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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祖緹 -【採花賊(有靈異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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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0 00:06:1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安祖緹 - 採花賊(有靈異之四)

他是艷情小書里的邪惡男配角「採花賊」
專門淫辱小姐拆散有情人、破壞姻緣的惡人
自從書生跟小姐變成蝴蝶飛走,故事結束后
他就無事可做,無聊得只能嗑瓜子、數螞蟻
連想找個女人採花都沒有對象
就在他無聊到極點,世界忽然被一片紅光籠罩
轉瞬間他就脫離書中世界,來到了現實的世界
在落難小美人的央求下,爽快的出手救了她一家老小
只不過這一切的「善舉」可是有目的的
瞧!
這裏女人好多,餓很久的他又可以繼續採花了……
原以為他英雄救美,小美人必定芳心暗許
怎知她輕易看穿他的來歷與意圖,防他像防賊
不但沒拜倒在他褲腳下,還處處阻止他去夜襲姑娘
像個小學究似的死纏着他,開口閉口要他改邪歸正──
許是被她「盧」久了,他的腦袋跟着不正常起來
有姑娘對他投懷送抱,他竟沒升起任何邪思遐念
唉,看來他真轉了性,想當清心寡欲的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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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0 00:07:21 |只看該作者
【序 安祖緹】

呼。

好累。

呼呼。

讓我休息一下。

呼呼呼。

真是累死我了。

這本《採花賊》可說是小緹仔進入言小界之後,第一次修得血淚斑斑的稿子,嗚嗚嗚……

果然,要把壞人扶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難怪古人會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裏頭是有着十分深刻的道理的,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真切曉得其中之艱辛……(不是這樣解釋的吧)

好不容易,小緹仔在經歷過兩次嘔心瀝血的大修,吐了個滿江紅,快要去跟岳飛爺爺作伴時,過稿了!

普天同慶啊!

放鞭炮啊!

來去燉個四物雞湯補一下貧血的身子,各位看官就請自行翻開下一頁,看看那「採花賊」是怎麼的折騰小緹仔嬌弱的身子的,有空順便幫人家踹兩下,報點鼻屎仇。

話又說回來,今年是小緹仔出道第十年耶。

可看着言小市場的凋零,實在是沒啥心情來普天同慶,放鞭炮,還是老話一句,如果喜歡言小,請以實際行動支持,買書或租書小緹仔都十分感謝您,千萬不要點開掃書網站,然後跪求XXX的XXXXX新書這樣,我知道掃書網站連序文或後記都會掃上去啦,懇求大家,言小需要您向掃書網站說「不」的支持!

前兩天(啊不是要去燉四物雞湯?)小緹仔在網絡上隨便亂逛的時候,忽然看到有人叫小緹仔「安豬蹄」,小緹仔登時腦筋斷線三秒鐘。

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祖緹豬蹄……

小緹仔竟然過了十年才發現,自個兒的筆名諧音竟然是「豬蹄」啊啊啊……

(抱頭驚叫)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位讀友寫信來問小緹仔,名字有沒有諧音,該不會那位讀友就是好心提醒暗示了吧?

但傻傻的小緹仔還回信說沒有捏,能想到的諧音就是「主題」了這樣吧(後面還加了個^^"流汗的微笑),然後那位讀友八成覺得小緹仔是朽木一塊(不能說是豬腦袋,因為其實豬很聰明der),就沒再搭理小緹仔了(泣)。

原來我是豬蹄啊啊啊!

看看時間差不多可以準備吃晚飯了,等等來去買豬腳飯……喔,不不,這是同類相殘啊!

我怎麼可以吃我的好兄弟呢呢呢……

不過豬腳飯真的很美味啊(抹口水),偶爾當個曹丕也沒關係啦,吃完再來「浪子回頭金不換」(不是這樣使用的吧)好了。

這一通篇都在胡言亂語啊,大家就忍耐著點,體諒一個腦子缺血的小豬蹄吧XD

有空來小緹仔的FB粉絲頁,踩一踩聊聊天,小緹仔幾乎每天都出沒喇D賽,興緻來時辦點小活動啥的,對啦對啦,千萬記得按贊喔,小豬蹄愛你(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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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0 00:0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張郎,妾身已不潔,無法與你共結連理,就請你……請你忘了我吧!」小姐抽抽噎噎,淚濕衣襟。

「小姐,無論如何,在下心中只有你一人。」張生抓起小姐的手,同樣淚流滿腮。

「但我已配不上你,你走吧!」小姐狠心將愛人推開。

「不!別放棄我們的愛情。」張生執著的再次拉起小姐的手。

「張郎……」

「小姐……」

「哈哈哈哈哈……」窗口,有道囂張的笑聲傳入。(「小姐已是我的人,她此生此世僅能跟着我!」

「採花淫賊!」張生憤怒瞪着自窗戶跳下,生得是風流倜儻、俊美無儔,行徑卻下流無比的採花賊,「你辱了小姐的清白,我要你以死償還。」

張生掄起拳,朝採花賊沖了過去。

採花賊輕輕巧巧避開,回身一拳揍向張生的背,張生踉踉蹌蹌頭撞著了牆,吐出一口血。

他用力抹掉嘴角的紅血,大喝一聲,與採花賊纏鬥。

「不,你們別打了!」小姐驚慌失措的喊,「張郎,求你別打了!」

「小姐,我一定要為你出口氣!」張郎發誓一定要殺了採花賊!

「是誰替誰出氣啊!」採花賊一拳揍向張生的下巴。

牙齒和著血噴出,張生倒在地上,終於再也爬不起來了。

「張郎……」小姐飛撲過去。「你這是何苦?」

張生握著小姐的手,「為了小姐,即使……即使一死也在所不惜……」

「張郎……」小姐淚如雨下。

「小姐……在下……在下不行了,就等來生再聚……」張生頭一歪,沒了聲息。

「張郎!」小姐撲在張郎身上,哭得肝腸寸斷。

「小姐,人都死了,有啥好留戀的。」採花賊踹開張生的屍體,抓起小姐的手。

「放開我!」小姐怒甩開,「我此生只願與張郎雙宿雙飛,死亦同!」小姐抽出匕首,往胸口插去。「啊!」

她吐出了口鮮血,嬌弱倒在張生身上。

這時,兩隻蝴蝶從兩人的身上飛出,親昵追逐依偎,往遠方飛去……

「嗚嗚……嗚嗚嗚……」姚琦琦即使已合上了書頁,仍哭得不能自已。

一旁坐在同輛馬車內,打盹中的妹妹姚瑋瑋被姊姊的哭聲吵醒,慵懶抬起一眸,問,「你在哭啥?」

「嗚……」姚琦琦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看向妹妹,「男女主角都死了。」

「喔。」姚瑋瑋不冷不熱的回應。

姊姊非常愛看艷情小本書,身為妹妹自是曉得的,只是姊姊太入戲,常讓她覺得很不耐。

有次姊姊因為哭得眼睛太腫,即使隔了一夜都像顆核桃,父親關心問起,曉得未出嫁的閨女竟頻繁閱讀不入流的艷情書籍,氣得一把火燒得乾乾凈凈,並嚴令不準再看。

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父親規定歸規定,姊姊還是有辦法偷偷買書,然後藏在父親看不見的地方,並隨身攜帶用過的茶葉以布包包起,哭得太厲害時用來敷眼消腫,免得又像上回一樣露餡。

「都死了啊!」姚琦琦將書推向姚瑋瑋,「你看,他們好可憐。」

姚瑋瑋懶懶的接過書來。

這馬車行走在山路上十分顛簸又無聊,就看看書吧。

姚家是地方上的富紳,所有的富貴榮華都是靠姚老爺白手起家的。

當年的姚老爺拿了父親十兩銀,出外打天下,賺得一身好身家,離家二十載的姚老爺今日攜家帶眷,回鄉慶祝父親六十歲大壽。

這馬車雇了三輛,一輛坐的是姚老爺與其夫人跟年方八歲的兒子,一輛是姚琦琦兩姊妹跟奶娘,最後一輛就是壽禮,其價值超過百兩黃金,奴僕丫鬟約十人,跟着馬車步行。

姚瑋瑋翻了書後,開始對裏頭的內容發表不以為然的意見。

「為啥採花賊采了花,還要回來搶小姐啊?」

既然是採花賊,不是強要了小姐后,就該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嗎?

「為什麼不行?」姚琦琦拿出茶包敷在腫脹的眼皮上,以免被父親看出端倪。

「這就不叫採花賊,而是情敵了吧?」兩個男人搶一個女人,這不是情敵是啥?作者根本走偏了吧?

「你沒看清楚啊,」姚琦琦將書翻到第五頁,「他強要了小姐啊。」

「採花賊通常不是要完就跑了嗎?」姊姊沒聽清楚她的重點在哪嗎?

「……」雖然妹妹說得好像挺有道理……「那不重要啦!你幹嘛執著在那一點?」

是採花賊或是情敵都不重要,重點是男女主角都死了啊,嗚嗚嗚……

「就覺得怪怪的啊。」姚瑋瑋繼續往下看去。「為啥頭撞著牆會吐血?」不對勁啊。

「受傷了啊。」

「那也應該是頭流血吧?」

「……」雖然妹妹說得也挺有道理……「那不重要啦!你看書就看書,幹嘛都注意那些不重要之處?」妹妹很煩耶。

「明明就不太對勁。」姚瑋瑋嘴上叨念著。「這張生只被揍一拳就死了,會不會太弱了?」採花賊是身懷多高強的武功啊,竟能使出死亡之拳?

不就是個採花賊嗎?

沒聽過採花賊還要配備武功的啊。

話說這系列小書的採花賊好像都是同一人,而且每次都可以打死人?莫非這採花賊還真是個武林高手?

「這樣才凄美啊。」妹妹別再雞蛋裏挑骨頭了!

「那小姐為啥會有匕首啊?她藏在哪的?」富家千金怎可能隨身帶兇器?不合邏輯啊!

「我……我怎會知道!」她又不是作者。

「這蝴蝶是抄襲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吧?」抄襲是不對的啊。

「不給你看了!」姚琦琦生氣的將書搶回來。「明明這麼凄美的故事,你就一定要挑毛病,你真的很無聊,這樣哪有看書的樂趣?」

「明明就是抄襲人家的哏啊,他如果不用蝴蝶,改寫成蜜蜂就看不出來了。」至少不會讓人覺得眼熟嘛。

「蜜蜂哪有凄美感?」姚琦琦想到蜜蜂屁股上那根針,啥子詩情畫意都沒了。

「蒼蠅也可以啊。」姚瑋瑋根本存心激怒姊姊的。

「姚瑋瑋,你真煩,我以後書不借你看了。」姚琦琦怒道。

「又不是我想看的,是你自己塞過來的。」姚瑋瑋撇了撇嘴,「不過這封面圖畫得挺美的。」一直想找個好畫師的姚瑋瑋從姊姊手中將書抽走,仔細端詳。

書封上畫了兩個人摟抱在一起,想當然耳就是主角小姐與張生,而在後方有個以充滿邪氣的笑容注視着小姐的白衣公子,就是書中唯一壞蛋採花賊了。

她看這系列小書時一直有個疑問——採花賊怎麼會生得比男主角還英俊呢?

這副長相若是情意不堅定的,早就跟着跑了吧?管他張生李生,統統扔到溝渠里啦!

不管畫師是不是偏袒採花賊,這位名叫采兒的畫師其畫工當真是一流沒話說。

「這畫師是誰啊?她除了這什麼「書生與小姐」系列外,還有畫其他作品嗎……」

行走的馬車忽然停下,不遠處傳來馬兒受到驚擾的恐懼嘶鳴聲。

姚瑋瑋因此感到不安的停止發問,關注車外動靜。

前方,不明吼聲傳來,馬聲雜沓,姚瑋瑋掀起窗帘,探出頭,赫見馬車隊的最前端,有數名騎着馬,貌似山賊模樣的男人阻了他們的去路。

「你瞧見啥了?」奶娘緊張的問。

「我們……」姚瑋瑋臉色發白,「好像遇到山賊了。」

「怎會?!」姚琦琦拉開妹妹,也探出頭去,「天啊!」她好像跟名山賊四目相對了。「他們……他們會不會把我們抓回去當押寨夫人?」

「姊,你別說了,好可怕!」姚瑋瑋用力抓緊姊姊的袖子。

沒一會兒,他們聽見有人在敲父母那輛馬車車門的聲音。

「下車!」山賊「砰砰砰」敲著,儼然要將車門敲壞。

姚家兩老與兒子下了車后,山賊又過來敲第二輛車。

「怎麼辦?」恐懼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的姚琦琦問著奶娘,「我們要下車嗎?」

她跟妹妹一個十七,一個十六,一定會被抓去當押寨夫人的。

「我們……」奶娘話還沒說完,門就被打開了。

「喲,」山賊露出淫邪之色,「兩個小美人啊。」

大手伸出,將兩女拖下車。

「這兩個小美人就當我的夫人吧。」山賊一手一個,將兩姊妹摟緊。

「放開她們!」姚老爺怒道,「要多少買路財,我給,不準碰我女兒!」


「現在誰是老大?」在姚老爺旁的山賊冷不防甩了姚老爺一巴掌,還踹了一腳。

「爹!」兩姊妹驚恐的泣喊。

「老爺啊!」姚夫人慌忙扶穩身形搖晃的姚老爺。

「老大,分一個給咱們吧?」另個山賊對山賊頭子道。

「行。」山賊頭子豪爽答應,下流的眼在兩姊妹身上來去,「這個給我,」他拉過較為貌美的姚琦琦。「這給你們!」他將姚瑋瑋推向其他山賊。

「哇,有小美人暖床了!」

眾人把姚瑋瑋圍起來,將她推來推去,手在她身上輪流輕薄。

「瑋瑋!」姚家兩老心痛想阻止,打人的山賊抽出刀子,威嚇不準亂動,否則就要取其性命。

姚瑋瑋的隨身丫鬟小圓衝過來想護主,卻被山賊一腳踹開,暈了過去。

「小圓!」姚瑋瑋大喊,臉色蒼白。

山賊笑得更張狂了。

姚瑋瑋不甘受辱,尋機抽出一名山賊的匕首,在離她最近的山賊身上劃了一刀。

「混帳東西!」受傷的山賊火大踹了她肚子一腳。

姚瑋瑋被踹倒在地,手上的小書鬆手掉落。

被劃了一刀的山賊不爽的舉高尖刀,刀起刀落,姚瑋瑋閃避不及,左掌被刺穿了一個洞。

「啊!」她抓着被刺傷的左手手腕痛喊。

「瑋瑋!瑋瑋!」姚家人痛哭失聲,恨不得殺了山賊。

「把他們統統集合在一起!」山賊頭子摟着哭泣不已的姚琦琦,命令其他山賊動作。

山賊推著哭號不止的姚家人與奴僕,聚合在第一輛馬車旁,同時命令所有人都跪下。

「爹……娘……」被丟棄在一旁的姚瑋瑋不管掌上傷口的疼痛,撐着地,咬牙撐起身。

不斷溢出的血染上了掉落在地的小書,將書上的「採花賊」三個字,完全染透,沒有空隙。

恍惚間,疼得渾身冒汗的姚瑋瑋瞧見有道薄煙在手腕旁緩緩升起,逐漸變濃,成了一個人形。

一雙腳在姚瑋瑋面前形成,白色的鞋履上是白色的衣衫。

她昂起頭,逆光使得她看不清白衣人的面容,只覺得有種奇特的熟悉感。

白衣人眨了眨眼尾略微上揚的鳳眼,表情有些呆愣迷茫,手上還拿着粒瓜子,不明白為何會出現在此處,眼前這一大群人又是從哪來的。

忽然,褲管被扯,他低下頭來,看見一名頭髮凌亂,小巧的臉蛋佈滿驚懼冷汗的姑娘就抓着他的褲子。

女孩雖然模樣狼狽,但五官細緻纖巧,毫無疑問是個小美人!

他雙眸大湛。

「姑娘。」他矮下身,嘴角彎勾迷人的微笑。「姑娘發生何事?為何一臉都是汗?」他還貼心的抓起袖口,替姚瑋瑋拭去一臉汗水。

「救命!」姚瑋瑋見此人一身白衣,面容俊美,氣質不俗,與殺人山賊大相逕庭,不假思索開口求救。「求求公子,救救我們……」

「救?」他蹙起困惑的長眉。

這時,他聽聞前方傳來喧囂聲,抬頭便見一名山賊正高舉尖刀,預備朝姚老爺的頭砍下。

「不!」姚家人大叫。

突然,一把白色扇子飛來,打中山賊的手,打落了刀子,如迴旋鏢又回到物主手上。

大夥這會兒才發現在姚瑋瑋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穿一襲白衣,爾雅不凡,丰神俊朗,臉上有着玩世不恭淺笑的翩翩貴公子。

「你是誰?」山賊頭子厲聲詢問。

白衣人開扇搖了搖,一派瀟灑。

「吾乃採花賊。」

字字鏗鏘有力,眾人卻是不分好人壞人,統統傻愣。

那個「採花賊」,不會是意為「淫賊」的那三個字吧?

「啥?採花賊?」山賊們一陣哄堂大笑。

「兄弟,你是來搶女人的嗎?」一名山賊譏嘲。

譏嘲的山賊臉頰猛然浮起一陣熱辣辣的疼,原本離他最遠的「採花賊」不知何時「飄」到他面前,揚起手上扇子,賞了結結實實熱辣辣的鍋貼一個。

「混帳!」山賊撿起尖刀,朝「採花賊」砍劈過去,「採花賊」不慌不忙輕巧閃過,行動快速如鬼魅,山賊不僅吃不到好果子,還反被那把明明是紙糊,搧起人來卻像鐵板做的扇子打到嘴角都流血了。

姚瑋瑋傻愣愣的看着「採花賊」凌厲迅速懲治山賊的俐落動作,胸口一陣躁動,渾然忘了傷口的疼。

山賊頭子見狀,將懷中的姚琦琦推走,怒拔尖刀,與其他山賊一起踩着忿忿腳步,決定先把這「採花賊」給宰了。

數人圍攻上來,「採花賊」還是氣定神閑的,僅是嘴角不滿一撇,「以多欺寡,小人行徑。」

「廢話少說!」山賊頭子怒喝一聲,揮刀砍去。

那方戰得凶,沒時間管姚家人,他們連忙乘隙趕來姚瑋瑋身邊,檢查她的傷勢。

「天啊,你的手掌一個洞了……嘔!」無法見血又見肉的姚琦琦往旁嘔吐起來。

姚夫人掉著心疼的淚,連忙拿出手絹包紮姚瑋瑋的傷處。

姚瑋瑋靠在母親的懷裏,雙眸怔怔望着前方的混戰,那在漫天沙塵中如鳥兒般輕盈靈活的白色人影。

她從未見過這樣特別的男子。

生得是一張貴公子般的英俊臉龐,卻有着俠士般的熱血心腸,她沒有辦法不去看着他、注視他……

姚瑋瑋傷口處的手絹才剛包好,立刻就被血染透,揪疼了姚夫人愛女的一顆心。

要不是丈夫小氣,嫌請保鏢太貴,今日的他們就不會成為待宰羔羊了。

姚夫人把女兒受傷的氣化做兩道殺人視線,狠狠瞪向丈夫。

姚老爺與夫人成親多年,夫人這一個瞪眼,他便知道她心裏惱著啥。

他以為多帶幾個奴僕上路就可保護安全了,怎知這一個個都不濟事的,山賊一來個個躲得比主子還快,女兒還被山賊刺傷,他也很氣啊!

「瑋瑋呀,」姚老爺心疼的抹去女兒額上的冷汗,「你忍一忍,爹馬上帶你下山看大夫。」

趁著前方混戰不休,還是逃為上策,雖說這樣好像很沒義氣,但是他們留下來也沒用,還是保命要緊。

「走走走,咱們快逃。」姚夫人與丈夫一塊兒攙挽著女兒就要起身。

「咱們不管那個白衣人了嗎?」姚瑋瑋揪住欲起的父親衣袖。「人家為了咱們在拚斗……」

「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管得着人家?」姚老爺一心只想帶着家人趕快逃。

「是啊,」姚夫人道,「咱們留着也無益,還是快走吧。」

「可是我們不應該拋下他不管,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姚瑋瑋轉頭看白衣人仍跟山賊纏鬥,一片混亂中也不知現在誰贏誰負,實在替他擔心。

萬一他要有個不測,她良心怎麼過意得去?

