行。」

  兩人正說著,冀凱頂著一個雞窩頭從側臥出來。他迷迷糊糊地來餐廳,使勁嗅了嗅,「你們在吃東西啊?」

  「對。」姜初宜立刻回答,「我剛剛做了幾個荷包蛋。」

  宗也聽著她略帶小驕傲的語氣,勾了勾嘴角。

  「還有沒?」冀凱四處看,模樣失落,「怎麼也不給大家留點兒,吃獨食吶?」

  「你要吃,我幫你再煎兩個。」姜初宜十分快速地接話,又加了句,「宗也說很好吃。」

  冀凱立刻道:「行啊。」

  新年第一天,姜初宜成功化身小廚娘,在廚房裡進進出出。

  很快,同樣顏色的荷包蛋被她端出來。

  冀凱面上略有些遲疑,「這個顏色,怎麼感覺好像有點兒怪啊?」

  姜初宜此時沉浸在廚藝大成的喜悅中,難免自信心膨脹,寬慰道:「可能會有點甜,你別看顏色是黑的,味道還不錯,你先嘗嘗。」

  在姜初宜如此自信的發言下,冀凱雖然猶豫,還是勇敢地嘗下了第一口。

  剛咬到嘴裡,冀凱瞬間痛苦面具。

  他勉強吞下去,立刻起身呼喊:「水呢,快快快,給我倒杯水。」

  姜初宜站在原地,懵了。

  她看著冀凱狂灌半杯水,有些迷茫,「怎麼了,是太甜了嗎?」

  「甜?」冀凱心有餘悸,「這個蛋是他媽苦的啊!」

  「啊?」姜初宜震驚。

  她跑去廚房,拿了一雙新的筷子,夾起盤中另一塊蛋,送入嘴裡。

  吃著吃著,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就是焦了點,和王沃雲做的也差不太多。

  是她味覺出問題了嗎?

  ……

  ……

  出來時,宗也坐在冀凱剛剛的位置。

  見他把盤中剩下的荷包蛋夾起,姜初宜立刻出聲:「別吃了!」

  「怎麼了?」他動作一頓。

  姜初宜:「冀凱不是說很難吃嗎。」

  「是嗎?我覺得味道挺好的。」

  宗也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吃下那個荷包蛋。

  「你就別安慰我了。」

  姜初宜盡量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樣子,勉強笑笑,「真的別吃了,到時候給吃出點問題來,我罪過就大了。」

  冀凱喝著水,瞧見宗也面不改色地吃下那盤黑暗料理,語氣一言難盡,「也哥,你是真牛啊。」

  聞言,姜初宜臉色又灰暗了一層。

  翻天覆地一番心裡活動後,她掩飾不住的喪氣,自嘲了句:「算了,我可能真的沒做飯天賦吧。」

  越到後面聲音越小。

  看她像個霜打的茄子一樣,宗也出聲:「沒關係,很多人都不會做飯。」

  姜初宜垂首:「我媽說,不能一直吃外賣,不健康,以後結婚了,家裡總要有一個會做飯的。」

  靜聽著,宗也臉上的神情不變。

  他手指捏著裝水的透明玻璃杯,敲了敲。隔了好一會,接話,「那你以後就找個會做飯的?」

  聽宗也這麼一說,姜初宜感覺也有道理。

  正沉思著,忽然,王灘的聲音涼涼傳來:「怎麼一起床就聽到宗老師在給自己打廣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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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07: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顆星

  宗也不為所動看了一眼王灘。

  他端起杯子,又喝了口水,跟姜初宜說,「我吃完了。」

  姜初宜垂著眼,坐在椅子上,不敢看著宗也。

  她既抱歉,還覺得有點尷尬,悶悶擠出一句,「辛苦你了,我以為不算難吃,因為跟我媽做的還挺像……」

  她說不下去了。

  「不算難吃。」宗也語氣依舊平和溫柔,「不是說了,我吃東西不挑的。」

  雖然宗也不介意,但是另一位受害人就沒這麼容易跟她的荷包蛋和解了。

  在冀凱各種誇張的說辭下,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姜初宜做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黑暗料理。

  姜初宜自暴自棄,被迫接受各式調侃。

  只有宗也沒有笑話她。

  甚至在王灘好奇地想讓姜初宜再做一次他嘗嘗時,宗也平靜地喝停了他,「王灘。」

  王灘啊了一聲:「怎麼了?」

  宗也看了他幾秒,溫和地問,「你想吃什麼?」

  王灘瞬間閉嘴。

  *

  一月一號,上海天氣好轉,陽光明媚。

  幾個人坐在客廳看綜藝時,宗也接了個電話,是IM打來的。

  那邊說,他聽著,偶爾應一句。

  難得沒行程的下午,他們還要聽經紀人安排工作。

  姜初宜找到遙控器,把聲音摁低。

  她把自己手機拿起來,隱約聽到什麼「真人秀綜藝」之類的字眼。

  「你在看什麼?」辛荷覺得無聊,湊到她身邊小聲說話。

  姜初宜舉起手機,「小說。」

  看著標題是《九月的雨》,辛荷都佩服了,「你要不要這麼敬業啊?」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這個小說有些地方的細節還是值得深究的。」

  正說著,宗也那邊已經打完電話。

  得知她們又即將一起進組,冀凱喲了聲,「真有緣分。」

  伏城:「你們這個劇定的男主是誰?」

  辛荷想了想,「好像是任含郡吧。」

  「他?」伏城皺眉。

  這個名字出來,他們的目光都落在宗也身上。

  姜初宜對這個名字還是挺耳熟的,選秀出來的一個男明星,不過那個團很糊,沒過多久就解散了,後來沉寂兩年,演了部男頻的IP火了,是訊飛這兩年重點捧的人。

  不過她沒跟這個人合作過,也沒太關注。

  姜初宜有些糊塗地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長得和宗也很像。」

  「啊?」

  辛荷詫異:「你不知道?」

  姜初宜搖頭。

  別說任含郡了,合作電影之前,她連宗也都很少關注。沒想到他們還有這種緣分。

  姜初宜聽他們這麼說,去網上搜了幾張任含郡的圖片。其實乍一看,他們眉目之間確實有些相似,只不過認真品兩眼,就會發現兩人差別還是挺大的。

  主要差別,姜初宜感覺就是眼睛。

  宗也五官裡生得最好的大概就是那雙眼睛,得了上天厚愛,比女人都能勾魂。

  王灘:「這個任什麼,被送去日本動過手術。」

  聞言,姜初宜不由震驚:「整容啊?」

  「不然你以為能跟宗也這麼像?」

  姜初宜猶豫:「我覺得還好吧。」

  隔了幾秒,一直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宗也開口,「還好嗎?」

  這話是對姜初宜說的。

  兩人對視,姜初宜嗯了聲,「感覺不是很像。」

  宗也似乎對這個話題起了點興致,隨意道:「哪兒不像?」

  在他的注視下,姜初宜誠實地說,「眼睛。」

  宗也微微點頭,而後,像是很平淡地詢問:「他的比較好看?」

  姜初宜下意識搖頭,「你的。」

  宗也笑了,說,「謝謝。」

  *

  由於昨日的宿醉,加上近期連軸轉的工作強度,每個人都很疲憊,看完一部電影後,便各自回房間補覺。

  冀凱從沙發上站起來,問,「宗也呢?」

  伏城也沒看見,隨口說,「不知道,出去了吧。」

  辛荷家裡有一面書櫃,裡面有很多書。

  在徵求辛荷同意後,姜初宜隨便挑了一本漫畫,窩在吊椅上看,被午後的陽光曬得懶洋洋的。

  客廳只剩下她一個人,看久了,眼皮開始打架,也覺得神思有些昏沉。

  忽然,門鎖那邊發出響聲。

  姜初宜被動靜驚醒,抬頭看去。

  宗也推門進來,把鑰匙放在鞋櫃上,手裡還拎著一個塑料袋。

  她微微坐起身。

  換好鞋,宗也拿著那個袋子徑直走來。

  姜初宜放下手裡的漫畫,還有點迷糊:「你出去了?」

  宗也摘下口罩,「買了點東西。」

  他把塑料袋放到一邊,微微俯身,從裡面拿出一支藥膏,遞給她。

  姜初宜愣神:「這是什麼?」

  「燙傷膏。」宗也看了眼她,「你手背,被燙傷了。」

  姜初宜低頭。

  要不是宗也說,自己都沒在意。

  也不是什麼大事,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姜初宜心裡一驚,不由自主便脫口而出,「你專門出去就是買這個啊?」

  宗也拿著手裡的薄荷糖,沖她搖晃一下,「買糖,剛好看到路邊有藥店。」

  「這樣。」

  姜初宜接過那支藥膏,心裡有點感動,宗也真是太體貼細心了。

  對待朋友尚且如此,要是女朋友……

  姜初宜立馬剎車,打住腦子裡的念想。

  這不是她應該想的事。

  擰開藥膏的蓋子,把冰涼的軟膏塗抹在自己手背上時,姜初宜出神片刻,還是忍不住放縱自己,酸了一下。

  也不知道哪個女孩這麼命好……

  到底是心有多硬,才會對宗也這種男人無動於衷。

  將手背上抹完藥膏,姜初宜抬眼望去,宗也已經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低頭似乎在回消息。

  她輕手輕腳地把藥膏收好。

  這麼一折騰,剛剛的瞌睡都沒了,她拿起自己的漫畫書,換了個姿勢躺好,準備繼續看。

  宗也忽然偏過頭,問她:「我在沙發上睡會,介意麼?」

  姜初宜:「不介意,你睡吧。」

  客廳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書頁翻過的聲音。

  暖洋洋的陽光漸漸爬過地板,向沙發那邊蔓延。

  姜初宜將漫畫翻過一頁,忽然聽到幾聲貓叫。

  她視線往旁邊一移,發現Luke翹著尾巴過來了。

  Luke在沙發底下徘徊著,時不時用頭蹭宗也垂在沙發邊沿的手腕。

  它似乎很喜歡宗也,來回蹭了幾下後,輕盈地跳上沙發。

  宗也似乎已經睡沉了,沒有被這個動靜驚醒。

  Luke繞了一圈,最後團成一團,窩在他的肩膀那,鎖著小腦袋嗅來嗅去,又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宗也的脖頸,似乎很喜歡他脖子上的那顆胭脂痣。

  看到這一幕,姜初宜小聲道,「小色鬼。」

  不知道是罵貓還是自己。

  因為她也很喜歡這顆痣。

  手機忽然連續叮咚幾聲,姜初宜怕吵醒宗也,連忙調成靜音。

  陳億發了幾條微信過來。

  她點開。

  陳億:「圖片」「圖片」「圖片」

  陳億:「我真是救了個大命,我剛剛上微博翻私信,結果看到這一堆東西,都在問我你和宗也是不是真的,什麼時候上床???接吻的時候能不能直播給她們看????」

  點開這幾張圖片看完,姜初宜差點沒把手機砸臉上。

  陳億:「我真的一整個血壓升高,你和宗也的CP粉這麼瘋了?居然舞到我面前,還是跟宗也沾邊的粉絲多少帶點瘋。」

  姜初宜:「……」

  陳億:「最離譜的是,我還用小號去看了看那個宜見宗情的超話,我他嗎一看就是一小時,居然被甜到了?!太crazy了,這個世界還有救嗎?」

  姜初宜:「?」

  陳億:「所以你跟宗也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我現在很想知道,你們到底是不是真的!!」

  姜初宜:「當然不是,都說了是我經紀公司在炒作,你是不是瘋了……」

  陳億:「可是CP粉說的也不像是假的啊!而且宗也那個小熊帽子,我怎麼記得你也有一個?」

  姜初宜發了一個流汗的表情包。

  陳億:「臥槽?真是你的??!那群CP粉居然也沒磕錯?!」

  姜初宜:「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陳億狂甩了半個屏幕的問號。

  姜初宜打字的手頓住,感覺自己越描越黑,想著怎麼跟好友解釋。她又不能直接告訴陳億,宗也早就有一個喜歡多年的人。

  他個人隱私,她也不太好往外說。

  姜初宜發愁:「你真的別添亂了,我和宗也就是朋友,我還能騙你不成?」

  對面沉寂了半分鐘,發了一句:「初宜勞斯,我決定把之前勸你的話都收回,我著實沒想到你們之間的愛情竟是如此甜美。」

  陳億:「等你和宗也不是朋友了,我隨兩百。上床這種我就不看了,Kiss的時候記得直播一下。」

  陳億:「不過,CP粉說宗老師看著就很強。是那種能把上海do成十級地震的男人,你可要當心。」

  把、上海、do、成……十級、地震?!

