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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樂顏 -【絕色(盛世華年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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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4 00:05: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樂顏 - 絕色(盛世華年之二)

她不明白自己怎會落到這樣的處境?
原本開開心心的和父母去歐洲旅游,結果遇到空難
等她再醒來時,已經物是人非
而她也換了個身子,變成大周朝的絕色美女許櫻……
穿越過來後,種種離奇遭遇讓她應接不暇
前任許櫻惹來的超級情敵居然是當今太後
身邊不僅有個時刻垂涎她美色的國舅爺
還有個對她不知道到底是何心思的攝政王爺
現在她是新版的許櫻,照理說跟他們毫無瓜葛
可是前人留下的爛攤子她也必須接手
幸好有個極品美男對她百般呵護,讓她傾心相待……
咦,攝政王爺把她當禮物一樣賞賜給了他?
原以為老天垂憐,終于遇到一個對自己好的人
沒想到他會對她好,僅僅是因為畏懼王爺的權勢
為討主子歡心才接納她,其實他根本不願娶她
擔心她未婚就已經給他戴了綠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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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4 00:06:2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大周。

    攝政王府。

    西花園,王府禁區。

    此時正是深夜,很快就要到子夜時分。

    花園的正中央空地上搭建了一座祭台,祭台上面擺了七座青銅底座的油燈,油燈擺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狀,此時斗柄指東,正與夜空之上的北斗七星相對應。

    在七星燈旁邊,有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輕道士正手執桃木劍、腳踏七星步,圍繞著七星燈走來走去,嘴里還念念有詞。

    在祭台的旁邊,還有座與祭台等高的小台子,上面放置著一張床,床上有薄紗帳幔,此時帳幔低垂,只隱約能看到床上躺著一人。

    在床邊,一位身材高大修長的男子正神情肅穆地盯著祭台上的七星燈,眉宇間有著深深的冀望與憂慮。

    七星喚魂術,這已是他這三年來最後的一點希望了。

    他心愛的女人,已經整整昏睡了三年,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就算她的靈魂不滅,身體也恐怕要承受不住。

    包鼓敲響,子夜正時。

    道士手中的桃木劍先是指向司命的天樞星,口念喚魂訣,而當他指向司玄冥的天權星時,一陣風來,撩起了床上的薄紗帳幔,露出了床上人的臉龐。

    道士的眼楮落在那睡美人臉上,頓時目光都直了。

    好美的女人!

    簡直就是天上的仙女!

    道士的大腦一陣空白,什麼口訣、步法、喚魂術統統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只顧著傻傻盯著那宛如陷入香甜睡夢中的天仙美人。

    七星燈中的天權星被風一吹,搖曳欲滅。

    床邊的男子發現道士的失態,頓時大怒,喝道︰「方仲白,再看把你眼楮挖出來!」

    道士被這一喝,連忙回神,對著男子尷尬一笑,趕緊繼續施法。

    只是吉時已錯過,法術終究出了微妙的偏差。

    所謂失之毫厘,差以千里,結果就是招來了了不得的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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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4 00:0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小姐,我們該走了。」

    許櫻正站在窗前欣賞窗外櫻花紛飛的美景,听到丫鬟采隻的聲音,回過頭來,看見采隻正滿是擔憂地看著她,不由展顏一笑,說:「既然東西都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采隻雖然已經跟隨許櫻幾年,但是依然無法不去贊嘆小姐的美貌。

    這麼美的人,如同仙女下了凡塵,理應被珍重呵護,可是她家這麼美麗的小姐卻命運淒慘,年幼時父母雙亡,寄居他人籬下,年少時遇到位高權重的楚親王,卻有情人不能成眷屬,還為此差點丟了性命,如今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地活下來,卻又被昔日的楚親王,也就是如今的攝政王拋棄了……

    釆隻真想為小姐大哭一場。

    只是,許櫻自從昏迷三年醒來以後,個性就有些變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憂郁,雖然有時候也會露出不知所措和難過的表情,但是大多數時候她總會以笑容示人。

    她的笑容很美,很醉人,卻再也留不住攝政王霍淳已經變了的心。

    小姐昏睡的三年里,一直居住在這座櫻花園里,這里的櫻花是小姐住進來以後攝政王命人移植過來的,有專門的園林師照顧,所以這些櫻樹都長得很好,春天花開時節,櫻花開得美不勝收。

    只可惜,如今櫻花還在盛開,她的小姐卻要離開這座專門為她修建的櫻花園了。

    許櫻知道采隻在擔憂什麼,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忠心的丫鬟,她總不能告訴采隻,她已經不是那位真正的許櫻,而是從後世穿越而來的一抹孤魂吧?

    現在的「許櫻」原名簡兮,剛剛才考完了指考,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為了慶祝,父母帶她一起去歐洲旅游,結果途中遇到了空難,等她再醒來時,已經物是人非,而她也換了個身子,變成了大周朝的絕色美女許櫻。

    簡兮原本相貌普通,精心打扮之後還算清秀,但素顏時就普通至極,在人群里幾乎不怎麼辨識得出來。

    簡兮以前也很羨慕美女。

    每個女孩心中都有一個美女夢吧?

    男人渴望自己得到美女,女人渴望自己變成美女。

    簡兮一直暗戀她的一位學長,那位學長並不算多麼英俊,但是很有才華,性格也很溫柔,曾經擔任過簡兮的家教,簡兮覺得像學長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太過在乎外表,而應該喜歡溫柔體貼的女孩吧?

    結果呢?

    當簡兮鼓足所有的勇氣,寫了情書給學長告白,結果卻被委婉拒絕,後來簡兮才知道學長一直在追求他那一屆的校花。

    簡兮當時真是備受打擊,雖然她知道大家都愛美女,可是自己喜歡的男生只喜歡美女而不喜歡她,心里怎麼會不難受?

    那時簡兮也曾經想過,如果自己是個絕色美人該有多好?那樣會不會天下優秀的男生就任由她挑選了?

    如今簡兮真的變成了超級大美人,她自己在鏡子中看到許櫻的容貌時,足足發愣了大半天,她簡直無法相信世上真的有這樣完美的女子,無論是顰是笑,是嗔是怒,哪怕是像她這樣光只是發呆,都美得如同一幅畫。

    以前各色明星美人看多了,簡兮自己都覺得對美人要麻木了,可是真正看到許櫻的容顏時,她才明白真正的美,會讓人靜默,讓人沉醉。

    但是比這容顏更讓簡兮無語的,是許櫻的遭遇。

    或許正應了「紅顏禍水」這句話,許櫻的容貌太過完美,所以她的人生就注定要有殘缺,幼年喪失父母,寄居到舅舅衛如煌家里,舅母衛徐氏是個口甜心惡的女人,暗地里總不免刻薄待她。表姊衛敏聰慧伶俐,但是也難兔嫉妒她的容貌過人,待她也是忽冷忽熱,表哥衛斂更是時時垂涎她的美色。

    而許櫻十五歲的時候遇到了衛敏的姨表兄,當時的楚親王霍淳,霍淳對許櫻極為迷戀,當即表示要迎娶許櫻為正妃,只可惜他的貴太妃母親大徐氏不同意,他的姨母,衛如煌的夫人衛徐氏也不同意,一直暗戀他的表妹衛敏更不同意。

    那時候的霍淳也還年輕,以為只憑自己的一腔熱情就能解決所有事情,可事實證明,長輩們的專制與阻擾是不容小看的,蹉跎幾年,霍淳最終沒能娶到許櫻,反而害得許櫻差點被她的表兄衛斂強暴。

    許櫻性烈,被衛斂用強時拚命掙扎,手踫到了做針線活的小翦刀,她念著舅舅和舅母的撫養之情,不忍心傷害他們的獨子,就一刀插了自己的心窩。

    許櫻差點死去,是霍淳請求皇兄請了最好的太醫,用了最珍稀的聖藥,才讓許櫻拖延著昏迷了三年。

    三年後,一向敬鬼神而遠之的霍淳在萬般無奈之下只好請了道士作法,為許櫻喚魂,奈何初出茅廬的小道士方仲白被美色所迷,誤了時辰,沒有召回本尊的靈魂,反而招來了遇到空難的簡兮。

    現在的許櫻醒來之後,還記得霍淳大喜過望的神色,可是當他的眼神和她的眼神相遇,她親眼看到他眼中的驚喜一點一點地消逝,慢慢變成狐疑和沉默。

    霍淳或許真的已經愛那位真正的許櫻入骨,所以只單單一個眼神就發現了現在這個人已經不是他的許櫻了。

    在那之後的一個月里,許櫻慢慢調養身體,期間又見了霍淳三次,三次里霍淳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許櫻很害怕。

    她的腦海里有一些屬于原來許櫻的記憶,但就像她以前看電視、電影一樣,她可以看到許櫻十幾年來的生活軌跡,卻無法感同身受。她畢竟還是簡兮,就算附身到了許櫻身上,也無法變成真正的許櫻,更無法繼承原本屬于許櫻的感情。

    她猜測霍淳知道她是冒牌貨,知道她是鳩佔鵲巢,她好害怕自己會被當成妖魔鬼怪燒死。

    所幸,霍淳只是沉默地觀察著她,之後也沒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櫻花園里眾多的僕婦丫鬟依然圍繞著打她轉,將她伺候得宛如公主。

    只是昨天霍淳派人來通知許櫻,她已經不適合住在王府里,他已為她另外安排了住處。

    這下,櫻花園里的丫鬟婢女看待許櫻的目光就有點不同了,大家都猜測許櫻或許是失寵了。

    以前許櫻昏迷的時候,霍淳只要有空就會來她的身邊守候,怎麼她醒了以後,反而一個月里才來見了她三次,這意味著什麼?

    所以許櫻要離開櫻花園時,原本安排伺候許櫻的眾多丫鬟僕婦竟然都不肯跟她走,只有一個許櫻母親生前為她買來的小丫鬟采隻不離不棄地跟著她。

    許櫻倒不怪這些人勢利眼,誰都明白待在王府里能夠不愁吃穿,如果跟了她,恐怕以後如何生存都是個大問題。

    許櫻已不是原來的許櫻,其實對她而言,身邊沒有了這些服侍慣了的人,她反而能松口氣。

    她心底那個巨大的秘密,真的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如果可能,她連采隻都不想帶著,可是采隻對許櫻忠心耿耿,她要是真趕她走,也于心不忍。

    許櫻和采隻主僕倆一路走到門口,那里有一輛青桐馬車等著她們。

    許櫻的行鑾很簡單,只有幾件貼身換洗的衣物,以及霍淳贈予她的百萬兩銀票。

    只要她不奢侈浪費,有了這些錢,她這輩子就能不愁吃穿,而且還能小小享受一下富貴安逸的日子。

    站到馬車前,許櫻猶豫了一下,對車夫說︰「勞駕您,能否代為通傳一聲,我想再見一次王爺。」

    此時的許櫻戴著紗笠,車夫看不清她的容顏,卻依然覺得她極美。

    她的體態,她的聲音,只是她單純的在那兒一站,似乎周遭的空氣都變得與眾不同。

    車夫有些誠惶誠恐︰「不敢不敢,小的這就去。」

    一會兒之後,霍淳身邊的侍衛來請許櫻︰「王爺在外書房,請隨我來吧。」

    許櫻雖然好奇古代的攝政王府到底有多華麗,可是一路上她可不敢東看西看,按照記憶中本尊許櫻留下的依稀印象,微低著頭一直跟著侍衛向前走。

    霍淳的外書房是單獨的一座五間式大房子,陳列擺設並沒有許櫻想像中那麼奢華,不過無論是幾案桌椅,還是其他筆墨紙硯和古玩,應該都是價值不菲的珍貴之物。

    霍淳此時正在書案前端坐,見到許櫻走進來,下意識地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依然是他熟悉的無雙容顏,卻再也不能讓他為之心動。

    那個他心目中獨一無二的清靈女子,終究不再了。

    他輕輕說了聲︰「坐吧。」

    許櫻感覺頭皮發麻,備感壓力。

    她第一次直接面對霍淳這樣站在萬人之上的大人物,就算她原來的那個世界提倡人人平等,可是每個小人物見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或者有權人物,不一樣會覺得如履薄郭、戰戰兢兢嗎?

    所以許櫻連霍淳到底長得怎樣都不敢細看。

    霍淳見她有些緊張,便微微一笑,說︰「你不用太緊張,我既然當初沒有穿,日後也會好好待你,畢竟,你也算和我的許櫻有緣。」

    許櫻努力微笑,「謝謝您。」

    有些話不必挑明,借尸還魂什麼的,說出來未免太過聳動,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了。

    就算是手握大權的攝政王也知道他招魂的做法並不妥當,萬一被公開,一定會被他的政敵拿來大做文章,甚至可能引起民眾的恐懼。

    而許櫻也猜測,霍淳是看在許櫻本尊的面子上才鐃了她一命,但是霍淳卻絕沒有意思繼續愛她這個冒牌貨了,所以才要她離開王府,也免得看著心煩。

    從這一點上,許櫻格外贊許這位攝政王,可見他並非單純迷戀外表美色的男人,否則許櫻這個外表,怎麼看怎麼美,繼續佔有她就是了,哪還用管內在是不是本人?

    許櫻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厘清自己紊亂的思緒後,才說︰「非常感謝您的好意,讓我繼續活下去,只是……」

    接下來的話她有些難以啟齒,她知道霍淳對目前的她已經很寬容,她不應該再得寸進尺,可是她在這個世界,即使有親人,卻也如同沒有,霍淳是她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這讓她對霍淳難免就有幾分雛鳥情結,在她對這個陌生的世界不知所措的時候,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向霍淳求援。

    霍淳雖然面帶微笑,眼神中卻始終帶著幾分審慎和研判,他對一個人好,並不會好到沒有原則。

    霍淳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眼前這個許櫻性靈雖然不得他的青睞,他卻也能判斷出她是個溫柔明慧的女子,懂得藏拙,行為舉止也不會讓原來的許櫻太丟臉,所以才容忍了她的存在。

    畢竟,這是許櫻原來用過多年的身體,他總是多愛慣幾分。

    而且他心底多少還存在著幾絲希望,也許說不定哪一天真正的許櫻還會回來呢?現在讓這個許櫻保管著她的身體,也總比一直昏迷好。

    可是如果這個新來的靈魂恃寵而驕、貪婪無度,霍淳也絕不會介意消除禍端,他容不得別人用許櫻的身體放肆。

    霍淳說︰「沒有關系,有什麼要求盡管說,我盡力而為。」

    許櫻很不好意思,微微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著霍淳,說︰「王爺,我在這個世上舉目無親,許櫻的舅舅、舅母已經視她為仇人了吧?我不介意單獨一個人生活,可是像許櫻這樣的容貌,又有您贈予的巨額財富,我總是有些害怕。」

    霍淳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這點你不用操心,我安排了一位總管照顧你的生活,你有什麼需要,直接找他就是。」

    雖然許櫻很想問他到底是怎麼安排的,但是她也知道,霍淳大概沒有足夠的耐心應付她,話題點到為止即可。

    她說︰「如果能夠保證我的安全,其實所有花費,可以從您贈予我的錢里面扣除。」

    雖然這只是借花獻佛,羊毛還是出在羊身上。

    這次霍淳只是笑笑,沒有表示什麼。

    許櫻識趣地退出了書房。

    待許櫻走遠了,霍淳皺眉思考了一會兒,最後長長嘆了口氣,眼底滿滿的沉郁和憂傷再也無所遁形。

    他手里拿著一支櫻花簪子,以純銀為枝,枝頭用非常罕見的緋紅色翡翠雕琢出了五朵櫻花,花瓣粉紅,花蕊深紅,唯妙唯肖。

    這是他以前送許櫻的第一件禮物,也是許櫻最鐘愛的一款首飾,她以前經常佩戴。

    霍淳忽然站起了身,大步向外走去,而等他出了門,一直守候在外面的侍衛也自然尾隨而上。

    霍淳一直走到西院的一處待客居,直接入門。

    里頭的道土方仲白正往臉上貼著胡子,那是三綹長須,貼到他光滑無瑕的下巴上,襯著他面自如玉的面龐,頗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霍淳冷哼一聲,問︰「你這副喬裝打扮,又想往哪里跑?」

    方仲白翻了個白眼,說︰「天天都要被你煩死,貧道出門游歷一番,尋道問友行不行?」

    「行!怎麼不行?只要你先替我找到櫻兒,你就算要上天入地我也不管。」霍淳面無表情地說。

    方仲白長嘆一聲,把甫黏上的胡須一把拽下來扔到桌子上,高舉雙手大叫一聲︰「我的老天啊!這話你一天照著三餐來說,我要是能找到,還會乖乖待在你這攝政王府嗎?算我求你了好不好,表哥?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確信許櫻的生魂就在這個塵世,只是還不能確定她在哪里。我出門游歷也是為了尋找線索,你以為我真的還有心思去游山玩水啊?我第一次施法就出了這樣的錯誤,我自己也很懊惱好不好?」

    方仲白其實不敢坦白的是,他施法出了錯誤,不僅造成了許櫻的靈魂錯位,而且他似乎還招來了好幾個異時空的生魂,他也掐指算過,那幾人有些是命不該絕,在這個塵世活下去也未嘗不可,但是他畢竟改變了別人的命運,惹出的禍不算小,他也很想去找師父問一下能有什麼補救措施?