那個人正在拯救他們一家啊!

姚老爺不管女兒的抗辯,硬是協同妻子將她攙扶起來。

「爹、娘……」姚瑋瑋掙扎著不想走。

可是她太虛弱,抓着母親的手無力,就連掙扎都像雛鳥一樣毫無力道。

「咱們快上馬車。」一旁的姚琦琦連忙打開車門。

「女兒,你以為山賊會任你駕走馬車嗎?」姚夫人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馬車留着,咱人走就好,山賊拿了值百兩黃金的壽禮,也許就不會再來追我們了。」

「是啊,」視錢如命的姚老爺忍着心疼出聲,「快走吧!」姚老爺心痛的再看了裝滿壽禮的馬車一眼。

這百兩黃金的壽禮,是他要帶着回老家顯擺的,但有了沒請保鏢而遇險的前車之監,他這會兒再心疼也得把壽禮拋下,畢竟錢沒比命重要啊!

當眾人準備徒步逃命時,混亂已停。

讓眾人驚愕的是,約莫十來名的山賊,竟然讓「採花賊」一人給擺平了。

他的髮絲有些亂,白衣沾上了血,但毫不掩其英俊,搖著扇子款款走來的俊逸模樣,讓眾人看傻了眼。

「大、大俠,」姚老爺震驚得口吃起來,「您一個人將山賊都擺平了?」

「小事一樁。」採花賊神色倨傲得很。

「公子,真是太感謝您了。」姚夫人上前,福身道謝。「請問公子貴姓大名?」姚夫人張著求知的眸。

這位大俠剛才是不是自報「採花賊」?

姚夫人猜其名應是跟「採花賊」同音或類似,真不知其父母是啥心思,就算是同音,也很容易遭人誤會是萬惡淫賊啊。

瞧這大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分明就是正義之士,自然與採花賊是搭不上邊的,所以還是再次問清楚的好。

「我是……」採花賊驀地劍眉微蹙。

他是採花賊,專門淫辱小姐拆散有情人,他就是這樣的惡人,若要論姓名,他卻是毫無概念,因為,他根本無名無姓啊。

「公子?」姚夫人納悶地看著錶情比她還要更為困惑的採花賊。

說出自己的姓名,有這麼難嗎?

莫不是這位公子把自個兒的姓名忘記了吧?

「公子,」姚瑋瑋輕揪住採花賊的衣裳。「你沒事吧?」

她真怕他其實受了傷了,所以才會忽然發起愣來。

瞧見小美人兒,採花賊立刻露出笑顏。「我沒事。」

姚瑋瑋這才放下一顆忐忑的心來。

一放了心,手上傷口的疼痛立刻加劇,她抓着手腕,軟倒在地上。

她的頭,就躺在艷情小冊前面。

她看到了那個採花賊了。

以姦邪的眼色望着小姐……

啊……是那個採花賊……

她伸出右手抓住小書。

救命恩人……就是書上的採花賊啊……

「瑋瑋!」姚夫人先發現姚瑋瑋昏倒了,趕忙將女兒扶起來。「快!我們得快點送瑋瑋去醫館,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我也不想活了!」

「夫人別心急,」採花賊蹲下身審視,「讓我瞧瞧。」

「莫非公子亦是位大夫?」姚琦琦好奇道。

「我不是。」採花賊抬首微笑,迷人的笑容讓姚琦琦瞬間小鹿亂撞,雙頰緋緋。「不過我隨身攜帶眾多……嗯,傷葯,或許可幫助這位小姐。」

身為採花賊,各式各類的藥物應有盡有,要不怎麼迷昏良家婦女、弄倒男人,東窗事發不慎受傷時治療呢。

「拜託公子,救救小女!」姚夫人泣道。

「夫人,別慌。」姚夫人雖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與其女兒是不同的美,故採花賊又朝夫人大發媚功。「待我瞧瞧。」

「好……」姚夫人莫名臉紅了。

採花賊小心拉過姚瑋瑋受傷的左手,解開手絹,被尖刀貫穿的傷口的確嚴重。

他先點穴止了血,再叫人拿了水來將傷口沖乾凈,塗了傷葯后,再以乾凈的手絹綁起來。

「暫先做緊急處置,等下了山再找大夫。」他笑,「暫時無性命之虞,無須擔心。」

「謝公子!」姚家人誠心道謝,儼然將他當成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咦?這是……」採花賊發現姚瑋瑋另一手握著一本書冊。

姚琦琦一看到她的艷情小書被妹妹緊握著,臉色瞬間變白。

慘了,若被爹爹看見,一定又要被罵個臭頭。

「那個是……那個是瑋瑋的書……」姚琦琦心想姚瑋瑋此時身受重傷,父親必定不會對妹妹有所責難,把所有責任都推給她就沒事了。「她說書封很美,要買來收藏。」

「真是如此?」姚老爺嚴厲望着女兒。

「真真、真的……」姚琦琦氣挺虛。

「爭執這做啥?」姚夫人真氣丈夫老是不會看時機,「瑋瑋受了重傷,咱們得趕快下山送醫啊!」

「對啊,爹,咱們快走吧!」姚琦琦跟着母親一塊兒催促。

於是大夥七手八腳將姚瑋瑋抱進車廂,為了照顧女兒,姚夫人與奶娘共乘一車,姚琦琦坐到父親那輛車去,採花賊則以要注意姚瑋瑋傷口情況為由,坐上了姚瑋瑋那輛車。

車子顛簸,又經過剛才那一嚇,車內的人沒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採花賊張著一雙美目,趁奶娘與姚夫人頭顱擺晃打瞌睡時,悄悄抽走了姚瑋瑋右手的那本小書。

書本的封面上寫着——

書生與小姐系列之五蝴蝶記

書本不厚,約莫兩刻鐘的時間就翻閱完畢,合上書本的採花賊嘴角浮着一抹詭譎的笑容。

這書里寫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故事。

是的,他就是書中的採花賊,害死了張生,也逼得小姐自盡的採花賊。

自從張生跟小姐變成蝴蝶雙雙飛走,故事告一段落後,他就沒事可做,無聊得只能嗑瓜子、數螞蟻,連想找女人采採花都沒對象。

因為,書中的世界,就只有小姐一個年輕女人啊啊啊……

就在他無聊到了一個極點時,世界忽然被一片紅光所籠罩,轉瞬間,他就站在這條山道上了。

完全不曉得發生什麼事的他,因為小美人兒的央求,才出手救了這家人,不過這一切的「善舉」,可都是有目的的。

瞧,這裏女人好多啊!

除了向他求救的小美人以外,還有一個更漂亮的小美人,眼前這個徐娘半老的夫人也是風韻猶存,展露出特別的成熟美,至於旁邊這奶娘……他的狩獵還是有範圍的,對於母性光輝太濃烈的,還是遠觀就好。

看看周遭,與書里簡單的場景完全不同,透過車窗所看見的廣闊山景,更是生平第一次見到,莫非,這就是所謂的現實世界?

演繹了五本的採花賊,他很清楚自己是因何而存在,只有當作者動筆,才會有情節鋪陳,也才會有新的角色出現,要不,他就只能看着張生與小姐變成的蝴蝶在庭院惱人的飛啊飛,想當蚊子拍死,人家作者沒讓蝴蝶死,雙掌張開,還是一樣飛得悠哉自在。

而現在呢,脫離書中世界的他又可以繼續採花了。

採花賊打開扇子輕搖,滿臉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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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由於採花賊為姚家救命恩人,故姚老爺力邀他住下參加壽宴,特別吩咐奴僕為他整理一間乾凈的廂房居住。

用晚膳時,姚老太夫人好奇的問,「這位公子,請問老家在何處啊?」

「在下居住於德行城。」採花賊回道。

那是書中的設定,故事發生的地點都是在德行城內,主要場景則是在小姐的閨房。

「德行城?」一桌子的人都面露迷茫,「德行城在哪?」

「德行城位於河南省。」

「河南省?」姚家人更是茫然了。

「我們就住在河南省,卻沒聽過德行城啊。」姚老爺納悶道。

見大家一臉迷茫,採花賊暗忖,該不會現實的世界中,並沒有德行城吧?

「我聽過。」姚琦琦興奮的說。

姚瑋瑋眨了眨眼。

她也知道德行城——就在那本小書里看到的。

「在哪?」大夥的視線均落在姚琦琦的身上。

「就位於鄭州的東方啊。」

「鄭州的東方是開封。」姚老爺糾正道。

「啊?」姚琦琦眨了眨詫異的眸,「那或許是再過去的東方?」

「再過去是商丘。」姚老爺認為女兒根本是在胡說八道了。

「呃……」姚琦琦不確定了,「但書上明明是這麼寫的啊。」

「什麼書?」姚老爺微眯着眼。

「呃……那個……」慘了,她說溜嘴了。

「應該是姊姊記錯了啦!」姚瑋瑋忙幫着圓場,「公子,你居住的德行城在哪?跟大家說說吧。」

「小城市而已,不值得在意。」確定書中與現實世界差了十萬八千里的採花賊擺擺手,表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不過採花賊既是姚家救命恩人,又生得面如冠玉,氣宇不凡,大夥很難不對他充滿好奇。

「話說,公子貴姓大名尚未告知呢?」姚琦琦端着她最自信的笑顏,嬌嬌問道。

面對這樣一位出類拔萃的佳公子,叫她這個尚未婚配、情竇初開的黃花大閨女,怎麼不芳心暗許呢?

貴姓大名?

再度被這個問題纏上的採花賊煩惱了起來。

這該死的作者有夠偷懶,角色從不想姓名,女主角就叫小姐,男主角隨意給個姓,張生李生蔡生……等等,混過了數本書,而他就叫採花賊,比男主角還慘,連個姓氏也沒有。

坐在採花賊對面的姚瑋瑋則一直觀察着他的動向。

姊姊的那本小書,在她清醒之後就不見了。

她問過母親,有沒有看見她握在手上的書,母親說她沒注意,而奶娘也不曉得,姊姊沒拿回去,父親那邊……咳,問了是自殺行為,她還沒那麼蠢,那麼,到底是誰把書拿走了呢?

但就算沒那本書,她也可以很確定,眼前的採花賊長得跟小書書封上的採花賊一模一樣,畢竟她為那精緻細膩的畫風而神迷,等她手上的神怪小書寫好,她要去找出這位畫師為她作畫。

她細細回想採花賊的出現實在突然,而且若她沒記錯,他出現前似乎有道白煙自書中飄出,完全符合神怪書籍中,仙妖現身時的飄渺夢幻,只是他既非仙,亦非妖,而是書中人!

以書中人為主角的神怪小書她也看過一兩本,沒想到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真人」啊。

而且這位書中人還救了他們一家五口,行徑一點都不像書中那個萬惡採花賊,這點就讓人有些困惑了。

書中人一離開書中世界,是否行為舉止就會改變呢?

這得好好研究研究。

為了名字而煩惱的採花賊眼神飄啊飄,未發現對面的姚瑋瑋亦跟着他視線到處轉移。

採花賊的眸光最後落在大門口的對聯上。

「在下姓季,單名一個煦。」作者不給姓名,那他便自己取吧。

姚瑋瑋聞言,忍俊不住噗哧一聲。

大家都還未弄清楚是哪個季哪個煦呢,就被姚瑋瑋拉去注意力了。

「瑋瑋,你笑什麼?」姚夫人好奇的問。

採花賊……不,現在已經叫季煦,溫文爾雅笑問道:「姑娘對在下的姓名有何指教?」

姚瑋瑋清了清喉嚨,「四季平安原是福,一堂和煦便成春。」

季煦臉色一僵。

這姑娘該不會注意到了,他名字就取自大門口的春聯吧?

「妹妹何時也會吟詩作對了?」姚琦琦忍不住語氣酸酸。

妹妹此舉是想引起季公子的注意嗎?

「剛好曾在書上看過,」姚瑋瑋調皮一笑,「就順口說出來了。」

「季公子在山道上自稱為採花賊,還以為與姓名發音相近,怎知卻是截然不同啊?」姚老爺納悶問道。

「我是指那些山賊為採花賊。」季煦神色自若,像是早就想好會有此疑問出現。

「原來如此啊!」眾人哈哈大笑。

接着,季煦為防將話題放在他身上,露出更多餡,故主動詢問姚家的現況,曉得姚老爺在洛陽從商,尅飯館酒樓經營,以及一些南北貨物買賣,是地方首富。

季煦心想他對於現實世界一無所知,唯一認識的就姚家人了,更別說姚家兩名女兒美得各有千秋——大女兒姚琦琦明眸皓齒、清麗優雅,而小女兒姚瑋瑋圓潤嬌美、活潑可愛,均得他的心。

他考慮著要不要隨姚家人一起回洛陽,有認識的人在的城市,總是比較安心一點。

「姚老爺,若你方便的話,回洛陽時,在下可否跟着一起走?」季煦詢問姚老爺。

「當然可以。」姚老爺頭點得可真心啦。

有季煦同行,比雇十個保鏢還能保障他們的生命安全,更別說連半毛錢也不用付,有什麼好不行的?

「謝姚老爺。」

用過晚膳后,大夥各自回房準備休憩,季煦看準姚琦琦丫鬟回了仆房,姚琦琦廂房熄燈的時機,撿起地上小石子,準備丟向窗欞。

憑他對女人的經驗,早看出姚琦琦對他有意。

面對他時,雙目含春,雙頰暈紅,唇角掛着羞人答答的笑,這不用釣就直接上嘴的肉,他怎會放過呢?

在姚氏老家的這幾天,就抱姚琦琦來滿足一下他不知道乾渴多久的男性慾望,等他膩了再換妹妹姚瑋瑋。

指尖對向姚琦琦的窗,石子正要彈出,忽然有人拍他的肩。

他迅速收回石子,轉過身來。

「瑋瑋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季煦唇邊的笑略略僵硬。

姚瑋瑋竟然立刻看出他名字的由來,這是巧合,或是她有所發現?

「季公子,你深夜來我姊窗下,又是為哪樁?」姚瑋瑋張著一雙古靈精怪的眸。

「經過而已。」

「公子莫不是……」姚瑋瑋壓低音量,「想採花?」

「姑娘說笑了。」這姑娘是怎回事?怎會一語道破他的意圖?「季某怎可能對琦琦姑娘有任何非分之想。」

「我指的是,」姚瑋瑋一臉無辜地摘下姚琦琦窗下的一朵小白花。「采這個花。」

季煦面色又是一僵。

這姑娘,是鬧着他玩的嗎?

「姑娘,季某對花沒啥興趣。」

「公子,咱明人不說暗話,我姊那本小書是否在你那裏?」

季瑋瑋思來想去,最有可能拿走她書的,就是當時與她們同車的季煦了。

他們到了鄭州后,母親就帶她去醫館治療,而季煦則是搭父親的那輛車先到了爺爺家。

姚瑋瑋是在大夫治療時,因消毒的劇烈疼痛而醒來的,那時,她的手中就空無一物了。

既然誰也沒拿走那本書,那麼最大的嫌疑犯就是季煦了。

他拿走那本書,該不會是想「湮滅證據」吧?

「什麼小書?」季煦佯裝無知。

「我受傷時,手上一直握著本小書,那本書是寫一位名門小姐,受到採花賊凌辱,其愛人為了保護小姐,與採花賊拚命,卻不幸被採花賊打死,而小姐也跟着殉情的故事。」

「聽起來真是個凄美的故事。」他口不對心的回應。

「那書封上繪了裏頭主要三個角色。」姚瑋瑋專註季煦的表情變化。

「喔?」他儘力表現得沒啥興趣貌。

「不巧,那個採花賊,長得跟季公子一模一樣呢。」

「瑋瑋姑娘,你的用意何在?」

就別在那兜兜轉轉了吧,這姑娘分明已經猜到他來自何處了。

必要時,他可以殺了她滅口!

「你真是從書中來的?」姚瑋瑋雙眸神采大放。

「你想報官嗎?」季煦神色變冷。

「報官?」姚瑋瑋一臉莫名。「以什麼罪狀?」她嗤笑,「跟官府說,你在書中侮辱了小姐,害死了張生,這樣嗎?我看先被抓起來的是我呢。」還會被當成瘋子。

「不然?」

「我只是好奇呀,為啥你可以從書中出來?」

「季某不知。」

這要問他,他也沒答案啊。

「為何出來的不是張生、不是小姐,而是你一個採花賊呢?」

「我怎知道?」這姑娘怎麼怪怪的呀?

知道他是採花賊了,還不閃遠點,抓着他這麼興緻盎然地不斷問著問題,實在不是正常姑娘該有的反應啊。

「重點是,你還救了咱一家性命呢。」

季煦驀地明白了。

那雙亮燦燦的眸不正說明著,這姑娘對他上了心嗎?

這英雄救美,還救了一家包括奴僕十來口,芳心必定悸動,對他產生戀慕情愫,這才大半夜不睡覺,硬是找話題與他聊天。

「姑娘,」季煦指尖扣起姚瑋瑋下頷,「咱回姑娘房間聊個仔細吧。」

「好啊!」姚瑋瑋不疑有他,直點頭。

呵。

季煦得意奸笑,與姚瑋瑋一塊兒回到北廂房。

姚老太爺家佔地並不廣,當年姚老爺發達之後,姚老太爺跟兒子要了些錢翻修並增地,蓋了兩排廂房,一排三間。

這次回老家,姚琦琦跟父母的房間被安排在南廂房,姚瑋瑋跟弟弟住一間,與季煦一起住在北廂房。

姚瑋瑋與弟弟同住「不方便」,故季煦帶着姚瑋瑋回他的房。

「你的書就在房裏頭。」為了不讓姚瑋瑋起防心,他以小書引誘。

「你知道寫你的故事的書有好多本嗎?」

「季某當然知道。」季煦打開房門。

「那下一本是寫啥?你又強上了哪位小姐?害死了哪位書生?」姚瑋瑋興緻盎然問道。

「作者尚未寫出來,所以我不曉得。」季煦點燃燭火,一室通亮。

「噗。」姚瑋瑋又忍俊不住了。「你真的是採花賊耶。」

「是啊。」季煦將房門關上,一步步朝姚瑋瑋走來。

「瑋瑋姑娘……」他忽然撲向前,將姚瑋瑋壓上床。

「你想幹啥?」姚瑋瑋突然發現不對。

「當然是……」季煦低身,想要強吻她的唇。

「休想亂來!」姚瑋瑋抬腿,直接撞上他的命根子。

「啊!」季煦痛喊一聲,兩手抓着胯間,滑坐在地上。

姚瑋瑋迅速奔離床鋪,來到桌子的另一端,怒目瞪視季煦。

季煦真不敢相信,武功高強的他,竟被襲擊了。

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

「你怎麼心裏還想着齷齪事?」姚瑋瑋痛斥。「你已經不在書中世界了,還救了我家一家人的性命,這不就代表上天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改過遷善,重新做人嗎?」

她還以為書中惡賊出了書就會轉性了,所以才救了他們一家,怎知壞蛋還是壞蛋啊!

「啥代……表?是誰說的?」這丫頭……該死的,他娘的疼啊!

「我說的呀!」姚瑋瑋理直氣壯道,「神怪故事裏頭都是這樣的,所有的壞蛋妖怪都會受到懲戒,但有一個狀況不同,就是當那個壞蛋是主角的時候,他一定會洗心革面,重做好妖或好怪,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我可……從不是主角……」主角是那些只有姓氏的讀書人,關他採花賊什麼事?

「現在,你從書里出來了,你就是主角!」

「歪理!」

「在這個世界裏,自己就是主角,所以,你要變好人。」絕不可以再當壞蛋!