  姜初宜被陳億這個成熟欲女的一番黃言黃語弄得又氣又羞,把手機甩開。

  重新拿起漫畫,連翻了幾頁,都心浮氣躁。

  她乾脆把漫畫蓋在臉上,平靜了會,扒拉下一半,只露出一雙眼睛,去看那個傳說中能「製造地震」的男人。

  宗也渾然不知,依舊睡的安詳。

  她已經是第二次「守」著這個人睡覺了。

  沙發上一人一貓,暖色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這個畫面格外和諧溫馨。

  察覺到某道注視,Luke尾巴動了動,睜開眼,望向吊椅的方向。

  隨即,這隻胖貓抖擻一下身子,撅起屁股,伸了個懶腰。

  姜初宜親眼看見它毛絨絨的小爪子開花,跳到宗也腿上開始踩奶,還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她瞬間被可愛到不行,腦中雜念盡數拋卻。心癢難耐,忍不住伸出手,低聲誘哄:「LukeLuke,喵喵,小肥,小可愛,來姐姐這裡。」

  姜初宜放下漫畫書,小心翼翼地從吊椅上下來。

  Luke不動了,百無聊賴看著她。

  姜初宜怕嚇到它,蹲在地上,一步一步,慢慢挪過去。

  正當她絞盡腦汁想著怎麼把貓騙來時,忽然響起一聲輕笑。

  姜初宜抬頭。

  宗也剛睡醒,聲音含混不明,還懶洋洋的帶著笑,「姜老師怎麼給它取這麼多外號?」

  「我把你吵醒啦?」姜初宜有點不好意思。

  「嗯?」他聲線有些沙啞的勾人,稍微坐起來一點,很輕地嘆了口氣,「不是,我自己醒的。」

  姜初宜噢了聲,跟他一邊說著話,忍不住又去看貓。

  她想到一個法子,略有點期待地問:「你能幫個忙把Luke抱住嗎,我想摸摸它,但是它很怕生,我一靠近它就跑了。」

  宗也瞥了眼正窩在自己手邊的胖貓。

  他手臂一伸,單手環繞,把貓拎到胸口處。

  Luke乖乖的也不反抗,甚至還撒嬌地沖他瞄了一聲。

  見狀,姜初宜心裡吐血。

  連一隻貓都這麼顏控。

  姜初宜終於大膽靠近,伸出手,在Luke的腦袋上狠狠摸了幾下。

  「你很喜歡貓?」

  「嗯?」姜初宜坐在地毯上,一邊抬手摸著貓,一邊說,「那種毛絨絨的動物我都喜歡,小倉鼠,小兔子,還有小貓這種。」

  「我家裡也養了一隻貓。」

  姜初宜抓了抓Luke的肚子,來了點興趣:「什麼品種的貓?」

  宗也回憶著,說,「藍金漸層。」

  「哇。」姜初宜語氣讚嘆,「這個品種的貓都很可愛。」

  宗也眼睛眯起,笑了,「我手機有照片,要看看嗎?」

  「好啊。」姜初宜欣然答應。

  宗也把充電線拔掉,解鎖手機,點開相冊,找到貓的照片。

  隨即,他握著手機,翻了個面,示意她過來看。

  姜初宜等了會。

  他好像沒有遞出手機的打算。

  不過也很正常,像他們這種職業都比較注重隱私。姜初宜十分理解。

  她主動挪過去一點。

  這個相冊像是專門放貓的照片,有很多,她看完一張,宗也就耐心地給她劃出下一張。

  只是宗也拿手機的姿勢並沒有遷就她,可能是無心,他拿的甚至有點遠。以至於姜初宜想看清,需要湊得非常近。

  她手肘搭著沙發邊沿,上半身不自覺地就跟宗也貼近,肩膀鬆懈一點,就要碰到他的腿。

  乍一看,兩人姿勢非常親近。

  他翻的速度很慢,姜初宜看久了,撐著的肩膀有些發酸,需要不停地換姿勢。也不可避免地碰到宗也。

  好在宗也的貓確實很可愛,姜初宜每一張都看得津津有味,口中還不停地誇。

  「對了,你養的貓叫什麼?」姜初宜笑盈盈轉頭問。

  隨即,她一僵。

  由於看貓片看的太專注,她竟然沒注意宗也是何時彎腰,跟她一起看手機。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她一轉頭,就是他的臉。

  鼻梁挺直,唇紅柔軟。

  兩人呼吸可聞,宗也不躲不避,很自然地迎接姜初宜發直的目光,靜靜跟她對視。

  幾秒後,神志猛地歸位,姜初宜往後挪了一下身子。

  「你剛剛說什麼?」宗也慢騰騰問。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姜初宜默默咽了下口水。她臉熱,不太自然地說:「我問你貓貓的名字。」

  「一億。」

  「一億……?」姜初宜念了一遍,違背良心誇道,「名字還不錯,很特別。」

  「特別嗎。」宗也隨口接話,像是無意發現了什麼,說,「你怎麼臉紅了。」

  她滯住,「有嗎……」

  宗也看著她,唇角微微勾著,語間帶著笑意,「沒,是我看錯了。」

  姜初宜:「……」

  被他這麼一逗,姜初宜心緒被攪亂,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完全無心看貓。

  她分神想,只有他們倆單獨相處時,宗也真的算不上很正經。

  好不容易熬到照片翻完,姜初宜心不在焉地正準備起身。

  不知道宗也手指觸到了什麼,後台顯示出一個音樂軟件正在播放。

  她後知後覺:「你手機在放歌?」

  「嗯,睡覺的時候在聽。」

  姜初宜抬頭,才注意到他右邊耳朵裡塞著一個白色耳機。

  他坐直了,「你要聽嗎?」

  姜初宜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心神不寧,「聽什麼?」

  「我寫的歌,還沒發。」宗也頓了頓,告訴她,「去年春節錄的。」

  想了幾秒,姜初宜問,「我能聽嗎?」

  「可以。」

  「好啊。」

  宗也傾身,從茶几上拿起另一隻耳機遞給她。

  姜初宜接過,塞到耳朵裡。

  聽歌比看貓簡單多了,她靠著沙發攤住。

  宗也點開那個音樂軟件,把進度條重新拉回最開始。

  姜初宜等待著。

  剛上來就是伏城的一段rap,詞很快,姜初宜聽不清。

  等前面一段快節奏的rap完,進入副歌部分,旋律瞬間變得緩慢。

  在一陣貝斯獨奏後。

  宗也特殊的低聲線出現在耳朵——

  我也擁抱過星星,

  短暫到無人知道。

  那是藏在我心底的一場海嘯,

  被你窺探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

  ……

  可惜外面太吵鬧,我始終游走。

  可惜你近在咫尺,我總在雨天錯過。

  ……

  ……

  這好像是臨時錄製的一個版本,歌曲漸漸進入尾聲,伴奏中還有很長一段,冀凱和王灘聊天說笑聲的背景音。

  王灘問:「今天是幾號。」

  冀凱漫不經心回:「初一。」

  宗也說:「初一是個好日子。」

  「怎麼呢。」

  姜初宜聽得入神,沒察覺宗也拿著手機的手指動了動。

  他摁住音量鍵,調大。

  於是,在這首歌結束的最後一句,沒有任何調子。宗也的聲音,很清晰地在她耳邊響起。

  ——祝你初一,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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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08: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顆星

  最後這句話結束,歌曲也到了盡頭。

  姜初宜有一瞬間的恍惚,把宗也口中的「祝你、初一」聽成了「祝你、初宜」。

  她心底一跳,神色怪異,不由自主就問,「最後這句話是……?」

  宗也神情自若,「去年春節錄的,大年初一的祝福。」

  姜初宜噢了聲,把耳機摘下來還給他。

  同時,剛剛飄起的心瞬間落地。

  她盯著地板的一縷陽光,手指摳弄著地毯上的羊毛。

  腦子裡混亂想著,之前那個杜撰的蹭熱度通稿裡,好像也提過,宗也有個特殊的習慣,每年大年初一都會送上祝福。

  她不由有些憂慮地反思自己,怎麼又開始普信了。

  他察覺了:「怎麼了嗎?」

  姜初宜想搖頭,又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表情肯定非常不自然。於是她也不掩飾什麼,裝出坦然的樣子,直接跟他說:「因為你知道我名字就是初宜嘛,有時候別人說初一,我就老是會聽錯。」

  宗也像是意料到了,問:「你剛剛聽錯了?」

  姜初宜嗯了聲。

  宗也把另一隻耳機摘下來,「那就當我是在祝你快樂。」

  姜初宜微微怔愣,對上他那雙含笑的漂亮眼睛。

  「……」

  他這句話,讓姜初宜剛剛平復的心情再度被攪出波瀾。

  這人怎麼這麼會撩妹……

  宗也要是談戀愛,肯定是那種把女孩兒迷得神魂顛倒的大渣男。

  姜初宜沒吭聲。

  她勉強提起笑,「這首歌還挺好聽的,打算什麼時候發行?」

  其實聽到後半段的歌詞,再結合她所知道的一些關於宗也的往事,姜初宜已經能大概猜到什麼。

  不論詞或曲,這首歌都顯得太傷了,根本不像是西暴以往那種激烈的風格。

  非要說,可能有點像是水星記那種,愛而不得的暗戀曲。

  但是姜初宜也不想多問什麼,一是不想觸及他的傷疤。二是,以她現在的心態,可能並不想聽他說起關於另一個女人的事。

  「不一定會出,如果要出。」

  宗也想了片刻,給出她答案,「應該是明年。」

  明年……那就是西暴合約即將到期的那年了。

  這個時間點很微妙,跟IM的合約到期,團內幾個人的年紀也到了要轉型的節點。西暴成員單飛,同時,這也代表宗也即將擁有很大一部分的自主權。

  「如果要出,你這首單曲肯定能一如既往暢銷。」

  姜初宜認真看著他,送上自己誠懇的祝福,「這首歌一定可以被很多人聽見。」

  被……他希望的人聽到。

  以西暴現在的知名度,出一首歌火一首歌不是問題。到時,線上各大平台,以及大街小巷都會播放,就算不關注的人大概率都會聽見。

  那個女孩肯定也不例外。

  宗也安靜。

  兩人一會無話,他忽然問她,「你會看私信嗎?」

  「私信?」

  姜初宜以為他在關心自己這段時間被罵的事,於是道:「前幾年偶爾看,現在很少看了。」

  「前幾年?」

  姜初宜凝神想了想,「其實上大學之後就不怎麼看了,那時候也很少接戲,很少參加活動。」

  宗也點頭,好像就是隨口一問,聽到她這麼說,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

  他們是晚上的飛機一起去北京。

  時間一耗就到了下午四點,姜初宜還要收拾行李,她去跟辛荷打了個招呼,便獨自打車回家。

  出發去機場前,小鐘用手機查了一下北京的天氣,那邊已經降雪多日,溫度已經零度以下。

  為了避免出現和上次一樣的烏龍,姜初宜自行挑了件款式普通的白羽絨服,牛仔褲。

  「姐,你就穿這個啊?」小鐘苦著一張臉。

  「就穿這個唄,暖和。」

  姜初宜自我感覺良好。

  反正沒幾個人會關注她的私服,她本人也沒什麼偶像包袱。最重要的是,不會又「意外撞款」,鬧出什麼緋聞,給別人造成麻煩。

  「好吧。」

  最終還是小鐘妥協。

  晚上十點左右,姜初宜下了飛機,抵達北京。

  跟著來接機的一個工作人員,她坐上劇組安排的保姆車。

  那人臉上帶了點抱歉的意思,低聲跟她解釋,由於天氣緣故,其他人的飛機比預計晚了半個小時,還需要再等會。

  姜初宜微微笑了下,表示不介意。

  保姆車就停在機場出口的路邊上,今晚這場雪下得很大,是上海不會出現的雪景。

  姜初宜盯著窗外,不自覺就看得有些入神。

  直到一陣嘈雜的動靜響起,車門再次打開。姜初宜從發呆中回神,轉頭望去。

  冀凱勉強擠到車門邊,身前還有一大堆擁擠的熱情粉絲。

  冀凱抬手招呼著:「大家快回去吧,都這麼晚了,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姜初宜就坐在第一排,很清楚地看見外面的情形。