    方仲白並非尋常道士,是霍淳的嫡親姑母永泰大長公主的次子,因為幼時方仲白患了怪病,怎麼也治不好,當時大周的開朝國師趙元為他算命,說他雖然塵緣未了,但在三十歲以前要修道養身,斷情絕欲,所以就做了道士。

    方仲白的師父自然就是幾乎被大周官民神化了的國師趙元,那時趙元據說已經高壽一百三十歲有余,卻還童顏鶴發,望著猶如仙人。

    但這幾年趙元的身體也漸漸有些衰弱,大多數時間已經閉門不出,很多事情都由其關門弟子方仲白代勞。

    霍淳原本想請趙元為許櫻施展七星喚魂術,只可惜趙元身體虛弱已經不能施法,所以霍淳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可事實證明方仲白根本就是個半吊子,辦事一點也不牢靠。

    霍淳也知道這樣關著方仲白不是辦法,他把手里的簪子遞給方仲白,說︰「你說需要櫻兒平日所用的東西做法器,來尋找她的靈魂,這是櫻兒經常佩戴的首飾,而且據說玉本身就能通靈,應該更有幫助吧?」

    方仲白接過那枚簪子,放在手中,過了一會兒後點點頭,「應該有些幫助。你也不能太著急,這事要講究機緣的。而且你放心,我師父也說過,你和許櫻命中注定有姻緣,雖然歷經波折,但最終會有好結果的。」

    霍淳極權,許櫻絕色,他們兩人之間的姻緣本來就注定了多有波折。

    霍淳沒有說話,但是心底多少還是願意相信趙元的話,這也是支撐著他到現在還能保持冷靜理智、沒有崩潰的最大原因。

    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哪怕等到頭發花白,他也願意等下去。

    方仲白又問︰「現在的許櫻你安排得如何了?我對你說過了,她的紅鸞星已動,你早點把她嫁出去,讓她在這個塵世有個歸屬,也算積德,也能幫助你早點找到原來的許櫻。」

    霍淳的眉頭緊皺起來,明顯極為不悅。

    方仲白此時還不識相地說︰「我看她和你的那位‘愛寵’就頗有夫妻相,不如就成全他們好了。」

    霍淳低斥︰「什麼愛寵?胡說八道|」

    方仲白一臉「你少口是心非」的表情,說︰「還是你連現在這個許櫻也不舍得放棄?我告訴你,不要太貪心,小心到時候真假許櫻都得不到。」

    霍淳抿緊了嘴唇,眼底是痛苦的掙扎。

    曾經他將許櫻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以往她想見個外人都不容易,只要別的男人看見了她,哪怕僅僅是驚艷一下,他也會覺得不悅。

    而現在,他卻要把許櫻拱手讓人,哪怕只是許櫻的軀殼,也依然讓他不甘心。

    許櫻已經坐著青桐馬車出了攝政王府。

    馬車在王府大門口停了下來,有人在車廂的窗子邊輕敲了兩下,問︰「許小姐?」

    許櫻疑惑地應了聲︰「我是。您是?」

    「在下鄧芝,奉王爺之命暫時照顧許小姐。」

    許櫻恍然大悟,方才王爺說已經為她安排了一位總管,照顧她以後的生活,那麼鄧芝就是王爺指派給她的總管大人吧?

    以後他就是她生活中的依靠了吧?

    采隻已經知趣地掀開了車廂上的窗簾,許櫻看到馬車邊站著一位長身玉立的青年,而等她看清楚青年的容顏時,不由得一愣。

    不僅是因為鄧芝生得極美。

    而且是更因為鄧芝居然和她有幾分相似。

    眼前的男子身材修長如玉樹臨風,再加上黑發如漆,五官精致,肌膚細膩白皙,是真正的美男子,如果這時代也有追星族,鄧芝一定會造成轟動。

    他穿著一件月白長衫,平滑光潔的質料一看就價值不菲,雖然只在衣襟和領口、袖口滾繡了雲紋,卻顯得越發矜貴。

    許櫻自認在那個年代的各種媒體上已經見識過各種極品美男,可是現在見到鄧芝,她突然覺得眼前一亮,心頭一跳,整個人竟然有種輕微的眩暈感。

    鄧芝因為是男子,俊美之中多了幾分英挺,而許櫻的美麗之中則多了三分清靈和柔美。

    鄧芝在看清許櫻的容貌時也是愣了一下,不過他一直維持著和藹笑容,並沒有人發現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復雜之色。

    鄧芝說︰「小姐的新宅邸在貓兒眼胡同,現在已經收拾好了,小姐是否立即前往?」

    許櫻點了點頭,說︰「好,麻煩鄧大哥了。」

    許櫻一開始猜鄧芝是霍淳為她安排的總管,可是看清鄧芝的穿戴和容貌氣質後,她反而有些不確定了,這樣一個俊美優雅的男人,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總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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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許櫻的新家在貓兒眼胡同的中間位置,胡同里居住的人家大多是朝廷中等官宦人家,名聲和家風都不錯。

    新家是一座三進的中等規模宅邸,因為前任主人是位江南的官員,所以將這座宅邸修建得極有江南小橋流水的婉約風情。

    而在主人居住的院落一隅,種植著一株西府海棠,如今正值春夏之交,花開正盛,花朵繁茂,紅粉相間的花朵猶如少女最綺麗的美夢。

    比起攝政王府里那些絢爛紛飛的櫻花,許櫻更喜歡這株海棠。

    鄧芝站在不遠處,看著在花樹下仰頭而望的女子,她的身形很縴,臉色猶有些蒼白,但是這都不足以遮掩她傾城傾國的無上姿容。

    這是一個足以顛倒眾生的女子。

    鄧芝壓下心頭的悸動和復雜難言的情緒,緩聲說︰「小姐,是否把家中的奴僕都叫來認一認?」

    許櫻回過神來,她剛才想起了前世里和父母一起去賞花的場景,再回頭時,已經淚染雙眸,整個人看起來是那麼的孤獨無助,連一向淡漠的鄧芝都莫名生出想要上前擁抱她一下的沖動。

    不是因為**,只是想安慰她眼中的茫然無依而已。

    許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頭迅速用手帕拭去眼中的淚,說︰「是我一時忘情了。那就把他們都叫來吧。」

    新宅里的佣人不算少,前宅里都是男佣,分別為兩個護院師父,一個看門人,兩個負責灑掃的小廝,一名馬夫,以及一位負責采買和一切外出雜務的二管家。

    內宅則相對簡單些,一位管事劉嬤嬤,兩個大丫鬟舜華、舜英,四個小丫鬟,還有兩個粗使婆子,以及兩位廚娘。

    在霍淳的眼里,這些僕佣只是最基本的配置而已,與攝政王府里的僕佣如雲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可是前世的簡兮只是中等人家的女孩子,家里只有一位幫佣阿姨,現在突然面對這麼多的佣人,她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這些人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院子里,在鄧芝介紹了許櫻就是他們未來的女主人之後,一起跪下對許櫻磕了一個頭。

    許櫻有點嚇了一跳,前世里她只在電影電視中見過這樣的鏡頭,于是不由自主轉頭去看站在一旁的鄧芝,鄧芝也正看著她,兩人目光相遇,鄧芝有些意外她眼里流露出來的求救目光。

    她不像富貴之家出身的千金貴女,反闔更像只迷途的小缸兔。

    或許因為她被王爺拋棄了,所以才如此慌張害怕?

    鄧芝輕咳了一聲,轉身對眾人說︰「都起來吧。只要大家盡心本分,許小姐不是難伺候的主人,可是如果有誰欺負她是一位弱女子,敢玩什麼花樣,不用王爺動手,我也有的是法子修理你們。好了,都退了吧。」

    眾人又磕了一個頭之後才起身,逐一離去。

    鄧芝對許櫻說︰「我家就在小姐貴宅旁邊,北面那家就是,如果小姐有什麼事可以派人去找我。」

    他伸手將一面燙金的權杖交給采隻,吩咐道︰「這是我的信物,以後用它找我更方便些,如果手頭上有什麼不方便,也可以帶著這權杖直接去日升錢莊取錢花用,十萬兩以下都不用通知我。」

    許櫻剛從采隻手中接過權杖,一听這話,立刻覺得如同拿了塊燙手山芋在手,她一陣頭疼,這里的人都這麼有錢嗎?

    還有,這個鄧芝不是王爺為她安排的管家吧?哪有這麼有錢的管家,而且還另有居所?

    那鄧芝到底是什麼人?

    許櫻抬起如水的明眸疑惑地看著鄧芝,輕聲問道︰「今日很感謝鄧大哥的幫忙,只是……不知我到底該如何稱呼鄧大哥?」

    雖然就許櫻的了解,大周朝的女人沒有達到完全閉門不出的地步,但是也不會輕易見陌生男子,如果鄧芝不是她的管家,那鄧芝是以什麼身分來照顧她?

    在許櫻的記憶里,並沒有鄧芝這樣一個親戚朋友。

    鄧芝微微低垂下雙目,暗自捏了捏掌心,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真相?

    可是如果當真說了,會不會更加傷害這個女子?

    想到她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大病初愈,不堪受挫,他勉強壓下心頭的酸澀。說︰「我曾受王爺的知過之恩,如今只是受他所托,照顧一下許小姐。我本是一介商賈,地位車微,如果小姐嫌棄,我日後就不會再出現在小姐面前。」

    商人……

    原來是她誤會了,鄧芝並非王爺指派給她的總管啊。

    許櫻眨了眨眼楮,其實她對鄧芝的印象不錯,這個男人細心體貼,能觀察到她的每一分不安,並及時照應,讓她面對新家和眾多僕佣的茫然和無措感都緩解了許多。

    同時她也不得不承認,擁有一副出色相貌的人,確實比一般人更容易博得別人的好感,包括她自己,也難免喜歡看到鄧芝這樣容貌俊美的人。

    而且,她原本就來自一個商業發達的世界,商業大亨甚至可以輕易操縱國會,她怎麼會看不起商人?

    她也記得以前曾听自己父妾說過,在古代那種農耕為本、貶低商貿的社會里,還能夠掙脫種種限制,成為大商賈大富豪的人,通常都有著過人才能,是真正的精英。

    所以她回答︰「鄧大哥太客氣了。我本是無依無靠,面對新生活更是誠惶誠恐,多虧了鄧大哥出手相助,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覺得鄧大哥礙眼?大恩難以言謝,日後或許還會有勞煩鄧大哥的時候,還請你不要嫌棄我才是。」

    許櫻說這樣的話並非客套,她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盡管離開了男人也可以活得自由自在,但如果沒有一個頂門立戶的男人做家主,還是會有諸般不易,她可能以後真的會有麻煩到鄧芝的地方。

    不知為何,她面對鄧芝時,比面對霍淳要感覺舒服許多,雖然她也能明顯感受到鄧芝對她雖溫柔客氣,實則帶著三分疏離,但她寧願面對鄧芝,也不想再去麻煩霍大王爺。

    鄧芝自然能察覺到許櫻話中的真誠,所以他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松緩了一些。

    這個美若仙子的女子並不像其他一些出身貴族的女子那樣鄙視商賈,他臉上的微笑不由更加真誠了一些,他點點頭,說︰「以後有事盡管找我,我必會盡心盡力。」

    時辰已近中午,鄧芝也不方便在此久留,畢竟兩人也算是孤男寡女,還是避嫌為好,所以他又客套了幾句,便告辭離去了。

    許櫻也累了,她現在這個身體還很虛弱,搬家就算不用她動手,她依然有些撐不住,她回屋在榻上躺下,不知怎麼又想起了鄧芝,想起他和「許櫻」有幾分相似的容顏,心里有點復雜。

    「許櫻」是霍淳的真愛,他又對與「許櫻」有著幾分相似的鄧芝有知過之恩,或許是出于愛屋及烏的緣故?

    也或許,「許櫻」和鄧芝這種槙樣就是霍淳的偏愛,所以不管男女都給予照護。

    還好霍淳不是那種縱欲的人,不然來個男女通吃什麼的……許櫻光是想想就一陣惡寒……

    她趕緊抱起一個繡枕,蒙住自己的臉。

    停!停!停!

    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

    ***

    鄧芝回到家,面對的卻是自家妹妹鄧芫氣呼呼的小臉。

    鄧芝嘆口氣,坐到椅子上,先喝了幾口丫鬟送上來的茶水,才面無表情地問︰「還在生氣?」

    鄧芫雖然早就知道了自家兄長人前笑意迎人,回家就面無表情,但體諒他為了兄妹二人的生活在外面辛苦周旋,以前並不介意他回家之後就變臉,可是此時看到他這張臭臉,忍不住就想冒火。

    她雖然聰明早慧,畢竟修養不夠,努力捏了幾回自己的手帕,最終還是忍不住寒著小臉問︰「你真的答應了王爺,要娶那個女人為妻?」

    鄧芝慢慢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瞥了一眼氣呼呼的妹妹,沉吟了良久,才說︰「許小姐是個好女孩,你以後不要那樣的稱呼她。」

    這下子鄧芫更怒了,她恨不得沖到哥哥面前,用力搖醒他那個木頭腦袋,說:「哥哥,你才見了她一面,就被美色所迷了嗎?明明你之前也不是很樂意的啊!」

    鄧芝瞪她一眼,「你也知道她是王爺托付給我的人,我就算為了報恩,也要照顧好她,你到底是在胡鬧什麼?」

    「你說我胡鬧什麼?!」鄧芫此時也顧不得兄長為尊,急得快要跳腳,大喊︰「是!我知道我們當初被三個嫡兄趕出家門,生活落魄潦倒,如果不是遇到王爺伸出援手,也不會這麼快就過上如此富裕安閑的日子,可是報恩有很多方式,值得你用終身大事去交換?那個女人……哼,那個許小姐誰不知道她是王爺的女人,現在王爺不想要了,就隨手扔給你,難道你是撿破爛的……啊!」

    「啪」的一聲脆響,鄧芫被一記凌厲的耳光打得身子晃了幾下,差點摔倒,她愣住了,良久才抬起手,摸著自己火辣辣作痛的臉頰,不敢置信地看著鄧芝。

    「你打我?為了那樣一個女人,你竟然出手打我?!」

    鄧芝和鄧芫兄妹倆很小就相依為命,感情比一般的兄弟姊妹要親近,鄧芝雖然回家就變臉,但一直很寵愛這個唯一的妹妹,鄧芫沒想過哥哥第一次動手打她,居然就是為了那樣一個被掃地出門的女人!