「誰理你!」

「我就是要理你,不准你再當採花賊!」她一定要引導他走向正途。

臭丫頭,誰給她主宰決定他未來的權利了?

還變好人呢。

她是那些神怪書籍看太多了,所以腦子不清不楚了吧?

無怪乎這麼輕易就可以接受他從書中出來的身分,要是尋常姑娘早該嚇昏了。

「我偏不!」

「我會……」

外頭忽然聽聞人聲吵雜,沒一會兒,有人拍了門。

「季公子?」那是姚老爺的聲音。「你怎啦?剛是不是你在哀號?」

這深夜萬籟俱寂,突然被踹了命根子的那聲痛喊可謂響徹天際,就連南廂房那都聽見了。

姚老爺迅速披衣點燭,因聲音是從北廂房傳來,又非未變聲的兒子姚翊琛所發出,故推測應該是季煦了。

聽到父親的聲音,姚瑋瑋臉色立變。

這個時候,被吵醒的姚翊琛揉着惺忪睡眼出了房(,道:「爹,姊不在。」

這下,姚瑋瑋俏顏迅速失了血色。

慘了,若被發現她與季煦孤男寡女在一個屋檐下,豈不是閨譽都沒了?

季煦嘴角微翹,揚著幸災樂禍。

他才不管姑娘家的閨譽呢,他的「職責」就是專破壞姑娘清白的呀。

姚瑋瑋悄而迅速地蹲來他身邊。

「我爹來了,怎麼辦?」被爹抓到她在他房裏,她就完蛋了呀。

她怎會問他怎麼辦?

這丫頭是忘了剛才他還想對她亂來嗎?

「你自己看着辦。」接着他揚聲對外喊:「我沒事,那哀號不是我喊的。」然後,幸災樂禍沖着姚瑋瑋直笑。

姚瑋瑋瞪向他,「你這是想害我羅?」

「害你啥?」他一臉無辜。

「我人不在房裏,你又說那哀號非出自你口,這下大家一定以為我出事了。」還用問嗎?

「所以呢?」季煦涼涼看着她胡思臆測。

「就算我想辦法從你房間安然離開,恐怕大家找到我時也會拚命要我給一個交代,到時我不就麻煩大了。」她光想就頭疼。

季煦賊笑,「那請多保重了。」

「你真的很壞心眼!」

「好說好說。」剛好而已。

「……快去找二小姐!」外頭的姚老爺着急指派人手。「小姐說不定出事了。」

接着,姚瑋瑋又聽到母親的哭泣聲,「瑋瑋,你人在哪呀?」

「你能不能想辦法先讓我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從這房間出去?」她着急地拉住他的衣袖。

季煦瞥了眼姚瑋瑋抓着他衣袖的小手,再看她驚慌注視着房門的雙眸——

「有機可乘!」季煦還想偷香,沒想到一個巴掌迎面打來。「痛!」

「你真是惡性不改!」姚瑋瑋火大低嚷。

季煦搗著臉,難以置信。

為什麼姚瑋瑋的攻擊都能成功?

這沒道理啊!

「你學過武?」只有這個可能了。

而且武功說不定跟他是伯仲之間,才有辦法次次攻擊成功。

「你快把我從房間弄出去啦,」她才沒這個心情跟他聊天。「快點!」她拍打他的肩催促。

「你學過武的話,不會自己想辦法使輕功出去?」

「我沒學過。」她瞪眼。

「沒學過怎麼可能打得到我?」

「我怎知道,是你色心旺盛所以有空隙吧。」

「……」最好是這個原因。「我從上面送你出去。」他伸手之前不忘先警告道:「我得抱你上去,你別亂來。」

「是我要警告你別亂來吧?」

「你敢打我第三次,我就直接把你從門口推出去。」

「你不要亂來我就不會打你。」

「說好的啊。」這姑娘太邪門,沒她的保證,他不敢輕舉妄動。

「好啦好啦,你快點。」

季煦飛快將她打橫抱起,躍上了屋樑,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好似她輕如羽毛。

這近屋樑處有扇小窗,若只有姚瑋瑋一人,出去沒問題,但還加上身材高大的季煦,絕對是卡在窗口動彈不得。

發現季煦直往窗口沖,姚瑋瑋嚇得雙目發直,真怕兩人一起卡在窗口被發現,那就真是百口莫辯了。

沒想到,季煦竟在剎那間,像全身沒了骨頭,輕盈的穿越,並抱着她翻上了屋頂,雙腳踩上屋瓦時,未發出半點聲響。

姚瑋瑋真是驚呆了。

這人武功未免太厲害,難怪孤身對付十來名山賊,遊刃有餘。

季煦未察覺懷中的姑娘以驚訝與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他注意著下方的動向,趁著人群散開的空檔,迅速鑽入隔房的窗戶,將姚瑋瑋放落地面。

「接下來,你自個兒處理吧。」季煦說完,循原路回去,無聲無息,如陰魂鬼魅。

姚瑋瑋迅速脫下身上的外衣,換上寢衣后,再走來窗口,探頭對外喊道:「怎了?發生什麼事了?」

「瑋瑋?」姚夫人聽到女兒的困惑,立刻沖了過來。「你去哪了?」

「我在睡覺啊。」她眨著一臉不解與睏倦。

「剛你弟說你不在。」

「他睡昏頭了吧?我一直都在啊。」說着,她掩嘴打了個細緻的呵欠。

「姊怎會在屋裏?」走過來的姚翊琛晃着納悶的腦。「我起床時沒看見你啊。」

「我剛睡到床尾去了。」她問著母親,「你們在幹嘛?」

「剛聽到有慘叫聲,你爹以為你發生事情了。」

「喔,我沒事,我好好的。」

「我去跟你爹說一聲,可能派人再巡視一下,你跟你弟先睡吧。」姚夫人催促兒子入屋。

「好。」讓父母擔憂雖然很愧疚,但這個時候也只能如此了。「娘,你也早點歇息。」

吹熄了燭火,與弟上了床,姚瑋瑋卻是了無睡意。

季煦雖然在書中是個採花賊,但他心地不壞吧?

他救了姚家人的性命,剛又幫了她一回,絕對不是什麼壞到骨子裏的大惡人。

他會當採花賊一定有原因的。

她覺得應該要了解一下,然後想辦法把他導向正途才是。

至於為什麼她會如此積極想要改變他,她卻是沒多想,打定了主意后就拉起被子夢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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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0 00:08: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隔日,姚老爺帶着家人上街,讓打小在洛陽長大的子女們,好好看看父親從小生長的地方。

大街上人們熙來攘往,兩旁小販吆喝,十分熱鬧。

每一樣事物,採花賊都覺得十分稀奇。

書中的世界很單純,人物主要就他跟書生、小姐等三人,作者連寫個可愛的丫鬟給小姐都偷懶,配了個他毫無興趣的老嬤嬤,場景更不用說了,所有的愛恨情仇主要集結在小姐的房間里,所以那兩人變成蝴蝶雙宿雙飛后,他就一個人無聊的閑得發慌,也沒吃過什麼特別的東西。

他杵在一個賣蜜餞的攤販前,覺得那色彩繽紛的腌漬小物挺特別的,有股酸酸甜甜的誘人香氣,有的還有花香味,誘引著唾沫滋生。

「這位公子,要不要來一點?」小販涎著笑臉。

「這個給我嘗嘗。」他指著橘黃色的蜜金桔。

「公子,這三個一文錢,請問要幾個?」

「一文錢?」季煦愣了愣。「什麼一文錢?」

「公子,就是一個銅板。」

慘。

季煦摸著下巴暗忖。

這意思是買東西得付銅板嗎?

銅板是啥東西?

他在書中沒見過啊。

「就來三個吧。」一個銅板扔進了小販的手中。

季煦轉頭,是滿臉帶着深究意味,直盯着他的姚瑋瑋,身邊還帶着丫鬟小圓。

小販將蜜金桔放在清洗過的竹葉上,交給小圓,小圓再拿給季煦。

三人走開后,姚瑋瑋才說話。

「你不知道錢嗎?」

季煦撇了撇嘴。

「我只是剛巧沒帶而已。」

「可我瞧公子就是一臉茫然啊。」

季煦沒好氣的了了她一眼。

這怪姑娘,是故意過來看好戲的嗎?

「看起來你在書中也沒吃過蜜金桔,試試看吧。」姚瑋瑋催促。

季煦以竹籤插了一顆入口,一咬下差點吐出來。

這甜死人又酸死人的東西是啥玩意兒?

「公子不喜歡?」姚瑋瑋直接用手捏了顆入嘴,小臉兒瞬間皺起,嘴角勾著的卻是歡欣的笑。「好好吃。」

怪姑娘不僅思維怪,就連味覺都怪。

「那都給你。」季煦將剩下的一顆蜜金桔塞給她。

「你不喜歡吃酸的?」姚瑋瑋好奇問,她把剩下的蜜金桔給了小圓。

「它也太甜了。」還酸得讓他倒牙。

「那我推薦你吃別的。」姚瑋瑋招手,「跟我來。」

在飾品攤流連多時的姚琦琦抬頭,就看到妹妹與季煦兩人在一家賣甜糕的攤子有說有笑,妒意瞬間升起。

母親對於兩姊妹的教育方式略有不同,或許因為她是大姊,對於禮節方面較為嚴格,百般限制的結果就是讓她另尋他道,在艷情小書上得到對於男女情感上的補償。

而活潑奔放的姚瑋瑋從小就跟個野孩子沒兩樣,就連喜歡的書籍類別也是讓人害怕的神怪書籍。

姚瑋瑋常趁大人沒注意時,偷溜上街去玩,有次還從河裏抓了條魚回來,讓姚琦琦難以置信一個大姑娘家怎麼可以這般沒規沒矩?

但是母親雖然罵了妹妹一頓,卻也沒因此拘限她的行動,瞧瞧妹妹現在堂而皇之與男人說笑,而她因為禮教的關係,又怕被爹娘責罵,所以不敢直接攀談,這下被妹妹搶先一步,真是要氣死她了。

姚瑋瑋帶着季煦逛攤販,越逛越覺得這人根本沒有什麼生活常識,買東西得有錢也不清楚,攤販所售的東西對他來說都十分新奇,但是一有漂亮姑娘經過,他就朝對方頻送秋波,惹得人家姑娘臉紅紅,十足十的登徒子。

真是浪費他一身貴氣了。

「你為啥要當個採花賊?」當兩人在涼水攤上歇腳時,姚瑋瑋如是問道。

「我就是個採花賊啊。」哪有什麼為什麼?

「總有原因的吧?壞人要當壞人很多都有原因的。」

「沒有。」季煦喝着冰涼涼的鹵梅水,全身暑氣盡消。「天生就是個採花賊。」

這鹵梅水雖然也是酸酸甜甜,但清清淡淡的剛剛好,不像蜜金桔一口咬下就讓他差點崩潰,最後是直接用吞的了事。

「你都出了書中世界了,幹啥還要一直當個採花賊?你可以另有選擇的,至少選擇當個好人!」姚瑋瑋神色激動。

季煦斜睞着她,「你幹啥一直管我閑事?」

「是、是人都無法坐視有人作惡。」明明是理直氣壯的理由,她卻莫名有那麼點心虛。

心虛個啥啊?

她也沒說錯啊……

「瑋瑋。」

三人聞聲抬首,是姚琦琦牽着母親過來了。

「娘。」姚瑋瑋起身,「你也要喝涼水嗎?」

姚夫人朝季煦笑了下,立刻將女兒拽到一旁。

「光天化日之下,跟個男人共坐一桌,你還要不要閨譽啊?」姚夫人輕斥道。

「我們只是渴了一起喝點涼水而已啊。」姚瑋瑋眨眨不解的眸。

「娘,你得教教妹妹規矩,未出嫁的姑娘,是不可以這樣跟個男人共席的!」姚琦琦不忘落井下石。

這姚夫人就是她帶過來的。

妹妹與季煦說說笑笑,郎有情妹有意的模樣,讓她眼周生疼,心裏酸水直冒。

她哪知他們的對話,完全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聽到了沒有?」姚夫人生氣地瞪着小女兒。

「喔。」姚瑋瑋吐了吐舌。

「不可以吐舌,沒規矩!」姚夫人斥道。

「好嘛,我乖乖的便是。」姚瑋瑋聳了下肩。

「我看等回洛陽后,我真的得重教你規矩。」姚夫人嘆氣搖頭。

她對於姚瑋瑋實在太寬容了。

「娘,我知道規矩的,以後我會注意點的。」姚瑋瑋央求。

她可不想從此變成個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的大家閨秀,會悶死的!

「你跟着娘一起逛。」姚夫人將姚瑋瑋的手拉進自個兒的臂彎中。

後方的姚琦琦偷偷掩嘴嗤笑。

看你還要怎麼跟季公子送秋波?

姚瑋瑋趁著母親不注意時,偷塞了個荷包給丫鬟小圓,並朝季煦方向使了個眼色。

小園長年跟在姚瑋瑋身邊,是個鐵桿忠心,聰明伶俐的奴僕,她心領神會,放慢了腳步,踱來季煦身旁。

「公子,這是小姐要奴婢交給你的。」小圓將荷包放到季煦手中。

季煦搖了搖荷包,裏頭傳來金屬碰撞聲。

他不用開啟,就知道這裏頭裝的是錢,可買物的錢。

那姑娘是怕他沒錢用,現又被母親拘著,乾脆先把錢給了他?

季煦看着小圓回到姚瑋瑋身邊,兩人很有默契的相識一笑。

他捏緊荷包,上頭隱約還殘留姚瑋瑋的體溫,暖暖的,跟她的人一樣。

姚老太爺一家除了六十歲的老太爺以及妻妾外,還跟姚家大伯共居。

姚家大伯生了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其中兩名女兒已經出嫁,小女兒尚待字閨中。

小女兒姚芬沒有兩個堂妹漂亮,但也是個水平之上,每次一看到季煦就小臉紅紅,這情意季煦當然接收到了。

以往在書中,想要小姐,都是用強的,但現實中,好似他不管走到哪都有人對他芳心暗許,實在是太美好了。

當夜,夜深人靜時,他吹熄燭火后,翻窗而出,正要邁步,忽然有人扯住他的褲腳。

「怎有人有門不用,就要跟個宵小一樣翻窗呀?」細膩膩的甜嗓,季煦不用垂眸確定,就知道是誰在窗下守株待兔了。

「瑋瑋姑娘,這麼晚了你還不睡?」這怪姑娘又想幹啥?

「我怕有人半夜想出門去採花,故為了姊妹的貞潔,只好犧牲睡眠守着。」

她好似委屈。

季煦心中大為震蕩。「你怎又知了?」

這怪姑娘是算命先生嗎?

掐指便將他的行動料得准准?

「我瞧你晚膳時跟小堂姊一直眉來眼去的,就知道你今晚一定會有行動。」

好好的人不當,偏要當採花賊!

兩人居住的廂房相連,隔壁的動靜隱約可聞。

窗口外,隔房的燭火一直未熄,姚瑋瑋心中懸宕著不安,再想到他跟小堂姊一整個用餐時間眼神都不安分,實在無法無視直接上床睡覺,索性蹲來他窗下守着,確定他入睡沒有任何採花意圖才能安生好睡。

沒想到,還真被她料中了。

他大概是翻窗採花習慣了,連出個房,也不循正道——就跟他人一樣。

真是令人生氣!

她一定要將他扳回正途!

「瑋瑋姑娘,」季煦蹲下身來,語氣輕佻,「你是吃醋了嗎?」

「醋不好喝,我才不愛。」又酸又嗆的。

「我就講明了,姑娘喜歡上我了是吧?」

「啥?」姚瑋瑋瞪大眼,「你說啥?」喜歡?!

「要不,幹啥一直破壞我的好事?」

昨日阻止他夜襲姚琦琦,今日又阻止他染指小堂姊,還不惜在涼如水的深夜守在窗下,這不是在在說明,妹對郎有意?

「那是因為……因為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侮辱了我姊姊的清白!」

「那別人就可以啰?」

「當然也不行!」怕他跑掉,姚瑋瑋拽住他的袖子。「我要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朝俊顏噴著氣。

「姑娘儘管閑事到我頭上來,嘴上說着要我變好人,其實就是吃醋怕我跟別的姑娘好在一塊兒吧?」

「你又不是跟人家兩情相悅,你只是要佔有人家的清白,貪一時之歡,沒要負責的!」她將袖子拽得更緊。「我不准你繼續做傷天害理的事。」

「姑娘能奈我何?」他嗤笑,「難不成你會有能耐將我綁在你身邊,時時關照着,監視着?」

「我……」她的確是不能。

「既然姑娘對在下有意,要不在下就把今晚給了姑娘,你說好不?」

拇指輕佻的在嫩唇上撫摸,姚瑋瑋一時怒火翻騰,張嘴咬了下去。

「啊……」

怕他的叫聲會引來其它人,姚瑋瑋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兩人因此重心不穩,雙雙跌躺在地,姚瑋瑋整個人就躺在他的身上。

「姑娘這是主動投懷送抱?」季煦不曉得該氣還該笑。

他竟然又讓姚瑋瑋傷了一次?

這真是太奇怪了,以他的反應能力,在姚瑋瑋張嘴的時候就可將人推開,怎麼還會有時間讓她咬了下去,吃疼了,才發現被襲了?

這時間是停頓了嗎?

要不她哪有機會?

他暗探她脈門,確定她當真沒習過武,恐怕連防身之術都未學過,這樣一個柔弱的姑娘家,怎有辦法次次傷到他?

邪門了真是。

「我怕你大叫……引來我爹……」她慌手慌腳,小臉兒紅透如甜熟的柿子。「才不是對你投懷送抱!」

她想起身卻找不着着力點,還是季煦幫忙,才能離開他堅硬如鐵的胸口。

「我呢……我呀……我有想過一件事。」這輩子還沒摸過男人身體的姚瑋瑋因剛才的意外,腦子整個震糊了,舌頭無法隨心所欲的操控,話說得結結巴巴。

「要獻身給在下?」

「當然不是!」姚瑋瑋怒瞪蹲在她身旁的季煦。「我想過為啥你會是採花賊。」

「願聞其詳。」他坐在地上,背靠着牆,隨意拔了株小草在指尖玩轉。

「都是作者的錯。」

「喔?」

「我也有在寫書,」想到自己私下的喜好,她因為羞赧而小臉紅紅。「寫書的時候要先設定角色,把角色的名字、外型、個性、職業等都想好。」

「你寫什麼書?」

「不、不告訴你!」她的書尚未完成,還不知是不是成熟的作品,萬一他要求閱覽,她才不想將未完成的著作讓他讀過。

總覺得……有點丟人……

銀色月光柔柔灑在姚瑋瑋害羞困窘的小臉上,季煦手握成拳支頤,好整以暇端凝好管閑事、開朗大方,還有着貼心溫柔之處的怪姑娘。

姚瑋瑋不知所措的模樣有種嬌憨的可愛,他覺得心田有塊地方似乎軟陷了下去。

「然後呢?」他不動聲色,拉開黏在軟唇上的一撮發。

她必是準備入睡了,才沒有綰髻,長發在背後如瀑布般垂散。

「什麼然後?」她眨了眨眼,忘了自己剛要說的話。

「你說我是採花賊,是作者的錯。」

「喔……對!」她用力點頭。「因為作者設定你是採花賊,所以你只好當採花賊,你沒有任何抗辯的機會,因為在書中,作者就是神,他要誰生誰死,誰好誰壞,都他一支筆決定。」

「嗯?」

「所以既然你都出了書中世界了,作者不再是你的神,他無法決定你的生死性格跟未來,那你就應該掙脫原本的命運,行正道才是啊!」

她說得義憤填膺,雙眸閃亮,好像眼前有條陽光普照的平坦大道,正朝兩人開啟。

而季煦的回應是挖挖耳朵,打了個呵欠。

「你有沒有聽進去啊?」姚瑋瑋惱怒的推了他一把。

「如你所說,一切都是作者設定,那我不當採花賊要幹啥?」

「這可以再想想的。」她熱切地說,「如果你是張生,那我就真要愁了,因為張生只會風花雪月,啥都不會,連撞個牆都會吐血,身子骨嬌弱得很。」

說到張生那孬樣,季煦忍不住大笑。

笑聲逸出,姚瑋瑋連忙又將他嘴搗住。

「你小聲點。」是這麼希望把人引來嗎?