  宗也和伏城兩人還被圍著動彈不得,一手接禮物一手簽名。

  粉絲們一邊叮囑,一邊又忍不住表白尖叫。

  宗也垂著眼,給簇擁在他身邊的人簽名。他好像對所有人都是一樣,永遠保持著社交上的禮貌溫和。

  姜初宜收回視線。

  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不小心撞破宗也被人表白。

  雖然她只遠遠瞥了兩眼,大概也能猜到後續。

  聽完別人訴說愛意,宗也一定是用這種習慣性的禮貌姿態,溫柔拒絕。

  又拖了幾分鐘,隨行的工作人員開始疏散人群。

  冀凱率先上車,一進來就看到姜初宜。

  她臉蛋粉潤,穿著鼓囊囊的白色羽絨服,懷裡捧著保溫杯。戴著同色的手套,就連脖子上都繫著毛茸茸的圍巾,下巴被埋住大半。看上去像個暖和的小白熊。

  一身保暖的裝備,穿得比他遠在東北的奶奶還多,模樣十分安詳。

  冀凱摘下口罩,露齒一笑,帶著一身寒氣在她旁邊的空位置坐下,「姜老師,你是有多怕冷啊?」

  姜初宜回眸,打量他的裝扮。

  外套就是件黑色皮衣,裡面似乎就個T恤,掛著朋克的銀飾,腳上蹬著一雙一點都不保暖的馬丁靴。

  姜初宜溫聲勸導:「今天多冷啊,你看你手和臉都凍白了,還是多穿點吧。」

  冀凱一副吊兒郎當的語氣:「穿多點還怎麼耍帥?」

  「我沒開玩笑,我媽就是醫生。」姜初宜小臉嚴肅,「年輕的時候不注意保養身體,等年紀大了就會落很多病根,像你這樣,說不定三十歲就有老寒腿了。」

  冀凱沉默。

  他被姜初宜正經的語氣逗笑,「姜老師,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人還挺好玩的啊。」

  姜初宜正要開口,見到車裡又上來個人,她止住話頭。

  是宗也。

  他看見冀凱坐在姜初宜身邊,腳步一頓。冀凱沖著宗也嗨了一聲,臉上還掛著明晃晃的笑。

  宗也淡淡點頭,沒給他多的回應。徑自走到他們身後的位置坐下。

  冀凱也不在意,繼續轉頭,跟姜初宜搭話,「誒,姜老師,你繼續給我講講,除了老寒腿,還有什麼別的病根不?」

  姜初宜敷衍著:「我不講了,你自己去網上查吧。」

  她轉過頭,去看窗外的雪景。

  很快,王灘和伏城也陸續上了車。

  辛荷是最後一個到的。人到齊後,司機確認了幾遍。

  等車上路,冀凱天生閒不住,玩了會兒手機,又跟姜初宜搭話,「姜老師,問你個事兒啊。」

  「什麼?」

  「你為啥是宗也粉絲?我們團優秀的男性這麼多,你就沒其他欣賞的?」

  姜初宜:「……」

  冀凱語氣遺憾中帶著不解:「我比他差哪兒?你怎麼不是我粉絲呢。」

  話剛說完,冀凱就感覺椅背被人踢了一腳。

  他回頭,問:「什麼事?」

  宗也抱臂,睜開眼,跟他說:「你能安靜會兒嗎,我想睡覺。」

  冀凱不理解:「你睡你的,我說幾句話還能吵死你。」

  坐在宗也旁邊的伏城顯然也是耐心耗盡,用同樣冰冷的語氣說:「平時也沒見你屁話這麼多。」

  冀凱靠了一聲,準備去找王灘和辛荷評理。

  結果發現他們倆並排坐在一起打游戲,根本不搭理自己。

  冀凱坐正身體,唉聲嘆氣,「世態炎涼,這個世界沒一個願意善待我的人了。」

  姜初宜被逗笑。

  因為冀凱被罵,她也怕吵到後面的人,刻意壓低聲音,勸道:「你少說兩句吧。」

  冀凱斜眼睨她,滿臉不服。

  姜初宜倚在角落,發了會呆,又聽到冀凱出聲:「北京真邪門兒,怎麼感覺比哈爾冰還冷啊。」

  姜初宜無意識點頭。

  「姜老師,我看你穿的挺多,不然把你毯子借我蓋會兒?」

  姜初宜啊了一聲,指著自己腿上的小毯子,「你要這個?」

  冀凱剛嗯了聲,感覺椅背又被人踢了一腳。他忍無可忍轉頭:「你有完沒完?有事兒直說!」

  宗也平和地與他對視,頓了一小會兒。

  冀凱眼睜睜看他起身,走到自己身邊的過道上。他莫名,「幹嘛?要跟我打一架?」

  姜初宜也轉頭,盯著站在過道的宗也。

  「你不是說冷?」宗也平靜地頭一偏,眼神示意,「坐我那兒,正對著暖風口。」

  冀凱:「……」

  很快,冀凱不情願地跟宗也換了位置。

  姜初宜瞧了眼身邊坐下的人,心底慶幸,總算能安靜一會了。

  坐過來後,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冀凱吵醒,也不繼續睡了。他坐姿隨意,跟她隔了半臂的距離,右腿架在過道上,低頭翻看手機,一排黑睫往下垂。

  她判斷他現在心情不佳,識相地往窗邊靠了靠,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下雪天路滑,為了安全,車子開的並不快。姜初宜自顧自擰開保溫杯,倒了一點熱水出來,雙手捧著,放在口邊啜。

  宗也望過來時,她鼓起嘴正在吹散熱氣。

  姜初宜動作停住,很慢地眨了下眼睛,小心道:「吵到你了?」

  宗也搖頭,見她神情緊張,問,「你喝的什麼。」

  「芝麻茶。」

  「好喝嗎。」宗也笑,「看你一直在喝。」

  「還行。」

  宗也眼神下移,聲音很小地告訴她,「有東西沾上了。」

  姜初宜愣住,下意識就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巴,隨即,意識到他還在目不轉睛地看自己。立馬改成抬手抹。

  她有些窘迫,低頭,摸索著手機,準備照一下。

  宗也說:「擦乾淨了。」

  他還想說什麼,椅背被人踢了一腳,冀凱挑釁的聲音,慢悠悠響起,「宗也老師,我也很睏,麻煩您安靜會兒,別逼逼個沒完。」

  姜初宜:「……」

  *

  一個小時後,保姆車到達下榻的酒店。

  和在機場差不多的情況,車子還沒停好,就被附近一群提前蹲點的粉絲齊齊擁上來。

  他們又被堵在車門處。

  幾個工作人員和助理率先拎起行李下車,去辦入住手續。

  姜初宜和辛荷只能坐在車上先等著。

  辛荷等得無聊,小聲湊到姜初宜身邊抱怨:「這群小姑娘追星也不看看天氣,這麼冷,怎麼等得下去啊。」

  姜初宜嘆口氣,「因為喜歡吧。」

  這種流量粉絲的追星,心態普遍接近一種「女朋友」的角度。

  所以偶像和演員不同,現在這個大環境下,偶像一旦被發現談戀愛,就是重大事故。

  就像伏城和宗也,儘管他們心裡都有喜歡的人,礙於現在的情況,也沒辦法多做什麼。

  不然,以西暴如今的知名度,他們如果談了女朋友被爆出來,那是會讓娛樂圈地震的大新聞。女方若是圈內人,下場更是不會太妙。

  這麼多年,姜初宜多多少少也聽聞過一些圈內八卦,很多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小鮮肉,走流量路線,雖然在外營業時操著單身人設媚粉,實際上私下就是個夜店咖,玩的很花,最喜歡在中戲北影找相對單純的大學生談戀愛。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能入圈當明星的,天生長相優勢擺在這,恰好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在娛樂圈受到的誘惑數不勝數,能堅守本心的人才是少數。

  所以當姜初宜知道西暴自出道以來,每個成員都沒談新的戀愛時,也不禁有些佩服。

  三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他們一夜爆紅,受到的誘惑比別人只多不少。

  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非常不易,配得上他們如今的熱度。

  ……

  ……

  又拖延了十幾分鐘,他們被工作人員和保鏢一路護送著走向酒店。

  剛好趙光譽這兩天也在北京,得知她過來拍殺青戲,發微信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爬個長城。

  姜初宜無語:「大冬天去爬長城?!」

  趙光譽:「還不是節目組安排的,我這兩天在錄一個綜藝,你要不要來當一期飛行嘉賓?就在北京。」

  姜初宜:「你找陳億吧,我不想爬。」

  回完趙光譽消息,姜初宜發現身邊還有個人。

  宗也正在打電話,兩人都因為步子緩慢,落在人群後面。

  快走到酒店大堂時,從旁邊忽然衝出一個女孩,跑到他們身邊。

  這個酒店安保算是嚴密,沒有提前預約一般進不來。

  姜初宜被嚇了一跳,停住腳步。

  她下意識看向宗也,以為是他的私生。

  宗也彷彿也像是習慣了,伸手,準備接過女孩的紙筆簽名。

  誰知女孩壓根沒看見宗也一樣,直接無視他,滿眼放光地看向姜初宜。

  宗也動作一頓。

  女孩攥緊紙筆,壓抑不住激動地語氣,「初宜,我終於又看見你了!」

  姜初宜還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啊了一聲。

  宗也看向她。

  女孩兒四處看看,匆匆跟她解釋:「我是這個酒店的工作人員,所以能等在這。不過今天不是我值班,按照酒店規定我們也不能騷擾住客,我就只能等在外面了。」

  姜初宜又確認了一遍:「你是……在等我?」

  「對啊,當然是在等你。」女孩用力點頭,絮絮叨叨,「我上次見你還是在六年前,電影首映禮上,你讓我好好考大學。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已經考上我喜歡的大學了。」

  姜初宜看著眼前的女孩。

  她顯然是等了很久,衣服上的雪都化了,有濕潤的痕跡。

  女孩吸了吸鼻子,繼續說:「我知道你今天來這,真的超激動,就是這幾年學業很忙,尤其是工作了更沒時間追星,你行程又少,我從網上查不到。但我一直很喜歡你。你每個電視劇我都看的。」

  姜初宜心底感動,眼眶有些濕潤,去握她的手,「等了很久吧,你的手都冷了。」

  「不冷啊,不冷,我專門帶了當初那個電影的海報。」女孩依舊笑容燦爛,「我一想到今天能找你簽名,就一點都不覺得冷。」

  姜初宜接過她的海報。

  下雪天,她低頭,用衣袖把海報上的水痕擦掉,然後用手墊好,很認真地,一筆一劃寫上自己的名字。接著,又憑借著記憶,在背面的空白處,寫了幾句這個電影的台詞。

  寫完,姜初宜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自己用的暖寶寶,一齊遞給她。

  「那我就回家啦。」女孩嘴裡念叨著謝謝,依依不捨看向她,「酒店有規定,我不能違反。」

  站在一邊的人忽然出聲:「我們要在這待幾天,你還有機會見她。」

  女孩這才後知後覺,旁邊暗處一直站著個人。

  她認出宗也的模樣後,驚了下,嘴巴微微張開。

  姜初宜說:「對,我還要在這待幾天。等拍完戲,我請你吃個飯?」

  這句話瞬間把女孩的注意力吸引回來,她連連道,「我來請我來請,我知道北京有很多好吃的店。」

  「那我等你帶我去吃。」姜初宜笑眼彎彎。

  最後兩人擁抱了一下,姜初宜叮囑她路上注意安全。站在原地,目送著女孩走遠的背影。

  她心裡五味雜陳,又是感動,還有點輕微的難受。

  等回過神,發現宗也還等在旁邊。

  姜初宜有點驚訝,「你怎麼不走?」

  「看你給粉絲簽名。」一直圍觀的人回答。

  姜初宜:「……」

  她心裡腹誹。他人氣這麼高,給粉絲簽名都成了日常瑣事,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兩人繼續往前走。

  宗也隨口說:「我發現,你對所有人,好像都是一樣的。」

  「什麼一樣的?」

  他想了個詞,「善良?」

  從過去,到現在,她始終保持著對任何事,任何人,如出一轍的善待。

  宗也忍不住嘲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把這些乾淨的善意,認作是唯一的光亮,過了很多年,還是當成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

  對姜初宜來說,這只是她一視同仁的善良而已。

  他不是不清楚。

  可每當意識到這一點,宗也心中甚至會升起一絲微弱的恨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卑劣,這種卑劣時常會讓他感到痛苦。因為,他道德並不高尚,比任何人都想,不擇手段地從她這裡祈求,獲得更多的溫柔。

  姜初宜聽不出他話裡的深意,也不知道說什麼,便隨口開了句玩笑:「你粉絲這麼多,不用羨慕我啦。」

  宗也沉默著,忽然不說話了。他的臉隱沒在黑暗中,不知道在想什麼,表情顯得異常的平靜。

  過了會兒,直到快走上台階時,她聽到他淡淡道:「我羨慕的不是你。」

  姜初宜怔。

  看她略有些迷茫的表情,宗也半開玩笑的口吻,「忘了王灘跟你說的麼?我也是你的影迷。」

  姜初宜:「……」

  他想了會,好像閒話家常一樣,低聲詢問,「對待粉絲要一碗水端平吧,姜老師有空能給我也簽一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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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08: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顆星

  姜初宜先是茫然,緊接著反應過來。

  她有些懷疑自己耳朵被北京過於寒冷的天給凍壞了,以至於聽力也出現了問題。

  她詫異地指了指自己:「你是我影迷?」

  「很意外嗎?」宗也說。

  姜初宜迫使自己保持表情上的淡然,「有點……」

  「我應該……」宗也似乎陷入了回憶,語速也變得很慢,「從初中開始,就看你的電影了。」

  姜初宜訕笑。

  因為她出道早的緣故,出去社交時,也有不少人會跟她開「姜老師,我是看你電影長大的」、「姜老師我從小學就看你的戲了」類似的玩笑,每當這時候,姜初宜就有種自己是他們長輩的錯覺。

  親耳聽到當今圈內頂流自稱是她的「粉絲」,姜初宜下意識就是不信。不過他表情認真,說的有模有樣,她還是忍不住,心裡冒出一點小虛榮。

  姜初宜撓了撓頭,「你要是沒跟我開玩笑的話,我還挺榮幸的。」

  「被我喜歡,你會覺得榮幸麼?」

  說這話時,宗也側眼瞧她。

  這個問題,讓姜初宜覺得有點怪。她順著他的話說,語氣裡帶著一絲微妙逃避的意味,「對啊,畢竟你也是個很優秀的人嘛,被優秀的人認可,肯定很榮幸。」

  宗也笑著嗯了聲。目視前方,不再多說什麼。

  但表情彷彿在告訴她,自己有點無奈。

  姜初宜用餘光偷瞄了眼他,不禁想,自己這話哪裡不對麼?