    鄧芝和鄧芫原本出身富商之家,上面有三個嫡出的兄長,他和鄧芫是一母同胞的庶出子女,父親亡故後,他們的親娘不久也病故了,他們就被三個嫡兄趕出家門,只分給他們十幾畝田和一座小小的二進院落,兄妹二人最初的日子過得很辛苦,鄧芝就算想繼續經商,也因為缺少足眵的本錢而難以施展。

    幸好一次酒樓的偶過,當時還是楚親王的霍淳不知道怎麼就看上了鄧芝,霍淳邀鄧芝喝酒聊天,鄧芝為了生存早就習慣看人臉色,說話行事刻意投霍淳的所好,輕易博得了霍淳的好感,從此算是攀上了霍淳這棵大樹。

    霍淳借他一筆錢做生意,鄧芝繼承了父親的經商天分,很快把這筆錢十幾倍地賺了回來,不僅還了帳,還贏得了霍淳的欣賞,從此在霍淳心目中的地位也日漸加重,接手霍淳委托的事情也越來越多、越來越重要。

    鄧芝也曾想過,霍淳最初是因為什麼看上了他?是因為容貌嗎?有時候霍淳看著他的目光若有所思,恍若看著一個深深眷戀的情人,鄧芝暗地里不知道抖掉了多少雞皮疙瘩。

    幸好,霍淳並不喜男色,雖然一直對待鄧芝有幾分曖昧,卻從來沒有對他動手動腳過,這也讓鄧芝暗中松了口氣。

    鄧芝的性格中有著商人的圓滑世故和妥協,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為了富貴榮華就沒有底線,起碼他就從來沒想過和一個男人發生什麼超越友誼之上的關系。

    而今天在親眼見到許櫻之後,他才恍然明白霍淳當初為什麼對他另眼相看了,應該是愛屋及烏吧?

    所以,就如同許櫻對他難以評價一樣,他對許櫻的感覺也很復雜,一時之間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在他還不知道許櫻的存在時,他就已經承受著她無形之中的恩澤了。

    可是,就如同妹妹所說的,他也知道許櫻曾經是被霍淳百般追求和呵護的女人,現在為什麼會將她趕出門,又揚言要許配給他為這件事怎麼想怎麼詭異。

    如果說霍淳是喜新厭舊了,可是按照霍淳的獨佔欲,頂多把許櫻放入冷宮,也不會容忍她成為別的男人的女人吧?

    許櫻不是低賤的歌舞伎,玩夠玩膩了,可以隨手打賞給下人,如果霍淳是這樣輕浮的男人,那麼他也不會有如今的權勢和地位了。

    身為一個男人,其實鄧芝一開始對于霍淳的安排也不是那麼情願接受,沒有一個男人想要別人甩手扔掉的女人吧?

    好吧,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很膚淺,可是這畢竟是人之常情吧?

    在見到許櫻之前,鄧芝確實如妹妹所說,心里也曾百般糾結過,可是看到許櫻之後,這些負面情緒卻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他說不清那一刻的心情,只知道他看到許櫻蒼白消的槙樣,以及眼底深處的不安和惶然時,突然就很心疼。

    這讓他想起自己和妹妹當初被趕出家門時,一樣茫然、一樣無依無靠,所以他對許櫻有些同病相憐。

    許櫻和他一樣都生得很好,擁有無雙絕色,可是這樣的美麗並沒有替他們帶來多少的幸運,他們的人生依然充滿波折。

    他想保護她,想讓她展開輕蹙的雙眉,這是他發自內心的沖動,或許,也是男人面對自己青睞的女子時的一種本能吧?

    也因此,他不想听到任何人輕辱許櫻,哪怕這個人是他一直寵愛有加的妹妹。

    他看著妹妹的眼中迅速彌漫起淚霧,頭痛地用手猱了猱眉心,沉聲說︰「從小我就警告過你,別帶著偏見去評價任何人,尤其是你沒有妾眼見過的。」

    鄧芫委屈地淚落滿面,語帶哽咽地說︰「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討厭她!我才不要這種外表漂亮、生性輕浮的女人做嫂子!」

    說完,不等鄧芝再開口斥責,她轉身就跑棹了。

    輕浮?

    鄧芝握緊拳頭,如果許櫻真的生性輕浮,也不會落得現在這樣的下場了吧?一個人要狠心到什麼地步,才能夠拿著翦刀刺進自己的心口?

    一個輕浮的女人會這樣做?

    以前跟在霍淳身邊,鄧芝雖然沒有親眼見過許櫻,但是其實暗地听過有關她的傳言,霍淳每次的家庭紛爭幾乎都是因為她而引起,鄧芝因為親自見證過霍淳是多麼在乎許櫻,也才會對霍淳在許櫻醒來之後態度大轉而萬般不解。

    或許,是有什麼他所不知的隱情吧?

    鄧芝陷入沉思。

    他之所以沒有把霍淳將許櫻賜他為妻之事唐突地說出來,一是顧慮許櫻承受不住這種打擊,另外也是怕霍淳出爾反爾,想靜觀事態發展再做決定。

    可是在親自見過許櫻本人之後,他突然不想再這樣等下去了。

    可是,又該怎麼做才不會刺激到許櫻呢?

    而許櫻又是怎麼看待他呢?

    在商場上八面玲瓏的鄧芝,此時也像個毛頭小子一樣陷入了忐忑不安之中。

    攝政王府。

    霍淳冷臉看著面前單膝叩地的年輕男子,足足看了他有好一會兒,才低聲問︰「你真的要舍棄大好前程,甘願去為她做區區一個管家?」

    年輕男子大約二十出頭,相貌尋常並不出眾,只是身材高大勁壯,五官凌厲,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他抿了一下薄唇,毫不猶豫地回答︰「是,屬下甘願如此。」

    「如果你父親知道了,說不定會氣得將你逐出家門,你也不在意?」霍淳的眉頭越皺越緊,心下越發不悅。

    年輕男子嚴默這次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父親膝下兒子眾多,並不會在意。」

    霍淳冷笑,說︰「自從你跟了我,他不是把你當成了嚴家的準繼承人嗎?」

    嚴默搖了搖頭,說︰「我不稀罕。」

    嚴默的父親嚴肅是攝政王霍淳的侍衛總長,嚴默的母親是原配,但是因難產早逝,嚴默後來于是有了繼母和異母弟弟,俗話說的好,沒娘的兒子像根草,嚴默自幼便和父親、繼母不親近,長大後干脆住在霍淳的攝政王府里。

    霍淳是想讓嚴默接任他父親的職務,以後繼續守衛自己的安全,他卻沒想到嚴默會突然向他求情,要去許櫻的宅邸擔任一個小小的管家。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他的小侍衛也偷倫暗戀著許櫻呢。

    美女人人愛嗎?

    霍淳端坐在椅上,盯著嚴默又看了許久,才突然倦怠地揮了揮手,說︰「你想去就去吧,不過去了就別想再回來。」

    等你去了,發現所愛的女人已經變了個心性和靈魂,是否還能一如以往地暗戀她?

    或者只喜歡她那絕色無雙的容顏而已?

    霍淳心底暗暗嘲笑著眼前這個痴情的青年,居然敢惦記他的女人,不整死他都算他堂堂攝政王爺心慈手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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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4 00:14:22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國舅府。

  當今皇太后衛敏的弟弟,亦是當今小皇帝霍英的親舅舅衛斂在書房裡走來走去,臉上有著興奮和焦躁不安。

  他的身材也算高大,五官甚至稱得上俊美,但是長年沉迷在酒色之中,難兔讓他的氣色不佳,眼睛下更是有著青黑的眼袋。

  衛斂問一直沉默站在旁邊的手下:「許櫻真的離開攝政王府了?霍淳不要她了?」

  手下點頭應道:「是,據說自從表小姐從昏迷中醒來以後,王爺就待她大不如前,現在更是將她送出了府,如今居住在貓兒眼胡同的一座三進宅院。」

  衛斂強行壓制下心底的蠢蠢欲動,在椅子上坐下,冷笑兩聲,說:「當初他們兩個海誓山盟,我還以為他們能怎麼樣呢,結果呢?

  才幾年我那表哥就厭倦了?我早就說櫻兒太蠢,這天底下除了我還有誰是真愛她的?偏偏她就是一心向著霍淳那混蛋,哼!看看今天落到什麼下場?」

  衛斂霍然站起身,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說:「既然如此,這次我就一定要得到她!」

  手下人張了張嘴巴,很想說:國舅爺,您已經大婚了,有夫人了,您還要表小姐,難道想讓她做小?這也太欺負人家了吧?

  想想表小姐那副人間難覓的絕色容貌,手下都忍不住在心裡暗歎,美麗又如何?紅顏只是多禍水啊。

  許櫻入住新宅邸的第二日,用完早膳,這時才見到了她真正的管家——嚴默,這是一個人如其名的男人,嚴謹而沉默。

  和外表華麗的鄧芝相比,嚴默的身材雖然高大斛梧,但五官端正而普通,看著既不賞心悅目,卻也不會讓人心生反感,許櫻反而覺得這樣的人更適合做管家。

  許櫻和他客套了兩句,發現他問一句說一句,整個人很緊繃,像擰緊的弓弦,讓她看著都替他難受。

  她微笑說:「我如今無親無故的,一個人獨自居住,以後有事情恐怕都要勞煩你,你這樣緊張可不行。不管怎麼說,以後我們也算一家人了,對著家人,哪裡需要這麼緊張的?」

  嚴默笑了笑,結果因為五官長年板著,笑起來就像拉動鐵絲,許櫻「噗哧」一聲輕笑出聲,伴隨在許櫻身後的采蘋也忍不住偷偷低下頭微笑,這傻大個看起來是個實在人,比昨天那個鄧芝可靠多了。

  見到許櫻主僕倆露出了笑容,嚴默緊繃的表情總算緩和了一點,他其實不是一個膽怯的人,鮮血淋漓的戰場都廝殺過,他畏懼過什麼?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一靠近許櫻,哪怕只是遠遠看到她的一點裙角,哪怕未見其人只是聽到她的聲音,他都會全身緊繃,心跳得怦怦響,熱血直往上湧,那種既暈眩又興奮的感覺,讓他從此深陷其中,再也無法自拔。

  他知道自己身份不夠,配不上許櫻這種身份的美女,那麼他就退而求其次,心甘情願地放棄高宮厚祿的大好前程,平平淡淡地陪在她身邊,做她的管家,做她的保護者。

  所以,對許櫻說的那番話,他只是簡單俐落地回答了一個字:「是。」

  她想他做她的家人,他就做她的家人。

  她想要他做什麼事,就算刀山火海他也會去做。

  這份心情,許櫻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也不準備表白。

  只要能夠天天看到她這樣對他笑,他此生就已知足了。

  客套話講完了,嚴默正打算告退,前院的小廝來到門口傳話:「小姐,鄧公子來了。」

  許櫻有點驚訝,昨天分別時,她明顯感覺到鄧芝矛盾又複雜的思緒,似乎隱隱還對她有著幾分抗拒,她以為她安置妥當後,他大概不會再輕易登門了,怎麼一大早就來了?

  「請鄧公子進來吧,正好嚴總管也在。」

  家裡有個男人在,她接見外面的男客人時就方便一些,不會輕易被人說三道四了。

  鄧芝今天穿了件天青色的長衫,頭髮在頭頂挽了個髻,斜插了一根青玉簪,束腰帶子上墜了一枚同樣的青玉決,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清爽俐落。

  許櫻不自覺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她可不能表現得像個花癡,那樣別人一定會說她輕浮什麼的。

  許櫻稍微移開了點目光,站起身迎接鄧芝,微微對他行禮,「鄧大哥。」

  鄧芝沒料到許櫻會向他行禮,以前那些大小姐雖然也會迷戀他的容貌,卻在禮儀上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姿態,恨不得是他跪倒在她們腳下才好,鄧芝在那些女子面前雖然也依然笑意盈盈,實則內心一片冰冷。

  可是許櫻不同。

  自從昨日第一次親自與許櫻接觸,他就明顯地感覺出這位美麗的女子不會看不起商人,也不會以出身自傲,更不會自恃美色而驕橫。

  鄧芝也微微彎腰回禮,「許小姐,一大早冒昧前來,還望見諒。」

  許櫻說:「沒關係,你我本就是鄰居,平日多來往,我也喜歡。」

  她可不是古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奼女,前世的她喜歡交朋友,喜歡旅遊,更何況她對鄧芝有著一份天生的好感,巴不得能天天看到他呢。

  等等,她現在是千金大小姐,千萬不能把這種話說出口,要端莊!要矜持!

  鄧芝說:「那麼在下不勝榮幸。」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卻移到了嚴默身上,正巧嚴默也在看他,兩個男人四目相對,頓時空氣中似乎有火花在囀啪作響。

  鄧芝笑了笑,在客座上坐下後,才慢條斯理地看著嚴默說:「嚴公子,你出身官宦之家,前途大好,怎麼會屈居到這小小的宅院裡做了管家?」

  聽了鄧芝的話,許櫻驚訝地重新打量嚴默,她這才發現嚴默身上的衣衫雖然樸素,質料卻看起來頗為精緻,而嚴默本人雖然沉默寡言,可是一舉一動之間都有著普通人所沒有的力道和俐落。

  原來,這也不是個普通人物嗎?

  許櫻詫異了,這些不尋常的男人一個、兩個往她身邊靠,只是因為她現在是個美人?

  許櫻有點惘然,心底並沒有因此而覺得驕傲,反而越發失落,原來美人真的有許多天生的特權,比如身邊永遠不會少了護花使者。

  呵,這麼說起來,她前生的失敗,也是理所當然了?

  許櫻笑得有些慘淡,如果她因為美麗而得到了男人的愛,那麼當她不再美麗了呢?花無百日紅,青春美麗哪裡能永駐?

  她低下頭,突然覺得意興闌珊,原本因為穿越成為一位絕色美女而興起的那一點竊喜,到此時已經徹底煙消雲散。

  她低頭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那兩個男人已經眼如飛刀地啪啪啪交戰了好幾個回合。

  嚴默知道王爺將許櫻許配給鄧芝為妻,他不明白鄧芝為什麼遲遲不提這件事,反而放任許櫻一個千金小姐單獨外居,這不是很危險嗎?原本嚴默就看不起商人,認為他們滿腦子算計,滿肚子壞水,整天就琢磨著如何多賺幾個銀子,滿身的銅臭,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天仙般的許小姐?而鄧芝得了王爺的青睞,是天大的造化和福氣,還居然能夠得到許櫻為妻,他不是應該立刻用八抬大轎把許櫻正大光明地娶回家嗎?現在這樣不明不白的算什麼?嚴默在心裡已經將鄧芝暴打了好一頓,表面上卻冷冷地回答:「人各有志。倒是鄧公子,可知道什麼才是這世上最珍貴的?你是生意做多了,錢賺多了,是不是習慣了什麼都以利益評量得失了?」

  鄧芝微微一笑,回他:「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居家過日子不可一日無錢,利益得失我們每個人不都在衡量嗎?只不過有人重名、重利,有人重權、重色,就不知道你嚴公子重的是什麼了?我知道嚴公子一向嚴以律已,嚴正做人,想必是位重情、重義的好男兒吧?」

  嚴默本想再諷刺鄧芝幾句,卻沒想到對方反而誇讚起他來,這個耿直厚道的男人頓時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鄧芝看到嚴默的樣子,在心中微微歎息一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嘛。害他白白緊張了一番,大清早就急忙跑過來偵探敵情,還以為嚴默捨棄大好前程是要破釜沉舟奪得美人,現在看來嚴默根本就是一隻沒牙的老虎,傷不了人。

  不過,自己喜歡的女子身邊多了一個暗戀者,也不是什麼讓人開心的事,鄧芝微微皺了下眉,思量著是不是不管王爺是否會反悔,乾脆順手推舟當即把婚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可是,他確實在猶豫,他擔心的是霍淳對許櫻到底是什麼態度,而許櫻又是否還在期盼著霍淳回頭?