昨晚那一遭就夠她受的了。

季煦拉下她的手來。

「既然姑娘這麼愛管閑事,那就由姑娘幫在下想想,在下除了採花還能幹啥了。」

他這個「角色」的設定「技能」就是「採花」,還有一身的好功夫(這也是為了方便採花,還有逃走方便),跟一堆藥物(這也是為了方便迷昏女人好採花,以及不慎受傷時使用),除此以外,什麼都不會。

聽到季煦願意「改邪歸正」,姚瑋瑋比誰都開心。

她豪氣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季煦也不過是隨口說說,但姚瑋瑋那認真的憨直模樣,讓他不由得嘴角微揚。

「夜深了,你回房睡吧。」他撐著大腿起身。

「那你呢?」姚瑋瑋抓住他的褲管。「還是要去夜襲小堂姊?」

「我真要去你管得着?」

他早已沒那心思了,就想作弄作弄她。

「我當然管得着。」她雙手抓緊他的腳踝。「不準去。」

「你忘了你母親下午的交代?姑娘要有規矩。」

「這個時候誰管規不規矩了,你要想去,我就死抓着你不放。」十指更為用力。

「我現是要回房,你別抓着我。」

「當真?」

「當真。」

姚瑋瑋這才鬆了手。

季煦緩走了兩步,忽然拔腿狂奔。

「你騙我!」姚瑋瑋立刻追了上去。

季煦真要甩脫她,根本是小菜一碟,他如貓捉老鼠般逗弄這沒心眼的姑娘,腳程忽快忽慢,一會兒消失在她視線內,讓她緊張的聲聲呼喚,一會兒跳至她眼前,藕臂伸出時,又一躍不見蹤影。

他坐在大樹上,笑看底下那慌張的姑娘,覺得這遊戲比採花有趣多了。

「季公子……季煦……採花賊……」怕被人聽到的姚瑋瑋壓低音量喚著季煦,響應她的除了咻咻的風聲,啥都沒有。

那人到底去哪了?

又惱又氣的姚瑋瑋靈光一閃——

該不會已經偷溜到小堂姊房裏採花了吧?

姚瑋瑋立馬提起裙擺,奔向正屋後方的后罩房,小堂姊的房間就在那。

她要去哪?

樹上的季煦站起身來,見她往後罩房方向跑去,當下瞭然。

她不會以為他去找小堂姊了吧?

季煦飛下地,悄聲追蹤上去。

他要親眼看到姚瑋瑋貿然闖進小堂姊房間,發現事實與她想像的不一樣時的窘臉。

那一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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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0 00:08: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名小偷爬過了圍牆,閃著邪光的鼠目左右張望。

姚老太爺離家多年經商有成的兒子回來祝壽,攜帶了百兩黃金的壽禮,好虛榮的姚老太爺逢人便誇,自然引起了偷兒的注意。

姚老太爺家是一般四合院樣式,不過後來又擴地建了兩排廂房,偷兒猜測禮品應該是放在正屋旁的耳房,故伏低身子,沿牆一路快走過去。

過了東廂房,欲探耳房入口時,忽然跟個姑娘家打了個照面,險險就撞在一塊兒了。

姚瑋瑋驚愕瞪着眼前一身黑衣的猥瑣男子。

賊?!

姚瑋瑋眉蹙目瞠,張口便要喊人,小偷迅速撲上,將人壓制在地。

他毫不考慮地直接伸手掐住姚瑋瑋的頸,阻止她發聲。

「唔……」姚瑋瑋死命掙扎,拉下小偷的面罩。

這臉被瞧見,姚瑋瑋更是非死不可了。

小偷掐得更用力,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殺人滅口。

當他用力得指節都泛白時,忽然感受到一陣厲風,緊接着人就被打飛出去了。

「啊呀!」他慘叫一聲,撞上磚牆。

人摔落在地時,腹部又被重踹了兩下,立時昏了過去,氣息虛弱。

「瑋瑋姑娘?」季煦將姚瑋瑋上半身扶起。

「咳……」被掐得喉頭疼痛的姚瑋瑋用力抓上他的衣領。

「你還好吧?」季煦關憂的檢查她脖子的狀況。

「你……」

「嗯?」

「不可以……不可以去小堂姊……房中採花!」纖纖五指將他衣領的布料全攏於掌中。

「……」生死關頭,她還在關心這個?

季煦真是無言,卻又忍不住失笑。

「我沒去,我跟你捉迷藏,逗你玩的。」

「真的?」

「你會說話應是沒事了。」

他一踏入耳房前的走廊,就看到小偷坐在姚瑋瑋身上,兩手用力掐着她的脖子,他當下無法思考,掌風隔空而去,將人掃上牆后,又忍不住衝上前,踹了兩腳,激動的情緒才平復稍許。

幹啥這麼激動緊張又氣憤呢?

不過是個會點三腳貓拳腳功夫的小偷,連一招都打不近他的身,他犯不着使了這麼大的力道,三兩下就去了人家半條命。

他當下也沒想那麼多,就怕自己動作太慢,姚瑋瑋被掐死了。

看她的左掌,還用布條裹着傷口呢,這丫頭真是命運多舛,來幫爺爺祝個壽,也要遭逢這麼多劫難。

小偷的哀號聲驚醒了姚家人。

屋房燈紛紛亮起,眾人披上外衣出門探究竟。

「是怎麼了?」姚老爺緊張地喊道,卻看到女兒躺在季煦懷裏。「你們這是……」

「有小偷。」季煦淡淡三個字就轉換了姚老爺惱火的情緒。「被瑋瑋姑娘發現了,想掐死她,還好我出手阻止了。」

大夥這才發現,不遠處還真躺了個黑衣男子。

「快把人抓起來!」姚老爺命令,「送官府!」

奴僕不約而同紛紛上前,拿了繩子將小偷捆起來。

「瑋瑋!」姚夫人急奔了上來,迅速從季煦懷中將女兒「搶」了過去。

季煦隱約感覺到,姚夫人還推了他一把。

這……

他察覺到某種難以言喻的不悅感,差點就有衝動想從姚夫人懷中再把姚瑋瑋「搶」回去。

「瑋瑋,你還好吧?」姚夫人眼眶含淚握著女兒的手。

「娘,」姚瑋瑋痛苦的吞了口唾沫。「女兒沒事。」

「沒事就好。」姚夫人鬆了口氣,將女兒抱得更緊了些。

剛才姚瑋瑋被季煦摟在懷裏,真是讓姚夫人緊張死了。

這眾親友跟奴僕都在,瑋瑋一個黃花大閨女還未許人呢,被個男子摟在懷裏,若傳出去,還要不要嫁人呀?所以她才趕忙將女兒從季煦手中「搶」回來的。

姚琦琦站在忙碌的眾人外,眸中燃著怒火。

為何這大半夜的,妹妹會跟季煦在一塊兒?

她快步上前,質問姚瑋瑋,「妹妹,為何你這個時候會在這?你住的北廂房離正屋挺遠的吧?」

地理位置上,南廂房在東廂房的斜后處,北廂房則在後罩房的後方,中間還隔着一口養鯉池塘呢。

面對姊姊的咄咄逼人,姚瑋瑋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

姚瑋瑋求救的目光轉落到季煦臉上。

季煦好氣又好笑,這怎麼會是叫他解圍呢?

姚瑋瑋看向季煦的視線,姚琦琦可發現啦,這會兒更是怒不可遏。

「瑋瑋,你快說啊,為什麼?」她不管妹妹喉傷,頻頻催促。

「是啊,瑋瑋,」姚夫人也覺得女兒三更半夜出現在此處有太多不合理。

「你怎麼會來這了?」

「夫人,瑋瑋姑娘應是跟蹤小偷來的。」見姚瑋瑋被逼問得不知如何是好,腦子轉不出個主意來,只能頻頻向他發出求救訊號,季煦無奈地接下這一任務。「在下也是聽到鄰房有動靜,納悶地跟在瑋瑋姑娘的身後,才能及時解救的。」

「季公子為何會發現隔屋的動靜?」季煦替姚瑋瑋說話,讓姚琦琦心頭不悅,質疑衝出口來。

季煦抬頭冷視,「琦琦姑娘,在下不枉練了一身功夫,聽力總是比常人好些。」

這姑娘是憑什麼詰問他的動向?

季煦感到不悅。

被堵嘴的姚琦琦惱恨的咬住下唇。

他替妹妹說話!

他竟然替妹妹說話!

難不成他喜歡妹妹?

這怎麼可能!

若要論外貌,她絕對比妹妹優異。

論才藝,她琴棋書畫樣樣行,妹妹沒一項勝過她的。

論規矩,她也比妹妹來得懂禮有教養,任何有長眼的都應該會先喜歡上她,而不是妹妹啊!

「是這樣嗎?」姚夫人低頭問女兒。

姚瑋瑋忙不迭點頭。

「夫人,」季煦道,「瑋瑋姑娘剛被小偷掐頸,喉嚨必然不舒服,無法應答,若有什麼疑問,不如明天再問,先讓瑋瑋姑娘回屋休息吧。」

「也是。」姚夫人察覺她的疏忽。「要叫大夫來幫你看看嗎?」

姚瑋瑋搖頭。

她現在只想立刻脫離此刻的逼供場面,尤其姊姊那眸中的妒火,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燒成灰燼了。

她又沒怎樣……

姚瑋瑋覺得很是委屈。

她是想阻止季煦夜襲小堂姊,是為了保全小堂姊的清白,才會在這個時間點不在屋中睡覺,卻不幸遇到偷兒被掐頸,過程這麼血淚悲劇,卻還要受到質問,好像她才是那個竊賊。

大夥是不是搞不清楚狀況了?

偏偏她又不能實話實說,只能把一身憋屈吞忍着。

姚夫人叫來丫鬟送二小姐回房。

「那在下也回房了。」季煦負手於後轉身。

「季公子,」姚夫人走近季煦,以僅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悄聲道:「瑋瑋尚未出嫁,還請公子避嫌。」

季煦莫測高深瞟了姚夫人一眼,沒有回應,轉身便走了。

姚夫人曉得自己的要求無禮,可這幾天,(他們兩個實在走得太近了,讓她有些擔憂。

季煦渾身貴氣,應是出身不俗,若他真對女兒有意,就應該循正常順序,

請媒婆來提親才是,而不是沒有個名分就過從甚密,這萬一出了差池,可是要害了瑋瑋一生。

「琦琦,」姚夫人轉對姚琦琦道,「你也快回房休憩吧。」

姚琦琦收回瞪視季煦的視線,轉回頭應了是,便在丫鬟的陪伴下回房。

姚琦琦的心思,姚夫人看得更清楚。

尚可放寬心的是,季煦似乎並沒察覺或者根本對姚琦琦無意,所以姚琦琦的一片心意可能得付諸流水。

不過女大不中留,她一直想讓女兒自己挑選喜歡的對象,沒想到卻可能兩個女兒喜歡上同一個男人,這怎麼成呢?

待回到洛陽,她還是趕快幫琦琦找門好親事吧。

竊賊掐得重,姚瑋瑋的喉嚨受到傷害,說話有困難,好處是可閃掉他人的詢問,直接采了季煦的說法,壞處是,她連吞口水都艱困,更別說是咽食了。

因此,她被強迫得留在屋中靜養,就連老太爺壽宴那天,也只能一人待在房間喝着沒啥味道的白粥,真是叫她欲哭無淚。

聽前頭喧嘩多吵鬧啊,據說今日的菜色豐盛華麗,什麼百菇燉雞湯、雪蛤海鮮翅、佛手長壽麵線、蒜蓉蒸對蝦'蝦棗雞肝卷、松茸豬肚湯……光是菜色就要引發她口水直流了,偏偏……一口也嘗不得!

還有誰能比她更哀怨的嗎?

閑着沒事,喝過了白粥后,她便繼續謄寫她未完的神怪小說。

她在人物中多添了個角色——一個從書中出現的武林高手,但,是個絕絕對對的正義俠士,古道熱腸,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且絕不會是個見姑娘便色心起,還會夜襲的採花淫賊,清心寡欲得跟和尚沒兩樣。

「瑋瑋姑娘,天下男人沒有一個不色的。」

姚瑋瑋一驚,迅速收攏紙張,也不管幹了沒,是不是會糊作一團,就是不讓不請自來,還跟鬼魅一樣走路沒個聲息的季煦看見。

「太慢了,季某一目十行,早看完了。」

「你……你何時來的?」姚瑋瑋氣惱得臉紅紅。

「來好一會兒了,你寫得太專心,沒發現。」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把她紙上的文字盡數入眼底。

清心寡欲呢。

季煦冷哼。

就連仙人都不見得能清心寡欲,凡夫俗子又有幾個辦得到?

正常男人沒個不色,只是色在何處罷了。

這丫頭根本不了解男人。

是說,她這個未出閣的姑娘,若真識男人,那才真有問題。

「你幹啥不出聲,偷看人家寫東西?」姚瑋瑋氣嚷。

「喲,我瞧你喉嚨好得差不多了,還可以罵人呢!」他哪兒偷看了,他光明正大站在桌前看,是她太專註沒發現,這豈能怪他?

「哼,就是罵你時,一點都不疼了。」

話說,丫鬟小圓去哪了?

她在的話,沒道理讓季煦自由入房內不吭聲的呀。

姚瑋瑋左右張望。

「你的丫鬟去後頭洗衣了。」季煦回答她的問題。

「你又知道我在關切小圓動向了?」被看穿心思的她更是氣惱。

「你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是聰明的就看得出來。」他隔空在她臉上畫圈圈。

「……」她怎覺得他是拐彎罵她笨啊?「你來幹啥?前面不是在舉辦壽宴嗎?好多好吃的耶。」

「太多人了,不習慣。」

興許是寧靜的書中世界待久了,一下子面對那麼多人,還要接受各式各樣興趣疑問,讓他應付得挺煩躁。

那些問題,第一天在姚家作客,就統統被問過一遍了。

是要他回答幾次?

當他閑人嗎?

腦子轉了轉,倏忽覺得來找姚家二小姐鬥鬥嘴,順便看看她復原情況,比跟那些陌生人閑聊要有趣多了。

「我表姊堂姊、表妹堂妹,還有鄰居的閨女,據說不少人來參加呢,你不是該如魚得水的嗎?」姚瑋瑋故意調侃。

「我怎聞到酸溜溜的醋意?」季煦故意曲解她話中之意。

「誰吃你醋啦!你少自以為是了!」姚瑋瑋惱羞臉紅怒罵道。

「不逗你了。」

「你要走了?」她慌道。

「怎麼,不想我走?」他回身論譎的笑。

「才、才沒有!」她揮手,「快走吧你!」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他一屁股坐下。

「怪裏怪氣的。」不走也好,至少陪她解個悶。

「這形容詞放在自個兒身上吧。」他從袖口拿出樣東西來,推來她前面。

「哪。」

圓形的瓷碗內,放着冬菇、去骨雞腿、剝好的對蝦。

難怪她剛才隱約聞到食物的香味,原來藏在他袖內?

他特地為她留的菜嗎?


「可是我喉嚨痛……」說話還行,這菇啊、雞腿啊、蝦子啊,就算燉得再軟嫩,還是會讓她不適。

「我是這般沒腦子的人嗎?」

「……」又在拐彎罵她笨了?

季煦從另一邊的衣袖內拿出大大小小不同的瓷瓶來,在桌上一字排開。

「我瞧瞧啊……」他細細端詳瓷瓶上的文字。

「這是啥?」姚瑋瑋好奇的問。

「葯。」

「你還會醫術?」

「這是作者設定,」他沒好氣道。「採花賊註定要被追打,一個不慎就會受傷,為了讓我活着在下一本書繼續使壞,他給了我一堆葯。」

「噗。」

「笑吧你!」季煦重掐嫩頰。「你書中那個清心寡欲的和尚給我改掉。」

「不要!」而且人家不是和尚,是正義俠士!

「敢說不要,我就讓你知道正常男人是怎樣的。」

「你想幹啥?」

「嘿嘿……」季煦一臉奸詐邪淫的笑。

姚瑋瑋手伸向了硯台。

「你別拿那硯台砸我,會流血的。」季煦斂容。

別人他還有十成十把握能閃過,可出自姚瑋瑋的手,他就沒半點自信了。

真是邪門啊邪門,這丫頭那晚被個三腳貓小賊壓制,掐了喉,竟然沒有半點反抗能力,要不是他及時趕到,這會兒恐怕僅剩一縷芳魂了,哪還能坐在這與他鬥嘴,可他卻是每一次都會中招,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你這兩天沒夜襲任何姑娘吧?」

「有你蹲點,我能夜襲誰?」委屈的呢。

「我這兩天受傷,哪有辦法監視你。」

「那真是不巧,在下這兩天成了和尚,清心寡欲。」

他一定是在嘲諷她!

可惡的大壞蛋!

「就是這瓶了。」季煦拿出一瓶上繪有紅色流彩的瓷瓶。「可紆解喉嚨疼痛,讓你能吃東西。」

「你有這樣的好葯,為啥不早拿給我,現在才拿來?」

「這樣我才能耳畔清幽啊。」他還故意抽出扇子,姿態涼涼搧了搧,擺明就想惹惱她。

姚瑋瑋瞪了他一眼,「我現在就把你這葯全部吞下去,然後一整天都在你耳邊吵不停。」

「是嗎?」季煦將藥粉倒在水杯內,加入些許茶水溶解。「先吃了這些吧。」等吃完后再說大話。

個性單純的姚瑋瑋不疑有他的豪邁一口飮,當那藥水碰觸到舌尖時,臉色立刻起了變化,同時,季煦大掌已捂住她的小嘴。

「不準吐!」他笑得好賊好得意。「俗語說,良藥苦口,瑋瑋姑娘,你就把它吞了吧,含越久越痛苦哪。」

什麼良藥苦口,這根本比黃蓮還可怕!

他到底給她吃了什麼東西呀?

姚瑋瑋汪著一泡淚,硬生生將那苦澀的葯吞進去。

看到她喉頭動,季煦方才將手移開。

姚瑋瑋根本等不及在杯中倒茶,抓起茶壺,含住壺嘴,拚命直灌水。

「姑娘,教養啊教養。」季煦不疾不徐調侃道。

教養是啥鬼玩意兒?

誰理它啊!

「你這模樣,若被人瞧見了,誰還敢娶啊?」

那就當尼姑唄!

先把嘴上的苦驅除比較要緊啦!

灌完一壺茶水,放下茶壺的同時,被苦味逼出來的淚也跌落了。

「好苦。」她很委屈的抹淚。

「還要把剩下的藥粉吃下嗎?」

她充滿怨氣的瞪他,「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季煦完全無法控制排山倒海般湧來的笑意。

笑得那麼誇張是怎樣?

笑死算了!

可惡的臭傢伙!