  走到大堂,姜初宜發現這個酒店開的暖氣很足,她一進去就感覺到熱。

  為了防止一些狂熱的私生粉半夜敲門,劇組大手筆包下三十二層的所有房間,包括臨時的服裝間和化妝間,全都在這一樓。

  分配好房卡後,製片在電梯裡跟他們確定好明天起床的時間。

  等事情差不多交代清楚,電梯也平緩地穩步上升。

  姜初宜覺得熱,忍不住把圍巾解了兩圈。

  很快,電梯到達樓層。

  宗也就倚在門邊上,很紳士地抬手,幫忙攔著門,讓別人先出去。

  跟著前面的人,姜初宜剛踏出門,宗也開口喊住她,「姜老師。」

  「啊?」姜初宜停下腳步。

  他那排睫毛垂下,盯著她,「你記得有空給我簽個名。」

  此話一出,嘈雜的電梯間靜了一瞬。

  王灘反應速度一流,側頭咳嗽一聲,招呼著旁邊的人快走。

  姜初宜不由看向他,「你還真要啊。」

  「我剛剛像是在開玩笑?」宗也牽動嘴角。

  宗也旁若無人地跟她聊著天。熟稔的模樣,言語間的互動,不禁讓旁人心中好奇、猜測叢生。

  幾個走遠的人都悄悄回頭打量。

  不等她回答,宗也又說:「我看你給那個粉絲寫了挺長一段話,能給我也寫幾句嗎?」

  姜初宜怕擋路,也稍微側了點身子,「寫什麼?電影台詞,還是祝福之類的?」

  「都可以。」

  她思考再三,點點頭,答應他。

  ……

  ……

  拿房卡進了自己的房間,姜初宜把外套脫掉,圍巾摘下來。

  剛把行李箱放好,門忽然被敲響。

  小鐘跑去開門,發現編劇站在門口。

  爾爾手背在伸手,探頭探腦,「能進來說話嗎?」

  小鐘「哎」了聲,退開半步。

  姜初宜好奇:「是有事嗎?」

  爾爾抬手,搖了搖手上的本子:「來找你商量一下這場殺青戲。」

  姜初宜去倒了杯水給爾爾,兩人坐到沙發上。

  在說正事之前,爾爾突然問起:「姜老師,你和宗也很熟嗎?」

  「我和宗也?」姜初宜凝神思索,給出答案,「還可以,應該……算得上是朋友。」

  聽她這麼說,爾爾略微遲疑,「只是,算得上?」

  「怎麼了嗎?」

  「我以為你跟宗也還蠻熟的。」爾爾回憶了一番,說,「因為我就在IM工作嘛,之前幫他們MV寫劇本的時候,也接觸過西暴這幾個人。我一直感覺宗也私下不太喜歡和陌生人交流,不是說他看不起別人的意思哈,就是在社交上,他是那種不會太主動的人。」

  姜初宜聽著,便沉默下來。

  「就怎麼說呢,宗也很有教養,不會在工作現場耍大牌,大多時候對別人都很溫和。但是實際相處起來,給人感覺還是很有距離感的。所以剛剛看你們聊很多,就覺得還蠻熟的。」

  姜初宜沉吟,「這樣……」

  鋪墊完這麼一大堆,爾爾終於切入正題:「所以我今天才來跟你商量這件事。」

  「嗯?什麼事?」

  「就是我最近跟副導捋了遍劇本,我們覺得有個地方,還要加段戲……這段戲如果不加的話,總是感覺缺了點情緒。」

  「加什麼?」

  爾爾打量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蹦出三個字:「親、熱、戲。」

  姜初宜錯愕:「親熱戲?!」

  「對,之前給你們的劇本裡沒有。」爾爾嘆了口氣,「原來是有的,但是IM的人不同意。你也知道,西暴現在女友粉比較多嘛,那邊怕到時候粉絲接受不了,又抗議什麼的。沒法子我就給刪了,但這兩天跟導演他們討論之後,他也覺得這段戲得加。幸虧導演的面子大,親自去跟西暴經紀人說,IM那邊才稍微鬆口。」

  坐在旁邊的小鐘慢半拍才反應過來,震驚地再次重復:「親熱戲??!和宗也拍親熱戲?!」

  「是啊……」爾爾心虛地看了姜初宜一眼,努力游說,「其實也不算是很親熱,就是稍微有點肢體接觸,我保證……」

  小鐘打斷她的解釋:「不是,我,這,你誤會我了。」

  怕自己發言不妥,小鐘聲音低下來,「我想說的是,怎麼還有這種好事?」

  「……」

  爾爾哈哈大笑,轉頭看向姜初宜:「大概就是擁抱親吻這種程度的親熱戲,你看你能接受嗎?」

  「我倒是沒問題。」

  如果工作需要,她也沒什麼不行的。

  姜初宜猶豫著,說出心底顧慮,「但是,西暴的粉絲……她們能接受嗎?」

  「這個你不用太擔心啦。」爾爾拍著胸脯,「這個吻戲也不是嘴對嘴的那種親,畢竟片子整體都是走青春路線的,不會有太大尺度。你只用抱住他,稍微親一下側臉,也不需要親到,是這個意思就行了。這個我們到時候拍的時候再協商一下。」

  姜初宜靜了一下,提出疑問:「怎麼突然要加這個戲。」

  爾爾解釋:「因為方清算是一個比較悲情的人物嘛。文學裡有種說法,比起從未擁有,短暫得到過再失去,才是最大的悲劇。所以我們覺得加上這一段比較好。」

  「這樣……」姜初宜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爾爾把臨時修改的劇本遞給姜初宜,「那你今晚看看?」

  「行。」

  臨走時,爾爾吐了吐舌頭:「所以我才問你跟宗也熟不熟。畢竟這個事情他暫時還不知情,導演想要那種真實點的反應。所以我就想,如果你們倆私下交情不錯的話,到時候他應該不至於很抗拒。」

  姜初宜再次愕然:「他還不知道?」

  「對的。」

  「那到時候他把我推開了咋辦?」姜初宜有點發愁。

  這種為了追求真實,導演讓整個劇組瞞著某個演員,讓他在片場給出實時reaction的事情也很常見。

  但宗也本行畢竟不是演員,他事先不知情,也沒太多拍戲的經驗。好端端的,忽然被她吃個豆腐,他估計也沒有那種為藝術獻身的覺悟,說不一定只會覺得很冒犯。

  「是嘛,所以說到時候現場還得再協商一下。」爾爾皺著臉,「反正先試試這個法子,如果宗也表現得太抗拒的話,咱到時候就再重拍。」

  姜初宜點頭。

  ……

  ……

  等爾爾走後,門關上的瞬間,房裡爆發出一陣尖叫。

  姜初宜正喝著水,被小鐘嚇了一跳,「你叫什麼?」

  小鐘情緒已然失控,來回在原地打轉,捏緊拳頭,「我好激動啊。」

  「激動什麼?」

  「你要和宗也拍親熱戲了!你為什麼還能這麼淡定啊姐,姜老師,你還是女人嗎?」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業餘。」姜初宜繼續淡定喝水,「親熱戲很正常,幹這行都會拍的,而且,這種程度也稱不上親熱,編劇不是說了嗎,不一定要親到。」

  「但是,但是那是宗也啊。」小鐘反復念叨,「這算是他螢幕初吻吧?居然被您奪走了?」

  「編劇說了,不是親嘴,算不上螢幕初吻。」她強調了一遍。

  「但那也是親到了!」

  「只是抱一下而已。」

  姜初宜維持的淡定表情終於也出現裂痕,不知道在說服誰,「他讓不讓我親還不一定呢。」

  晚上睡覺,姜初宜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她看著天花板,默默在心裡祈禱,希望宗也看在兩人勉強有點交情的份上,到時候千萬別怪她……

  熬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任何睡意,姜初宜翻了個身,摸索著床頭櫃,拿起手機,去B站搜索西暴往年的MV,想看看宗也以往的cut裡有沒有類似的親熱鏡頭。

  誰知找來找去,只扒拉出唯一一段宗也和女人有互動的鏡頭。

  這個鏡頭曾經被剪輯成釣系蘇渣的top之列。

  場景在一個廢棄的天台上,宗也襯衣西褲,微微俯身,趴在欄桿邊上。

  他側臉望向遠方,嘴裡叼了根煙,白襯衫的衣角被風掀起。

  一個穿著妖豔的女孩靠在他旁邊,帶著混血感的臉,和身邊矜持清俊的男人產生了強烈的反差。

  她拿著打火機,給自己點火。

  試了幾次,火光被風吹得明滅。女孩忽然放棄,伸出手,去拿他嘴邊咬著的,只剩下半截的煙。

  宗也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動作。停了一瞬,便敷衍略帶笑意地,歪頭瞧向這個女孩。

  可笑意僅僅停留在嘴角。那一雙溫柔的眼,居高臨下,沒什麼情意。

  彷彿他無法被任何女人得到。

  若是想知道跟他接吻的滋味,只能靠這半根煙。

  但半根煙的機會,他也不會給。

  姜初宜看了幾遍這個鏡頭,忽然發現了宗也褪去溫和後,十分陌生強勢的另一面。

  她覺得喉嚨有點乾,爬起來又喝了幾口水。

  姜初宜徹底睡不著了,坐在床上,一會捶打枕頭,一會懊惱地抓頭髮。

  完了,自己一定是被那些彈幕影響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居然也好奇起,跟宗也接吻到底是什麼感覺。