  如果他現在真的娶了許櫻,會不會反而不會帶給她幸福,卻替她惹來更多的麻煩和折磨?

  這種種複雜的關係,真是想想都讓人煩不勝煩。

  他只是一介商人,就算富可敵國,在國家權勢面前也一樣微不足道,他到底怎麼做才能確保許櫻的安全,確保許櫻會幸福?

  許櫻低頭暗自傷神,嚴默抿嘴暗自賭氣,鄧芝也思慮重重,三個人都不再言語,客廳裡一時有些靜默。

  采蘋覺得這樣冷待新任的總管不好,當然冷待客人更不好,於是在許櫻背後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服。

  許櫻回頭,看到采蘋拚命對她眨眼睛,她這才猛然驚醒,正要開口說話,前院的小廝又匆匆來報,這次他跑得有點急,額頭上都見了汗,說:「小姐,國舅爺來訪!皇宮裡的岳姑姑來訪!」

  許櫻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國舅爺應該是指的現在的小皇帝霍英的親舅舅,也就是現任皇太后衛敏的親哥哥衛斂。

  至於皇宮裡的岳姑姑,嗯,這是什麼品級?女官嗎?

  這是怎麼了?怎麼她才搬家第二天,一堆人全跑到她家裡來了?

  聽到來人是誰時,鄧芝和嚴默極有默契地立刻站起身,嚴默眉宇緊鎖,身體緊繃如張開的弓,鄧芝則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眼底也閃過一絲隱憂。

  許櫻感覺到客廳裡的空氣變得緊張起來,她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衛斂就是害得「許櫻」自殺的罪魁禍首,而皇宮裡的岳姑姑,大概是皇太后衛敏身邊的女官吧?

  都是對她很不利的人物。

  許櫻頓時也緊張起來,她跟著站起身,捏緊了手中的繡柏,同時不由自主地轉頭看了看鄧芝,鄧芝也正看向她,對她輕輕一笑,說:「別怕,有我在呢。既然貴客登門,就請他們進來吧。」

  看到他的笑容,許櫻不知為何便悄悄鬆了口氣,連忙點頭,對小廝說:「快請貴客進來吧。」

  反正她是出身貴族的千金小姐,不用親自到大門口迎接客人,哪怕對方身份尊貴如國舅爺。

  衛斂倒沒有一堆僕傭前呼後擁,是自己一個人走進客廳的,不過他的身邊還跟著一位身材略微豐滿的二十多歲女子,兩人之間剛才似乎有點口舌之爭,讓衛斂的臉色很不好看。

  當衛斂看到客廳中的鄧芝和嚴默時,他的臉色就越發難看了,其實他和攝政王霍淳一樣,都極端厭惡看到許櫻身邊存在任何男人。

  衛斂頓時也眼如飛刀地射向廳中的兩位雄性生物。

  鄧芝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躬身見禮,「歡迎國舅爺大駕光臨。」

  礙於身份尊卑,嚴默也對衛斂行了禮,卻是沉默著,沒有開口說話。

  許櫻同樣沒有開口說話。面對著這個害得「許櫻」本尊芳魂渺渺,甚至可能已經消散的罪魁禍首,許櫻除了害怕,就是深深的反感,她也不願意說話。

  衛斂徑直走到許櫻面前,想伸手扶起她,卻不料有人動作更快,突然一隻手擋在了他前面,攔住了他的手,同時將許櫻擋在了身後。

  衛斂的臉色一寒,問:「鄧芝,你這是何意?」

  鄧芝依然微笑著,「國舅爺快請上坐。」然後他回頭對釆蘋說:「沒看見貴客登門了嗎?快去上好茶!」

  釆蘋愣了一下,忙屈了屈膝向外跑去。

  衛斂恨恨地瞪了鄧芝一眼,轉身不甘地坐下。

  鄧芝又回頭對一直冷眼旁觀的女子說:「岳姑姑也請坐,地方清寒,還請不要嫌棄。」

  岳姑姑名叫岳芷貞,是衛敏身邊最得力的掌印女官,衛敏從一進宮就由當時還是小宮女的岳芷貞伺候,兩人之間的情分相當深厚。

  岳芷貞同樣笑得溫婉得體,客氣地坐下,目光在鄧芝和許櫻之間來回轉了幾次,才笑說:「太后聽說表小姐從王府搬了出來,念著昔日的姊妹情分,特地吩咐奴婢過來問候一番,看看表小姐是否缺少什麼,只管跟奴婢說,太后一力承擔了。如果表小姐要嫁人了,太后也已經特地準備好了一份添妝大禮相送呢。」

  衛斂嗆聲:「哪裡需要她多事,衛家當然要好好照顧櫻兒,再怎麼說都還有我呢!」

  許櫻暗自皺眉,她記憶裡的衛敏已經跟「許櫻」徹底翻臉,自從霍淳明確表示要迎娶「許櫻」為正妃之後,衛敏根本就恨死了「許櫻」。

  衛敏自幼就以為自己長大會嫁給霍淳,哪裡知道自己家的表妹會突然冒出來擋路?

  許櫻猜測,八成是因為現在的她被霍淳趕出了王府,所以衛敏才特地派了自己身邊的女官來看看她到底有多落魄,順便再賞點施捨?

  鄧芝沉默了一下,抬頭仔細看了一眼許櫻,見她眉頭輕鎖,不由暗自歎了口氣,離開了攝政王的庇護,這個女人的前途更加難測啊。

  他微笑著走到許櫻身邊,在她訝異的注視下輕輕挽起了她的手,說:「承蒙許小姐青睞,在下已決定娶她為妻,所以她日後的一切生活所需就由在下承擔,不必勞煩太后掛念了。」

  他又回頭看著衛斂,「也不必勞煩國舅爺照顧了。我雖然出身平凡,但供養自家娘子衣食無憂,還是沒有問題的。」

  衛斂霍然站起,怒道:「你說什麼?!鄧芝,誰給你的狗膽,就憑你這個市澮庸商也想娶我的櫻兒?」

  鄧芝臉上的笑容依舊,「國舅爺,在下確實膽子不大,但是為了自己的女人,就是得罪所有人也不會怕的。」

  衛斂勃然大怒,立即衝上前想去揍鄧芝,只見鄧芝輕輕閃身,眾人眼前一花,鄧芝已經站在衛斂身後,而衛斂揚起的手也已經被反鎖到了背後,疼得他大叫。

  「鄧芝,你找死嗎?」衛斂氣急敗壞。「你不要以為王爺在你背後撐腰就敢這樣放肆,誰不知道你是靠男色去迷惑王爺——」

  「啪」的一聲脆響,衛斂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耳光。

  眾人都愣住了。

  許櫻也有點害怕地收回自己隱隱作痛的小手,倒退兩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憤怒無比,在自己還沒意識到做了什麼時,已經本能地甩了衛斂一耳光。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眼睛裡浮現出隱隱的淚光,她昂起頭,怒視著衛斂說:「衛斂,鄧芝將是我的丈夫,你罵他就是罵我,辱他就是辱我,我不會讓你欺負他的!」

  誰怕誰啊?!

  「許櫻」曾經為了不受辱而自盡,難道她會比「許櫻」本尊差嗎?

  簡兮再怎麼說也是父母捧在手裡疼愛長大的孩子,哪受過這種氣?

  她才不怕了這封建王朝的什麼王爺和混蛋國舅爺呢!

  反正最壞不過再死一次嘛!

  鄧芝聽了她的話渾身一震,目光癡癡地落在許櫻的身上,再也收不回來。

  衛斂萬萬沒想到他一心癡癡唸唸的美人會揮掌打他。

  他愣愣地站在那裡,目光直盯著許櫻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把許櫻看得都有些心虛了,他才突然眼眶一紅,坐回椅子上掉起了眼淚。

  這下子滿屋子的人全傻眼了。

  許櫻偷偷看了鄧芝一眼,鄧芝也正一臉不可思議,他以為衛斂還要蠻橫下去,誰知道他會突然流起眼淚打苦情牌?

  難道想靠這招打動許櫻?

  衛斂用手胡亂搓了下臉頰上的淚,倒有些委屈地說:「櫻兒,我知道當年是我一時魯莽傷了你,可是我自問對你的心意多年未變,你怎麼能這樣對我?當年為了霍淳,現在又為了這個小白臉,在你心裡,只要是男人都比我強嗎?」

  許櫻的性子是吃軟不吃硬,衛斂剛才真要蠻橫起來,她反而不怕,此時見他眼睛紅通通的,不由得有點傻眼,她自己因為「許櫻」本尊的記憶確實很討厭衛斂,可是現在卻又覺得這個傢伙也許並不是那麼討厭,只是被寵慣了,一向自以為是吧?

  她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我們本來就不合適。我是一個孤女,舅母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我做兒媳,那時候我能見到霍淳,其實也是因為舅母暗中幫忙,只不過她當時只想讓我做敏表姊的附帶品而已。在舅母的心裡,像我這樣的人,能做王爺的側妃,甚至是侍妾,都是上輩子求來的福,我應該要幫著表姊鞏固地位才對,而且最好我還不能生兒育女。」

  衛斂很驚訝,他沒想到許櫻竟然完全知道自己母親的打算,而且連母親想下藥讓她無法生育的事,她也知道了。

  衛斂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當年他和母親鬧了一番,後來不知道表哥霍淳私下使了什麼手段,才讓自己母妾和妹妹老實下來,再也不敢動許櫻的腦筋。而在那之後不久,自家妹妹也迅速入宮,做了皇帝老兒的女人,還很快生下了皇子霍英。

  嚴默本來一直沉默著,這時突然開口:「國舅爺,你家裡已經有了一妻三妾,那什麼一心一意多年不變的話,還是少說的好。」

  許櫻聞言瞪大了眼睛,然後一臉不敢置信地望向衛斂,她剛才還真的相信了衛斂的話,以為他只是得不到自己深愛的女人才會做出如此偏激的行為,原來早已經有妻有妾,真是可惡的臭男人!

  「許櫻」昏睡了三年,是真的不知道這三年裡衛斂早已經娶妻納妾,生兒育女了。

  鄧芝嘴角揚起一抹笑意,看了嚴默一眼,他現在突然覺得嚴默這個男人也有些順眼了。

  衛斂被嚴默說得臉一紅,心虛地看了看許櫻,才悶聲悶氣地說:「有什麼辦法,我家就我一個兒子,總得要生兒育女,傳宗接代,我又不喜歡她們。」

  許櫻這下真忍不住了,低頭暗自翻了個白眼:國舅爺,你果然骨子裡就是個渣男!剛才還心軟了一下的我真是個大笨蛋啊!

  衛斂又大聲說:「櫻兒,我說真的!如果你肯嫁給我,我立刻休了家裡那幾個娘們。」

  「你想休了誰?」伴隨著低沉的質問聲,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走了進來。

  一屋子人立即躬身行禮,喊道:「見過王爺。」

  許櫻慢了半拍,但也跟著行了個禮。她在霍淳身後看到了自家小丫鬟采蘋,這才明白原來采蘋剛才不是去倒茶,而是去攝政王府搬救兵了,難為她動作這麼快呢。

  但采蘋是不是反應太快了?她當時都沒想到要向霍淳求援呢。

  或許,潛意識裡她已經不想再依賴霍淳了。

  霍淳愛的,想念的,都是「許櫻」本尊,自己見了霍淳,只是徒增尷尬而已。

  衛斂雖然心底忿忿,奈何身份還是比攝政王爺低了許多,也只能意思了一下,勉勉強強行了個禮,喊聲:「表哥。」

  霍淳目光在許櫻身上輕輕掃過,最後才落在衛斂身上,說:「玩夠了就回家,別總是瞎胡鬧。」

  衛斂一陣氣悶,他也老大不小,哪裡胡鬧了?他在正正經經地追求心上人好不好?可是大家都拿他的一片真心當笑話,未免太不公平。衛斂大著膽子問:「表哥,我就是想問問,當初你費盡心思要得到櫻兒,為什麼如今你反倒把她趕出了王府?你不要她,還有我要呢!可你為什麼要把她賞賜給鄧芝這個不入流的庸商?」

  鄧芝微微抿了抿薄唇,其實這也是他一直想問的。

  霍淳冷笑一聲,說:「怎麼,你倒想管起我的事了?」

  衛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衛斂知道自己今天是白來一趟了,乾脆俐落地走人。

  霍淳在他後面地說:「許櫻和鄧芝都是我的人,你以後最好不要再招惹,否則……」

  堂堂攝政王的一聲冷笑,讓橫行霸道借了的衛國舅爺都忍不住背脊發涼,離開的腳步越發快了。

  當霍淳的目光落到一直躲在後面看熱鬧的岳芷貞身上時,岳芷貞連忙收起臉上那幸災樂禍的表情,低下了頭。

  霍淳坐到椅子上,懶洋洋地摩挲著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輕輕「哼」一聲,對岳芷貞說:「回去告訴你的主子,要她在宮裡老實點,別沒事就想管閒事,有那時間還不如多去吃齋念佛求平安,宮外沒有她能管的事。」

  岳芷貞乖乖地答應了,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霍淳再看看一直站在一旁的許櫻和鄧芝,仔細打量他們一番,試圖從他們臉上尋找到一些方仲白那個半吊子神棍所說的「夫妻相」,可是他怎麼看都不順眼。

  「許櫻」畢竟曾經是他深深鍾情的女子,現在卻要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真是……

  他捏緊了扳指來回搓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們都是我在乎的人,如果彼此有意,我也樂意成全你們。以後有什麼麻煩儘管來找我就是了。」說完,霍淳站起身來就向外走,在他身後的貼身侍衛也跟著迅速退了出去。

  剛剛還熱鬧得很的廳堂頓時冷清下來。

  嚴默說:「我去送王爺。」

  於是客廳裡就只剩下了許櫻和鄧芝,采蘋識趣地退到了門口守著。

  許櫻的心還在枰枰亂跳,她咬了咬唇,小聲問鄧芝:「剛才衛斂說的……」

  她沒想到霍淳會把她當做禮物一樣賞賜給了鄧芝,這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身份偏低,有許多高高在上的人會賞賜美女給屬下,而下屬也會上貢絕色美人給自己的上司。

  但是「許櫻」好歹是霍淳曾經真心愛過的女人吧?他怎麼也能這樣輕易把她當物品一樣打賞給別人?

