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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年節将近，接二連三來報到的冷氣團将整座城市籠罩在一股寒冷的空氣裏。
周太太帶着阮卓昊到醫院，把孩子交給阮呈竣，他抱過那顆小胖球，忍不住笑了出來。
林嫚嫚一向注重孩子的飲食，無論再忙，一定會親手替兒子煮副食品。她出車禍後，孩子暫由周太太全天候看顧，他要求她要依照林嫚嫚的方式照顧兒子。
周太太做得很好，幾日不見，兒子健健康康，加上天氣冷穿得多，直接就變一顆小胖球。
阮卓昊被父親抱在懷裏，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母親，伸長了手讨抱，小嘴嘟嘟的直喊着：“麻……媽媽媽媽……”
阮呈竣可以理解兒子久未見到母親的激動，但又顧慮到林嫚嫚的身體，猶豫了幾秒。
“麻……媽媽……密密……抱……”
楚蔓一臉祈求，兒子掙紮着要投奔母親的懷抱，他倒成了阻礙母子兩人相聚的惡人了。
偏偏兩方都是他舍不得他們有半點難過的人，最後他只能松手，把小胖球送進他母親的懷裏。
楚蔓身上有多處還纏着紗布，但一見到可愛的寶貝兒子同樣想念她，她再也管不住內心的情緒，抱住兒子親了又親。“Q比，媽咪好想你……”
“麻……媽……密密……透透……呼呼……”窩在最愛的媽媽懷裏，阮卓昊發現她臉上的紗布，似乎明白她受了傷，馬上就皺苦了張小臉，撅起嘴替她貼着紗布的地方吹氣。
兒子自從會叫爸爸後，陸陸續續學會簡單的詞句，咿咿呀呀說着話時，也會揮動着小手配合。但他會出現這憐惜她的動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楚蔓覺得自己的心就快被他給融化了。
她忍痛抱住孩子，“Q比幫媽咪呼呼，媽咪不痛了……不痛了……”
阮呈竣看着兒子心疼媽媽，又見母子倆抱在一起，心裏浮現一股說不出的甜蜜悸動。
爸爸、媽媽、小孩共組一個家庭，兒子早就入了阮家的戶口，現在差的只是讓林嫚嫚成為他合法的老婆。
這樣的想法讓阮呈竣管不了喜重逢的母子倆早就忘了他的存在，開口說出心裏的想法，“蔓蔓，等你出院後，我們結婚吧！”
他突然其來的話讓楚蔓臉上燦爛的笑容瞬間凍結。“你……你說什麽？”
“蔓蔓，我想跟你結婚！”
楚蔓震住了，他想跟她結婚？！
她沒想到有一天會從阮呈竣口中說出這樣的話。
她以為，他想娶的是另一個女人……
阮呈竣看着她錯愕、難以置信的反應，唇畔的笑意加深。“顯然你昏睡時沒把我的話全聽進去，否則這時候不會露出這麽誇張的表情。”
難道她在昏睡時聽到，她看到的珠寶盒，是他要送給她的驚喜小禮物的話是真的？那不是給別的女人的求婚戒指？
“你不是開玩笑？”
阮呈竣面色一凜，“我怎麽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但……”
“就當剛剛說的話是預告，我會正式向你求一次婚就對了。”
可能是兒子太想念她，一窩到她懷裏，聞到她身上的味道，竟露出一副愛困的模樣，阮呈竣接過孩子抱在懷裏，讓她受傷的身體減輕一點壓力。
幸好，好吃好睡的兒子也不排斥，睡蟲來了，也就沒堅持要窩在媽媽軟軟香香的身上睡，很不客氣的在父親寬大溫暖的懷裏喬了個好位置，繼續睡。
既然話攤開來說，楚蔓直接問出心裏的疑問：“所以你說我看到的珠寶盒，是你要送我的驚喜小禮物？”
他點了點頭。“和雷薩非夫妻吃飯時，我發現你似乎很喜歡雷夫人戴着的項鏈，所以請雷夫人幫我選了一款類似設計的項鏈想送你。”略頓了下，他接着又說：“我猜，你一定被周刊的報導給誤導了，對吧？”
記得當時她看到雷夫人戴的項鏈，覺得設計簡單卻很優雅，所以多看了兩眼，根本沒想到阮呈竣會細心觀察她的喜好。