  *

  這場殺青戲要拍三天。

  由於在國內,西暴人氣實在太高,不能像在國外那般隨意,找個街道就能開始拍攝。劇組提前搭了一個大棚,都擋不住爬到電線桿上的黃牛和代拍。

  第二天的戲需要室外拍,導演怕行程洩露,臨時決定當天五六點起床,坐幾個小時的大巴車跑去郊外某個度假村。

  前幾場戲是辛荷和冀凱、王灘的部分,其餘人暫時休息。

  宗也弓著腰,半蹲在地上。

  離他不遠處,有隻野貓。

  他掌心裡是揉碎的麵包屑,將就著小野貓的高度,將手背直接貼在地上,耐心地誘導著給它餵食。

  可貓天性膽小敏感,始終踟躇在幾步之外徘徊,始終不敢靠近。

  「它可能覺得不太安全。」

  察覺到有人過來,宗也側頭。

  姜初宜輕聲建議他:「你可以把東西放地上,走開之後,它會過來吃的。」

  宗也按她說的做。

  就在拍戲休息的間隙,姜初宜坐在休息椅上,已經偷偷看了宗也許久。

  臨時加的戲就在今天,但是宗也毫不知情。

  她做了好一會的心理鬥爭,還是決定提前過來跟宗也交流交流。

  姜初宜在他身邊蹲下。

  「專門來過來找我?」宗也看著她。

  姜初宜心虛地不敢看他,「對。」

  「難得。」

  「什麼難得。」她心不在焉,腦子裡想著措辭。

  他語氣放鬆:「沒什麼。」

  小小地吸了一口空氣,涼入肺腑,姜初宜開口,「那個,咱倆等會有場戲。」

  「我知道。」

  姜初宜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小心套話:「劇本你看了嗎?」

  「看了。」宗也似乎有些疑惑,「你要走了,過來跟我道別,但是我好像沒台詞,怎麼了嗎?」

  姜初宜欲言又止。

  「你這個表情……好像有點奇怪?」宗也學著她,用手指勾起一片雪。

  姜初宜支吾著:「我能稍微八卦一下嗎?」

  「什麼?」

  她聲音又變小了一點,「你之前是……都沒談過戀愛嗎?」

  宗也愣了下,隨即點頭。

  「那……」姜初宜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問,「你應該沒潔癖什麼的吧?」

  宗也失笑:「你是指哪方面?」

  姜初宜搖頭,決定放棄,再問下去他就要猜出來了。

  她拍拍手上的雪,站起來,「算了,沒事。」

  ……

  ……

  很快,雪漸漸下大,場地差不多布置完成,場務喊他們換好衣服,過去準備。

  導演看向宗也,很隨意地囑咐了句:「這場戲很簡單,你們倆爭取一次過哈。」

  宗也點頭。

  和以往拍攝沒有任何兩樣,等各組準備就緒,場記小哥啪地一下打板。

  「《捕星》第一百三十場第七境第一次,action!」

  周圍白茫茫一片,大雪紛飛。

  按照劇本,方清在雪地裡跟林向原做著最後的告別。

  林向原並沒有挽留,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

  台詞很快說完,場外沒有叫停。

  兩人繼續演。

  姜初宜戀戀不捨看了眼他。然後轉身,慢慢走遠。

  她低著頭,看自己踩出的腳印,在心裡默默數著數。就在即將走出鏡頭的那一刻,姜初宜深吸一口氣,忽然轉身,奔向雪中站著的人。

  事發突然,她跑得很快,整個人都像是朝著宗也撲過去。

  還有幾步遠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驚訝和無措,下意識伸手接住了她。

  她張開手臂,把他整個人緊緊抱住。因為跑得有點剎不住,導致宗也被撞的趔趄了幾步。好幾秒後,他才想起去扶她的肩。

  雪花落下,姜初宜抬頭和他無聲對視著。

  她心裡怦怦跳著,微顫的雙手搭上宗也的肩,踮起腳,朝他下巴準備吻過去。

  幾乎是立刻,宗也就察覺出她的意圖,但他也只是愣住,居然沒躲。

  甚至,姜初宜感覺到他的手落下,輕輕扶住她的腰。

  導演及時喊卡,吼道:「宗也,你怎麼是這個反應?」

  「什麼?」宗也慢了半拍,轉頭。

  「前面方清要抱你,你伸手接就算了。」導演一副納了悶的模樣,「她要吻你,你一副要吻回去的樣子是在幹嘛?!你喜歡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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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顆星

  導演喊話一出,片場鴉雀無聲。

  兩人身邊還架著無數的攝像機,聽到喊卡,姜初宜迅速從宗也的懷裡退出來。

  她默默地用餘光偷看他。

  宗也依舊站在原地,好像還沉浸在戲裡,完全忘了自己該幹什麼。

  副導清清喉嚨,出來打了個圓場,「宗也,你這樣怎麼行?來者不拒啊!」

  旁邊替他們收音的小哥也笑了,聲音曖昧:「得虧是在拍戲,宗老師要是現實裡對每個小姑娘都這樣,得傷多少人的心啊。」

  宗也默了幾秒,解釋,「不好意思,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導演憤然發言:「你這還叫沒反應過來?要不是我喊卡,你都親上了!你想什麼呢?」

  「是我……」

  說完這兩個字,宗也停住。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導演的質問。

  姜初宜屏住呼吸。

  明明跟自己關係不大,她卻有種奇怪的內疚和擔心冒出來。

  很快,她聽到宗也說,「是我反應過度了。」

  畢竟西暴這幾個都不是專業的演員,也沒接受過專門的訓練。有些情緒細膩,需要深層次的表演片段,還不如讓他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給出真實反應,是拍攝中一種簡單快捷的方式。

  本來,在原先的預想中,宗也忽然被異性抱住,這個人甚至還想吻他,正常人最基本的反應,應該是愣神,然後抗拒,或者尷尬,但礙於拍戲,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推開。

  導演想捕捉的就是這幾秒屬於角色和現實交觸的本能反應。

  誰知道宗也他既不尷尬,也不抗拒,愣神倒是愣了幾秒,反手就把人接入懷中。

  這一段宗也給出的情緒明顯不符合劇情需要,不得已重拍。

  休息十分鐘。

  宗也獨自坐在集裝箱上,手裡捏著那頁新的劇本。他頭低著,零碎的額髮遮住了表情。

  姜初宜端著保溫杯,飄到他旁邊。

  察覺到有人靠近,宗也側頭。

  姜初宜略帶一絲歉意,忐忑道:「剛剛沒撞疼你吧?」

  「沒有。」他低聲回答。

  她點頭,重復兩遍:「那就好,那就好。」

  其實她想問的是,有沒有嚇到他……

  凜冽冬日,零下幾度的氣溫,宗也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黑色毛衣。他一邊跟姜初宜說著話,隨手把丟在旁邊的外套拿起,蓋到自己腿上。

  察覺到他心緒不佳,姜初宜乖乖站在幾米遠處的地方,不再靠近,「那你再琢磨琢磨劇本,加油。」

  「好。」

  鼓勵完,她又飄走了。

  宗也望著她的背影,收回視線,隨手撿起箱子上的一截枯樹枝。

  很快,脆弱的枯枝在他手心斷成兩截。

  他重復著這個機械的動作,把斷開的細枝又一次折斷。

  王灘很重地咳嗽了聲。

  他回神。

  王灘雙手插兜,在他身邊坐下,吊兒郎當地問:「幹嘛呢兄弟?」

  宗也表情匱乏,「吹風。」

  「下這麼大雪,你吹風也不至於脫外套吧?剛剛拍了個親熱戲,讓腦子冷靜點是吧。」

  宗也不置可否,丟開手中的碎枯枝,繼續看劇本。

  王攤刻意地向下瞥了眼,撞了撞他腿上的外套,「啊」了聲,「原來不止腦子需要冷靜。」

  宗也表情平淡,仍舊沒應聲。

  這算是默認了。王灘嘖了聲,小聲嘀咕,「就抱了一下,至於麼。」

  ……

  ……

  這場雪地裡的鏡頭是姜初宜和宗也的殺青戲。

  休整完畢後,後半段鏡頭重拍。

  姜初宜輕呼出一口氣,抱住面前的人。

  她的手繞過他的腰,頭埋在宗也胸口的位置,看不見他的表情。

  導演一直沒喊停,姜初宜就不能鬆手。

  積雪被踩在腳下,進入拍攝狀態的片場很安靜。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面前這個人的心跳。

  她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柑橘香,和宗也衣服上混合的乾淨味道。也許是帶入了角色的情緒,也許是他的懷抱在這個寒冷的冬天顯得格外溫暖,讓姜初宜在某個瞬間,內心真的湧起了一絲不捨。

  宗也的手垂落身側,半分不敢動。手指微微蜷縮,最終還是沒有抬手碰她。

  過了半分鐘,導演喊卡。

  姜初宜倏地清醒,微微抬起頭,感覺陽光落入眼底。

  宗也靜默不語,還保持著原本的動作。

  她主動放開他,退開一步。

  在工作人員圍上來之前,姜初宜輕聲對他說,「辛苦了。」

  忽然有陣強風灌來,混合身上的汗意,讓宗也覺得有點冷。他說:「殺青快樂。」

  姜初宜:「嗯,你也是。」

  ……

  ……

  下戲之後,姜初宜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將小鐘遞來的羽絨服披上。

  她收拾好東西,把手中的幾本劇本裝進袋子裡。

  有些人過來道喜。

  劇組的一個工作人員給姜初宜送來一束白色橘梗,說不知道是哪個粉絲誰訂的,卡片上寫了姜初宜的名字。

  姜初宜道謝,接過來。

  在片場等了一會,辛荷跟冀凱、伏城的片段拍完,也殺青了。

  宗也正在聽導演他們講話。

  今天來了一些群演,他們聚在一起商量了會,有個人過去,問能不能合張影。

  宗也略點了下頭,答應。

  他為人隨和,沒什麼架子,幾乎來者不拒。

  就這樣,在場大半的人,包括燈光、道具組的一些工作人員,都跟宗也照了相。

  姜初宜還坐在休息椅上跟小鐘聊天,見她忽然就閉住了嘴。

  順著助理的視線望去,姜初宜才發現宗也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

  「什麼事?」她問。

  「要一起留個影嗎?」

  這幾乎是每部戲殺青後的慣例,演員之間只要關係不太差,總會互相留個影,方便日後營業。

  姜初宜立刻放下手中的暖寶寶,站起來,「行。」

  幫他們照相的是宗也的助理阿席。

  兩人在空地上站好。

  在阿席舉起手機的一瞬間,宗也很自然地抬手。

  她一愣,抬頭去看他。

  很快,意識到在照相,姜初宜重新去看鏡頭。

  幸好羽絨服的袖子很長,她握緊的手能縮在裡面,不被發現。

  他的手輕輕搭在姜初宜的肩上,隔著略厚的衣服,感受到她有些緊繃的身體。

  宗也笑了笑。

  咔嚓幾張,畫面定格。

  阿席磨磨蹭蹭地換著角度,拍了好幾張後,終於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拍好了。

  宗也把手拿下來。

  姜初宜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

  身邊有穿梭來往的工作人員,她壓著聲音說:「你到時候把這些照片微信發我?」

  「行。」

  *

  第三天,戲份已經結束的姜初宜可以不用去片場。她只需要等今日拍攝全部結束後,晚上一起和劇組的人去吃頓殺青宴。

  中午起來時,雪已經停了。

  姜初宜和那位叫曲准的粉絲約好出門。

  她帶著姜初宜去了附近的一條步行街,在一條小巷子的盡頭,一個老舊的家常菜館裡,她們吃了頓飯。

  曲准今天休假,吃完飯,就跟姜初宜一起逛了逛。

  姜初宜陪著她買了杯奶茶後,想起什麼,便問:「附近有什麼紀念品店嗎?我想挑幾件禮物。」

  曲准想了想,告訴她,「我知道有個手工店,裡面一些小東西很精致,不讓我帶你去看看?」

  「好。」

  曲准帶她來的這家手工店裝修風格很復古,門口的架子上擺放著一些舊唱片和相機,還有店長自己雕刻的手工。

  曲准好奇:「初宜,你是要送給劇組的人嗎?」

  「對。」姜初宜笑笑,也不隱瞞。

  她這一個月在劇組受到的照顧很多,在即將分別之時,想著送點東西。但是他們也不缺什麼,她只能挑點小禮物,聊表心意。

  姜初宜在店裡轉了一圈,替爾爾挑了個畫冊,又給辛荷選了盞檯燈和眼罩、玩偶,給伏城拿了一個精致的話筒立麥模型。

  最後輪到宗也。

  想起之前遠在國外,他送自己的蛋糕。姜初宜停在某個展物架前,抽出一盒明信片,拿在手裡看了看。

  姜初宜把挑完的東西全部裝好,又去找店員咨詢了一下。

  按照對方指示,她拿好工具,走到坐手工的區域。

  曲准就坐在一邊陪她。

  她撐著下巴,看到姜初宜手中的音樂盒漸漸成型。盒子頂端還有個坐在長椅上的小男孩,手裡抱了一把吉他。

  曲准立刻猜到:「這是要送給宗也的嗎?」

  姜初宜專心雕刻著,吹掉木屑,嗯了聲。

  「想不到,你們關係還挺好的……」曲准感嘆。

  聽出她語氣不對勁,姜初宜停了停手中的動作,「怎麼了嗎?」

  「沒什麼。」曲准咬了下唇,「我不是想八卦你私事啊,也不想說一些讓你不開心的話,就是……」

  「沒事,你說。」

  「就是,我這幾年也一直關注你的動態嘛。前段時間你和宗也那個熱搜,我也看到了。」說起這個,曲准就語氣憤憤,「然後很多粉絲就開始罵人,我看到那些話好難受。」

  「那些粉絲說什麼你不配之類的,我氣的覺都睡不著,在我心裡,你就是最好的人!可能是親媽眼吧,我還覺得宗也配不上你呢。」

  說著,曲准警惕地往附近看了看,生怕被西暴的粉絲聽見。

  姜初宜嘆口氣,很多內幕不方便細說,只能安撫她,「我們倆是朋友,沒有誰配不配的,粉絲罵一陣就過去了。其實宗也是個很好很優秀的人。」

  做完音樂盒,時間還早,姜初宜又去拿了一套工具,準備給曲准做一個。

  「還有我的份?」曲准訝異。

  「當然。」姜初宜笑,「你也是我最近認識的朋友嘛,知道還有你這麼喜歡我,下部劇拍戲都有動力了。」

  曲准支吾著,感動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漸漸紅了眼眶,哽咽道:「初宜,你這麼好的人,就是值得被喜歡啊。以後你肯定能被更多人看見,不止我,還有很多很多人都會喜歡你。」