  鄧芝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說:「王爺當初因為擔心你一個弱女子在外獨自生活不易,確實說過不如許配給在下為妻,在下雖然身份低微,好歹在京城也廝混了這麼久,多少能夠為小姐遮風擋雨。」

  「所以你才對我這麼好?你只是為了完成王爺交給你的任務,為了討他的歡心才接納我?」許櫻畢竟年輕,此時滿腹的不甘與對這個時代的惱怒都忍不住發洩在鄧芝身上,說話格外嗆人。「你其實並不願意娶我為妻對吧?所以你昨天見到我時什麼都不說,如果沒有今天發生的事,你就打算把我安置在這個小院子裡,任憑我自生自滅是不是?在你心裡,我曾經是王爺的人,你擔心我未婚就已經給你戴了綠帽子是不是?」

  「夠了!」鄧芝忍不住高聲喝止許櫻自暴自棄的控訴,他微微皺眉,其實對於目前的困局,就連他自己也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因為許櫻真的沒說錯,當初王爺許婚的時候,他是打從心底不想答應的。

  其實當時他也確實沒有開口答應,而王爺本人也似乎有點猶豫,所以說過許他為妻的話之後,又隨即笑著補充:「你如果不願意也別勉強,因為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我只是一時無法面對現在的許櫻,所以讓她出府待一段日子也好。」

  在鄧芝聽來,霍淳的言下之意就是:我現在有點不想見許櫻,但是真正把她推給別人,我其實還是不怎麼捨得。也許過一段時間,又想把她接進府裡。你鄧芝目前所能做的事,就是幫我看著我的女人就是了。

  在這種情況下,聰明如鄧芝,又怎麼會傻乎乎地一口就答應要娶許櫻為妻呢?

  再說了,之前鄧芝雖然聽說過許櫻是絕色美人,但是他本人就很漂亮,對於美色並不像普通男人那樣偏執,在他心底,反而更傾向於娶一個與自己志同道合的賢妻。

  所以,就算他親眼見到了許櫻的無雙風華,也只是在心底讚歎一下,並不會像其他男人那樣目眩神迷,恨不得立即把這樣的美女占為已有。

  他更在乎的,是容貌以外的地方。

  比如許櫻是否看得起他這樣一個位於「士農工商」末流的商人?

  比如許櫻是否會看上他本人?以及許櫻是否會忘情霍淳,而能夠移情於他?

  他是個男人,也有自己的自尊,自然不想要一個心有別屬的女人,哪怕這個女人美若天仙又如何?

  可是,這一切一切的計較,在許櫻為他賞了一巴掌給衛斂時,頓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那份震驚與心動。

  從他的父母雙亡、他和妹妹被三個嫡兄趕出家門之後,他就一直自己一個人在奮鬥,別人看他年紀輕輕就賺取了偌大的財富,以為他攀上了王爺這棵大樹,小人得志才能輕易致富,又有誰肯想想他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

  霍淳不是個簡單的男人,他不允許自己身邊圍繞著一幫只會拍馬屁卻沒有真本事的小人,要想在霍淳身邊立足,最起碼要拿出真本事,否則他轉臉就會不認人。

  鄧芝有時候在午夜睡不著時,也會覺得自己累了,想找個人聊聊,哪怕只是一句真心安慰的話就足夠了。只是,他心防太重,普通的鶯鶯燕燕向來入不了他的眼,他不求絕色,不求高貴出身,只求一個看對眼而已。

  可人間或許最難求的就是兩個人彼此看對眼了——一見鍾情還比較常見,兩心相知就太難得了。

  當許櫻纖弱的身影站到他面前,為他揮出那可能招惹來天大麻煩的一掌時,鄧芝卻覺得自在剎那間就淪陷了。

  幾乎在那瞬間他就下了決心,就算是要得罪攝政王霍淳,這個女人他也要定了!

  所以,他走到許櫻面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輕輕握住她的右手,說:「之前我答應照顧你,確實是因為王爺的要求。但是現在我想向你求親,是因為我自己的心意。你,可願意?」

  許櫻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鄧芝把她握得很緊,她低垂著頭,眼淚就落了下來,面對衛斂那樣的威逼她都沒有哭,可是此時卻無端覺得很傷心,不明白自己怎麼落到了現在這樣的處堉?

  莫名其妙的穿越,失去了爸爸媽媽。又被這裡的當權王爺嫌棄,以為終於遇到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原來也僅僅是因為畏懼王爺的權勢。

  「櫻兒?」鄧芝平時談判時伶牙俐齒,此時卻嘴拙口笨,看著許櫻流淚,自己也只會幹著急,甚至不敢冒犯親手去為她拭淚。

  許櫻依然低垂著頭,不肯抬頭看他,她努力抑制自己不停滾落的淚珠,低聲說:「我自己的來歷也不明不白,所以自然不能多要求你什麼,可是我可以肯定告訴你的是,我的心是清白的,現在我的心裡誰也沒有,本來我已經有點喜歡你,可是……」

  鄧芝卻大喜,握著她的手忍不住又加了幾分力氣,惹得許櫻小聲喊痛,他才急忙鬆開一些,卻依然不肯放手,他說:「櫻兒,你真的有點喜歡我了?不在乎我的身份?」

  「什麼身份?大家都要吃穿住行,哪個不需要用錢?鄙視商人的人無非是假清高真羨慕而已。」許櫻忍不住說。

  鄧芝呵呵笑起來,「別人如何我不管,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許櫻說:「我喜歡你,可是現在不想答應你。我知道我們之間如果確定了關係,其實是我佔了便宜,所以我們彼此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鄧芝點了點頭,「這樣也好,給我點時間,讓我把其他事情先解決再說。」

  許櫻沒有作聲。

  她發現鄧芝真的不會說任何甜言蜜語,對於霍淳那邊也不多解釋兩句,連求個親也這樣無趣,讓她沮喪極了。

  哎,到了這個時代,她發現自己也幾乎要被這裡的觀念給同化了,似乎女人沒有了男人就活不下去,她怎麼就以為自己非要依賴一個男人呢?

  不行,以後她要自立自強,她才不要做個悲慘的軟弱女子,她再也不想讓任何人可以把她說趕出門就趕出門,說賞賜給誰就賞賜給誰了。

  晚上,許櫻睡不著,白天一下子來了太多人,發生了太多事,讓她腦袋一片亂,一會兒想這一會兒想那,她乾脆叫了幾個丫鬟,陪著她到了書房,準備替自己日後的生活好好規畫一下。

  她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看看前任「許櫻」給她留下的這個爛攤子吧:情敵居然是當今太后?身邊不僅有個時刻垂涎她的國舅爺,還有個對她不知道到底是何心思的攝政王爺,臨到昏迷前也沒得到一個正式名分。

  現在她是新版的許櫻了,可是前任「許櫻」留下的爛攤子她也必須接手,沒有人可以割斷「自己」的歷史。

  那她日後到底該怎麼辦?如何能夠在自保的同時,還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許櫻愁得都快白了頭髮。

  她在書桌前也坐不下去,乾脆站起身在書房裡四下打量起來,這裡的擺設充滿了古色古香的氣息,無論是多寶格的書櫥,還是牆上懸掛的字畫,以及牆角高几上擺放著的青釉美人斛,都洋溢著琴棋書畫獨有的古典優雅氣息。

  牆上懸掛的一幅淡雅清逸的行書最後吸引了許櫻全部的注意力:「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許櫻前世的國文並不是太出色,但映照著窗外照射進來的清冷月光,這詞便特別符合她的心境,讓她頓時心生淒冷的憂傷之感。

  她的目光落在最後的落款「鄧芝」二字上,久久無法移開。

  一直在書房內陪伴著許櫻的采蘋說:「據說咱家裡的各個房屋都是由鄧公子親自裝飾佈置的,大件家俱、小件擺設,都是他——親自挑選的呢。」

  采蘋自幼跟隨原版「許櫻」長大,讀書、算數都難不制她,她也看著牆上的書畫讚歎:「真沒想到鄧公子還有這份本事,奴婢看他這一手字,不比那些舉人進士老爺分差。」

  許櫻並不善於品評字畫,雖然原版的「許櫻」是大才女,但她這個穿越過來的冒牌貨,以前只顧著沉迷各式電子產品,對琴棋書畫的知識根本少得可憐,不過她也覺得鄧芝的字寫得很不錯,挺有氣質。

  采蘋說:「明明如月,嗯,奴婢覺得這四個字形容鄧公子最合適不過了,他總是說自己是一身銅臭的商人,可奴婢一點都不覺得,倒覺得他比很多男人都強許多呢。」

  許櫻回頭看了她一眼,問:「你什麼時候站到鄧公子那邊了?」

  采蘋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覺得徒有虛表的男人最不可靠了,可是今天奴婢才發現鄧公子雖然人長得極好,但也比其他男人更可靠。」

  比如嚴默,明明武功那麼高,卻一點都不敢反抗衛斂。

  比如王爺,那心思比海還深不可測,之前還對小姐那般情深意重,轉眼又翻臉無情。

  許櫻歎口氣,有點發愁,說:「我今天對他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高興?當時我只覺得自己很無辜,可是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如果我是他,突然被人塞了個別人可能用過的女人,而且還得當明媒正娶的妻室,我也不會樂意啊。」

  釆蘋頓時一臉難過,「小姐,別這樣說自己。」

  就算別人不知道,但一直貼身伺候許櫻的采蘋又哪裡不知道自家小姐是多麼潔身自愛的女子?之前哪怕是已經被王爺追求得神魂顛倒,也始終堅守著自己的清白,她絕不會無名無分地做一個男人的玩物!

  采蘋努力安慰自家小姐,說:「我聽舜華、舜英她們說,鄧公子是個很特別的人,別人覺得他好看,又有錢,一定很風流瀟灑,其實他雖然因為生意需要,經常去風月場所,卻從來不在那裡留宿過夜,總是談完生意就走人喔。」

  許櫻揚眉,問她:「才剛搬過來,你就打聽到不少消息?」

  采蘋心虛,小心翼翼地瞄了許櫻一眼,見她並不是真正生氣的樣子,才小聲說:「我也是為了小姐好啊,咱們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如果再對周圍的人事環境搞不清楚狀況,胡糊塗塗的,以後要怎麼過下去?」

  許櫻有些詫異看了采蘋一眼,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年紀不大,心思倒挺靈敏,而且思慮比她這個作主的還要周全。許櫻不禁有些汗顏,她自從穿越過來之後,種種離奇遭遇讓她有些應接不暇,甚至有時候還會自怨自艾,此時倒顯得不如一個小丫鬟有擔當了。

  她走到采蘋跟前,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說:「別擔心,我們會好好生活下去的。」

  是的,不管那位鄧公子是否明明如月,也不管是否還有其他的麻煩人和事,她都要振作精神,努力活出一份精采。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第二次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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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4 00:14: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許櫻開始認真地生活。

    她按照這個時代的人們的生活習慣,早睡早起,每天東方亮起魚肚白的時候就起床,然後在小小的後花園散散步。

    早膳過後,她命人取來了她所有的財產清單,花了兩天工夫才全部計算清楚,並且真正意識到了霍淳對「許櫻」是真的不錯,不僅給了她巨額的銀票,還額外給了一百頃良田,讓她可以每年僅靠收取地租就能衣食無憂。

    銀票再多也是死的,用完就完了,可是地租卻是活的,年年租給佃農,年年就有收入,這是古代富豪之家最常見的基本收入來源。

    一頃地等于十五畝,一百頃就是一千五百畝,那是多大的田啊?許櫻真的不清楚,反正根據采隻的說法,養活他們現在小院里的這些主僕是絕對沒問題的。

    發現自己現在是「有房有地」的小富婆,許櫻總算松了口氣,雖然她是承受了前任「許櫻」的恩澤,但是她確實慶幸自己沒有穿越到一個窮困潦倒的人身上,否則別說愛啊情啊的煩惱,光是怎麼吃飽都能把她煩死。

    作為一個精通電腦,也能說幾句外國話的現代人,她在這個時代的謀生本事似乎並不怎麼強,而這個時代的女子也沒有正經的工作,她們人生最大的意義就是嫁人、生子、操持家務。

    雖然外面也有一些酒娘、花娘、繡娘什麼的,那多數都是被生活壓力所逼,自己男人賺不夠錢,女人就不得不出來也設法賺點錢貼補家用。

    就在許櫻發愁著該替自己找些什麼事情做時,國舅爺衛斂又登門了。

    衛斂雖然有點害怕自己的表兄霍淳,但是他自幼也是被寵慣了,他很早以前就看上了許櫻,這些年也一直念念不忘,不過若要說他深情,還不如說是因為男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種心態在作怪,所以他並不會因為霍淳的一兩句恐嚇就真正對許櫻死了心。

    在衛斂看來,既然霍淳已經把人趕出了王府,就不要再東管西管,以後許櫻願意跟誰,要由她自己來選。

    衛斂以前敢霸王硬上弓,現在當然還是賊心不死,總想著按照表妹那性子,只要佔有了她的身子,她就會死心塌地跟了他。

    所以,這次衛斂又做了件很卑鄙的事——他偷偷在許櫻的茶水里下了春藥,而且他拿到的還是皇宮之中的不傳之秘——約。

    大周皇宮之中的極品春藥分男方和女方兩種,男方叫「內加」,女方就叫「約」,是從前朝就流傳下來的,據說副作用很小,但春藥作用卻極為強大。衛斂趁著在客廳等待的時候,偷偷把「約」加在了茶壺里,等許櫻來了,親自斟了一杯茶給她,並且表現出十足懺悔的樣子,說︰「櫻兒,我是來向你道歉的,上次我來得魯莽,又說了許多不得體的話,你就別跟我計較了。以後你自個兒在外面生活,有什麼不妥當的,就只管叫人去找我,我一定幫你衛斂說個不停,好像他已經搖身一變成了天底下最好的表哥。

    前世里還是個單純學生的許櫻哪知道男人壞起來能壞到什麼程度?她以為衛斂被霍淳嚇怕了,才來向她示好,所以她只是靜靜地听著,不知不覺中還真的喝光了那一杯放在她手邊的茶水。

    衛斂一面心不在焉地繼續說著,一面小心觀察許櫻的反應,見她的臉色從略微蒼白變成嫣紅,眼楮波光流轉,整個人像一朵就要含苞怒放的花兒。

    衛斂的心癢癢的,喉頭發干,身體的某處已經隱隱興奮起來,目光也從隱忍變成赤luoluo的貪婪和色光畢露。

    許櫻卻突然站起身,說︰「表哥且暫坐,我有些不適,去去就回。」

    說完,她也不等衛斂伸手拉她,馬上跑了出去,采隻愣了一下,但也立即就追了出去。

    衛斂也愣住,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他本來還想等藥效再強一點的時候再出手,那時候許櫻應該就不會死命反抗了,上次強暴未遂反而害得許櫻自殺,畢競還是讓衛斂有點怕,所以這次他刻意耐心等待,結果讓許櫻反應過來,一溜煙地逃跑了。

    衛斂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

    到嘴邊的肉又跑了,豈有此理!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采隻一直追著許櫻到了後院,累得氣喘吁吁。

    許櫻此時身上越來越熱,而且全身的幾處敏感點都在隱隱發癢,讓她說不出的難受,她就算再笨也明白自己又中了衛斂的計,很有可能是誤服了春藥一類的東西。

    她不僅感覺到身上莫名的熱和虛弱,腦子也有點暈乎乎的,她用手指掐痛自己的手心,讓自己清醒一點。

    現在該怎麼辦?

    衛斂還在前廳,家里並不安全。

    去找霍淳?

    還是鄧芝?

    怎麼找?

    還來不來得及?

    門口有沒有衛斂帶來的人?

    怎麼才是最好的方法?

    快清醒一點啊!

    你個笨蛋,明知道衛斂不是好人,前任許櫻都被他害死,居然還傻傻地以為他會真心誠意來道歉,實在是笨死了!

    快想出自救的辦法啊!

    難道還要再自盡一次以求清白?

    不行,她才不要!