心裏的喜悅無法抑制的漫了開來，她很開心，自己的改變讓當初堅持不會娶“林嫚嫚”的阮呈峻改變了心意，卻也讓她更加堅定要表明自己身份的打算。
雖然她可以用茍且的心态，以林嫚嫚的身份接受阮呈峻的求婚，與他幸福的過日子，但心底屬于楚蔓的心情卻不願妥協。
她希望他愛的男人知道，自己愛的人是誰。
而這樣堅決的結果不是大好就是大壞，她早做好了心理準備。
沉默了片刻，她說：“呈峻，我愛你，也想嫁給你，但有件事我一定得告訴你，而當你知道了之後，或許……就會打消想娶我的念頭了。”
她的表情、語氣皆嚴肅，讓阮呈峻不禁好奇。“是什麽事情會造成這麽嚴重的結果？”
“我……不是林嫚嫚。”
阮呈竣心一震，思緒因為她的話有瞬間空白，完全無法思考。“這是什麽意思？”
忍住內心的激動與害怕他知道真相後看她的眼光，楚蔓深吸了口氣才緩緩道：“我是楚蔓。在一年前出了車禍，醒來我就變成林嫚嫚了。”
見他蹙眉深思、沉默不語，楚蔓強逼着自己繼續說下去。
“或許你會以為我是因為車禍撞壞了腦子，我也是這麽希望，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發現，我根本沒辦法離開這具軀體，就連這次的車禍也沒辦法離開……我可以一直隐瞞這件事，但我希望那個愛我、想娶我的男人知道，我是誰！”
話說完，她松了一口氣，同時察覺她在說這件事時，整個人繃得有多緊。
阮呈竣很直覺的認為，她真的很有可能是車禍時撞壞腦子，那段宛若借屍還魂的鬼故事的離奇經驗，已經超過他可以理解的範圍了。
但她看起來很清醒，盯着他的雙眼異常清亮，他思緒敏捷的大腦迅速轉着，半晌才整理出思考後的結果。“所以……你的意思是，楚蔓的靈魂進入林嫚嫚的身體？從生下卓昊開始，我看到的林嫚嫚，其實是楚蔓？”
當初懷疑林嫚嫚所做的調查，和他在英國聽到她跟雷夫人聊天的內容，所有一切讓他覺得疑惑的地方，如今都有了答案，再加上她剛才所說的話，證實了他認為最不可能的部分成了事實，而這讓他感到不寒而栗。
楚蔓訝異不已。“你知道我？”
他搖頭，“那陣子你常出去，我以為林嫚嫚背着我幹什麽見不得光的事，加上你整個人的轉變太大，我不得不查。之後我也跟蹤過你，發現你去找章合祥，間接查到你的身份。當時，我的确懷疑過林嫚嫚的改變，像是身體裏裝了不同的靈魂，但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阮呈竣的坦白令她有些失落，但這很正常不是嗎？
在當時兩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在走廊上碰到的那一次，那不過幾分鐘的交集，平凡如她，怎麽可能讓高高在上的他留下深刻印象？
“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問我？”甚至在那之後，兩人的感情還愈來愈好，這讓她百思不解。
“我不是迷信的人，不認為那樣的事真會發生。”
“所以……”因為忐忑，楚蔓看着他沉肅的神色，語氣充滿了不安。“你相信我？”
阮呈竣靜靜看着她許久，才說：“我不得不信。”
他的語氣頗為無奈，但至少他沒有因為她說出那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而叫醫生來醫治腦子有問題的她。
“那……”話因為緊張哽在喉頭，她努力許久才擠出聲音。“你後悔向我求婚嗎？”
阮呈竣靜默片刻才盯着她答：“你……讓我好好想想。”
剛剛他還因為三人聚在一起時所帶來的溫馨而感動，但這一刻，他的心情變得複雜矛盾。
他看似平靜的接受蔓蔓……不，是楚蔓所說的話，知道他愛上的女人并不是他認定的那一個女人時，所有的認知全亂了，他需要時間冷靜想想。
