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昨天與今日相同的喜悅

大頭寶珠

感受昨天與今日相同的喜悅

如果能好好珍惜與父母共度的時間，父母衰老與病情惡化的速度，就會和自家孩子的成長一樣，好像沒那麼快了。

孩子還小時，父母的視線時時刻刻都得放在孩子身上。照顧小孩每天都很辛苦，渾然不覺間，一年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

然而，其他人並沒有看見這日積月累的辛勞，只會因為偶爾才見一面的孩子，竟然已經這麼大了，而驚呼別人家的小孩長得好快！但是面對自己的小孩，就無法產生這種感慨。不過做父母的，一定也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看見成長的痕跡；有時也會因為孩子原本不會做的事情，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而感到萬分驚喜。

逐漸老去的父母和正在成長中的孩子正好相反，原本今天會做的事，到了明天可能就不會了。子女也不見得能像發現孩子的進步一樣，馬上注意到雙親的退化。相較於經常隨侍在側的我，偶爾才見到父親的人，通常不太會發現父親的變化。父親就算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也能配合對方聊天，因此許多人不會發現其實父親罹患了失智症。我家經常發生這種狀況──見到父親和對方談笑風生，心想果然只要見了面，還是會想起來，但等到對方一離席，父親馬上問我：「那個人是誰？」

但是，如果對方很熟悉過去的父親，就算很久沒見面，通常能馬上發現父親不對勁。例如姑丈有一天來探望父親，看到父親和以前一樣與他聊天，本來已經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卻在父親送他去車站的路上，還是發現了父親有問題。

沒想到的是，後來姑丈突然過世，走得比父親還早。我打從心裡深刻體會到，真的沒有人知道人生究竟會怎樣。

照護父母和育兒一樣，要把重心放在做得到的事，而非做不到的事。雖然很難，但是這樣比較容易注意到父母原本做不到的事情，現在居然能做到了。

可惜的是，大部份的事情不但沒有進展，甚至還會迅速惡化。失智症就像掉牙齒，掉下來之前雖然搖搖晃晃，但還能維持在原本的位置，一旦掉下來之後，就再也裝不回去了。如果掉下來的，是像智齒一樣大的牙齒，周遭的人都會很驚訝；但是當事人沒有智齒，也還是能過日子。

儘管不會做的事情愈來愈多，但父母的退化是慢慢進行的。短期間來看，每天的日子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面對父母時，應該為了不變而高興。

比較過去與現在，會驚訝於子女的成長，也會失望於父母的衰老。如果有好好珍惜與子女和父母共度的時間，父母衰老與病情惡化的速度，就會和自家孩子的成長一樣，好像沒那麼快了。

和父親在一起時，我常常覺得父親和其他人似乎面對著不同的方向。即使圍坐在一起吃飯，父親也無法融入大家，明明大家還在聊天說笑，父親只要睏了，就會跟平常和我單獨相處時一樣，默默地去睡了。

偶爾，父親也會留在餐桌上，和大家一起展現笑顏。這種時候，我特別能夠感受到和父親共享「當下、眼前」的快樂。父親坐的位置，可以看到窗外的樹木，有時候會有鳥兒飛來。看到栗耳短腳鵯來吸山茶花蜜時，父親總能開心大笑。這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會跟著把注意力放到那裡，共享「當下、眼前」，和父親一樣開懷大笑。雖然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有這種珍貴的感受，我還是期許自己不要錯過突然造訪的幸福瞬間。文／岸見一郎

摘自《面對父母老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