  「好。」姜初宜抽了張紙,替她擦掉眼淚,答應她,「那我努努力,等我成功了,來北京,你能再請我吃頓飯不?」

  曲准一邊笑一邊掉眼淚,用力地點頭。

  ……

  ……

  晚上殺青宴時,姜初宜把包裝好的禮物分給劇組的人。

  到後面,她才發現宗也不在。

  冀凱說:「他昨天拍完戲就去蘇州那邊參加一個代言活動了。」

  姜初宜哦了聲,不由想,他真的好忙,一天到晚連軸轉的工作就沒停過。

  她把手裡的包裝袋遞給冀凱,「那你到時候幫我轉交給他?」

  「行。」冀凱剛準備接過,手就被王灘打開。

  兩人一齊看向他。

  王灘不急不忙開口:「姜老師,送禮物還是得自己送才真誠嘛,等會晚上宗也就回來了,你們在酒店還能見最後一面。」

  聞言,姜初宜只能把袋子又拿回來,「好吧。」

  「對了,姜老師,你幹嘛搞區別對待?」

  「什麼?」

  王灘揚了揚手裡的唱片,質問道:「我就一個唱片,宗也的禮物憑什麼有袋子裝。」

  「你這個可比他貴呢。」姜初宜認真解釋。

  「行了,不逗你了。」王灘嘖了聲,「謝謝你的唱片啊,我會好好收在家裡的。」

  *

  回酒店,小鐘馬不停蹄開始翻工作群,把一些重要的通告記在備忘錄上。

  整理完,小鐘告訴她九月進組的時間大概是春節後,在廈門拍攝。

  姜初宜感嘆:「好快啊,又要過年了。」

  「對啊。」小鐘口渴,跑去開了一瓶牛奶,順口接了一句,「西暴今年的巡演也要開始了。」

  「什麼時候?」

  「1月13號。」

  「1月13?」姜初宜覺得耳熟,細想了會,想起那天好像是宗也的生日。

  「他們巡演一般要開多久。」

  「大概半年左右。」小鐘喝著牛奶,嘟囔著,「票太難搶了,黃牛簡直炒成天價了。」

  洗完澡後,姜初宜坐到書桌前,擰開檯燈。

  她拿出今天下午買的一盒明信片,拆開,從裡面挑了一張,寫上四個字,便停住。

  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之時,高檸跟她打了個電話。

  「你那電影拍完了?」

  姜初宜:「拍完了。」

  「你這個電影拍攝完,包括後期剪輯製作大概需要幾個月,最多下半年,就能定檔了。」

  姜初宜手一滑,字跡亂了。

  她不得已,又換了一張明信片,重新開始寫。

  「聽說IM找了幾個讚助商,打算給西暴出個真人秀,到時候配合你們這個電影一起宣傳。」

  「嗯。」姜初宜漫不經心地應。

  高檸忽然道:「說不定你到時候能上呢。」

  姜初宜狐疑:「我能上?」

  「對啊,說了配合電影宣傳,你也勉強算得上是主演之一嘛。」

  「我這也太勉強了。」姜初宜沒放在心上,「西暴的綜藝,就算要請嘉賓,應該也要請熱度高的。」

  「不好說。」高檸嘆了口氣,「聽說訊飛那邊對這個綜藝也很感興趣,打算塞幾個藝人上去。到時候我再去打聽打聽,要是你真能去錄幾期就好了。」

  「再說吧。」姜初宜勸道,「你最好別抱太大希望。」

  掛了電話,她拿著手機,順手翻了一下微信。

  宗也剛剛給她發了條消息。

  宗也:「聽冀凱說,你有東西要給我?」

  姜初宜:「對,你回來了嗎?」

  宗也:「回來了,我先換身衣服。」

  姜初宜眼神落到桌上,看著自己寫到一半的明信片,給他回消息:「不急,我這兒還有點事,大概十五分鐘。」

  宗也:「現在12點57,1點15我過來,可以嗎。」

  姜初宜:「好。」

  放下手機,姜初宜咬著筆沉思。找小鐘拿了張白紙,在上面打了幾版草稿後,看了眼時間,她把明信片剩下的一半內容寫完。

  放在旁邊晾了幾分鐘。

  全部弄好後,姜初宜把明信片和音樂盒一齊放進袋子裡。

  一點十五,門鈴準時響起。

  姜初宜提著東西,跑過去。

  見門開了一條縫,宗也後退兩步。

  姜初宜先是探出頭來。

  他好像剛剛洗完頭來的,黑髮半乾不濕,戴著細銀框的眼鏡,五官清秀英俊。

  姜初宜側身出去,反手把門輕輕帶上。

  宗也低頭瞧她。

  她今天穿著毛茸茸的玉桂狗睡衣,應該是房間內暖氣開得很足,臉蛋有點紅。看著很溫暖。

  姜初宜把手中的袋子遞給宗也,「這是送你的禮物。」

  宗也接過來,「什麼禮物?」

  「你不是快生日了嗎。」姜初宜憋了會,說,「那時候你們應該在開演唱會吧?我提前把生日禮物給你,就當是謝謝你在意大利送我的蛋糕。」

  宗也沒有否認,只是問:「你怎麼知道是我送的?」

  「那個卡片上的字是你寫的。」姜初宜看著他,「你忘記了?我看過你的字。」

  「這樣。」

  宗也不知道想起什麼,笑了笑,「你1月13號是沒時間嗎?」

  「什麼?」

  「我生日那天。」

  姜初宜:「我不確定誒,怎麼了嗎?」

  兩人相望,宗也嘴角還掛著溫柔的笑,「想不想去看演唱會?」

  姜初宜:「啊?」

  「第一場在上海。」

  她不說話。

  宗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半晌,又說,「你可以跟辛荷一起去,除了你們,應該還有很多人會來。」

  幾秒的猶豫後,姜初宜輕點頭,「那行,到時候我有空的話,一定去支持。」

  「好。」

  事情說完了,姜初宜不好再耽誤他時間。她指了指身後,「那我先進去了?」

  宗也嗯了聲。

  走到門前,刷房卡時,她又回頭瞧了他一眼。

  見他站在原地不動,姜初宜再次道別,「拜拜。」

  宗也頷首。

  她捏緊門把手,加了句:「晚安。」

  宗也笑,低低應了聲:「晚安。」

  姜初宜不敢多看他,匆匆推門進去。

  目送著她進去,等房門咔噠合上後,宗也又站了會。

  他不急著走,倚在牆上,去看袋子裡的東西。

  長長的走廊,只有他一個人,恢復了安靜。宗也把那張明信片拿出來。

  這是一張橘色調的明信片,印著大朵類似晚霞的雲團圖案。

  一牆之隔,他隱約能聽見她跟助理說笑的聲音。

  宗也把背面翻過來。

  黑色水筆寫的幾行字,字跡清秀工整:

  你好,宗也:

  提筆許久,不知道從哪開頭。

  本來的打算是想寫幾句台詞給你,但又不知道你是從看了哪部電影知道的我。

  所以最後,我還是決定給你寫一張生日賀卡,這樣算不算是特別的簽名?

  希望你別介意。

  我不小心知道了一個關於你的秘密,在那個跨年的夜晚。

  因為你喝醉了。

  我不太確定,我好像看見了你的眼淚。

  今天逛街挑選禮物時,店裡正在播放一首歌,忽然就想到了你。

  歌詞大意是,

  總有一片晚霞會落在你身上。

  總有星星會聽你把故事講完。

  儘管我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麼,又遇到過怎樣難忘的人,讓你如此遺憾。

  但人生不止遺憾。

  總有一天,

  夕陽會落在你身上,你也能快樂一場。

  姜初宜/20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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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顆星

  看完這張明信片,宗也沒有立刻回房間,也沒有重新去敲響她的房門。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可能會有點狼狽。

  宗也把棉服的帽子戴上,拉鏈拉到盡頭,遮住小半張臉。坐電梯下樓,去酒店對面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包煙。隨後,他在馬路邊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

  周圍可能有狗仔蹲點,可能會拍下他。隔兩天的熱搜頭條,也許會爆出幾條,宗也深夜街頭抽煙之類的負面新聞。

  可宗也一點都不在乎。

  他現在只需要刺骨的冷風和尼古丁,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然後,強壓住心中一些過線的念頭。等情緒冷卻完畢,就能不去過分打擾她。

  ……

  ……

  房門口傳來嘀地一聲刷卡動靜,王灘抬頭。

  他先是看了眼宗也手中提的袋子,又看了一眼他蒼白的臉,問,「大哥,你知道幾點了嗎?」

  「不知道。」

  王灘舉起手機告訴他,「你一點過十分出去的,現在已經三點多了。不就拿個禮物麼,拿了兩個小時?」

  宗也敷衍地嗯了聲。

  等人走過來,王灘聞到股淡淡的煙草味,不由嘖了聲,「你最近煙癮還挺大。」

  「有嗎?」宗也淡淡反問。

  「我記得你不怎麼抽啊,怎麼,工作壓力太大了?」

  「還好。」

  「算了,跟你聊不下去了。」

  宗也笑笑,脫掉黑色外套,「你不睡會兒?」

  再過兩個小時他們就要出發去澳門參加某個品牌的發布會。

  王灘換了個姿勢,在沙發上橫躺好,「不睡了,等會路上睡。」

  打了幾把游戲,睏意來襲,王灘眯起發酸的眼睛睡了會。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口有點渴,剛想起來找水喝時,發現宗也還坐在那兒。

  還是剛剛那個姿勢。

  「看什麼玩意啊?」

  察覺到他探身過來,宗也把手中的明信片一收。

  王灘撥了撥睡亂的頭髮,滿是不解,「你翻來覆去看這破卡幹什麼?粉絲送的?還是姜老師給你寫的情書?值得看這麼久?」

  「不是。」

  「那,是不是姜老師給你的。」他追問。

  「嗯。」

  王灘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閉嘴,坐回去。

  他擰開一瓶水,猛喝了幾口,才重新出聲,「我前兩天聽音姐說,你上個月讓她把明年到期身上要續約的代言合同全都拒了,什麼意思啊?打算跟IM解約了?」

  「什麼?」

  王灘不耐煩:「你別跟我裝傻。」

  「不一定。」宗也想了想,低聲說,「到時候再看。」

  「上個月……」王灘呵了聲,「不就是剛遇到姜老師那陣麼,要不要這麼急啊?」

  「我不急。」宗也把明信片收好,「提前做點打算。」

  「不是。」王灘忍不住了,「這叫做「點」打算?你他媽這是要抱著跟IM魚死網破的決心去追姜初宜啊,談戀愛多大點事,你們低調點,別被發現,實在不行還有公司給你兜著,等過幾年穩定了再公開。再說了,說不定你談著覺得沒意思了就分了,你至於給自己這麼大壓力嗎。」

  「我覺得沒意思,就分了……?」宗也把這句話重復了一遍,告訴他,「我不擔心這個。」

  悶了半晌,王灘開口:「那你擔心什麼?」

  宗也沒回答。

  王灘順著他的話猜測:「擔心追不到。」

  「或者,追到了,你又擔心別人覺得沒意思,把你甩了。」

  宗也沉默。

  王灘:「……」

  他哽了哽,「行吧,那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可能性比較小。但姜老師看上去就挺善良,你實在不行,到時候搞個道德綁架什麼的,說不定她會心軟。」

  聽完他語氣諷刺的大段話,宗也心情像是還不錯,隱隱笑著,「是個好辦法。」

  王灘徹底安靜。

  ……

  ……

  雖然姜初宜一直都是圈子裡的人,但這幾年存在感並不高。

  王灘第一次知道她,是在某個平台舉辦的尖叫之夜,他們一齊去參加頒獎典禮。

  那時候西暴剛出道不久,在國內名氣已經不小,一下車,就受到現場幾乎所有媒體青睞。

  在紅毯上被主持人留了幾分鐘,引路的禮儀才帶著他們進去。

  進入大廳,走到某處時,宗也不知道看到什麼,腳步忽然停下。

  引路的禮儀見他不動,便好心提醒:「你們的位置還在前面,這裡是沒貼名字的座位區。」

  幾秒後,宗也回神,繼續往前走。

  他們的位置是一張半弧形的沙發。

  宗也往裡走,挑了個靠裡面的位置坐下。

  整場頒獎典禮,他都在神游。目光幾乎一直停在場後,靠近粉絲區的一片區域。

  甚至當要上台領獎時,他都要經過別人提醒才記得站起來。

  頒獎典禮結束後的晚宴。

  西暴出道剛爆紅,算是橫空出世的幾個新人。大多數人還拉不下臉來跟他們套近乎,這個晚宴也算是過得清靜。

  只不過宗也始終游離在人群外,偶爾有女星過來跟他攀談幾句,他都失了往日的風度,心不在焉地很明顯。弄得那幾個女星十分下不來台,很快就走了。

  王灘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終於忍不住了,「那人誰啊,你前女友?」

  「不是。」

  說這話時,宗也的目光還停在三步遠處,正在說笑的兩個人身上。

  一男一女,王灘都不認識。

  男的皮膚有點黑,聲兒倒是挺大。女大多時候在聽,微微笑著,模樣挺清秀溫柔。兩人都沒什麼特別的。

  「不是你前女友,你一直看人家?」王灘覺得丟人,「像個偷窺狂似的。」

  「我認識她。」宗也端起杯子,抿了口酒。

  「那你不上去打個招呼?」

  「她不認識我。」宗也這麼說。

  「他們倆是一對?」

  「不清楚。」

  就在這時,有一道女聲傳來:「——初宜!」

  模樣清秀的女孩頓了頓,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幾乎是立刻,宗也吞咽酒水的動作就僵住。