雖然楚蔓明白，要他立刻接受發生在她身上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強人所難，但她的心無法不去期待，期待真愛會讓一向理智果斷的阮呈竣堅決的告訴她答案。
但終究事與願違，濃濃的失落湧現心頭，楚蔓勉強扯出一抹笑，“好。周太太還沒走吧？你讓她帶孩子回去休息，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很好……”
她的話還沒說完，阮呈竣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怕吵醒孩子，他趕緊接起來，壓低聲嗓說話。
聽起來像是在說公事，楚蔓看着他英挺高大的身影，眼眶微微發燙。
或許……她就要失去他了，縱使心裏百般不舍，但她并不後悔做這樣的決定。
晴空萬裏，藍色的天空幹淨、明亮，透澈得無一絲雜質。
阮呈竣盯着窗外令人舒心的藍色天空，思緒早就飛到九霄雲外。
不知道楚蔓這幾天過得好不好？
自從那天她對他說了那件不可思議的事後，他還來不及整理好紊亂的思緒，便被雷薩非的一通越洋電話給叫到英國，因為兩人合作的古堡飯店開發案出了點問題，他不得不親自飛往英國處理。
他這一走，便是大半個月，而在這段期間，每到夜深人靜時，腦中出現的便是楚蔓對他說的話。
她問他，他後悔向她求婚嗎？
因為他以為自己愛上的林嫚嫚，早就不是原來的她，而是一個叫做楚蔓的女孩。
他清楚察覺她的落寞，卻因為思緒太亂，忽略了自己的心，所以沒有給她答案。
如今想來，他不懂自己為何遲疑。
原本林嫚嫚在他心中的定位只是女伴，他們之間不可能有更深一層的關系，但因為楚蔓，林嫚嫚才會有所改變，他才會在不知不覺中愛上她。
楚蔓的存在，或許是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但她确确實實是以林嫚嫚的形象存在着。
他為什麽要抗拒，要後悔向她求婚？
想通這一點，他豁然開朗，恨不得能立刻飛回臺灣，擁抱她，告訴她，他是傻子，傻到再次傷了心愛女人的心。
就在這樣的想法讓他的情緒激動時，突地，飛機劇烈的上下震動着，氧氣罩也被震出，阮呈竣手中的熱咖啡灑了出來，燙傷了他的手，驚惶的尖叫聲此起彼落。
飛機出了什麽狀況？
他還沒跟楚蔓說他的答案，他還沒告訴她，他不後悔向她求婚，因為是她，他才會愛上“林嫚嫚”。
好多好多的想法，在那持續了近十秒的晃動中瘋狂冒竄而出，他希望自己沒有太慢領悟這一點，可以再一次擁抱他最愛的女人！
午飯後的休息時間，楚蔓通常是陪着兒子睡午覺，自己則在一旁找事情做，不管是看書或上網，全憑當日的心情。
沒想到她一打開電腦，看到網頁首頁的新聞時，整個人僵住了。
新聞說，有家航空公司的飛機遇上晴空亂流，造成多名乘客受傷，其中一名年約三十歲的男性乘客頭部受創嚴重，在飛機平安降落桃園機場後，被送往當地醫院治療。
一看到這則新聞，楚蔓立刻跑到樓下請周太太幫她顧着兒子，然後就請司機載她到機場。
阮呈竣走得倉卒，他們的對話還沒有答案，在出院回到家後，她一直處在郁郁寡歡、心情低落的情緒當中。
她知道，今天是阮呈竣回國的日子，也知道他搭乘的航班，突然得知這樣的消息，讓她焦急憂心。
就算他的答案是，他後悔和她求婚，她也不在乎了，她只希望他健康平安快樂！
在司機開往機場的途中，她不斷打阮呈竣的手機，但他的手機卻一直未開機。
按捺不住的情緒夾雜憂慮在心底擴散，好不容易來到機場，楚蔓一下車就直沖入境大廳。
她的腳步才踏入，手機跟着響了，她看到來電顯示，急急的接了起來。
“呈竣，你下飛機了嗎？有沒有受傷？”
阮呈竣聽到她掩飾不住的關心急切，一顆心暖得發燙。“你已經看到新聞了？”
原本打給她只是想報平安，沒打算将飛機遇上晴空亂流的事告訴她，但沒想她已經知道了，他隐瞞也沒有意義。
“嗯，你有受傷嗎？嚴不嚴重？”他可以打電話給她，應該是傷得不重，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問。