    許櫻突然拉起采隻往花牆那兒跑,一面跑一面對著跟過來的舜華、舜英喊︰「幫我把花梯搬過來,我要上牆,快!」

    花梯本來是花匠用來修剪花草樹木的,舜華、舜英盡管不明白原因,但看到小姐一臉焦急,也急忙去取梯子。

    主僕四人到了花牆下,把梯子搭好,許櫻連忙手腳並用向上爬。

    花牆的另外一邊就是鄧芝的家。

    貓兒眼胡同的各家各戶僅以院牆相隔,前院對著前院,後花園也正對著後花園。

    許櫻坐在花牆上,采隻也急忙跟著爬上牆頭,順便用盡吃奶的力氣,把梯子拉起來再放下到鄧芝家這邊的後花園,然後主僕倆又順著梯子下了牆。

    此時許櫻已經渾身虛軟,連站都站不穩。

    采隻也已經發現了許櫻的不對勁,焦急地問︰「小姐,你是不是又中了國舅爺的暗算?」

    許櫻的臉蛋滾燙,身上更是如同著了火一般,讓她只想扯掉那些礙事的衣裳,她說︰「扶我找個房間,快。然後去找鄧芝,要他去請大夫。」

    此時鄧家後花園也有丫餐發現了她們,驚訝地趕過來,采隻對她說︰「好姊姊,我們是隔壁的鄰居,我們家小姐姓許,你知道的吧?我們遇到了麻煩,要向鄧公子求援,請你幫忙去通達一聲好嗎?」

    那丫鬟確實知道許櫻的存在,最近因為許櫻,自家公子和小姐不斷吵架,她一邊驚嘆著許櫻的美貌,一邊應著,和采隻一起把許櫻扶到了後院的一間客房里,然後去前院通報。

    而听到動靜的鄧芫先趕了過來。

    此時的許櫻已經意識模糊,臉色緋紅,有些痛苦地緊皺著眉頭,躺在床上不安地左翻右翻,把采隻蓋在她身上的薄夠也掀翻了。

    可是就算她已經如此狼狽,依然無損她半點美貌,就算鄧芫用再苛刻挑剔的目光瞪著她,也無法不承認這個女人確實美麗。

    鄧芫眉頭緊鎖,她不知道許櫻又遇到了什麼事,但是肯定很麻煩,而現在這個麻煩的女人居然主動翻牆跑進她家,真是有夠厚臉的!王爺不要她了,她現在肯定是要賴住她哥哥了吧?

    鄧芫越看許櫻越不順眼,滿臉寒霜。

    采隻為小姐著急,想喂她喝口水,可是桌子上的水是冷的,小姐身子本來就弱,怎麼能喝涼水?

    采隻回頭看著鄧芫,懇求道︰「鄧小姐,能不能麻煩您派人取點熱水來?我家小姐好像很渴。」

    豈止是渴,許櫻覺得自己喉嚨都快冒火了,身體內格外的熱,體溫也是驚人的滾燙。

    鄧芫皺著小眉頭,終究狠不下心看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受罪,吩咐丫鬟去取熱水。

    而此時鄧芝終于來了。

    隨著他來的還有一位胡須花白的老大夫,是攝政王府的紀老太醫,以前也經常為許櫻看病,對許櫻的身體狀況最熟悉。

    紀太醫略微一看許櫻的樣子,就立即把鄧芫、采隻等閑雜人等趕了出去,只留下了鄧芝。

    紀太醫伸手為許櫻診脈,過了一會兒,他放下許櫻的手,嘆口氣說︰「這丫頭實在命苦,從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暗算,吃了多少苦。這次又被人下了春藥,就是皇宮里的‘約’。」

    鄧芝的臉色陰寒,目光中殺機一閃。

    有些人就真以為這天底下沒有人敢得罪他是吧?

    紀太醫說︰「時間已經有些耽誤了,藥性已入體內,只有讓她自然發散出來才能解藥性了。否則強行用冷水或者其他藥物抑制,會嚴重損毀她的元氣。」

    言下之意,就是要有人與她交歡。

    鄧芝不發一語。

    紀太醫說︰「你自己做決定吧,我到外面開點藥,這也只是事後為她調養而已。」

    老太醫自然知道許櫻原本是王爺的心頭寶,至于為何現在變成了鄧芝身邊的女人,老太醫深諳明哲保身之道,他才不愛打听這些內幕呢,槁不好那可是要棹腦袋的。

    于是房間里只剩下了鄧芝和許櫻兩個人。

    鄧芝看著許櫻滿面潮紅的模樣,薄唇越抿越緊,他內心天人交戰,一時無法決定到底該不該「做」。

    做了,是救人,也是趁人之危。

    不做,是耽誤許櫻的身子,亦是臨危不救,同樣不對。

    他低低嘆了口氣,在床邊坐下,握住許櫻滾燙的小手。

    「你可真會給我制造難題。」

    當初為了要不要接納她,讓他很為難。

    如今他同樣為難。

    他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面對眼前如此絕色美女,同時又是自己之前動了心的女子,自然會想要擁抱她。

    可是他也覺得兩人的開端已不夠美好,如果第一次的**也是在這種被迫無奈的情況下,對于兩人之間的情路來說,恐怕會更加多災多難。

    許櫻並非完全無意識,紀太醫的話她多少听明白了一些,所以此時她主動握住了鄧芝的手,語音模糊地說︰「鄧芝……留下……」

    她的聲音急促而虛弱,眼楮已經快睜不開,整個人說不出的難受。

    她想說,我想要你救我。

    但是話還沒說完,熾熱的薄唇就封住了她的櫻唇,她有些吃驚,努力瞪大眼楮,卻只看到眼前被放大了的俊顏。

    他說︰「好。」

    她身為一個女子都如此無懼,他還害怕什麼呢?

    「約」是皇宮春藥,按理說不應該太傷身,但是衛斂存了不良的心思,放的藥物是尋常兩倍多,許櫻原本就虛弱的身體哪里承受得住?此時人已經有了幾分恍惚和失神。

    鄧芝感受到她身體不同尋常的燙熱,急忙將她身上的衣裳全部解去,當宛如白玉一般毫無瑕疵的曼妙玉體橫陳在他眼前時,即便是自認對美色不感興趣的鄧芝也覺得一陣陣目眩。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心跳如檑鼓,沉重又劇烈,他喉嚨一陣陣發干,當許櫻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時,他再也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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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4 00:15: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鄧芝休息了一會兒後,叫人送來了熱水和沐浴桶,他抱著她,親自為她洗了澡,而此時滿臉通紅的采隻和鄧家的丫鬟早已快手快腳為他們換好了嶄新的被褥,也送來了替換的衣裳。

    等房間里安靜下來,重新只下兩人的時候,鄧芝親自喂許櫻喝下已經熬好的藥,藥是紀太醫開的安神調養藥,喝了之後能讓她睡個好覺。

    等許櫻終于安穩地睡著了,鄧芝坐在床邊看著她,烏發如雲,肌膚如玉,睡著的她也完美得猶如一個玉雕般的仙子。不過,幸好這個玉美人是有體溫的,那是讓人格外著迷和眷戀的溫度。

    鄧芝手中纏繞著一絡許櫻的頭發,纏繞在手指上,好像也纏繞到了他的心里。

    他俯身在許櫻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輕聲說︰「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沒事的。」

    許櫻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近午時。

    春末的陽光明亮溫暖又舒服,在光線之中是鄧芝沉靜又俊美的側面容顏,他正靜靜地坐在窗下的書桌前看著什麼東西,神情很專注。

    在書桌的旁邊有一個高腳花凳,上面有一個冰紋白瓷荷葉口花瓶,瓶中有一簇紅艷艷的石榴花,花朵開了七八分,正是花姿最嬌艷嫵媚的時候,顏色又紅得那麼熱烈而喜慶。

    或許是因為剛才許櫻還在睡覺,房間的窗子並沒有打開,但是房間里光線足夠明亮,氣息又很清新宜人,還帶著淡淡的花香。

    當鄧芝似乎察覺到她醒了過來,回頭看向床鋪,正好看見許櫻水潤潤的眼楮正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鄧芝原本嚴肅的臉上浮現一絲微笑,問︰「醒了?」

    「嗯。」許櫻應了一聲,被鄧芝一看,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昨天的荒唐事,小臉瞬間暴紅,突然很想把自己重新藏進被子里。

    鄧芝看著她突然變紅的小臉,又是驚訝又是好笑,昨天她還表現得那麼主動,現在的害羞卻更令他枰然心動,他不忍心笑她,便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岔開話題,問她︰「餓了吧?」

    他這樣一說,許櫻還真覺得自己餓了,昨天運動量那麼大,晚飯又沒吃,現在已經到了中午,不餓才怪呢。

    許櫻起身下床,發現床頭放著自己的衣物,鄧芝說︰「是采隻拿來的。」

    許櫻「嗯」了一聲,當著鄧芝的面穿衣打扮還是讓她感到有些拘束,便一直低著頭。

    鄧芝伸手取了一朵石榴,走到她身邊,親自為她插在發上。

    許櫻抬頭看他,他低頭也看著她,輕聲說︰「這是我早晨親自摘下的石榴花,你戴著很漂亮。」

    當時的人家很喜歡在自家的宅院里栽種幾棵石榴樹,不僅因為石榴子好吃,還因為石榴花紅艷艷的很好看,更因為石榴多子,而且還有著「留」的諧音,寓意非常好。

    許櫻多少明白一些石榴花的意思,用手摸了摸,鮮嫩嫩的,還帶著露珠的水潤,她雖然多少有些嬌羞尷尬,但還是說︰「謝謝,我很喜歡。」

    鄧芝笑了,他抬起手,握住她在髮角的手,輕輕握了握,似乎還想有更親密的接觸,但看到許櫻越來越紅的臉,又心疼地放棄,他說︰「我去叫人進來。」

    采隻和幾個鄧家的丫鬟一起進來,熟練地伺候許櫻梳洗,又送來清淡可口、營養豐富的午膳,伺候著兩人用餐。

    用膳後,丫鬟又送來新鮮的水果,是剛剛采摘的草莓,又大又紅,甘甜多汁,許櫻喜愛這種水果,忍不住多吃了幾個,這時鄧芝伸手壓住她的小手,說︰「吃幾個就好了,紀太醫說你不可吃太多涼食。」

    許櫻扁了扁嘴,無奈乖乖听話地收手,目光卻還留戀地盯著果盤里的那些草莓。

    鄧芝好笑地說︰「我去要人為你做點草莓醬,晚上再吃。」

    許櫻驚訝地問︰「你家會做草莓醬?」

    她還以為古代人不會做果醬呢。

    鄧芝點頭,「當季水果太多的話,不容易保存,有的人家就釀果酒,或者做果醬。等過幾天桃子當季,還會有更多好吃的。」

    許櫻滿意地點頭,這時代的水果才是真正百分百純天然的有機食品,怎麼吃都不用擔心中毒和副作用。

    鄧家的幾個丫鬟見許櫻一副貪吃模樣,听到有好吃的水果就眼楮閃亮亮,不由暗自好笑,她們還以為傳說中美若天仙的許小姐會高不可攀,可是現在看起來卻如此真實可愛,和普通的少女一樣,愛美、貪嘴,也很容易害羞。

    丫鬟們悄悄地彼此交換眼色,知道大家心中都松了口氣,有一個好伺候的當家主母,總是輕松許多。

    稍後,鄧芝取了一份文書交到許櫻手中,她低頭看了看,驚訝地發現居然是「婚書」。

    她先抬頭看了看鄧芝,鄧芝鼓勵她看下去,她才低頭翻看里面的正式內容,這是一份正式的婚約書,有男女雙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有兩家親人的簽字畫押,還有官府的官印。

    一式兩份,非常類似後世的結婚證書。

    許櫻越看越驚訝,不是驚訝男女雙方的名字是鄧芝和許櫻,而是驚訝她的簽保人居然是攝政王霍淳。

    而鄧芝這方的簽保人就是他自己了。

    鄧芝說︰「婚姻之道,嫁娶之禮,過程太繁瑣,我們之後慢慢補辦,這婚書是最有用的,所以我就先弄了來,你好好保管。」

    許櫻明白他的意思,就如同後世人那樣,先辦證,後補辦婚禮——先合法了,婚禮什麼時候補辦都行,不怕被別人說三道四。

    許櫻拿著手中薄埂的婚書,一時間五味雜陳,她這樣就算已婚婦人了?

    丙然婚禮還是很重要的,沒有那個繁瑣的過程,只是薄埂一紙婚書,還是無法帶給她身分轉變的真正感受啊。

    不過,經過昨天的荒唐事,鄧芝能夠在次日就迅速為她補辦好婚書,不能說不盡心盡力了。

    這個男人,辦事如同他的外表一樣,很漂亮。

    她很認真地看著他說︰「鄧芝,謝謝。」

    在後世,曾經流傳過這樣一句話︰對一個女人的最高贊美,就是向她求婚。

    而現在鄧芝直接把婚書送到了她的手上,她又怎麼不感動?

    昨天她之所以義無反顧地來找鄧芝,也是因為心底篤定他會對自己負責吧?

    當然,如果鄧芝不願意娶她,她也不會死纏爛打,只能怪自己認人不清而已。後世穿越而來的女子,自然不會像這個時代的女子一樣把貞潔看得比命還重。

    鄧芝說︰「我已經吩咐人在我們兩家的隔牆打開了一個月洞門,平時派兩個婆子在那里守著,如果你樂意,我們就搬到你那邊去住,這里且做半個處理公務之所,後院就做小妹的閨房吧。」

    鄧芝知道妹妹鄧芫和許櫻不合,他也不強求兩人能夠因為他而變成親如手足的好姊妹,妹妹鄧芫性子強勢,而許櫻雖然外表柔美,這段時日相處下來,鄧芝也發現她是個外柔內剛、不容輕侮的人,兩個人如果朝夕相處,恐怕會時時爆發家庭紛爭,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將妹妹和自家娘子隔開。

    大家少見面,自然想吵架也吵不起來。

    許櫻此時還不太明白鄧芫對她到底是何種態度,但是自古婆媳小姑難相處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父母在時,古人不贊成分家,所以大多數的兒媳婦想討個清淨都討不到,只能硬著頭皮伺候公婆,而現在許櫻沒有公婆之累,只有一個和她不太對盤的小姑,現在就連小姑也可以避開少見面,她自然樂得答應。

    鄧芝站起身,對她說︰「那我再去吩咐人將那邊收拾一下,你先在這里休息,如果覺得無聊,次間里有許多藏書,可以隨意看看。」

    許櫻「嗯」了一聲,說︰「你去忙吧。」

    雖然她也很想參與「新房」的裝修,但是昨天折騰得太累,她現在吃飽喝足,又開始想睡覺了。

    鄧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才轉身出去。

    許櫻也站起身來,活動一下酸軟的腰肢,她覺得雙腿也軟綿綿的,干脆又倒頭睡到了床上,體力損耗太過,她需要補眠。

    鄧家的丫鬟見沒事可做,就識趣地退了出去,釆隻卻湊到許櫻面前,自己坐到床前的腳踏凳上,眼巴巴地看著自家小姐。

    許櫻知道她一定又有悄悄話想說,只好說︰「有話快說,我困得狠了。」

    釆隻「嘻嘻」笑了兩聲,才湊到許櫻耳邊小聲說︰「小姐,我一大早就听到一件稀奇事呢。」

    「什麼事?」許櫻困倦地問。

    「我听說啊,咱們的國舅爺昨晚上惹上大麻煩了,被人告到宗人府了呢!」采隻說。

    許櫻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可是件大事,瞌睡蟲一下子就飛跑了,她立刻坐起身,盯著采隻問︰「真的?怎麼回事?」

    采隻眨眨眼楮,盡管她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卻很是幸災樂禍,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就是昨夜國舅爺沒回家,也沒通知家里,所以家人著急了,到處找他,結果一打听才知道被人扭送到宗人府了。據說他看上了一個小媳婦,又想玩強的,哪知道那個俏媳婦不僅是個寡婦,還是皇家媳婦,小媳婦的婆家人哪里願意,也不怕他是國舅爺,就把他扭送到宗人府,要求嚴辦呢。听說現在還沒有被放出來。」

    許櫻若有所思。

    還真是巧,僅僅過了一夜,衛斂就出了事?