「最好這葯有用,否則我就宰了你!」姚瑋瑋怒氣沖沖地端來瓷碗,拿起了筷子。

「等。」季煦朝她攤開了掌心,在大掌中央,竟然有顆糖。「我聽說吃糖可散苦……」

話還沒說完呢,姚瑋瑋已拿起糖含入了。

「好多了!」還殘留在舌面上的苦味正被糖的甜驅散,放鬆了緊繃的肩,她笑嘆了口氣。

「我還沒說完呢,你不怕那是老鼠藥?」他壓低嗓。「別忘了我是會殺書生、害小姐的採花賊。」

她嘟起嘴,像吃了顆超級酸的酸梅。

「你這丫頭真好騙。」所以才這麼好玩。「騙你的,那只是顆普通的糖而已。」

「壞人!」姚瑋瑋扁嘴低嚷,舌頭呼嚕嚕玩著糖。

待糖融盡,舌面上不再有任何苦味,姚瑋瑋方端起瓷碗,先夾了塊雞肉試試。

嚼碎了雞肉吞咽,碎肉滑過喉嚨,意外的毫無任何不適。

「如何?」

「不疼了。」她詫異撫著喉嚨。「一點感覺都沒了。」

「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去前面幫你拿。」

「都想吃。」她憋吃了兩天的白粥,就算一粒花生米,都是山珍海味啊。

「當心吃成了胖子。」季煦起身的同時,揉了揉她的頭才離開。

回到前方壽宴場的季煦這次乾脆拿了盤子裝菜。

反正一堆話癆只顧著聊,滿桌佳肴到最後只動沒幾口,他也就不客氣了。

早發現季煦不知何時不見的姚琦琦東張西望了好久,終於看見他回來。

他一回來,就有不知羞的姑娘纏上了他,對他頻頻示好,叫姚琦琦看得就生氣。

她也很想主動去跟季煦說話,卻又礙於禮教,不敢大膽冒進,但那些什麼堂姊表妹的,一個比一個還要像豺狼虎豹,她真怕季煦要被生吞活剝了呀。

然後,她發現季煦沒啥搭理那些親戚,心情又覺得歡快了些。

過了一會兒,季煦端著盛滿菜肴的盤子,走向了後方。

他又要去哪了?

姚琦琦思慮了一會兒,決定跟了過去。

季煦一步一步朝着北廂房而去,姚琦琦就覺得有異了,沒想到他還真進了姚瑋瑋的屋子,手上端的那盤菜,統統都是要給妹妹享用的。

躲在窗口偷看的姚琦琦不甘咬着手絹,心頭好氣。

可惡的妹妹,一定藉著天時地利人和之便,拐了季公子的,要不,她怎會輸給才貌皆遜她一籌的妹妹?

忽地,屋內的季煦抬眸與她四目相接,姚琦琦連忙閃到窗后,心頭緊張鼓噪,還以為季煦會出聲喚她,沒想到屋內的交談如常,好似根本沒發現她的存在。

她蓄著不甘願的淚快步離開。

季煦早就發現姚琦琦的跟蹤。

她愛跟便讓她跟,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就連在窗口的偷窺,他也不以為意。

那個他來這現實世界,第一個就打算採花的姑娘,原本就未在他心口上印上任何痕迹,她的舉止行為,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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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姚琦琦左思右想,覺得是時候拋棄姑娘家的矜持與禮教的時候了,否則季公子都要被妹妹搶走了呀,嗚嗚嗚……

這夜,待家人都入睡,各間廂房皆熄了燭火后,她小心翼翼地提着燈籠,行走在通往北廂房的廊道上。

季煦住在第三間房,降了窗帘的窗內隱約透出燭光,顯見季煦尚未睡着。

她吞咽了口緊張的唾沫,抬起素手輕敲。

季煦這麼晚還沒睡,是在看書。

他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太少,為避免出醜,於是詢問姚瑋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幫助他了解風土民情的。

不意外的,姚瑋瑋因此譏笑了他一頓,才推薦了一些書籍給他,還「好心」叫小圓帶他去附近書肆購書。

有句話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所以他才會惡意的拖了兩天才拿了喉嚨葯給姚瑋瑋吃,讓她吃了兩天白粥,並幸災樂禍的看着她吃藥時的一臉苦相。

回想起她眼眶蓄滿淚的痛苦樣,他就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那丫頭真是個寶。

有她在生活一點都不煩悶,大概也因為有這個寶在,這幾天,他就算遇見了漂亮的姑娘,也沒升起任何邪思遐念,中午的壽宴,一群鶯鶯燕燕圍繞着他,爭着同他聊天,他竟然覺得煩躁。

這種感覺會不會太弔詭了些?

季煦放下手上書本沉思。

他是個採花賊,在書中,每見到「小姐」一定想方設法強奪人家的清白,但現下的清心寡欲是怎回事?

難道他要去當和尚了嗎?

可這樣說也不太對。

若他真清心寡欲到對女子無欲無念,那他應該也不想靠近姚瑋瑋才是,怎麼他待在她身邊就覺心情愉快?

這是什麼樣的心情?

還是因為她有逗樂他本事的關係?

季煦思考了半天,還是推敲不出個原因來。

就在他苦思之際,外頭傳來敲門聲,下垂的苦惱嘴角立刻上揚。

一定是姚瑋瑋那丫頭喉嚨好了,就忙不迭要來監視他,預防他又動起採花的念頭。

這丫頭有必要防得如此滴水不漏嗎?

他心裏笑罵着,眉眼帶笑,問也不問,拉開房門。

「你比捕快……琦琦姑娘?」季煦詫異望着門口那姿態嬌弱的清麗女孩。

「季……季公子……」姚琦琦心跳快如擂鼓。

「這麼晚了,有事嗎?」季煦斂了笑。

來者不是姚瑋瑋,他懶得牽動嘴角。

「奴家……有話想同季公子說說。」

「你說吧。」

他手臂橫在門框上,高大個子擋在入口,像個門神,連個讓人鑽入的縫隙都沒有。

「這……」心虛美眸瞧了瞧外頭,「我怕被人聽見,可否進屋再談?」

季煦沒有多做猜想,讓了路讓姚琦琦進來。

隔房有動靜。

聽見細細談話聲響的姚瑋瑋一骨碌自床鋪爬起,躡手躡腳來到窗口,小臉擠在窗欞上,想看清楚季煦是在跟誰說話。

談話聲極小,聽不清楚來者是誰,從窗戶的角度也看不清半隱半現在門口的身影,只有從在晚風中飄揚的裙擺確定是個姑娘。

過一會兒,那位姑娘進房了。

姚瑋瑋雙眸瞠得大大的。

季煦竟然從夜襲改為直接將姑娘叫入房中輕薄了嗎?

他這是要表明不是他去強要了姑娘,而是人家心甘情願入了他懷裏,不算採花?

這樣她就沒有理由指責他了。

姚瑋瑋一手環胸,一手成拳抵著唇,在屋內踱方步。

可是姑娘夜訪男人房間就是不對的吧?

那個姑娘到底是誰呢?

好奇心像蟲般啃喔着她的理智。

她想知道!

想知道想知道!

她再也按捺不住,連外衣都忘了披,直接穿着寢衣,光着足,快步衝來季煦的門口,左耳貼上門扉。

裏頭的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呢?

聽不清楚呀!

她再壓得更用力、更用力……

未合緊的門扉往前開啟,她重心不穩,咚咚咚跳進了屋裏,抬頭,就看到姊姊姚琦琦人正依偎在季煦的懷裏。

她在剎那間,全身的血液都忘了流動。

入了季煦房的姚琦琦兩手在寬袖中絞扭,羞赧得不知該如何起頭。

「姑娘有話便說吧。」瞧她欲言又止的,季煦不太有耐性。

「公子……」姚琦琦不知所措的望向桌上的書籍,提了話題,「公子在看什麼書呢?」

「很普通的書。」

季煦將桌上的書合起,翻過背面,上頭一片空白,姚琦琦看不出他到底在看哪類型的書。

接着,她在那書的前方,看到一本熟悉的書本。

那是她的小書,也就是回爺爺家時,她拿給妹妹看的那本小書。

這「書生與小姐」系列之前的書冊,都被父親一把火燒光光了,這是最新一集,也就是第五集,還以為不見了,原來是在季煦手中。

「那本書,」姚琦琦指著小書,「是公子的嗎?」

上頭好像沾了什麼褐色的東西,渲染了一片,看上去臟髒的。

「姑娘應該不是來在下房中研究書本的吧?」可以快點說重點嗎?

姚琦琦鼓足勇氣上前一步。

「不瞞公子,奴家……奴家喜歡公子,還望公子成全。」說着,姚琦琦撲入季煦懷中。

姚家大小姐竟主動投懷送抱?

基於名為「石娘」的作者的設定,這時的他應該面露淫邪獰笑,一把摟緊姚家大小姐,撕開她的衣服,將裸軀抱上床,狠狠進入她的身體,徹底毀了她的清白……

但他站在原處,動也不動,連根手指都未抬。

在他懷中的暖玉溫香觸感竟跟棵木頭差不多,體內無任何情慾奔流,腦中一片清明……

他該不會真成了和尚了吧?

這清心寡欲是怎回事?

難道作者在第六本書中將惡貫滿盈的他寫入了空門,叩叩叩敲起木魚來了嗎?

不……

不是這樣的。

當有其它女人投懷送抱,他的腦袋更是清明起來了。

他對貼在身上的嬌軀沒有半點邪念,腦中浮現的也不是姚琦琦嬌麗的容顏,他反而想起另一個圓潤可愛的玉容,他希望摟在懷裏的,是「她」……

他倏忽明白了過往從不曾存在,超乎作者設定的「感情」。

他沒做出任何推拒的動作,一定也是對她同樣喜愛着的吧?

姚琦琦紅著小臉,臉上堆滿了幸福微笑。

只是季公子為何未回擁她呢?

莫非他是在害羞?

為了鼓勵他,姚琦琦大膽伸手,摟住他的腰。

就在這時,門開了,有個人踉踉蹌蹌的跌了進來。

姚琦琦一發現有人,慌張地想直起身,但一看到來者是妹妹,胸口揚起勝利的得意,又偎了回去,就是要讓妹妹親眼看到她跟季煦的親昵,好斷了念。

姚瑋瑋萬萬沒想到,那被請進屋裏的人竟然是她姊姊。

她傻愣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只有胸口泛著刺人的疼。

原來,季煦喜歡著姊姊,是嗎?

而姊姊,也喜歡著季煦,是嗎?

這兩人,兩情相悅,是嗎?

瞧見姚瑋瑋,季煦先在意的是她光裸的足,沾了泥濘。

傍晚下了場小雨,地上到現在還是微濕,她怎麼沒穿鞋就跑過來,萬一地上有什麼尖銳物品刺傷腳怎辦?

「瑋瑋姑娘。」季煦直接走向發愣中的姚瑋瑋,姚琦琦就這麼以微傾的角度被晾在一旁。「你怎麼沒穿鞋?」

他一走近,姚瑋瑋立刻往後退。

或許再過不久,她就要叫這人「姊夫」了,是嗎?

不……

姚瑋瑋秀眉狠狠堆起。

她才不要叫他姊夫!

永遠不要!

姚瑋瑋轉身便跑,季煦連她的衣袖都來不及碰著。

他追了過去,得到閉門羹一頓。

他推了推門,發現她上閂了。

「瑋瑋,你怎了?」擔憂她情況的他,連稱謂都省去了,直接叫名字。

姚瑋瑋沒有回應他,大步趴上了床,拉起被子蓋住頭。

她沒有辦法控制紛然滾落的淚,她只能用力咬緊唇,不讓哭聲泄漏。

她不知為何心會這麼疼。

不知道為什麼曉得姊姊與季煦情投意合,會讓她這麼難過。

她就是想哭。

想狠狠的狠狠的大哭一場。

門外,姚琦琦握上季煦的肘彎。

「瑋瑋從小就比較任性,別管她,明日就會好的。」

季煦轉頭望着姚琦琦那張如花笑靨,突然覺得這張美麗的容顏在剎那間如此可憎,讓人煩躁。

「大小姐,」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你是未出嫁的姑娘,請注意禮儀與分寸,別在深更半夜夜訪男人。」

他未再理她,回身進了房。

姚琦琦芙顏瞬間刷白。

他這是在拒絕她?

芳心跌碎滿地的姚琦琦帶着屈辱,哭着回了房間。

那一夜,三人無法成眠。

季煦張著眸,直到東方都露出魚肚白了,周公還無法感召他。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失眠,腦子裏轉的都是姚瑋瑋充滿著不敢置信、憤怒、難過、不解、鄙視……等等,各式各樣複雜透頂的情緒所組合的小臉。

最後總結——那丫頭在生氣。

她一定是以為他意圖侮辱她姊姊的清白,所以才會負氣離開。

但這又不太對啊!

據以往經驗,她在發現的當下就會阻止他、動手打他、義正詞嚴對他說起教來才是,沒道理就這樣把自己關進房裏,好像她認可他的採花行為,隨便他對她姊姊怎樣都無所謂。

但從她一轉過數種情緒的表情解讀起來,又好像不是這回事。

他第一次曉得,原來女人是很難懂的。

天都亮了,他也不想再躺了,起身漱洗換了外衣,走出房,就與眼紅腫如核桃,下眼皮還掛着半月形陰影的姚瑋瑋不期而遇。

「瑋瑋姑娘……」

回應他的是砰然關門聲。

好呀,這丫頭!

是故意來個避而不見嗎?

她也太小看他了,這世上沒個房子是他進不去的!

他敲了敲門,裏頭悶聲不響,季煦深吸了口氣,以冷靜自持的口吻道:「開門。」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我數到五,你一定要開門。」

還是沒人甩他。

「否則我直接把門卸了。」他開始數數,「一、二、三、四、五!」

很好,非常好,這丫頭跟他杠上了。

季煦二話不說,手貼上門板,運起內勁——

「喝!」

門板隨之轟裂了一大塊。

姚瑋瑋傻眼瞪着將門轟破了個大洞,堂而皇之走進來的季煦。

被噪音吵醒的弟弟姚翊琛同樣傻愣坐在床上,瞪着那扇破門。

「你……幹啥……」過度震驚的姚瑋瑋根本不知該說啥好了。

「我剛有提醒你了。」攤着手的他一臉無辜。

「那你也不用把門給轟破了啊!」有必要使出這麼激烈的手段嗎?

季煦瞥了姚翊琛一眼,朝姚瑋瑋勾勾手。

「出來。」

「不出去你要把房子也轟了嗎?」

「你猜呢?」季煦笑得好是無害,卻讓在場的人背脊一片涼。

「我這就跟你出去,你別衝動。」

姚瑋瑋真怕他說到做到,將房子轟成一片瓦礫。

當聽到似爆炸聲響的眾人趕到時,兩人已經不見了。

「這是怎回事?」姚老爺震驚瞪着碎不成樣的門扉,「發生什麼事了?」

「琛兒?」姚夫人搖搖狀似嚇傻了的兒子,「你姊呢?」

姚翊琛回過神來,「我不知道。」

「這門是怎回事?」姚老爺怒問。

「那個……」姚翊琛指著隔壁房,「好像是季大哥轟碎的。」

「幹嘛轟掉這扇門?」

「我不知道!」姚翊琛驚駭搖頭,「我醒來時它就碎了,然後季大哥叫姊姊出去,姊姊就跟着出去了。」

「快!」姚老爺轉身指揮奴僕,「去把他們找出來。」

北廂房的後方有座小花園,隨着季節種了一些應景花草。

此時滿園黃菊,金黃一片,隨風搖曳著豐收的姿態。

後方傳來喧鬧聲,姚瑋瑋好奇轉頭,瞧見不少人跑到北廂房去了。

「一定是因為你把門轟碎了,大家都跑來了。」她埋怨道。

「這要怪我嗎?」她早把門開了不就沒事了?

「你有話不會好好說嗎?」

「你是願意聽了嗎?」還敢對他說起教?

「因為……」她咬了咬唇,「我覺得我跟你沒什麼話可說了。」

「你昨天的態度是怎麼一回事?」他指着她的眼,「還有,你這眼是哭腫的?為啥哭?」

聽到他問她為啥哭,姚瑋瑋又怒又羞,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填起來。

就是怕他問了,她才趕忙躲進屋內,任憑他怎麼叫喚,就是不肯開門。

這下他問了,一頭霧水的模樣,更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她有什麼資格哭呢?

人家跟姊姊兩情相悅是好事,她埋頭哭了一整夜,是想要哭給誰看?

莫是要哭給他憐惜?

她該不是心存着想搶姊姊對象的卑鄙想法吧?

「這不是哭……」她咬了咬唇,說起謊來,「昨晚我回房時,有蟲子跑進我眼睛裏了,我揠了很久弄不出來,才這個樣的。」

「兩隻眼睛都跑進蟲?」這機率有多高?

「對。」

「那你不會叫我幫你把蟲子挑出來嗎?」她根本是在說謊吧?

撒謊也不編得漂亮一點。

「很晚了,不想打擾你。」她別過頭去。

「我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對我這麼客氣了。」不肯對他說實話嗎?

姚瑋瑋扁起了委屈的唇。

「瑋瑋!」瞧見兩人蹤影的姚老爺與姚夫人氣喘吁吁跑過來。

「爹,娘。」姚瑋瑋抓緊機會,奔至父親身邊,避開季煦的逼問。

看見女兒平安無事,兩老均大鬆口氣。

「你房間那門是怎麼一回事?」姚老爺望向季煦,「聽說是季公子打碎的?」

「是。」季煦坦承不諱。

「為什麼?」姚夫人不解地問。

「因為上面有隻蟲子。」

「蟲子?」大夥嘴角一抽。

姚瑋瑋一聽便知他是在嘲諷她掩飾哭腫眼的借口。

「我討厭那隻蟲子,一個不慎把門給打碎了。」季煦說得雲淡風輕的,好像那真不是他該負的責任。

門破了一個大洞,這房間是不能住了。

而要重製一扇門,最快也要三天,姚家人考慮著是否要清出一間倉庫來給姚瑋瑋與弟弟睡時,季煦讓出了他的房。

「我就跟他們交換吧。」他如是說道,「門是我打破的,而且我睡沒門的房也無妨。」

大夥看着那扇破碎的門,不約而同在心中腹誹道:憑你的武功,哪個不長眼的摸到你房裏,根本是自取滅亡吧。

僕人們快手快腳地將兩屋物品交換,換了新的床單與被褥。

在僕人忙活的時候,姚夫人不忘問女兒,「季公子把你叫出去,是為了啥?」

姚夫人怎麼想,都覺得那因為蟲子打破門扉的理由實在太離譜,十之八九是為了女兒。

而且看瑋瑋那雙眼,腫得跟核桃似的,分明就是哭過,而且還哭挺久的。

「呃……」姚瑋瑋目光閃爍,「我也不太清楚,他才剛開口,你們就來了。」

「那你的眼睛又是怎回事?」何事讓女兒傷心了?

「因為有蟲跑進去了。」同樣的理由使用第二次,果然順暢流利多了。

「兩隻眼睛都跑蟲進去?」又是蟲子?

一個為蟲子打破門,一個為蟲子腫了眼睛?

「對啊,好倒霉,害我眼睛痛了一夜。」

「……」女兒不肯說實話就是,那她這個做娘的也只好直言說破了。「瑋瑋,若是季公子對你有意,你就該告訴他,請他叫媒婆來提親。」

「娘,你在胡說什麼?」姚瑋瑋面紅耳赤辯嚷道,「我跟季公子什麼都沒有。」

真正與他有情的,是姊姊,不是她。

「雖然他的來歷背景不太清楚,不過娘這幾天觀察他的行為舉止也不是什麼惡人,」就是跟女兒親近了些,但除了瑋瑋,與其它女眷似乎沒有特意接觸,應該是真心喜歡女兒的吧。「他救了咱們一家,捉了宵小,又再次救你一命,嫁給他應該也是不錯啦,只是不知他到底從事哪方面的職業……」

「娘,」姚瑋瑋氣急敗壞阻止姚夫人繼續說下去,「你別一頭熱了,我又不喜歡季公子,我根本無意跟他有任何牽扯!」

這麼說來,是郎有情妹無意啰?

「這樣啊,」姚夫人有些惋惜的嘆氣,「那以後娘不提了。」

姚夫人拍拍女兒的手,轉身欲離房時,不料季煦人就站在門口,不曉得站多久了。

想起剛才跟女兒的對話,姚夫人真不知該感到不好意思,還是歉疚?不曉得他聽見了多少?

「季公子,有什麼事嗎?」

聽到母親喊他,姚瑋瑋驚愕轉回身來,背着光的他,看不出表情變化。

他有沒有聽見剛剛跟母親的對話?