“還好，只是手被濺出的咖啡燙傷了。”
她為他擔憂的情緒因為他的話很快的平複下來，一靜下來，卻又發現自己似乎有些小題大作，這樣冒冒然跑來機場，會不會造成他的困擾？
她苦惱不已，阮呈竣清晰的聲嗓再次落入耳底。
“蔓蔓。”
“嗯？”
“我想清楚了。”
他天外飛來一句讓她有些摸不着頭緒，傻楞楞的問：“啊？什麽？”
“我不後悔跟你求婚，我想娶的女人是楚蔓。”他語氣堅定地開口，不想再讓心愛的女人為了等他的答案而忐忑。
突然聽到他的決定，楚蔓感覺眼眶熱熱的，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的持續傳入耳底。
“在飛機遇上亂流而劇烈上下晃動時，耳邊出現驚慌的尖叫，我以為我死定了，雖然晃動的過程只有十秒，但在那十秒裏我想的都是你。想我為什麽那天沒馬上給你答案，想我為什麽混蛋到讓你在我出差的這幾天，忍受着等我的答案的煎熬。如果我因此失去向你表明心意的機會，我就算死也會恨自己。”
吐出積累在心中多日的話，阮呈竣瞬間感到整個人都輕松了。
楚蔓清清楚楚聽到他的話，眼淚不受控制的簌簌直落。
意識到自己居然哭了，她趕忙捂住嘴，拿開手機，不讓他聽到她因為感動、因為歡喜而落淚的哭聲。
突然，一只大手覆在她的發頂，楚蔓心一驚，回過頭，迷濛的眼底映入阮呈竣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就站在她的身後，英俊的臉龐有着濃濃笑意。
“呈竣……”
“傻瓜。”挂上電話，他将她整個人壓入懷裏，緊緊地抱住她。“楚蔓，我愛你。”
楚蔓将臉埋進他頸間，雙手緊緊抓着男人的腰，哭得嗚嗚咽咽的。
自從莫名其妙進入林嫚嫚的身體後，她一直處在不安的狀态，就算被男人疼寵着，還是無法安心。直到今天知道了他的決定，她懸着的心終于落了地，踏踏實實的，放心的把內心的情緒統統發洩出來。
感覺她的眼淚弄濕了襯衫，纖柔的身子因為哭泣而微微發抖，讓阮呈竣心底溢滿柔情。
他的語氣更加溫柔，“最近我們兩個不太平順，找個時間去廟裏拜拜，求神佛多多保佑。”
“好。”她想也沒想的應聲。
“再找一天，帶着卓昊，穿着我上次買的衣服，我們一家人出去走走。”
之前沖動買下同色同款的上衣後，他們一家三口一直沒機會穿上，而這成為他在飛機上時，腦中閃過的遺憾之一。
一家人……多麽讓她感動的一句話呀！楚蔓眸眶含淚地回道：“好！”
阮呈竣微微一笑，捧起她的臉，以拇指抹去她頰上的淚痕，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那我們回家吧！”
她望着他點了點頭，朝他綻出甜美而羞澀的笑。
阮呈竣看着她，發現她那雙被淚水洗滌過的眼閃動着晶瑩光澤，突然發現細看，眼前的“林嫚嫚”和當初與他在一起的“林嫚嫚”很不一樣。
五官雖沒變，但整個人散發出的氣質卻是截然不同，是因為內在的“楚蔓”改變了外在的“林嫚嫚”吧。
想到這一點，他心裏對她的愛戀又多了一分，沒提着行李的大手，很自然的牽起她的，與她十指交握。
楚蔓由他的舉動感覺到他的心意，把他的手握得更緊。
她感謝上天給她重生的機會，讓她有機會與他相遇、相戀，未來，她會以“林嫚嫚”的身份，與心愛的男人抱着感恩的心過每一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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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1 00:0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