  那個女孩不知道跟旁邊人說了什麼,很快朝他們這邊走來。

  宗也一動不動,直盯著她看。

  直到她走到距離他們只有幾米,依舊沒注意到站在桌邊的兩人。擦肩而過時,王灘聽到她笑著,用很和軟的聲音喊了句,「小億。」

  她們倆聊天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來。

  「明天要交的論文你們寫了沒?」

  「我寫了,趙光譽還沒寫。」

  「靠,就你用功,要捲死誰啊你。」

  「你別急,等會去趙光譽家裡吃飯,我幫你們倆寫。」

  宗也把酒杯放在桌上。

  王灘想,宗也雖然不承認,但肯定跟這個女的有過一段。

  儘管他沒有表現得太急切,可他估計不知道,在這個女人走過來說話的幾分鐘裡,自己臉上的微笑表情保持了太久,已經顯得有點刻意和僵硬。

  王灘自顧自念了聲,「初一?什麼名兒。」

  「她叫……」

  宗也沉默了會,才低聲說,「姜初宜。」

  *

  姜初宜第二天被小鐘喊起來。

  她說早上出門買早餐的時候,發現門上掛了個袋子。

  「好像是送給你的,我沒打開。」小鐘遞給她。

  姜初宜迷迷糊糊坐在床邊,接過她遞過來的東西。

  裡面裝著幾張拍立得的照片,還有一個紅盒子,以及一罐餅乾。

  看到照片是宗也跟她一起拍的殺青照,小鐘小心翼翼道:「這是宗老師送的?」

  「應該是。」

  姜初宜把盒子上的包裝拆開,拿出那隻紅眼睛的垂耳陶瓷兔。

  摸索著冰涼的兔耳朵,姜初宜看了眼手機,已經十點半。

  正準備給宗也發條微信,發現他凌晨五點就給她留了個言。

  「謝謝你的音樂盒和明信片,我很喜歡。昨天去蘇州拍攝時看到一隻兔子,讓助理幫我買了下來。昨天來的太匆忙,忘記給你了,我把東西掛在你房間的把手上。下次見。」

  姜初宜思考片刻,回復:「拿到了。兔子很可愛,祝你工作順利。」

  ……

  ……

  回到上海,又是一場接著一場的雨天。

  臨近春節,姜初宜倒是不像其他人那麼忙。陪陳億去看了個展,剩下的工作計劃就是等待進組拍戲。

  她跟高檸打了個電話,問一月十三號那天有無行程。

  高檸:「怎麼了?」

  「我那天可能有點事。」

  「什麼事?要去看西暴的演唱會啊?」

  姜初宜心裡一虛:「你怎麼知道?」

  「你當我是瞎啊?這兩天熱搜都要掛瘋了。」高檸無語,「你想去就去吧。」

  她也沒糾結這個話題,跟姜初宜說起正事:「對了,我之前跟你提的真人秀打聽好了,等西暴巡演結束就要開始錄了,六七月份,剛好等你把新戲拍完。」

  「啊?」

  「有兩個讚助商對你挺感興趣的。」

  「對我感興趣?」姜初宜不解,「為什麼。」

  「你說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宗也。」

  姜初宜:「因為他?」

  「你不知道?你現在跟宗也CP熱度很高啊。」

  姜初宜:「……」

  結束通話後,姜初宜去微博搜了這個名為宜見宗情的CP超話。

  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她驚奇地發現,這個超話的活躍度排行居然在前十。

  她點進去翻了一下,大概都在討論最近電影殺青的事情。

  昨天中午,《捕星》幾個主演的工作室和個人微博都發出殺青照以及小作文,告別電影。

  宗也沒發什麼多餘的東西,微博上曬了三組拼接長圖,配文是一個雪花的圖案。

  在這幾組長圖裡,宗也發了和很多人的合影,包括群演在內,辛荷、導演、劇組的工作人員……以及姜初宜。

  讓這個CP超話掀起熱度起來的,也正是那一張他搭在姜初宜肩膀上的合照。

  【這是在片場吧?為什麼這麼多照片,只有他們兩個的背景裡沒有其他人?是故意裁掉了嗎?】

  【不知道家人們有無發現,在西暴的四個人裡,只有宗也跟這麼多的人合了影。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之所以跟劇組這麼多人合影,只是為了能光明正大走到她身邊?】

  【這條微博還是卡點的11,之前就被發過通稿說過卡點習慣,宗也這都不避嫌?摁著CP粉的頭讓我們磕糖是吧?11,一一,宜宜,宗老師我真的求你別太愛!】

  除了這些之外,超話還湧現許多新的八字、星座、塔羅牌等等玄學帖。

  姜初宜不信鬼神,所以略略掃了幾眼,很快就退出超話。

  也正因如此,她錯過了那篇回復高達幾千的加精長文。

  這篇長文底下的評論不停瘋漲:

  《星宿關係之近安壞》——

  「知道為什麼宗也這麼多緋聞,我只覺得跟姜初宜的最真嗎。因為那場同框直播,我有種強烈的直覺,姜初宜對宗也的性吸引力非常非常強,所以就去擺了個盤,算出來他們兩個真的是近安壞!!!還是男壞女安!!!!

  有很多姐妹不知道男壞女安意味著什麼,我來給你們科普一下,近按壞是星宿裡最有張力,靈魂感最強的關係。基本你們知道的歐美圈或者內娛、港圈,那些談過轟轟烈烈糾纏十幾年還分不開的抓馬感情,主角基本都是近安壞。

  而姜初宜和宗也還是近安壞裡的極品,男壞女安。

  要知道,「安」對「壞」的吸引力幾乎是毀滅性的,能摧毀人格的程度。不相遇還好,一旦有接觸,「壞」就一定要得到「安」,不然死了都合不上眼的程度。尤其是性方面,睡過之後就完全離不開的那種。

  「壞」的喜歡太劇烈了,刻骨銘心,又極度缺乏安全感,甚至可能會讓「安」承受不住而逃避。這時候「壞」就要扭曲了,佔有欲和破壞欲共生。

  姜初宜是「安」,所以在這段關係裡相對理智溫和。而「壞」前期是被徹徹底底吸引的一方。你們想想,宗也這種禁欲風格的「壞」,為了愛情發起瘋來會有多反差,多美味。

  我盤出他們是近安壞之後,覺得現在談不談都無所謂了。話就撂在這了,宗也肯定會追姜初宜的,「壞」為了「安」可以什麼都不要,全世界就只有她,頂級瘋批戀愛腦。

  聽懂掌聲。」

  *

  與此同時,保姆車上。

  王灘正刷著宗也微博的評論區。除去粉絲日常控評外,他翻到一條有意思的,忍不住念出來,「你的秘密,藏在這場大雪裡,不可告人,無聲盛大。」

  冀凱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你忽然詩興大發做什麼,好嚇人。」

  「這是宗也的評論區。」王灘轉頭,頗有興致地去問宗也,「你看到沒啊。」

  宗也閉目躺在座椅上,懶懶地嗯了一聲。

  「沒點感想?」

  「網友說的很對。」宗也淡淡道,「我的秘密確實不能告人。」

  冀凱想湊熱鬧,卻被他們雲裡霧裡的一番話給搞暈了,「你們在說啥?什麼不可告人。」

  沒人回答他。

  下車時,王灘搭上宗也的肩,跟他低語:「你還記得,前幾年,有一次我們喝醉了,你跟我說過什麼嗎?」

  「什麼時候。」

  王灘提醒他:「就是那次,咱領那個新人獎的時候,你不是遇到姜老師了嗎。」

  ……

  ……

  那次在頒獎典禮上遇到姜初宜,直到那三個人走了,宗也都沒有上前去打招呼。

  王灘認識宗也幾年,很少看過他失控。

  當練習生時,大家十幾歲的年紀,還沒出道,公司管得鬆,都有女朋友。

  只有宗也始終單著,從不放縱自己。別說女朋友了,他甚至很少有什麼娛樂活動。

  在王灘認識的人裡,宗也屬於定力十分強的那種人。

  然而那次晚宴結束,宗也破天荒的,去跟王灘喝了場酒。

  在嘈雜的酒吧,宗也一杯接著一杯地灌。他酒量並不好,喝了幾杯後,語言系統紊亂。

  他斷斷續續地跟王灘說起點往事。

  說自己之所以進娛樂圈,是為了一個人。

  宗也原生家庭並不好,進入娛樂圈,對他來說是橫跨了一個階層,非常困難。

  王灘那時並不太能理解宗也。他從小順風順水,向來只有他不想要的,從來沒有他得不到的。所以他沒有對某件事物產生過很強烈的渴望。也不懂宗也去拼命躋身進入另一個圈子的動力。

  宗也捏住手中的啤酒易拉罐,跟王灘說:「我想努力點,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你已經很拼命了。」王灘漫不經心,「再過幾年,咱們就是最紅的。也不用過幾年,現在比我們紅的也沒幾個。」

  「還不夠。」

  「那你要怎麼呢。」

  宗也仰頭,囫圇吞下半瓶酒。

  他抹乾淨唇邊的酒漬,臉上掠過一絲陰影,表情忽然變得很平靜,「我要再認識她一次。」

  兩人都已經喝多了,王灘目光無法焦距,隨口應著,「認識她,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不想點別的?」

  「想要她能一直記住我。」說這話時,宗也笑了。似乎覺得自己貪心,又加了句,「記住我,模糊點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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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顆星

  第二天,姜初宜去了趟公司。下午和開郡的某個女藝人一起,去影棚拍攝雜誌照。

  兩人坐在化妝鏡前。

  不遠處的台子上有個手機隨便放著歌,旋律很熟悉,小藝人不由念叨了句,「BloodXGentle的歌……你們也在聽。」

  化妝小姐姐樂呵呵接了句:「對啊,他們好火。」

  姜初宜被粉刷弄得眼睛癢,不由眨了眨。

  小藝人想起什麼,好奇問姜初宜:「初宜姐,你不是跟西暴剛拍完電影嗎,他們現實裡和視頻上一樣嗎?」

  姜初宜手指摳著玩偶,語氣客觀,「跟視頻裡差不多,真人更帥。」

  化妝師順嘴接了句:「我之前也幫他們化過一次妝,那幾個素顏也帥,真的,尤其是宗也,皮膚好得不行。」

  乍從別人嘴裡聽到這個名字,姜初宜心跳都漏了一拍。

  化妝師幫姜初宜描著眉毛,語氣曖昧,「姜老師,聽說你和宗也關係挺好的?」

  「什麼?」

  「你別介意哈,我就隨便問問。」

  姜初宜回答她:「他和劇組挺多人關係都不錯。」

  看得出她態度有些避諱,化妝師也不再接著問。

  這幾個當紅偶像永遠都是話題人物,她們繞著繞著,就低聲聊起和西暴有關的八卦。比如訊飛有個高層的女兒是宗也狂熱私生粉,曾經追他國外行程追了一個月,換著手機給他打騷擾電話。又比如哪個小花特別有心機,在某次晚會的後台,故意跌倒在冀凱懷裡。還有就是IM有個女愛豆戲很多,微博和ins關注了宗也王灘他們,沒被回關就反復取關。

  旁邊整理衣服的助理都聽得津津有味。

  姜初宜沉默下來,聽她們說著,不再參與這個話題。

  她盯著手中的兔子玩偶,腦子裡想著宗也。

  那個超話的帖子,網友們言之鑿鑿地各種分析,讓姜初宜彷彿陷入了一個怪圈。

  明明說的都是跟自己有關的事,她卻不得不將自己抽離出來,避免代入任何一件事,以免浮想聯翩。

  理智上,沒有人比她本人更清楚她和宗也之間發生過什麼。他們沒有任何超越朋友界限的曖昧。

  但是情感上,姜初宜能隱隱察覺到宗也對自己,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這些微妙的不同,她不知道該歸類到哪一部分。