不過聽見也沒啥關係,她已經否定母親的猜測,他跟姊姊的事,就由他們自個兒去說,她一點都不想多管閑事。

「有個東西落下了,」季煦攤開掌心,是一個月季花形的耳墜,姚瑋瑋的。「我猜應該是姚姑娘的物品,就送過來了。」

姚夫人端詳過後點頭道:「的確是瑋瑋的,謝謝你。」並接過了耳墜。

「不客氣。」季煦未再多言,轉身回屋。

「哪,你的耳墜子。」姚夫人將物品遞到女兒手中。

姚瑋瑋打開首飾盒,將耳墜子放進去。

「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準備用晚膳了。」姚夫人交代完后便未再逗留。

用晚膳的時候,姚瑋瑋雖然知道不關她的事,但還是忍不住注意了一下季煦跟姚琦琦的互動。奇怪的是,這兩個人幾乎不交談,而且姚琦琦從頭到尾都端著一張冷臉,別說跟季煦說話了,連跟其它家人也未做交流。

莫非,他們吵架了?

就算他們真的吵架了,也跟她沒關係啊,他們自己會想辦法和好的,她別多管閑事了。

用過晚膳,在凈房沐過浴,也差不多是就寢時間了。

姚瑋瑋梳整好頭髮上床時,一旁的姚翊琛早就不知道夢到第幾層去了。

今晚,不管隔壁房發生任何動靜,她都不會去插手惹人厭了。

將被子拉高蓋住小臉,下定決心不再豎耳注意隔壁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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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0 00:09: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地在晃動!

睡得正熟的姚瑋瑋猛然驚醒。

在她張眼的時候,地又震動了一下。

「弟!」她忙搖搖身邊的弟弟。

「不要吵啦。」姚翊琛揮開她的手。

「弟,你沒感覺到地在晃動嗎?」

「沒有。」姚翊琛翻身繼續睡。

明明就晃動的挺大力的……

這時,突然又傳來東西落地聲,同時屋子又震動了一下。

聽出是從隔壁廂房傳來的,姚瑋瑋連忙掀開被子下床,壓根兒忘了睡前的決定,沖向隔壁房。

隔壁廂房燈光仍亮,破掉的門使得屋內的動靜皆落眼底。

季煦垂著頭站在地上,眸像是盯着地上的某樣物事,然後……

跳了一下?

「莫非這方法還是不行?」季煦喃喃自語。

然後,他看向桌上的燭火,盯了好一會兒。

他想幹啥?

躲在牆后的姚瑋瑋屏息等待。

接着,她瞧見他拿起蠟燭,火舌靠近衣袖。

他是想燒了自己嗎?

「你在幹嘛?」姚瑋瑋迅速衝上前,一掌拍掉他手上的蠟燭,室內頓時一片昏暗。「為啥要原地跳躍,又要用火燒自己?」

她在房內感受到的震動,原來是因為他原地跳的關係?

「與你無關。」季煦平板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他從不曾這般冷聲對她說話,讓姚瑋瑋怔愣了一下。

季煦撿起蠟燭,重新點燃,隨着光亮在房間內暈開,她看見一張與臘月冰雪無異的冰顏。

「你怎了?」該不會跟姊姊吵架不開心吧?

他淡瞥了她身上的衣着一眼,「姑娘,你還穿着寢衣。」

這樣的深夜,穿着單薄的衣裳,出現在男人房裏,可不是個黃花大閨女該做的事啊。

姚瑋瑋才沒空管這些呢,她只覺得他看起來怪怪的,而且他剛是不是原地跳在小書上頭?

他想幹啥?

這才是她真正關心注意的。

至於什麼不再管閑事的誓言,早就拋諸腦後了。

「你為什麼要在小書上面跳?」姚瑋瑋將小書撿起,拍掉上頭的灰塵。

季煦定定看着早先以憤怒的語氣,跟母親聲明,絕對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的女孩。

他沒有辦法回憶,他聽到這句話的當下,心有多疼。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刺痛。

就好像,心臟活生生被剮下了一塊。

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一點都不有趣了。

即便,這兒有好多漂亮的姑娘,不像書中只有小姐一名,而且心在書生身上,他仍認為,那個孤單寂寥的世界,才是屬於他的。

他應該安分地等著,等著作者寫下一本書,再照他設計的情節去走,當一個「稱職」的採花賊。

「我要回去。」季煦回道。

「回去哪?」

「書中世界。」

「為什麼?」姚瑋瑋難以置信,「你還想回去當採花賊?」

「對。」他冷聲道。

「不過就吵了個架,你就放棄當好人,要回去當採花賊?」

不過就吵了個架?

對她來說,僅是如此?

傍晚那難以忍受的疼痛感,再次襲往胸口。

他沉沉呼了口氣。

「對。」

「你不可以這樣!」姚瑋瑋生氣的抓起小書,用力撕開。

「不管你怎麼說,我已經決定回去了。」

「我不會讓你回去的。」姚瑋瑋將撕開的書頁扔至地上,再把蠟燭丟了下去。

她要毀了他回去的路徑,讓他再也不能回去當萬惡淫賊!

還以為她只是將書頁撕開,再收集起來裝訂便可,怎知她竟要燒毀它。

「你不能擅自決定我的去向!」季煦抬腳踩火。

「我偏要!」姚瑋瑋擋在燭火前,彎臂護火,不讓他踩熄。

這丫頭怎麼這麼無理?

擅自要他變好人,擅自將他拒於心房之外,又擅自燒毀他回書中世界的途徑。

「姚瑋瑋!」他一把將人拉起,拍掉衣袖上的微火。「你真的是……」

怒氣霍然上涌,他衝動的低首想攫住那方軟唇,姚瑋瑋心頭一驚,一掌拍向他的面門。

她又打了他。

而且是第四次成功了。

這一次,同時也代表了她的拒絕。

季煦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

他剛想幹嘛?

他想輕薄她嗎?

他真的變回那個萬惡淫賊了嗎?

都已經有姊姊了還想玷污她?

「你真是令我失望!」姚瑋瑋握拳怒吼,轉身沖回房。

失望?

季煦啼笑皆非。

這不也是你擅自決定的嗎?

踩熄地上殘火,他走出房間,躍上最近的一棵梧桐樹,無語又煩悶的看了一夜的星星。

兩天後,姚家一家人動身歸家了。

回程的馬車因為少了壽禮,空間也不那麼擁擠了。

於是,姚老爺與小廝、季煦同車,姚琦琦與奶娘還有丫鬟小芳同車,姚瑋瑋則跟母親、丫鬟小圓、小湘同一車。

這兩天時間,季煦跟姚家兩姊妹幾乎沒有任何交談,氣氛有些詭異,卻叫人不知從何問起。

姚瑋瑋仍是暗中注意季煦的情況。

可能是因為小書燒掉了,他沒有途徑回書中世界,所以這兩天挺安分的。

但姚瑋瑋相信,他心中一定還有其它計劃。

她氣着他、惱着他,卻又放不下他。

這種矛盾的心情,就跟尚未成熟就摘下的果子一樣,酸澀得讓人難以入口,甚至想掉淚。

回到洛陽,姚夫人擺了桌豪華晚膳宴請季煦,感謝他對姚家的救命之恩,餐后拿出一個上鎖的小木盒,裏頭裝滿銀兩是酬謝重禮,接着就是送客了。

姚老爺是個小氣鬼,他會拿出錢來只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炫耀顯擺,二是有利益可圖,不過姚夫人頗為豪爽大方,姚老爺本想說請客就好,是姚夫人堅持要送禮的。

她感恩季煦幫助姚家的一切,可惜的是這武功高強的年輕人,得不到女兒的心,想招為女婿也沒希望了。

季煦看着那木盒,心想待他順利回到書中世界,不知還得在現實世界待多久,無家無房無田無產的他,連個吃飯錢都沒有,故識相地把謝禮給收下了。

送走了季煦,姚夫人無奈地想着接下來也該替姚琦琦物色個好人家了,是故,她回了房,要丫鬟把求親庚帖統統拿上來,她要好好篩選篩選。

他走了。

接下來會去哪裏呢?

會不會又想方設法回書中世界去?

小書被她燒了,但只要再去書肆買,就還有新的小書可以幫助他回去啊。

姚瑋瑋怎麼想心怎麼不安,吩咐丫鬟小圓幫她在房中守着,若有人問起她來就說她睡了,人便偷溜出府。

站在大街上,左右張望都沒季煦的影子,不曉得人往哪走了。

他會不會去「墨紋書肆」了呢?

小書封底都蓋有墨紋書肆的章,一眼便知是哪兒出版的,他說不定朝那兒去買新書了。

她一定要去阻止他。

打定主意的姚瑋瑋,右轉走向墨紋書肆的路。

季煦四處打聽,終於打聽到了墨紋書肆的所在地。

那是一家店面不算大,但是書客還挺多的書肆。

季煦懶得浪費時間,直接找上了老闆。

「老闆,請問有「蝴蝶記」或石娘的作品嗎?」「蝴蝶記」就是被姚瑋瑋燒毀的小書名稱。

「「蝴蝶記」啊?」老闆從待整理的書堆中抬起頭來,「「蝴蝶記」已經……」老闆忽地住了口,整個人傻愣愣看着季煦。「澤良?」

「老闆,你說什麼?」澤良?

那是個名字嗎?

「沒、沒事。」老闆回過身去,抹了抹額上的汗。

不可能的!

老闆喃喃自語。

澤良沒這麼年輕,一定是長相相似而已,可是……

他又回過頭來打量季煦——

也真是太像了。

「老闆,我想買「蝴蝶記」。」季煦重申。

「蝴、蝴蝶記嗎?已經賣完了。」

「那石娘其它的作品呢?」

「現在都沒有庫存。」全都出清了。

「那他什麼時候會出新作?」

「這我不清楚。」

「嗯……」季煦撫著下巴沉吟。

這沉思的模樣也是一模一樣啊……

老闆驚駭地瞪着季煦。

季煦不經意抬眼,就看到老闆以充滿驚愕、難以置信、天人交戰的複雜眼神看着他。

感覺似有內情?

「那可否請老闆問一下石娘,何時會交稿呢?」他急需要有採花賊為邪惡男配的小書好回去啊。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任何值得他留戀之處了,他現下只想回去他熟悉的那個世界,不再受這個世界所擾——尤其是某個人。

「你要那本書幹嘛?」老闆好奇問道。

「我有一些用途。」

「什麼用途?」

「很抱歉無法告知……」季煦眼角餘光發現隔壁麵攤的三角形豎立招牌后,有顆小腦袋瓜似溺水之人,一會兒起一會兒落。


那不是姚瑋瑋嗎?

她頭上那把珠翠玉簪,他不會看錯的。

她跟蹤他?

這丫頭真是讓人不省心,不喜歡他又何必處處干預他呢?

把人的心這樣七上八下的擺弄著,是有什麼圖謀?

季煦懶得理她,專心在與老闆的對話上。

「石娘那會不會有存書?」

「這我也不曉得。」老闆搖頭。

「那……可否告訴我石娘的住處,我好親自去拜訪?」

「作者私人的事,是不能隨便亂說的,我開書肆的有書肆的職業道德。」

老闆板着臉道。

這個跟「某人」相似得一塌胡塗的男子,其真正目的不是為了買書,而是石娘吧?

他必定跟石娘有什麼特殊關係!

他得多加防備。

碰了數根釘子,季煦不再窮追猛打,他點了點頭,離開書肆。

經過麵攤,那藏在三角招牌后的小人兒,立刻躲到了另一邊。

他早發現她跟蹤他了好嗎?

季煦啼笑皆非,但也懶得戳破,過了轉角,縱身躍上屋頂,觀察墨紋書肆老闆的舉動。

老闆打探他的眼神,很明顯有着不單純的內情。

老闆剛不慎脫口而出的「澤良」兩字,聽起來似乎是個名字。

莫非,他跟誰長相相似?

還是說,這名叫「石娘」所寫的書,有人自書中跑出來,他不是第一個,前頭還有個叫「澤良」的?

若是如此,那石娘一定知道怎麼回書中世界的方法。

過了一會兒,老闆果然如他所預料,走出墨紋書肆。

老闆的行動有些鬼祟,大白天的,出個門還要左右張望,像在確定是否有人注意他的行蹤,才邁步快走。

老闆說不定要去跟石娘通風報信了。

季煦悄而無聲地躍下屋檐,跟上老闆,而在他後方,有位姑娘亦快步跟上了他。

老闆萬萬沒猜到季煦竟會回頭盯梢,一路直往石娘家裏頭去。

石娘住的地方離書肆不遠,約莫兩里的距離。

那是一間平常的小屋,有小小的院子,廚房在外邊,看上去十分樸實。

季煦躲在籬笆外的一棵大樹下,偷覷小屋的動靜。

姚瑋瑋則躲在鄰家的籬笆外的草叢內,偷看季煦這邊的動靜。

他跟蹤老闆來此幹啥?

該不會……姚瑋瑋腦中靈光一閃。

這裏是石娘的住處?

他八成打着叫石娘趕快寫書,好讓他回書中世界的主意!

她是不會準的!

姚瑋瑋暗暗握拳。

她一定會阻止他再回去當萬惡採花賊!

老闆進屋沒多久就出來了,除了他,身後還另有一道腳步聲,季煦猜測應該就是石娘了。

「真不想看看那個人?」老闆還是忍不住回身再一次確認。

「不。」

一聽到那聲「不」,季煦立刻從樹后探出頭來。

石娘竟是男的?

老闆心想這石娘怎麼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呢?

那個人真的跟「某人」長得一模一樣啊。

長得那麼相像的人,這世上很難再找出第二個了吧?

「我覺得他跟你應該有什麼淵源,而且他對你非常的有興趣。」(老闆則對那個人非常有興趣,想知道那個人跟石娘到底啥關係。

「但我對他沒興趣。」石娘冷淡的拒絕。「他若再找你,也不要跟他泄漏任何與我有關的事。」

「好吧,那就算了。」好奇心得不到滿足的老闆很是無奈的回。

老闆開啟木柵製成的小門,季煦發現石娘轉身準備回屋,立刻跳出來。

「是石娘嗎?」

石娘回身,乍見到季煦,面露驚愕。

那震驚的模樣,絕對不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是另有其它原因。

季煦自他的眼神讀得一清二楚。

「就是他!」老闆立馬手指向季煦,「就是他跟我問「蝴蝶記」的事。」

接着,老闆想起這人出現在此處的不對勁。「你跟蹤我嗎?」

「我想知道石娘的「書生與小姐」系列的第六本書進度如何。」他不忘註解,「就是一直有採花賊出現破壞姻緣的那些系列。」

「你關心第六本書要做什麼?」石娘不解的問。

這個人……怎麼會那麼像?

跟他在這世上最為痛恨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因為我要回去。」季煦回道。

「回去哪?」老闆好奇的問。

「回書中世界。」

老闆與石娘皆傻愣。

這人腦袋……有問題嗎?

回書中世界?!

「不可以!」姚瑋瑋沖了出來,對着石娘激動吼道,「絕對不要寫第六本書,要不就是書里不要再有採花賊了,絕對不可以讓他回去!」

怎麼腦子有問題的又出現一個了?

老闆與石娘以看瘋子的眼神望着這兩人。

「我要回去你管得着嗎?」季煦冷聲問姚瑋瑋。

「我絕對不准你再回去當採花賊。」

「你憑什麼這樣限制我?」讓他實在火大。

「我才想問你幹啥要回去?不過就吵架而已嘛,去道個歉,不就沒事了嗎?」有必要絕望的遁逃回書里去嗎?

她曾想去姊姊那探口風,然而她才提起「季煦」兩字,原本擺着張冷臉冰她的姊姊立刻勃然大怒。

「不準在我面前再提那個名字!」

這架也吵太凶了吧?

雖然她曾經傷心的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叫季煦一聲「姊夫」,但是當腦袋冷靜下來了之後,她曉得這樣的誓言有多無理。

尤其當季煦想回小書,而姊姊又氣怒的不肯提起季煦,可見兩人的爭執非同小可時,她卻只想着自己,想着不得響應的情感。

傷心的人,她一個就好了,身為妹妹,她應該努力幫忙他們兩個和好,要不光看季煦絕望得想回去當採花賊,她覺得她的心更痛。

她萬萬沒想到,季煦會這麼喜歡姊姊,喜歡到沒有她寧願回書里的程度。

她以為他是墮落了,其實是用情太深……

胸口驀地揪緊,像有隻手掐緊了心臟,小手用力交握,指尖狠嵌入掌肉內,平衡那難忍的疼痛。

「道歉就沒事了?」有這麼簡單?

「我相通道歉就沒事了,因為我想……我姊姊不是那麼會記仇的一個人。」

姊姊的自尊心比較高,只要他先低頭一定沒事的。

「你姊?」為什麼姚琦琦會突然冒出來?

「你不是因為跟我姊姊吵架才要回去的嗎?」

「我想你姊沒那麼大的能耐可以左右我的去處。」姚琦琦算什麼東西?左右他?下輩子吧!

「咦?」這下姚瑋瑋不懂了,「那你是為什麼要回去?」

季煦悶聲看了她一會兒。

這喜怒哀樂形於色的姑娘,看來還真是不懂啊……

「為什麼?」幹嘛盯着她不說話?

季煦轉頭對石娘道:「我改日再來找你。」

說罷,他拉起姚瑋瑋的上臂便走。

「喂,你要把我拉去哪?」姚瑋瑋扳着他如鐵條般的長指,卻是連一根小指都無法撼動。

「這兩人是怎麼回事?」老闆喃喃自語。

「誰曉得!」石娘盯着那兩人的背影,眼色更為沉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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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姚瑋瑋被季煦拖到一個無人的廢園前才鬆開禁錮的手。

姚瑋瑋被抓得疼,不斷的揉撫上臂,舒緩疼痛。

「你把我拉來這幹嘛?」她語氣略有不滿的道。

一路上,季煦都在思考着該怎麼解釋這「誤會」。

當她口中出現「姊姊」兩字后,他恍然大悟了。

是啊,她態度的丕變,就是在姚琦琦跑來他房間找他的時候開始,他怎麼會沒想到呢?

或許是因為在他心裏,姚琦琦根本無足輕重,他壓根未將她放在眼裏,故也未曾想過姚琦琦可能在兩人之間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就因為這樣的輕忽,才造成了雙方的誤解。

「你是不是以為我跟你姊姊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這……這是你們的事我管不著。」她別開頭去。「反正,你們有誤會,或哪兒不開心了,就趕快講明白,該道歉的就趕快道歉,如果需要幫忙的話,我也許可以……幫點忙,你別為了跟我姊吵個架,她不原諒你就自暴自棄要回小書當可惡的採花賊……」她用力咬緊下唇,阻止眼眶繼續發酸發澀。

她很怕她會控制不住哭出來。

「我吵架的對象是你。」

「我?」姚瑋瑋詫異抬首,直視高她一個頭的男子,「我什麼時候跟你吵架了?」

「你那天晚上突然甩門不理我,難道不是吵架嗎?」

「那天……」她有些無措的細喘了口氣,「那天我哪有甩門不理你,我是……我是怕打擾了你們,所以才趕快跑掉的。」

「那天你姊到我房間來,說有話跟我說,講都還沒講呢,就直接撲到我身上來了,還說她喜歡我,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反應才好?」

她張口結舌。

姊姊好大膽啊……

完全超乎她的想像之外。

「我那時在想呢,真奇怪啊,有個「小姐」對我投懷送抱,我這個「採花賊」怎麼一點遐思都沒有呢,反而想着,如果在我懷中的這個人能換一下不知道該多好。」

「換什麼?」他想換成哪個「小姐」?

「換成一個,只要我一靠近就會打我的女人。」

「誰?」

「打了我四次的女人。」

「怎麼可能有人打得到你……」咦?打他?

她是不是那麼剛好打了他很多次啊……

「我也很納悶啊,我武功這麼好,一個對上十來個山賊,遊刃有餘,怎麼會打不過一個姑娘呢。」

「這是怎麼回事呢?」她覺得她的心在顫動。

他想要擁進懷的,是她嗎?