    采隻又說︰「小姐您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昨天國舅爺剛來找小姐的麻煩,晚上他就出事了,而有這個膽子敢報復他的人,最可能的人自然是攝政王爺,可是王爺現在都不怎麼理咱們,那麼會不會是鄧公子?啊不,現在要稱姑爺了,是不是姑爺替小姐報仇呢?

    如果真是他,那采隻可要對姑爺刮目相看了,真厲害!」

    許櫻在釆隻小腦袋上敲了一下,說︰「什麼報仇,少胡說八道。」

    釆隻悄悄吐了下舌,偷眼看看自家小姐,卻見她並沒有真正生氣,想來小姐也很高興听到這樣的消息吧。

    哼,國舅爺又怎樣?以為就沒人敢動你嗎?

    許櫻卻有點頭疼,昨天衛斂白天去了她家,晚上就出了事,任誰都會聯想到衛斂出事和她有關系,而現在和她有關系的男人,除了已經冷遇她的霍淳,就是鄧芝。

    衛家或許不敢惹霍淳,可是衛家會不敢動鄧芝嗎?就算富可敵國,鄧芝也還只是一介商人,衛家要想處置他,恐怕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這些道理,她能想清楚,那麼鄧芝一定更明白,可是他還是這麼做了,替她出了一口氣。

    她再也不是無依無靠、任人欺凌了,他是她的夫君,他自然會為她撐起一方天空。

    哪怕,他自己會因此要承受更多狂風暴雨的摧折。

    許櫻低頭沉思,心中激蕩,更有一種暗暗的纏綿,讓她即使皺著眉頭,眼底也忍不住流露出幾分幸福和快樂。

    或許,遇到鄧芝,才是她穿越千年而來的真正意義吧?

    ***

    鄧芝到了前院書房,剛坐下不久,小廝便來通報︰「爺,葉大老板來了。」

    葉大老板名葉綾舞,京城知名的綺繡閣大當家,而且,是個女子,未婚。

    京城知名的成衣坊綺繡閣是葉綾舞的父親所創辦,但是葉父無子,也並非夫妻恩愛不納小妾,葉父足足納了十二個小妾,女兒生了一大群,就是沒有一個兒子,這讓葉父後半生一直郁郁寡歡,早早病死也與此有關。他死之後,葉綾舞沒有遵照葉父的吩咐招贅,讓女婿繼承家業,而是自己不顧女孩兒家不該拋頭露面的規矩,撐起了綺繡閣。

    而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是鄧芝借給她一大筆錢,讓她足以維持商號經營運轉,直到轉危為安,並且越來越有起色,直到如今成為京城數一數二的成衣店。

    葉綾舞的幾個妹妹大都出嫁了,她依然不肯嫁人,有心人都知道葉大老板心中有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听聞鄧公子最近春風得意,不會連老朋友都不見了吧?」未見人先聞笑,隨即葉綾舞笑意盈盈地踏進鄧芝的書房。

    葉綾舞十分懂得穿衣打扮,衣著大方得體,相貌溫婉秀麗,見人三分笑,不笑不說話,這一點和鄧芝很相似,也不知她是不是刻意學鄧芝的。

    鄧芝回以一笑,「怎麼會?葉老板生意興旺,哪還有空出來應酬?」

    葉綾舞笑咪咪地看著他,「沒有了鄧公子提攜,我這生意可越來越不好做了,你若打聲招呼,我願意天天應酬。」

    鄧芝並沒有接她的話。當初願意助她一臂之力,不過是看她同是從商,又是一個女子辛苦經營,才出手援助,卻沒想反而給自己招惹來一朵大桃花,偏偏這朵桃花又很識趣,鄧芝不求她,她也不死纏爛打,也從沒把話題點明,讓鄧芝想拒絕都無從下手。

    鄧芝對葉綾舞說︰「昨夜之事,非常感謝。」

    葉綾舞徹微一笑,回他︰「什麼事?我怎麼不知道?」

    鄧芝見她避而不談,也就識趣地止住了這個話題。

    葉綾舞雖然是女兒之身,但見識與氣魄並不遜于男子,鄧芝很欣賞她這一點,也是當初幫助她的一大原因。

    昨天,調戲許櫻未成的衛斂氣急敗壞地離開後,心中氣悶,自然不願意回家,便跑去青樓尋歡,但是剛見過絕色佳人許櫻,青樓里的那些尋常胭脂哪里能入了他的眼,他心中更煩,從青樓出來,準備回家時,卻在路上過一個嬌俏的小媳婦,小媳婦一身素白,頭上還戴著白色絨花,看起來楚楚動人別有風韻。

    衛斂頓時色心大起。

    他上前調戲小媳婦,小媳婦閉口不語,轉身疾行,卻又走幾步回頭再看衛斂幾眼,眼光若有似無地帶著幾分勾引,把衛斂弄得神魂顛倒,傻傻地就跟著小媳婦走了,跟隨他的侍衛也習慣了國舅爺四處尋歡,只暗中跟隨,並不阻止。

    結果衛斂跟隨小媳婦進了一個破舊的家門不久,里面就一陣混亂,還加上衛斂的呼救聲,侍衛急忙闖進去,才發現自家國舅爺已經被揍成了獵頭,小媳婦的家人還怒罵他禽獸不如。

    衛斂這時才明白這個小媳婦居然是皇家的媳婦,雖然她的男人沒有爵位沒有官職,家境落魄,但確確實實是皇室霍家族人。

    大周開國之時,為了防止皇族一代代繁衍造成國家的累贅,便規定爵位不能無償贈賜予,皇族血脈也要考試,只有通過考試的子弟才能得到封爵和賞賜,其他人一律只給予最低生活保障,讓他們自力更生。

    小媳婦的男人就是最早的霍家旁系,但是他們這一支不怎麼爭氣,沒有人考上爵位,家里越過越窮,卻又有著紈褲子弟的習性,日子自然難過。小媳婦的男人以前曾在青樓和衛斂發生過爭執,被衛斂抽了一頓鞄子,回來後就生了場大病,因家貧無藥醫,竟然就這樣去世了。

    小媳婦恨死了衛斂,時刻想著為夫報仇,她原本在綺繡閣做繡娘貼補家用,昨日老扳娘葉綾舞忽然找上她,說有個機會可以教訓衛斂一頓,她馬上答應。

    衛斂被揍不是重點,重點是小媳婦的身分,她的男人再窮,也在皇家的族譜上,她也是皇家正經的媳婦,于是她就按照葉綾舞的授意,又把衛斂扭送到宗人府,狀告衛斂先打殺她的男人,又想欺凌她這個寡婦,如果宗人府不受理,她就一頭撞死。

    事關皇家名譽,就算這次衛斂不坐牢,也會被皇家狠狠教訓一頓,他這次是真正踢到了鐵板。

    葉綾舞之前也被衛斂調戲過,也早就想好好教訓這家伙,這次鄧芝找上她,還教她該怎麼做,她便爽快答應下來。

    事情發生得很快,一個人連著一個人,一環套著一環,听起來好像很湊巧,其實根本都是衛斂往日自作孽不可活,誰叫他平時得罪太多人。

    兩人都不願意再談論衛斂,書房里安靜下來,葉綾舞卻遲遲沒有離開的意思。

    鄧芝干脆直接問︰「葉老板還有事?」

    葉綾舞直視著他,問︰「听說你打算成親了?」

    「是。」

    葉綾舞嘆口氣,眉宇間終于有了幾分屬于小女人的哀愁與幽怨,說︰「我究竟有哪點不好?男人真的只愛絕色美女嗎?」

    鄧芝忽然笑了,笑中帶著幾分輕嘲。

    「如果這麼想能讓你開心,就當做如此吧。」

    葉綾舞低下頭,這個男人永遠不會明白她此刻有多麼難過,就如同這個男人永遠不知道她早就情根深種。

    她在他面前,總是表現得雲淡風輕,不訃自己顯得那麼情切,她不是那種為了情#就自甘墮落的傻子。

    可是她這一刻真的很難過。

    許櫻出現之後,鄧芫就去找過她,鼓勵她背水一戰,否則恐怕今生都要和眼前這個男人錯過了。

    鄧芫不喜歡許櫻,因為鄧芫暗戀霍淳,而許櫻曾經佔去了霍淳的全部注意力,現在霍淳不要許櫻了,鄧芫還來不及歡呼雀躍,她眨眼又霸佔了她的哥哥,也難怪鄧芫會百般討厭許櫻了。

    葉綾舞原本以為鄧芝從來沒有在乎的女人,而在他認識的女人里,又只有自己最能和他說得上話,將來他總是要成家立業,到時候自己也總應該會有希望,誰知道……

    葉綾舞再抬起頭時,已經恢復了常態,臉上重現了笑容。

    「是我不會說話,您也別氣。听說您的準夫人是位絕色佳人,不知道綺繡閣是否有幸為她承做四季衣裳?」

    人情不在買賣在,這筆生意她可不想放掉。

    鄧芝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算了吧,我听說她生性挑剔,從不愛穿外面人做的衣物,她的一切用品都是自己和丫鬟們親手縫制的。」

    如果現在的許櫻听到他說這話,一定跳起來反駁︰她根本就不會針線活好不好?她可巴不得有一等一的裁縫為她量身訂做四季衣物呢!

    葉綾舞自嘲地一笑,問︰「害怕我吃了她啊?」

    鄧芝也笑,卻沒有說話。

    葉綾舞揮揮手,說︰「算了算了,就當我今天沒來過,自討沒趣說出去可丟人了。」

    哎,好男人怎麼就都成了別人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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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4 00:15: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所謂的收拾新房其實很容易,畢竟許櫻也才剛搬過來,一切擺設本來也就是鄧芝負責,現在鄧芝要搬過來,不過是換一張更大的床,增添一些他的日常用品罷了。

    鄧芝請人看了黃歷,決定在一個月後正式舉行婚禮,大辦一場。

    事發後的隔日,管家嚴默跪在許櫻面前向她請罪︰「是我沒有看好家院,沒有保護好小姐,請小姐責罰!」

    許櫻心情很復雜,她並沒有立刻讓嚴默起來,而是坐著仔細打量了他許久,見他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可是眼下的青黑和蒼白的臉色都證明了他這兩日也是受盡折磨。

    許櫻有點為他難過,他鐘情的那位「許櫻」!已經不在了,自己只不過是空佔了這個近乎完美無瑕的軀殼而已。

    「嚴默,你回家去吧。就算你不想和你的家人相處,王爺也會給你安排一個更好的前程。好男兒志在四方,就算不保家衛國,也實在不該為了一點的兒女情長,就自賤身分。我敬重你一往情深,但是別再繼續下去了,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吧!」

    嚴默吃驚地抬起頭,許櫻面色嚴肅地看著他,兩人目光相交,嚴默竟然在許櫻的目光下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許櫻前世不是大美女,現在也沒有任何身為絕世美人的覺悟,而且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做絕色美人。

    她只知道,不管別人愛慕她是因為貪戀外表也好,欣賞內在也好,她都應該感激別人的愛意,同時也應該尊重對方的這份感情,而不是趁機利用。

    嚴默出身好,有武藝在身,適合他的是沙場,是朝堂,是天下,而不是屈身于一個女人身邊做個小總管。

    嚴默沉默了許久,最後只聲音低沉地應了一個字︰「是。」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我就去做。

    如果你希望我成為一個大將軍,哪怕馬革裹尸我也去拚。

    如果你希望我做一個權臣,就算絞盡腦汁我也會圖謀上位。

    只要,這是你希望的。

    許櫻一直擔心衛斂來尋仇,可是這兩天風平浪靜,什麼事都沒發生。

    傍晚,鄧芝過來陪許櫻一起吃晚飯,飯後鄧芝說起婚禮的安排,詢問她的意見。

    許櫻說︰「我哪懂得這些?你只管放手去辦,我相信你。」

    鄧芝點頭,他喜歡許櫻這種毫無保留的信任。

    又說起新婚嫁衣以及其他新婚嫁妝什麼的,許櫻有點不好意思,問︰「只有一個月時間,我怕自己趕不及,能不能請些幫手?」

    以前在攝政王府的時候,許櫻也很少親自動手做針線,王府里有專門的針線工,負責府里諸多主子的四季衣物。

    而現在的許櫻,是穿越而來的都市少女,哪曾親手用針線縫過衣服?要她自己做難度太高了。

    鄧芝有些詫異,但他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他巴不得許櫻不要累壞了,自然點頭答應,還問︰「那你喜歡哪里的繡娘?」

    許櫻想了想,她只听采隻提起過綺繡閣,便說︰「听說綺繡閣的師傳們手藝不錯。」

    鄧芝忍不住仔細看了她一眼,猜測她是不是听過什麼傳言,卻見她正雙眼期盼地望著自己,一臉的純真無邪,不由啞然失笑。許櫻向來幽居內宅,又少和京城的貴婦名嬡們交際往來,哪會知道那麼多八卦和風流韻事。

    他點了點頭,「好,就請綺繡閣的師傳。」

    兩人又商量了一些小事,天色漸黑,房間里有小丫餐點燃起蠟燭。

    鄧芝站起身,說︰「我該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兩人雖然已算合法夫妻,但是沒有迎娶的大禮,在外人眼中就不算正經夫妻,鄧芝打算一個月後婚禮舉行完畢,再正式搬過來住。

    許櫻見他要走,心里有些著急,今天她把嚴默趕走了,家里就沒半個能主事的男人了,她一個人住還真有點害怕。

    許櫻跟著起身,伸手輕輕拽住了鄧芝的衣角。

    鄧芝的心一跳,他回頭看她,她正臉紅紅地低著頭,鄧芝只見到她烏黑的秀發和微微顫動的長睫毛。

    「櫻兒?」鄧芝的聲音有點啞。

    「嗯……那個……我有個乳名,兮兮,你以後叫我兮兮吧。」

    「好。」

    「那……那你別回去了吧?」

    「好。」

    「那個……嗯……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有點害怕……」

    「我知道,以後我都陪著你,別怕。」

    「嗯……」

    此時房間里的丫鬟們都早已識趣地退了出去。

    許櫻的心跳也正在漸漸加速,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急忙說︰「你去西間屋睡吧,那里的床鋪也是鋪好的,我……我要去休息了。」話一說完便急急轉身離去。

    誰知鄧芝從後面跟了上來,一直跟著走到她平時睡覺的東里間,她有些羞惱地問︰「你又跟來做什麼?」

    鄧芝好脾氣地朝她笑了笑,說︰「你不是害怕嗎?我想還是貼身保護最安全了。」

    許櫻小臉又羞又氣,緋紅如霞染,格外動人,她抬頭瞪他,一雙明眸在燈光下流光溢彩,哪里是生氣,在鄧芝的眼中明明是引誘,是挑逗。

    所以不顧許櫻的虛張聲勢,鄧公子還是將她攔腰抱到了床上。

    他低頭輕輕吻住了她。

    輕輕淺淺的吻,像是怕嚇著了她,可是許櫻卻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在瞬間都被這個男人吸走了,只能渾身酥軟地躺在他身下,任他予取予求。

    她想,她一定是愛慘了這個男人,才會這樣。

    鄧芝卻覺得自己幾乎整個人都沉醉在了她的身子上,僅僅是一夜春宵,就已經讓他食髓知味,對身下的小女人生出了貪婪獨佔的心。

    如果說以前他對她僅僅是情感上、是心靈上的認可與接納,可是在經過了那荒唐的一夜之後,就徹底是靈與欲的完美融合了。

    或者說,對于剛剛嘗過禁果的男女來說,rou/體的yu/望更容易爆發,僅僅是嗅到許櫻身上淡淡的海棠花香,就讓鄧芝有點血脈債張、情不自禁了。

    許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扒光了衣服。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達到的高/潮,等她徹底清醒過來時,她已經被收拾得干淨清爽,舒服地躺在了同樣清爽的床單上了。

    燭火重新被點亮了。

    鄧芝見她睜開了眼楮,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說︰「睡吧,夜深了。」

    許櫻卻不肯閉上眼楮,她久久地盯著他,問︰「為什麼要這樣?」

    她其實更想問的是,他怎麼能做到這種地步?這個時代的男人不都很講究大男人主義嗎?女子可以這樣服侍他們,卻鮮少有大老爺肯這樣低頭服侍女人吧?