  也許他是因為從小看了她的電影,產生了類似「粉絲」對「偶像」的仰慕。還有很小的一種可能,自己對他有異性之間的吸引。

  但姜初宜左思右想,又覺得都不太像。

  最主要的是,圈裡追逐仰慕宗也的人不在少數。她和其他人比起來,實在算不上很有競爭力。

  姜初宜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把那些雜念摒棄於腦外。

  *

  一月十三號凌晨,手機鬧鐘忽然響起。

  彼時,姜初宜剛洗完澡,拿毛巾正在擦頭髮。

  她拿起手機,看到那道提示,才猛地意識到,宗也生日到了。

  顧不上頭髮還在滴水,姜初宜稍微擦了擦手,給他發過去生日快樂。

  因為想卡上點,匆匆就發完這條消息。她靠在浴室的門邊上,還在想下一句的祝福詞,聊天框咻地一下,對面回了過來。

  宗也:「謝謝,你還沒睡嗎?」

  她詫異了一下,沒料到他能秒回。

  姜初宜:「我還沒呢,倒是你,現在沒在忙嗎?」

  宗也:「今天收工早。」

  宗也坐在椅子上,打出這行字的時候,身邊有幾個人過來道賀。

  「又大了一歲啊宗也老師,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啊也哥。」

  宗也微微扣住手機,頷首道謝。

  他們剛結束一個訪談,等會就要出發趕去體育場,進行今晚首巡的排演。

  連著幾日的高強度工作,讓宗也稍感疲倦。周圍是穿梭忙碌的人,微信不斷有新的消息湧現,都在恭喜他。宗也拇指滑動著消息列表,懶得點進去,又翻回最上面,等待她的回復。

  幾分鐘後。

  姜初宜:「希望你今年煩惱少少,快樂多多。那你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啦!」

  宗也慢慢打字。

  打了一行,又刪掉。

  他回了句謝謝和晚安,把手機收起來。

  *

  從上個星期開始,#BloodXGentle上海首輪巡演#就一直高掛熱搜。直到一月十三號,正式開始的這天,網上各種論壇平台,微博,到小紅書、抖音,都在發體育館的路透。

  有幾個西暴彩排的視頻,討論度非常高。

  他們幾個還沒弄妝造,素顏戴著墨鏡和口罩,在舞台上試著走位,拿著話筒,跟隨音樂節奏擺動身體,舞蹈動作都懶洋洋的。

  下午五點半開始檢票,怕遇到上海晚高峰,姜初宜跟辛荷提前了半個小時出發。

  她們的位置在前排的觀演區,距離舞台很近。

  來之前姜初宜心中還有些許擔憂,自己和宗也的「緋聞」風波如今尚未平息,她現身西暴的演唱會,被拍下來,不知道會不會又引起什麼討論。

  來了之後,姜初宜就發現她確實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就像宗也之前所說,除了她和辛荷,圈內很多人都來捧場了。有些眼熟的、不眼熟的藝人,包括台灣和香港那邊的年輕歌手都專程過來湊熱鬧。

  也許有部分人對這場演唱會並不感興趣,但是風口上的熱度,不蹭白不蹭。

  今天還是有點冷,體育場是半開放的,姜初宜不由裹緊身上的外套。

  這裡坐著一群明星,姜初宜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因為只有她穿著和天氣匹配的藍白羊羔絨外套,牛仔褲下還穿了保暖的秋褲。其餘人基本都是從頭潮到腳,甚至有幾個是專門做了造型才來看的演唱會。

  開場前,他們就舉起手機三三兩兩地自拍,選出合適的照片後,便興高采烈地發了微博為西暴打call,表示自己在演唱會的現場。

  時間逼近七點,粉絲們陸陸續續入場,場內開始放著暖場音樂。

  按照以往慣例,現場座位基本都是分了四個區域。天色漸漸暗下來,一眼望去,區域各自亮起不同顏色的熒光燈牌。

  王灘應援色是銀色,冀凱是綠色,伏城是灰色,宗也是藍色。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姜初宜這個座位上原本擺的場控應援棒就是藍色的。

  她拿在手裡研究了會,發現棒身底部還有一個宗也的Q版頭像。

  這個Q版不僅可愛,細節都畫得十分細致,連他頸側的胭脂痣都有。

  姜初宜剛準備拿手機照下來,發現宗也給她發了個消息:「到了嗎」

  姜初宜隨手給他拍了一張應援棒的照片發過去。

  隔了會,手機震動。

  宗也:「看來你今天打算當我的粉絲了。」

  這句話調侃意思有點明顯。

  姜初宜立刻就想到之前小號掉馬的事,她有點窘,回了個捂眼流淚的表情。

  宗也:「等會演唱會結束,我們要去一起吃個飯,你來嗎。」

  姜初宜:「去哪吃?」

  宗也:「我家裡,我叔叔做飯,辛荷也去。他廚藝挺好的,姜老師要不要賞個臉。」

  姜初宜有些猶豫,放在屏幕上的手指頓住。

  宗也:「就當是謝謝你送我生日的禮物。」

  姜初宜湊到旁邊,小聲問辛荷:「宗也說等會要去他家裡吃飯,你也去嗎?」

  「對啊。」辛荷瞥了眼她的聊天框,一眼就看到那句「辛荷也去」,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麼伏城昨晚深夜給她打了通電話,說宗也生日專門邀請她一起去吃飯。

  辛荷難得沒有戳穿宗也,眼神飄飄的,勸起姜初宜,「你一起去唄,人多熱鬧。」

  姜初宜:「好吧。」

  她斟酌了會,打字回復:「行,那等演唱會結束,我和辛荷就坐在位置上等你們?」

  宗也:「等會我讓助理把你們帶到後台。」

  姜初宜:「OK,你去忙吧~!等會加油」

  宗也:「好。」

  *

  七點半,演唱會準時開始。

  大屏幕上出現幾個人的名字時,全場燈光都暗下來。隨即字體變幻,BloodXGentle的組合標誌浮現,火圈和煙霧猛地噴射,最中央的舞台緩緩升起,出現四個人的身影。

  氣勢磅礴的萬人體育場,一瞬間,爆發出整齊劃一的應援聲。

  伴隨著中控的熒光棒,配合著舞台的燈光特效,現場變成四種顏色的彩虹海。

  姜初宜就像置身於一個巨大的狂歡派對。

  耳邊是和潮水一樣洶湧的呼喊,不曾停歇的聲浪被席捲其中。幾乎每一首歌,隔幾句,就能引發全場大合唱。

  這場西暴的首巡剛剛開始,就立馬在微博刷屏,登頂熱搜,爆了好幾個詞條。

  不管是不是西暴的粉絲,都必須承認,他們的演唱會無疑是絕佳的視聽享受。

  舞台涉及和表演完美契合,伏城和王灘全開麥唱歌,宗也手握貝斯彈奏,冀凱縱情肆意地打著架子鼓。

  光是透露出的幾個現場片段,都讓無數粉絲哀嚎,此生最恨的就是搶不到黃牛手中的天價票。

  如果說稍微有點缺憾,那就是儘管現場的音效很好,但是伴奏都幾乎快要蓋不過場下的呼喊。

  姜初宜和大多數人一樣,完全沉浸在他們的舞台裡,甚至都忘了拿手機出來拍照。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很快就到了十一點。

  快到結束時,氣氛變得鬆散。

  最後一首是個抒情歌,不需要舞蹈動作,他們開始跟現場觀眾互動。

  這個舞台很大,幾人分散地走開,身後還各自跟著一個扛著攝像機的跟拍人員。

  大屏幕上滾動著歌詞:

  「有一束光,橫穿了我所有夢。」

  「你是抬頭看到的星,永遠無法觸摸的雲。」

  「我甘願當塵埃流沙,許願再做一場美夢。」

  ……

  ……

  姜初宜眼睜睜看著宗也走過來。

  距離她只有幾米時,他停下。

  宗也人高腿長,半蹲在舞台邊沿,一邊唱著歌,另一隻手舉起,跟台下的人打招呼。

  離得近,姜初宜可以看清他襯衣襟口敞開了點,露出脖子上的銀色細鏈。

  ……

  ……

  「上天曾垂憐一分鐘,雲化成雨落下。」

  「你變成星星融化。」

  「我知道,在那一分鐘,我被你拯救。」

  ……

  ……

  辛荷吹了個口哨,雙手做喇叭狀喊了句:「宗也,好帥啊——」

  姜初宜被快樂的氣氛感染,也跟隨其他人,有些興奮地舉起手中的熒光棒為他使勁搖晃著。

  「若我願望成真。」

  「若我願望成真,只願你入我夢。」

  「只願,」

  歌曲漸漸進入尾聲,所有伴奏消失,台上幾個人都安靜下來。

  與此同時,像幕布一般的深藍幽夜中炸起了亮麗的璀璨煙火,成千上萬的氣球飛上天空。

  粉絲們情緒徹底被點燃,體育場內響徹著震耳的啊啊啊啊歡呼。

  身旁的人議論紛紛。

  姜初宜屏息,看著眼前浪漫的一幕。

  直到音樂重新響起,宗也歪了歪頭,汗浸濕的側臉被支離的光照亮。

  星星形狀的碎紙重重疊疊,從天而降,撒了滿場。像是電影裡才會出現的瑰麗畫面。

  宗也站起身的瞬間,跟姜初宜對視上。

  他笑了笑,手指扶住唇邊的麥,輕輕唱出今晚的最後一句歌詞:

  「——夢醒時分止,星星輕顫時。」

  *

  等到演唱會結束散場,已經臨近十二點。

  姜初宜澎湃的心情尚未恢復,坐在車上時還忍不住用手機刷著他們今天的首巡視頻。

  盡管姜初宜沒開聲音,自顧自悄咪咪地看,還是不小心被王灘抓到。

  他不由取笑道:「姜老師,我們人就在你旁邊,你看真人不好嗎?」

  「你們真人……」姜初宜抿唇,把心裡話說出來,「感覺和舞台上不太一樣。」

  「哪兒不一樣?」

  「我也說不好。」姜初宜想了想,吹了個彩虹屁,「舞台上更帥。」

  聞言,宗也勾起嘴角,看了她一眼。

  ……

  ……

  讓姜初宜有點驚訝的是,宗也的家在一條十分有市井煙火氣的老街胡同裡,是個小院子,門口還栽種著幾顆梧桐樹。

  她跟著他們進去。

  屋內的電視機正放著相聲,彌漫著一股很好聞的飯菜味。

  姜初宜思緒神游,四處打量著。

  宗也家裡跟大多數普通人一樣,很乾淨整潔,牆角擺著幾把吉他,裝修風格意外地樸素溫馨,和他頂流的身份很反差。

  「唉喲,你們來啦。」

  聽到這聲招呼,姜初宜腳步放緩,轉頭看去,剛好和端著菜的人撞了個正面。

  她下意識躲開了兩步,身上還是被濺了點油漬。

  姜初宜立馬道歉,欠身道:「不好意思,我剛剛走神了,您沒燙到吧。」

  「我沒事。」端菜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叔,面相很和藹,他把冒著熱氣的菜放到餐桌上,「你衣服被弄髒了,要洗洗嗎?」

  姜初宜低頭看了看衣服,擺手:「不要緊,等會回家弄就行。」

  「你要洗一下嗎?」宗也出聲,「等會你回家就不好洗了。」

  「也行。」

  宗也把她帶上二樓。

  他走在前面,推開一間門。

  姜初宜進去之後,才意識到,這好像是他的臥室,房間裡有很熟悉的柑橘苦香調。

  路過那張黑色的大床,她不敢多看,垂著頭,跟在宗也身後。

  宗也摁開燈。

  浴室隔絕了樓下的笑鬧,顯得異常安靜。

  和他單獨待在這種私人領域十分強烈的地方,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宗也對她說了句抱歉,「不太方便帶你去我叔叔的房間,只能來我這了。」

  姜初宜:「沒事。」

  宗也看了眼她衣袖上的油點,抽出洗手台上的牙膏,低聲道:「家裡沒有別的,用這個將就一下可以嗎?」

  「可以可以。」姜初宜連忙道,「給我吧,我自己來就行。」

  宗也伸手,給她看指腹上已經擠出的一點牙膏。

  姜初宜:「……」

  她配合著抬起手腕,「那麻煩你了。」

  宗也笑,「小事。」

  他垂下眼,用手指把牙膏抹勻在那塊污漬上,很耐心地幫她搓著。

  弄好後,宗也又出聲:「你轉一下,衣服後面也有。」

  姜初宜轉頭。

  宗也又拿起牙膏,擠了一點在手上,半蹲下來。

  他們剛剛開完演唱會,宗也甚至還沒來得及換身衣服。暖黃的柔光下,姜初宜可以看清他頭髮上燙出的紋理。

  她不知道說什麼,便沒話找話,「我今天看你們演唱會……」

  「嗯?」

  姜初宜回憶著:「就是,覺得你還挺厲害。」

  宗也掃了眼她,「什麼厲害。」

  姜初宜:「唱歌很好聽,彈貝斯也很厲害,像個大明星。」

  不對……他本來就是個大明星。

  她剛想糾正自己的話,宗也似乎被她逗笑,說了句:「大明星又怎麼了?」

  姜初宜:「嗯?」

  宗也探手,打開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中,姜初宜聽到他低聲說,「大明星還不是要幫你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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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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