「是啊,這是怎麼回事呢?」他拉起她的手,「你能告訴我嗎?」

「我……」

他驀然低下首,唇離她一指遠。

她大驚瞠目,渾身動彈不得。

「你說,我會不會被打第五次?」

「我不知……唔……」薄唇順利貼上攝嚅軟唇。

第一次「偷襲」成功,季煦開心揚唇,將小臉比甜柿還要紅的姚瑋瑋一把摟進懷裏,吻得更是徹底。

情事方面青澀如剛生成的果子般的姚瑋瑋哪受得住這般熱情狂吻。

纏繞着丁香小舌的火舌如蛇般靈活,吞噬了她所有的呼息,她的膝蓋發着軟,縴手不自覺抓緊了他的衣袖,要不,真要整個人癱軟在地了。

沒有辦法思考的她,所有的意識都在他身上,恐怕連自個兒叫啥名啥都忘記了,只記得摟着她的男人、吻着她的男人,姓季,名煦,生得一張俊美皮相,卻好愛欺負作弄她……

意猶未盡地放開姚瑋瑋,季煦的手仍撐在她背上,托負着身子虛軟如棉花的她。

小臉兒艷紅,被吻得紅腫的唇兒更是透著股誘人的性感。

拇指滑過,抹去唇上的潤澤,巨掌停放在發燙的臉頰上,他情不自禁深深端凝,這個世界,未曾有過的美好。

「我不回去了。」他呢喃道。

「嗯?」

「我只為你留下。」

姚瑋瑋一時嬌羞得不知眼該往哪放。

「那你……還要去找石娘嗎?」

「不了,既然不回去了,何必再找他。」雖然他有那麼點好奇那個「澤良」是不是也是從書中出來的人,但那並不重要,不曉得答案也無所謂,他只想跟他懷中的嬌美姑娘,在一起。

「那你接下來要幹嘛?」

「這麼快話題就落到現實生活上了?」他笑着捏捏嫩頰。

「我娘……」她有些難為情的開口,「我娘一直說,如果你對我有意思的話,就叫媒婆來提親,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她一直很介意你的來歷背景,想知道你從事哪一方面的工作,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我明白。」那些有關於風土民情的書籍他也不是白看的。「我是該找份正經工作。」

不管怎樣,若是要她嫁他,絕對不可以讓她挨餓受凍的。

「那你想做什麼呢?」

「農耕我不懂,而且那還得有塊田,做工師傅,這我也沒有任何專業技能,或許……噹噹武師吧。」他最大的強處,就是這一身功夫了。

「你可以去鏢局工作!」姚瑋瑋雙眸大湛,「當保鏢,受雇保護人身或者貨物的安全,就像你那時保護我家的人免受山賊傷害一樣。」

「聽起來不錯。」好主意。

「我有個鄰居叔叔開鏢局的,我去問他缺不缺人。」

「好啊。」

「對了,你也得找地方住才行,得幫你找房子。」

「你都幫我想好了?」這一連串的,聽起來不太像臨時起意啊。

「你都要留下了,又什麼都不懂,我當然要幫你打點一下啊。」她理直氣壯道,「而且你之前就有說過了,如果我不要你當採花賊,就要幫你想什麼工作能做,我答應你了,我可不是隨口說說的,我很認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要當好人不要當壞人嘛。」愛說教的小丫頭。

「這是一定要的啊。」

「不當好人,姚瑋瑋姑娘就不給我親親了。」

「你……」她紅著小臉,又羞又氣的捶打他,「你很愛欺負我。」

「誰叫你被欺負的反應那麼可愛。」他摟緊惱羞的女孩,搖了搖。

一名扛着鋤頭的農夫經過,害羞的姚瑋瑋慌忙推開他,跑到磚牆後頭躲起來。

好丟臉啊,被看見了。

姚瑋瑋捂著羞澀的頰,這時,她發現前方的天空霞彩滿布,毫無疑問,此時已是傍晚時分。

「人走了。」季煦敲敲害羞姑娘的頭頂。

「我得回去了,都傍晚了。」她竟然未注意到時辰,「我叫小圓幫我頂一個時辰的。」

「你是偷溜出來的?」

「不偷溜怎麼跟蹤你?我娘常罵我沒規矩,我也沒放在心上,想溜就溜出來了,不過最晚晚膳前一定要回去,要不被我娘抓個正著,她有可能把我禁足的。」

母親對她的管教算寬鬆,至少沒姊姊嚴,只要沒被發現就無所謂。

「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姚瑋瑋忽爾想起某件重要的事,「對了,你今晚要睡哪?」

「找間客棧睡吧。」他笑,「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將你母親贈送的禮金收下來了,否則晚上搞不好得睡在這廢園裏了。」

「我明兒個陪你找房子跟問叔叔保鏢的事。」得趕快把他的住處跟工作搞定。

「我等你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又讓她覺得害臊起來,抿著欣喜的小嘴,雙頰紅艷似花。

她這模樣實在太可愛,季煦忍不住又低頭吻了吻她。

「我們快走吧,否則我就不想放你回去了。」

而且還想把她吃下肚去。

「差不多就到這吧。」姚瑋瑋轉頭對送她回家的季煦道。

離家裏只剩兩個街口,再一起走下去怕就會被家人看見了。

姚瑋瑋曉得母親並不反對她跟季煦在一起,所以母親才會告訴她,若是他有意思就叫人來提親,但現在的季煦一無所有,連個落腳處都尚未確定,要是母親知道這個事實,是不可能將女兒嫁給他的。

未婚女子與單身男子走得太接近,難免惹人非議,母親的顧慮是有原因的,姚瑋瑋心裏明白,這個時候,也只能暫且忍一忍。

「好。」說罷,季煦以姚瑋瑋眨眼的一瞬間時間,隱身於暗處。

「季煦?」姚瑋瑋左顧右盼,還真是瞧不見人了。「人怎麼可以一下子就不見呢?」

她真是好奇他躲哪去了。

躲於暗處中的季煦真不知該好氣還好笑。

這丫頭不趕快回家,找尋着他幹啥?

他自暗影處現身。

「我在這。」

姚瑋瑋轉頭髮現季煦躲在一條小巷內,屋檐造成的陰影遮掩了他的身形,難怪她找不着他。

她小跑步過去。

「原來你躲在這啊,我想說你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人了。」姚瑋瑋繞着他轉了一圈。

「你還不回去,不怕被你娘發現?」

「我好奇你躲哪了嘛。」

有人經過,怕是姚家人,季煦連忙將她拉進陰影處,以他高大的身形遮掩着她。

姚瑋瑋抬首,就先看到他的下頷,方方正正的,離她的額心頗近,這也表示他人離她亦挺近,長臂略彎撐在牆上,姚瑋瑋水眸略垂,視線就被寬厚的胸膛給遮蓋了。

她好想一直跟他在一起,不要分開。

小手輕握著大掌,拇指磨著掌心,離情依依。

「乖,我會儘速立業,等事業有成,我就把你娶回去。」

他那彷佛洞悉她心中想法的言論,使得小臉含羞一紅。

「人家又沒說要嫁給你。」她嬌嬌轉過身,眼底眉梢都是幸福的微笑。

「不嫁我嫁誰?」他自後方圍攬纖細嬌軀。

「不知道!」

季煦下巴抵著姚瑋瑋頭頂心,驀地輕嘆。

「怎了?」她納悶偏頭。「為啥嘆氣?」

「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我會喜歡上一個姑娘。」

「因為你不再受作者所控制了,可以隨心所欲了。」

「沒錯。」他抬起姚瑋瑋纖細的下巴,「那你小說里的那個書中人,還要讓他當和尚嗎?」

「我又沒設定他是和尚。」她只是寫他清心寡欲、人淡如菊而已啊。

「那也給他配個姑娘吧。」薄唇在粉唇上輾轉。

「像你一樣?」

「你不知道我其實很可憐的。」

「怎麼個可憐法?」

「那個石娘啊,把我寫成大壞蛋,每一本都強要姑娘,又武功高強,逼死一個又一個,看起來似乎挺快活,都不曉得那故事走完之後,我一個人多寂寞。」

張生跟小姐死後成了蝴蝶,還是雙雙作伴,就他只有瓜子陪過無聊日子。

「你現在不可憐了,」她轉過身來,雙臂攬頸,「我陪着你。」

「嗯……」他低頭,四唇相貼,熱烈纏綿。「快走吧。」再耽擱下去,天都要暗了。

她依依不捨離開溫暖的懷抱,走出屋檐下的陰影處。

心底有鬼的姚瑋瑋還是小心的左右張望一會兒,才轉頭朝他揮手,並以氣聲喊著,「明日見。」

季煦微笑響應,目送那嬌小的身影,毫無姑娘的矜持,一跳一躍的自後門溜入,直到門扉完全掩上,他依然佇立多時。

歸家的姚瑋瑋才進了院子,就瞧見姚夫人朝她的屋舍走去了,這可讓她心急跳得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她奮力邁動腿兒,一路又是跑又是躲又是藏的,繞了一個大彎,從房舍後方走了出來。

明明汗流得背都濕了,還要趕忙撥撥瀏海,助其吹乾,再假裝若無其事的對着娘親喊,「娘,你怎來了?」

這要維持語氣平和可真是難,她喘得快死人了。

「都要用晚膳了,我聽說你一直在睡懶覺,小圓怎麼叫都叫不醒,娘親自來叫你。」

這自然只是借口,姚夫人是推測這丫頭極有可能偷溜出府了。

姚瑋瑋的性子是比姚琦琦要活潑許多,常溜出家也不說一聲的,甚至丫鬟也沒帶上,就不怕出事情。

她那個丫鬟小圓,也是個忠心護主的,主子說一,她絕不說二,這主子要她掩護,就算打斷她的腿,她也絕不會把房門打開一條縫,所以一聽說二小姐房內只看到丫鬟,姚夫人就猜必定有問題。

「娘,我這不就醒了?」姚瑋瑋親昵的挽著母親的臂膀。

她喘得快死了,但還是得想方設法慢慢的呼息,以免被母親瞧出端倪。

母親啊,眼可精了,樣樣事事都難逃法眼。

「你睡個覺怎麼一頭一臉汗?」姚夫人撥了撥女兒微濕的瀏海。

「這秋老虎兇猛啊,」姚夫人精明,但是姚瑋瑋多年與母親「鬥法」,也是個古靈精怪,「而且女兒剛發了個噩夢,我是被噩夢嚇醒的。」

「做了啥噩夢了,嚇得冒這麼多汗?」

「就夢到……就夢到我在看書啊,突然間書中的惡賊跳出來了,拿着刀對着女兒砍,我一路逃啊逃,逃到了懸崖邊,一個不慎就摔下去了。醒來時,人躺在地板上,真是要嚇死我了。」

「只是噩夢,別怕別怕。」姚夫人拍拍女兒手背。

「娘……」姚瑋瑋撒嬌的把頭靠在姚夫人肩上。

「要出府娘也沒擋過你,但丫鬟一定要記得帶,曉得嗎?」

姚瑋瑋心頭一驚。

這還真沒個事能逃過母親眼睛的呀。

「話說,季公子離開咱家后,不知去哪了,也不知道他來洛陽幹啥。」

「誰曉得呢?」姚瑋瑋不自在的一聳肩。「娘還真關心季公子啊。」

「娘聽說了。」

「聽說什麼?」

「季公子拒絕了琦琦。」

「呃?」母親知道這事了?

「這幾天不在家,又有人送了庚帖來,我挑了幾個不錯的對象,去問了你姊姊,她哭着說不要嫁人,我問她原由,還有問她這幾日為啥心情不好,她跟我鬧了好一會兒脾氣,才說季公子拒絕她了。」

姚瑋瑋真沒想到,自尊心高強的姊姊竟會把這事說出來。

「大概是說出來后,心情比較舒坦了吧,所以她告訴我,婚事讓我全權作主了。」姚夫人嘆了口氣。「你姊一向眼高於頂,她及笄后求親庚帖沒斷過,就挑不上一個喜歡的,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喜歡的,對象卻是鍾情於你。」

姚瑋瑋聞言,一口氣噎著,無法呼吸。

「是……是姊姊說的?」

「她才沒說呢,她自尊心那麼強,被拒絕已經夠難堪了,哪肯承認她喜歡的對象喜歡上的是自個兒的妹妹。」

「喔……」

「我是不曉得你跟季公子是怎樣,但如果以後,你接受了季公子的話,不管如何,等你姊嫁了再說。」

「為何?」

「顧全你姊的面子嘛。」姚夫人拍拍女兒的手背。

姚夫人本身也是商家女,故比較開明,若女兒有喜歡的對象,那麼她是樂見好事,畢竟,當初她與姚老爺成連理,亦非媒妁之言,而是姚老爺在大街上對當時十四歲的她一見鍾情,主動上門求親的。

那時的她,年紀尚小,父母不讓嫁,而且姚老爺剛到洛陽創業,可說一事無成,但父母見他十分積極執著,於是給了姚老爺三年的時間,若他能在這三年時間,闖出一番事業,那麼就把女兒嫁給他。

在這三年期間,姚老爺只要一有空,就會過來看她,就算人沒空過來,也會差人送個禮或信件什麼的,加上他又積極努力上進,姚夫人的一顆心也慢慢給了他。

為了求得美嬌娘,姚老爺果然在三年後因經營南北貨買賣而成功,順利迎娶夫人回家。

成親近二十年,他只專情於她一人,對她言聽計從,不曾動過納妾的念頭,即使她婚後前十年,一直生不齣兒子來,他也不離不棄。

因此姚夫人認為,女兒的對象,讓她自己選喜歡的,不憑媒妁,只要對方肯為了女兒的幸福而努力,那就夠了。

所以這兩年來,她不曾出手干預過姚琦琦的婚姻對象,想讓她自個兒挑,誰想得到,喜歡的人,目光卻是擺上了妹妹。

「女兒知道了。」姚瑋瑋忽然覺得好像有那麼點對不起姊姊。

「所以你跟季公子,其實是有譜的啰?」瞧瑋瑋眉目清朗,臉泛紅光,心情愉悅,可見這短短的下午時光,必定發生什麼事了。

「娘……」姚瑋瑋嬌羞咬唇。

「姑娘家還是要矜持一點,懂不懂?」知道女兒活潑開朗,不過男女之間的分際,還是得注意啊。

「懂——」姚瑋瑋尾音拉得長長的,惹笑了姚夫人。

「可別又像在爺爺家那樣,公然在街上一起逛街,還共坐在涼水攤,這裏是洛陽,隨時都可能遇見認識的人……」

「娘,你怎啰嗦起來了?」

「我若不啰嗦,萬一哪個鄰居親戚跑來嚼耳根子,我還能有清凈日子嗎?」

人言可畏啊。

「人家會注意的嘛。」

「所以你跟季公子還真的是有譜了?」

「娘,你不要一直套我話!」討厭。

「我這生個女兒,沒一個肯主動跟娘說實話的,你姊都被拒絕了,才告訴我這事,那你又是要等到何時啊?」姚夫人很委屈哀怨的。

「總有那麼一天的嘛!」

這不是她不想講啊,而是怕老實承認了,娘追問到底,非要問出季煦的祖宗十八代,她這是要上哪找族譜出來呀?

「反正你自個兒腦子要清楚,該做的不該做的,要拿捏好,懂嗎?」

「放心,女兒懂得。」

「這季公子老家不知在何處?你曉得他到底是幹啥的嗎?」

「娘……」姚瑋瑋無奈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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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為了出入方便,不惹人非議,姚瑋瑋女扮男裝同季煦尋工作與找賃房。

她本想問問鄰居叔叔家的鏢局是否缺人,可經歷昨日姚夫人這樣一個窮追猛打,想想,還是別找認識的人,免得這線一連上,收到消息的姚夫人就要藉叔叔這邊,來對季煦身家調查了。

於是呢,他們找了另一個跟姚家完全沒關係的鏢局。

這鏢局號稱洛陽第二大,對季煦的武功讚賞有加,便錄取了他。

緊接着,季煦的住處也塵埃落定,正正式式在洛陽落地生根了。

一切是這麼的順利,姚瑋瑋可開心極了。

她想,再過不久,等季煦賺到足夠的身家后,兩個人就可以共結連理,相守一輩子了。

然而,她的開心並沒有持續很久。

運鏢的工作常讓季煦一出門就十天半個月才回來,這她還可以忍得,這是為了兩人的未來而努力,可漸漸的,季煦運鏢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要三個月以上才能回來,真叫她要被寂寞蝕了心了。

來年的春天,姚琦琦嫁了,嫁給安陽市一位珠寶商的二公子。

姚琦琦出嫁的隔日,姚夫人玩笑對姚瑋瑋道:「我似乎把琦琦嫁得太遠了,這路途將近半個月,瑋瑋你可別離娘太遠啊。」

為姚琦琦挑了安陽市的那位二公子,也是因為對方十分積極,而姚夫人也很不客氣地要求對方,得承諾絕不納妾,對方應允后,才把姚琦琦嫁了過去。

但女兒一出嫁,姚夫人就覺得寂寞了,希望二女兒最好就嫁在洛陽,想看女兒也方便。

聽到母親的玩笑話,姚瑋瑋紅著小臉,裝羞的偎進母親的懷裏,甜甜喊了聲,「娘……」

「你跟季公子還有來往嗎?」

「娘,你別又想套我話了。」

每次姚夫人只要一問起季煦,姚瑋瑋都用這話打發過去。

「你姊嫁了,這事已不必當成禁忌了。」姚夫人也說開來,「我聽說,季煦在周氏鏢局當保鏢?」

還真是沒事能隱瞞母親的啊。

「欸.」姚瑋瑋點頭。

「怎麼覺得好像有點委屈他了。」姚夫人有些納悶道,「我瞧他像個貴公子,還以為出身名門呢。」

「娘,你該不會認為一定要門當戶對的吧?」

「你在家養尊處優的,難道我要把你嫁去當洗衣煮飯婆嗎?」

「娘?」姚瑋瑋驚駭地直起身。

「想不到季煦才這麼點能耐啊。」姚夫人嘆氣。

「娘,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啊。」這是要阻止他們倆在一起嗎?

「我說了什麼?」

「我還以為只要季……只要對方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有着可養家餬口的工作,就行了。」

「因為我沒想到我看走眼了。」

「看走眼?」

「我以為季煦該是出身名門,怎知他是個孤兒,這武功也不知哪來的,雖然高強,但也只能當個鏢師,跟我想像的不一樣。」

在姚琦琦的婚事確定之後,姚夫人開始着手調查季煦的事。

她既然曉得季煦在周氏鏢局工作,自然也從周老闆那得知季煦給周老闆的來歷資料。

他是孤兒出身,而且身無恆產,這讓姚夫人大大驚訝。

但她聽說,他工作十分努力,加上他的武功是鏢師之最,最險惡的路途都交給他運送,所得自然也高於其它鏢師,周老闆對他也讚譽有加,可再怎麼說,他還是受雇於人,她的女兒從小養尊處優,她無法見到她吃苦。

「難道你之前贊成我跟季煦有譜,是以為他是什麼富貴後代?」姚瑋瑋詫異極了,萬萬沒想到母親將身家背景看得如此重要。

「在他收下禮金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只是那時沒想太多,我早該相信我的直覺才是。」姚夫人嘆道。

「娘,你不可以這樣的。」姚瑋瑋慌道,「你以前一直強調,讓我們自己找對象的。」

「若他真的想娶你,」姚夫人拉起女兒的手,「你今年十七歲了,我給他一年的時間,創業有成,我才把女兒嫁了。」

姚夫人這是將當年父親對姚老爺的要求套在季煦身上。

英雄不論出身低,季煦若真有這個心,就該拿出像姚老爺那樣的魄力與決心來。

「一年……時間?」

「如果一年內,他辦不到,你的婚事就由我作主。」

姚瑋瑋心情壞透了。

夜已深,但她卻了無睡意,心頭系掛着已經近三個月未見的情郎,還有母親下午的通牒。

怎麼辦呀怎麼辦?

她要如何告訴季煦,母親的要求呢?

姚瑋瑋坐在床上,雙臂抱着腿,頭靠着床柱,唉聲嘆氣。

萬一季煦一年內無法創業有成,又該怎麼辦呢?

娘的條件實在太嚴苛了啦!

就算得為季煦燒飯洗衣又如何?

她又不是吃不了苦的姑娘,幹啥一定要嫁入富貴人家嘛!

正發着愁,她隱約聽到窗戶那似乎傳來奇怪的聲響。

那聲音聽來像是小石子撞擊了窗欞。

姚瑋瑋雙眸瞬間湛亮。

她火速跳下床,鞋也不穿,直接跪上窗邊的太師椅,用力將窗扇推開。

「季郎!」

她一張開雙臂,就有人將她纖細的身子抱了出去。

「你的鞋呢?」這丫頭竟然裸足?

「我急着幫你開窗,來不及穿鞋。」她吐了吐舌。

「傻瓜!」季煦怕她足臟,托起她的臀,背靠在牆上,吻了吻思念的小嘴后才問,「想我嗎?」

「好想你。」小手摸摸俊顏,覺得他似乎晒黑了點。

「我也想你。」所以鏢隊才剛回洛陽,他連家也未回,直接風塵僕僕地奔過來了。

望着他,姚瑋瑋又想起母親下午的要求……不,那該叫命令才是,原本見到情郎的開心情緒,倏地又低落了。

「怎了?看到我心情不好?」眉眼嘴角皆下垂了。

「沒有啦。」回應的語氣夾雜着一聲嘆。

「是我這次運鏢時間太久,你不高興了?」

「沒有啦。」她沒有不高興,只是太想他了,(所以心情不好,再加上母親的一年要求,想笑都笑不出來。

季煦將她放上窗枱,兩臂支撐在她身旁兩側,細細打量了她一會兒。

「我想辭了鏢師的工作。」

「為什麼?」姚瑋瑋瞠目。

「我不喜歡與你聚少離多。」

他運鏢時間一次比一次還長,常是回洛陽沒兩天,又得出外送鏢,根本沒什麼時間與心上人相會,且周老闆見他武功高強,越是困難的鏢越愛找他送,這次運鏢就遇到了賊匪,因此折了一名鏢師,即便他全身而退,但他並不想用自個兒的性命去拚搏一份為人作嫁的工作。

這部分他不打算跟姚瑋瑋坦白,徒增她擔心煩憂。

雖然鏢局也有請師父教授武功,但看在他眼裏,其武術平平,他兩三下就可輕易撂倒,更別說訓練出來的鏢師有多不中用了。

「季郎……」莫非他也難耐別離的相思苦?「若辭掉鏢師的工作,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打算開間武術館。」

「武術館?」

「我手上攢存的銀兩也夠我租個房子開家武術館了,除了招收想練武強身的小兒外,我預備跟各家鏢局合作,幫忙訓練鏢師。」他搖頭笑道,「那些鏢師的武功都不入流,遇到賊匪根本沒幾個管用的,我疲於奔命還是折損了……」

瞧見姚瑋瑋臉色變,他才驚覺不小心說漏嘴了。

「你遇到賊匪?」姚瑋瑋面色僵硬。

「憑我的功夫他們沒法傷到我,這你也清楚的。」

「我知道……但我還是會擔心啊。」

「傻瓜,你親眼瞧過我一人對上十幾名山賊,仍遊刃有餘的。」

「可是,人家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萬一……有個不測呢?」

「傻丫頭,你哭啥?」季煦啼笑皆非地抹掉姚瑋瑋頰上的淚。「我第一天遇見你時,傷了十幾名山賊,你不是因此很崇拜我嗎?」

「那時候跟現在不一樣啊,你現在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沒有辦法想像你身陷危險之中……」

「好好好,」季煦失笑將哭泣女孩的小臉壓上胸口。「我不是說我要辭了工作了嗎?以後我開武術館教授武功,就不用擔心我會遇到危險了。」

「嗯。」姚瑋瑋點點頭,但淚還是掉個不停。

「那你還哭什麼?」

姚瑋瑋搖頭不語。

季煦感覺到不對了。

這丫頭不是個愛哭包,不應該哭到無法自制才是。

「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季煦一把將人拉直。「還是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怎麼了?」

姚瑋瑋用力咬住下唇,不知該如何啟口。

「有什麼事我會幫你解決的,跟我說,嗯?」

「我娘她……」

「姚夫人怎麼了?」季煦凜容。

該不會生了什麼藥石罔效的重病了吧?

「她要求你要在一年內事業有成,至少家裏要請得起奴僕,否則就要作主把我嫁給別人。」

「這也值得你哭成這樣?」

「你不覺得這要求很過分嗎?一年耶!太短了吧!」

「她可能是怕你等我等成老姑娘,想嫁還沒辦法挑人家。」他玩笑道。

「這麼嚴重的事,你還要開玩笑!」她生氣的捶了他一拳。

「怎麼,你不信我一年內有辦法請得起奴僕嗎?」

「我沒有不信,我只是覺得這樣很不公平,你從書中出來也才不過一年的時間,什麼資源都沒有,這樣的要求太嚴苛。」

「如果我真無法在一年內達到姚夫人的要求,你要怎辦?」

「我……」

「另尋良人?」

「我就跟你私奔!」姚瑋瑋一臉嚴肅道。

「丫頭啊……」季煦寬闊的方額抵上她額心,鐵臂圈攬纖腰。

他多想馬上將可人兒帶回去,尤其現下沒名沒分的,見面還得偷偷來,要不就是她得女扮男裝,別說她等得苦,他也一樣難受。

「怎樣?」她晃着頭,敲着他的前額。

季煦雙掌貼著細嫩的粉頰,雙唇輕摩唇瓣,兩人的氣息交融。

「我一定把你明媒正娶回去,等我。」他說着,將火舌喂進香馥馥的檀口中。

「等你……」姚瑋瑋藕臂上抬環攬粗頸。「不管多久……都等你……」

所謂小別勝新婚,兩人好久時間不見,這相思苦一天一天積累,在四片唇瓣相貼之際爆發了開來。

季煦激切而熱情的反覆吮嘗每日每夜都心心念念的紅潤朱唇,熱燙大手分開雙腿,強健身軀擠入,兩具身子完全貼合,沒有任何縫隙,就連尚帶着寒意的春夜冷風也找不着半點空間可以橫在兩人之間。

他情不自禁,大掌揉上胸口的渾圓,就算隔着衣物,他也可以感受到峰頂的嬌蕊因他的逗弄、愛撫而挺立,在他的掌心繞着圈。

「唔……嗯……」姚瑋瑋細細喘著氣,曉得他今晚踰矩了些,不像以往只是親親小嘴便收手,但她毫不介意,她的身體似有火在燃,小小的火苗因他而轉烈,她急切的想將這情火也燃到他身上,使他與她有着同樣的饑渴,確定絕對不會有任何事物可將兩人分開。

纖腿圈上了他的勁腰,在他俯於頸窩中啃咬秀頸,舔吮耳垂時發出撩人心魂的嬌吟。

季煦退了開來,眸中燃著縱情的火焰,接着將人打橫一抱,身若無骨的抱着她鑽進窗子,關窗放簾。

從窗戶到床榻,他的手未曾停擱,忙碌地將她身上的衣物盡卸,快而迅速,差點就將她的衣裳撕裂。

最後放上床的,是一具嬌美纖白的胴體。

他渴望了好久,強忍了好久,始終不敢任意碰觸,小心翼翼呵護著、守護著的女孩,此時在一片昏暗中,一雙熠熠的眸端視着他,參雜着些許羞怯,但同樣與他充滿着想要對方的慾望。

他沒有任何猶豫的除掉身上的礙事衣服,伏上暖軀。

酥麻的吻在她口中翻弄,粉白纖驅上,放肆的手在凝脂般的嫩肌游移。

他抓住一方胸乳,突起嫣紅挺俏的乳蕊,熱吻移至此,舌尖撥弄,雙唇吮出陣陣快意,纖纖十指難忍,掐入了他的肩,印出月牙印。

……

*本書內容略有刪減,請諒解*

「瑋瑋……」他扣住纖腰,不讓她亂動,再探入了些許。

「不要……好疼啊……」

她用力掙脫他的箝制,退縮到床的一角。

「很痛!」淚眸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那是……」姑娘家的第一次總要這樣挨過的。

但他頓住,不想開這個口。

他意亂情迷了。

他一直等待着,想等有了被認同的事業,再光明正大地上門提親,將他喜愛的姑娘娶走。

在這之前,縱使他多次動了慾念,仍能強忍自製,就怕若在婚前要了她,破身是小事(反正她要嫁的是他,是否處子之身婚嫁,他當然不在乎),若是不慎懷孕,那就是大事了。

他不會讓她嫁給他受苦,從小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姐變成操持家務,累粗了雙手的煮飯娘。

更不會讓她因為未婚先孕,而受到任何鄙視的目光。

要不是因為這趟運鏢分開得太久,他也不會情難自禁,差點就破了自個兒的堅持。

所以說,他決定辭掉鏢局的工作是對的,要不老是長時間分隔,難保下次他不會真的強橫的把人給吃干抹凈了。

季煦拉開錦被,蓋上發顫的裸軀,將人帶入懷中,輕聲哄慰。

「對不起。」他撥開黏在頰上的微濕碎發,輕輕吻上。

她玩着他粗長的手指,搖頭,「其實……不能全怪你,我也是……我也很想要你……」說完,她害羞地垂下頸。

「不成的,」他忽地板起臉,學着她以往教訓他的模樣,「未出嫁的姑娘怎麼可以婚前苟合?這違反禮教,當心被浸豬籠!」

「噗。」她忍俊不住掩嘴輕笑。「我怎麼覺得你教訓人的語氣好像在哪聽過,挺熟悉的?」

「還不是學你的!」他沒好氣的點點小巧鼻尖。

「人家哪有!」她喊冤。

「你就是有,像個小學究似的,死纏着我要我改邪歸正,說話時就是這樣的表情跟語氣。」

「不管怎麼說,我總是讓你變好人了!」世上少了一個採花賊,多了一個路見不平的保鏢,可喜可賀哪!

「是是是。」他最愛的姑娘都這麼說了,他當然只有點頭贊成的份了。

「話說,」姚瑋瑋抿了下唇,有些難為情出口,「是不是……是不是夫妻敦倫時,都是這麼疼的?」

明明剛開始是那麼舒適歡快,叫她連自個兒姓啥名啥都要忘得一乾二凈了,怎忽然間就疼得像被人用刀砍了似的?

「不會的,」他保證道,「下次我絕對不會讓你疼的。」不過這個下次,要等到成親那時。

他一定會努力忍耐的。

「我相信你,」姚瑋瑋揚首輕啄薄唇,「你說的話、許的承諾,我都相信。」

「瑋瑋……」該死的,他的胯間因為這一吻、她的無盡信任又蠢蠢欲動了。「夜深了,你先睡吧。」他將人從大腿處挪開,「我先回去了,明兒個再來看你。」

「好,晚安。」

季煦離開之前,還不忘將姚瑋瑋的衣物撿起來放上床,免得她摸黑尋找受了傷。

這一晚,歸家的季煦,很可憐的在水井旁沖了一夜的冷水,方才順利將體內的情熱給散去。

隔月,季煦的武術館正式開張了。

在開張之前,他早就已經跟洛陽的鏢局牽上了線,由於他的高強武功早在業界出了名,是故學生一下子湧進,每日課程排得滿滿。

季煦的武功強出名,但更出名的是他俊美的外型,早有人偷偷為他安上洛陽第一美男子的稱號,戀慕他的姑娘多得是,甚至還有姑娘為了接近他,報名來當學生的。

季煦拒絕得煩,乾脆明令不收女學生。

季煦「美」名遠播,姚瑋瑋當然知曉。

他來到洛陽這一年間,暗中表達喜愛之意、傳遞想締結良緣的意圖從沒少過,但他直接拒絕對方,而且坦言告知他已有心上人。

誰是這個心上人?

很多傳言傳來傳去,就沒個對的。

是我啊,就是我啊!

姚瑋瑋多想這樣大聲喊出。

然而她若與季煦出門,一定女扮男裝,所以誰也不知道,那個常出現在季煦身邊的小哥,就是他的心上人。

送走了上午的一批學生,差不多是用午膳時間了,季煦到井邊沖涼,沖走了一身汗水。

為了能夠收容學生,所以他租的這屋子嚴格說起來是一塊空地,空地的邊緣有間小屋,前為廳後為房,十分簡單。

他打算直接將這地買下,再請人規劃蓋一間二進院院落,否則等他將來把姚瑋瑋娶進來時,總不可能叫她跟着他一起睡在那簡陋的小屋吧。

姚瑋瑋肯,姚夫人也肯定不肯的。

推算學生人數與收入,他預計半年後開始進行蓋屋計劃,土地方面則已經跟地主相談,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將前面的那塊地買下,以後擴大規模也比較方便。

沖完涼后,他到小屋做午間小憩。

姚瑋瑋通常會在家裏與母親用過午膳,才會幫他送飯過來,所以他習慣先午睡再吃飯。

約莫過了兩刻鐘,季煦察覺有人進房了。

「我再睡一下,你飯盒先放着。」他聽到東西放在桌上的聲音,又道:「過來。」

那人坐上了床緣。

「瑋瑋……」他抬手,扣上對方後腦勺,壓下螓首,唇正要對上時,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他倏地睜眼,映入眼瞳的是一張巧笑倩兮,面露嬌羞,但不屬於姚瑋瑋的臉。

他知道她,地主的女兒——劉亭芳。

「你……」

「季煦!」門口傳來震驚訝喊。

季煦迅速推開劉亭芳,姚瑋瑋面色蒼白的站在大門口,手上餐盒跌落地。

她親眼看到,他主動將劉亭芳的頭壓下,欲親吻她。

該不會,她未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一直跟這些女人勾搭著?

「你來了。」季煦快步迎上去,伸出的手卻被姚瑋瑋打落。

「你剛跟她在幹啥?」含着淚的水眸控訴般地瞪着他。

「你誤會了。」

「我親眼看到還叫誤會?」那沒看到的叫什麼?

「我睡得迷糊,以為她是你。」季煦低聲辯解。

「你覺得這樣的借口我會相信嗎?」

「眼見不見得為憑,你忘了嗎?上回你姊姊……」

「我姊姊是自己撲進你懷裏的,但她卻是你主動摟的。」

「我哪有主動摟她!」少在他身上安罪名。

「季大哥,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劉亭芳甚覺委屈地哭訴,「是你先把人家的頭壓下去要吻人家的。」

「你胡扯!」季煦回頭生氣地喊,「話說你為什麼進入單身男子的屋內,還擅自坐到我床緣?」

「我是送水果來給你呀。」劉亭芳嘟著嘴道,「上回送來的棗子你不是說覺得甜,喜歡嗎?所以我送了幾顆來呀。而且,」劉亭芳滿臉羞紅,「是你叫人家過去的。」

「這樣你還想強辯嗎?」姚瑋瑋覺得她整顆心都被撕裂了。

「小哥,你生什麼氣啊?」劉亭芳不解地問,「人家跟季大哥好,關你什麼事?」

「誰跟你好?」季煦真覺得自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你不要亂講話!」

他暴躁的怒斥唯恐天下不亂的混球。

「季大哥,剛剛明明就是……」

「你閉嘴!」季煦回頭抓佳姚瑋瑋的手,她卻嫌惡的甩開。「我剛真的以為她是你,這個時候一向只有你會過來……」

「我不想聽!」姚瑋瑋用力捂住耳。

原來,一個人的個性是不會改的。

他還是那個採花賊,只要見了姑娘就色心起的採花賊!

季煦用力拉下她的手。「你不相信我嗎?」

「我都親眼見到了,還要叫我怎麼相信你?」姚瑋瑋涕淚縱橫,「你根本沒有變,你還是那個壞蛋,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丫頭……」

「走開!」她甩開他的手,用盡全身力量大吼,「不要碰我!滾!」

忽然間,天地靜寂了下來。

姚瑋瑋只聽見自己的哭聲,過一會兒,她聽到質疑聲響起。

「季大哥?」劉亭芳困惑的東張西望。「季大哥去哪了?」

她走出屋外,前前後後繞了一遍,卻都看不到季煦的蹤影。

「喂!」她搖了搖悶頭哭泣的姚瑋瑋,「你為什麼要叫季大哥走啊?現在他真的走了!」

姚瑋瑋以袖胡亂擦了擦模糊視線的淚水。

「你說什麼?」什麼東西走了?

「我說季大哥走了,不見了!」劉亭芳揚高了音量。

「那不關我的事!」他一定是施展輕功,人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是你叫他走,他才走的不是?」

「那是因為他心虛,不知道該怎麼響應我,才跑掉的。」姚瑋瑋怒道。

「你幹嘛那麼凶啊?」劉亭芳不悅瞪她,「該不會你也喜歡季大哥吧?你是男的耶,男人怎麼可以喜歡男人?」

「我是……」她用力咬住下唇,不再回應,轉身就走。

「喂!」劉亭芳喊了老半天,姚瑋瑋卻始終未曾睬她。「什麼嘛!」她生氣地踢了地上飯盒一腳,惱火的離開了。

季煦失蹤了。

這流言,三天後才傳入姚瑋瑋耳里,還是姚夫人親自來問的。

她這三天都悶在家裏頭,心情極壞的一點都不想出門,哪知外頭已經風雲變色了。

聽到姚夫人問起她曉不曉得季煦失蹤一事,她這才知道不對。

她匆匆忙忙趕到武術館,有幾名來上課卻找不到師父的學生,正聚在一起推測師父到底上哪去了。

「你們家師父呢?」她抓着一名學生問。

「他好幾天不在了,也沒說去哪兒。」學生回道。「請問你哪位呀?」

姚瑋瑋沒有換裝就跑出來,完全的姑娘打扮,面上薄施脂粉,與平日的小哥模樣大相徑庭,故學生只覺得她很面熟,一時之間想不起曾在哪見過。

姚瑋瑋沒響應學生,她提起裙擺,匆匆來到小屋,那兒的時間彷佛凝住了,門口的餐盒食物殘骸已經有人清掃乾淨,洗凈的餐盒就放在前廳桌上,劉亭芳那日帶來的棗子壞了,沒有丟棄,床上的被褥還是凌亂的模樣,好像主人未回來過。

他上哪去了?

她屋內屋外四處尋找時,劉亭芳過來了。

「你是……」

「季煦呢?他真的不見了?」姚瑋瑋抓着劉亭芳急問。

「你是誰?」

「你甭管我是誰,先回答我問題。」她是誰根本不重要好嗎?

「我既然不知道你是誰,我幹啥回答你問題?」劉亭芳一看個陌生姑娘來,就起了敵意,才不想回答她問題。

「你……」

「瑋瑋!」姚家馬車來到小屋前方,姚夫人急急下車來。

「你是瑋瑋?」劉亭芳訝異望着她。

「你知道我名字?」

她女扮男裝跟在季煦身邊時,季煦都是喊她小瑋,劉亭芳不可能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你跟季大哥是什麼關係?」劉亭芳質問。

「你問這做啥?」

「因為他失蹤前喊過你啊。」

「什麼意思?」

「就……就前幾天我送棗子來,他好像把我誤認為是你了,叫我瑋瑋。」

「你說什麼?」姚瑋瑋用力掐緊她的上臂。

「啊,好疼啊!」劉亭芳想掙開,卻沒想到姚瑋瑋掐得更緊。

「你那個時候不是說,是他叫你過去,還主動吻你的?」

「因為他把我推開,還撇得一乾二凈,好像我什麼都不是的樣子讓我很不高興,所以故意要為難他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亂講話?」害她誤會他,還要他滾。

「那你又怎麼會知道那天發生的情形?」劉亭芳蹙起納悶的眉。「你跟小瑋長得好像,你是小瑋的姊姊嗎?」

「要你管!」姚瑋瑋推開劉亭芳。

「瑋瑋,」姚夫人拉住不知又要跑去哪的姚瑋瑋,「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他。」

「你知道要去哪找嗎?」姚夫人急聲問著慌亂的女兒。

「我不知道,」姚瑋瑋無措的淚滴落。「但我一定要找到他!」

說罷,姚瑋瑋轉身衝出武術館,沒一會兒就不見蹤影,姚夫人着急了,忙上了馬車,催促車夫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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