    許櫻知道是因為自己昨夜受了點傷,所以鄧芝憐慣她,才不惜委屈自己在體外摩擦,草草解決生理yu/望。可是他又照顧她的任性,為她做到這樣……

    她的眼楮有些濕潤,不是想哭,只是眼里任性地就涌出了淚水。

    鄧芝輕輕一笑,說︰「什麼為什麼?男人不能讓自己的女人滿足,那還叫男人嗎?」

    許櫻鼻音濃濃地「嗯」了一聲,伸手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溫暖光滑的胸膛里,輕輕說︰「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唯一的男人。」

    是的,不管是哪一世,你都是我的唯一。

    我唯一的男人。

    ***

    柄舅府那邊毫無動靜,許櫻終于不再那麼擔心,開始準備自己的婚禮。

    采隻卻有些不滿意,幾次去綺繡閣看那些繡娘替許櫻縫制的嫁衣,回來都一臉悻倖地說︰「小姐以前不是不愛穿外面人做的衣裳嗎?而且現在是要做新嫁衣啊,是嫁衣啊,小姐!」

    許櫻不解地看她,說︰「是啊,我知道是嫁衣,時間緊促,我們就算親手做出來,恐怕沒辦法做得完美,倒不如委托給外人,她們人多手巧,做活又熟練,不好嗎?」

    采隻有點郁悶,她其實也覺得小姐自從蘇醒之後,整個人變了許多,先不說許多生活里的小細節,就是為人處事方面,她也有了很多變化,以前小姐會斤斤計較到龜毛地步的許多東西,現在反而不再看重,說好听點是不拘小節,說難听點就是有點太過隨便了呢。

    不過,現在的小姐看起來比較快樂,所以采隻才沒那麼計較。

    釆隻小聲說︰「我以前跟您提過綺繡閣,您還記得吧?」

    許櫻點頭,她也就只記得這一家成衣店,不然也不會告訴鄧芝了。

    采隻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說︰「哎喲!我的好小姐,上次我為什麼跟您提這家店,您就不記得了嗎?還偏偏找這家,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在衣裳里做手腳。」

    許櫻眨眨眼,問︰「什麼事?我只記得你說這家店的老板是個女子,女子拋頭露面做生意不容易,我們要支持。」

    采隻一個腳軟差點跌倒,她啼笑皆非地看著自家小姐,說︰「小姐,您不要亂發善心好不好?哎呀,算了,一定是我上次說得不夠直接,您沒听明白。我告訴您啊,綺繡閣的大老板叫葉綾舞,據說長得還不錯,人又精明能干,在京城的風評很不錯,最重要的是,認識葉大老板的人,都知道她心儀的男人就是鄧公子啊!以前她接手綺繡閣經營困難,鄧公子曾經出手幫過她,據說就是這樣結緣的。而且啊,鄧公子的妹妹椐說也很喜歡葉綾舞。」

    前些天葉綾舞來到鄧家,據說也有鄧芫暗中指使的份,采隻現在對鄧芫很有意見,不過她只是一個小丫鬟,也懂得沒自己說話的份,所以並不會在許櫻面前太過搬弄是非,她只是告訴自家小姐一個事實,別傻傻的搞不清楚狀況,到時候被人要了還夸人家是好人,那就太丟人了。

    許櫻臉上的笑意漸斂,原來如此。

    難怪當時鄧芝听她說起綺繡閣時,他神色怪怪的,雖然一閃而逝,但是她也看出來了。

    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笑起來,說︰「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他們之間真有什麼,現在感到郁悶的,應該是葉綾舞吧?」

    許櫻沒想到自己無意間還做了壞人,要葉綾舞為她做嫁衣,好像是特地去諷刺她,專門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一樣。

    哎,果然絕色美人最容易引起仇恨嫉妒了,無意中的行為都可能得罪一大票女人。

    愛慕絕色美女的男人越多,可能討厭她的女人也越多吧。

    看看「許櫻」吧,在攝政王府里,惹來超級大情敵,也就是現在的皇太後衛敏,這還是她知道的,王府里其他的女人大概也對許櫻恨之入骨吧?

    好不容易出了王府,結果國舅爺又來搭訕,國舅爺家里的正妻和小妾們,大概也恨她恨得牙癢癢的。

    現在陰錯陽差和鄧芝在一起了,被他的妹妹看不順眼,現在又多了一個葉大老板。

    許櫻現在已經有點麻木了,別人愛怎麼看她就怎麼看,只要鄧芝一心一意對她好,她就要快快樂樂地度過自己這第二次生命。

    能夠幸運地活著,其他那些事又算得上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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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4 00:15: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時光如梭,眨眼一個月的時間就要過去了,鄧芝和許櫻的婚禮也籌備得差不多了,再過三天就是吉日。

    綺繡閣做的嫁衣也送過來了,金絲銀線繡出了華麗嫁衣,再加上金花八寶鳳冠和雲霞五彩帔屑,當真是讓觀者嘖嘖稱贊。

    拿到嫁衣的時候,許櫻忍不住驚嘆,采隻卻如臨大敵,將嫁衣再三仔細檢,直到確定衣服里面沒有暗藏著毒針和毒藥,也沒有用對身體不利的藥草做薰香,小心翼翼地到有點神經質了。

    許櫻又是好笑,又是感念她一片忠心,在心里已把采隻當做自己的親妹妹,而非奴婢。

    雖然有些小問題,但主僕倆畢竟還是興高采烈,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許櫻」本人從小寄居衛家,到被攝政王爺「軟禁」,再被逐出王府遇到鄧芝,許櫻短短十幾年的生命歷經很是坎坷,采隻也心疼自家小姐,眼看著就要有個好歸宿了,她比誰都高興。

    興高采烈的采隻準備在今天一大早讓小姐再試穿一次新嫁衣,她心里就是不怎麼相信葉綾舞,總想找點麻煩。

    可是一直到了日上三竿,許櫻還在沉睡。

    大婚在即,鄧芝已經不在這邊陪宿了,畢竟傳出去不好听。

    許櫻自己一個人睡的話,向來早睡早起,因為古代沒有電腦,也沒有各種夜晚適合女子的娛樂場所,所以她養成了很好的作息習慣,沒有特殊情況,從來不睡懶覺。

    采隻有點疑惑,更多的是擔心,她走近床邊,用手推了推許櫻的胳膊,小聲喊︰「小姐?小姐,快醒醒啊,都要到中午了,一會兒姑爺來陪小姐吃午飯,見您還睡著,肯定要笑話您了。」

    可是許櫻依然沒有醒來,她的面色紅潤,身體最近被鄧芝調養得很不錯,睡相極為甜美可人。

    可是采隻心底的不安越來越重,她猜測是不是嫁衣上出了問題,千防萬防難道還是沒有防住嗎?

    采隻的手加了點力道去推,聲音也放大了,可是任憑她怎麼推怎麼呼喚,許櫻依然在酣睡。

    采隻急得眼淚都快落下來了,難道真的又出事了?上一次她家小姐昏迷了三年,這次呢?

    呸呸呸!她家小姐才不會出事!

    可是在努力了小鴿個時辰,依然未能將許櫻喚醒時,采隻已經意識到出了大問題,她一面派人去請醫生,一面派人去請鄧芝。

    采隻在等待中度日如年。

    鄧芝來了,攝政王府的紀太醫也來了。

    紀太醫為許櫻檢了半天,甚至冒著忌諱親自掀開了許櫻眼皮看,但最終也一無所獲。

    紀太醫斟酌再三,才說︰「就脈象上看,一切安好。只是……許小姐這次的癥狀,和上次昏迷不醒時有七八分相似。」

    釆隻的淚一下就落了下來,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防止自己不要嚎啕大哭出聲。

    鄧芝看起來比她平靜些,可是他站在那里愣了好久,直到紀太醫又說︰「不過這次有幾分不同,許小姐隱約出現了滑脈,往來流利,嗯……這個……」

    紀太醫下面的話就不太好說了,畢竟許櫻還未大婚,他總不能說他懷疑許櫻可能出現了懷孕的早期癥狀。

    可是鄧芝是如何伶俐,他出門經商見多識廣,一听滑脈就聯想到了許櫻懷孕的可能,本該是大喜,可是看著沉睡不知人事的許櫻,他卻怎麼也歡喜不起來了。

    盡管采隻懷疑是新嫁衣被做了手腳,但是紀太醫再三檢過後,確認新送來的衣物並無任何問題,許櫻的昏迷不醒,不是衣物造成的。

    采隻這下完全慌了。

    鄧芝坐在床邊,手握著許櫻的手,嫩若春蔥的玉手依然那麼溫熱,那麼柔軟,可是怎麼一夜未見,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她的睡顏如此甜美,好像沉醉在一個美夢里,嘴角還有隱隱的笑容,可是她身旁清醒的人卻是無盡難過與悲痛。

    鄧芝輕聲問紀太醫︰「太醫,您一直為櫻兒看病,您說,這次最有可能是怎麼造成的?」

    紀太醫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這個不好猜測,就身體而言,沒有什麼病癥,也許……唉,你要不去王府問問?」

    還沒等鄧芝主動去攝政王府,霍淳已經急匆匆地趕到了,並且不容分說就要將昏迷不醒的許櫻帶走。

    鄧芝上前一步擋在霍淳面前,目光直視著霍淳陰郁的眼楮,說︰「她現在是我的女人,容不得您動她。」

    霍淳卻不與他爭,只是冷冷地說︰「讓開。」

    「不讓。」鄧芝的語氣也相當平靜,可是眼底壓抑的怒火證明他已接近失控。

    他也好,許櫻也好,在霍淳這樣的達官貴人眼中算什麼?膩了就扔,高興了就賞?

    霍淳閉了閉眼楮,低喝一聲︰「我再說一句,讓開……」

    「不讓!」鄧芝的聲音也揚高了。「她不是玩物,你說要就要,說拋棄就拋棄!她現在是我的妻子,就算你身為天下至尊的王爺也要懂得朋友妻,不可欺!」

    霍淳皺緊眉頭,「你不想她活命了?」

    鄧芝一驚,問︰「果然和你有關系?」

    霍淳的目光閃了閃,然後移開了目光。

    「到底怎麼回事?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昏迷過去?」

    霍淳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許櫻身上,聲音也有點虛了︰「事關人命,如果你放心不下,就和我一起回去王府。事關重大,這里待不得。」

    鄧芝想了想,還是許櫻的性命要緊,最終妥協讓步。

    一行人低調而迅速地趕回王府,許櫻被重新安置在了櫻花園。

    在櫻花園,鄧芝意外見到了方仲白。

    方仲白雖然自小修道,但因出身尊貴,向來也是養尊處優,就連他的道袍都要比其他道士精致華美許多。可是現在的方仲白灰頭土臉,眼底下有深深的青色,整個人顯得疲憊又焦躁。

    方仲白的手里緊握著一個巴掌大的米黃色小葫蘆,葫蘆看起來很常見,就像尋常農家所栽種的葫蘆,只有表面很光滑。

    許櫻被安置妥當之後,方仲白就在許櫻的臥室里擺起了七星喚魂陣,這一次他沒有等到深夜,而是掐指選擇了黃昏日落時分的陰陽交替時刻。

    而在方仲白施法前,鄧芝一直追問霍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許櫻是不是又被人陷害了?

    難道是巫蠱之術?這是宮廷里最盛行的害人之術了。

    可是許櫻已經離開了攝政王府,離開了霍淳,為什麼內宮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還要迫害許櫻,趕盡殺絕?

    難道是在為她的兄弟國舅爺衛斂出氣?

    鄧芝緊握著拳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反而是他害了許櫻。

    可是霍淳一直緊緊抿著嘴唇,根本不肯開口說話,被鄧芝追問急了,才說︰「等櫻兒醒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鄧芝也明白生死攸關,其他一切問題都可以以後再問,所以他只能強壓下內心的隹躁,耐心等待。

    方仲白獨自一人在內室施法。

    直到午夜時刻,方仲白才從內室走出來,此時他的臉色蒼白,身上的道袍猶如水澆了一遍,剛踏出內室門口,腳一軟,便跌倒在了地上。

    霍淳將他扶到次間靠窗戶的榻上,間他︰「一切可順利?」

    方仲白搖了搖頭。

    一直盯著他看的鄧芝只覺得一顆心直往下沉,他想沖進內室去看許櫻,卻被方仲白叫住︰「陣法未消,你先不要進去。」

    鄧芝無奈,只好停住腳步。

    方仲白喘息了一會兒,才對同樣焦躁的霍淳和鄧芝說︰「施法應該還算順利,櫻兒的魂魄已經入體,可是不知為何人還是未醒。而且……」

    他猶豫了好久,才又說︰「我剛才為她用天眼看了一下,發現她的體內現在有兩個生魂,也就是說,原來的櫻兒回歸了,而後來的那一位也並沒有被驅逐。或許兩魂相爭,才造成她昏迷不醒。」

    霍淳眯起眼沉思。

    鄧芝先是一頭霧水,後來才有些領悟,等到他猜出了霍淳和方仲白在做什麼打算時,不由勃然大怒。

    他也顧不得以下犯上的大罪,一把揪住霍淳的衣領,直逼著他的眼楮,問︰「到底怎麼回事?你把許櫻賞賜給我的時候,她已經不是原來的她?是不知哪里來的生魂附體?真正的許櫻的生魂跑了?現在你們又把她尋回來,就要把我的許櫻給殺死嗎?」

    霍淳沉默不語。

    方仲白也很尷尬。

    敝不得。

    敝不得鄧芝老覺得他的櫻兒與眾不同,與以前傳聞中的絕色美人、靈秀才女許櫻不同,他本還以為是許櫻遭逢大變,所以性格也變了,現在才知道根本就是換了個靈魂。

    難怪她會說︰「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他的櫻兒,那個不知道來自何方的靈魂,從來沒和這位霍大王爺有過糾葛,更不曾認識什麼糾纏不休的國舅爺,她干干淨淨來到他身邊,遇到他,愛上他,懷著一個驚天大秘密不能說,卻還是努力帶給身邊的人歡笑。

    可是這個他珍愛的人,現在卻要被眼前的這男人殺死了,只為了他自己的女人。

    鄧芝瞪著霍淳半晌,忽然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幾許悲愴和淒涼,他松開了緊抓著霍淳衣領的手,退後一步,他說︰「王爺,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痴情人,為了你所愛的女人,你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是不是除了你的女人,其他人就都是隨手可以捏死的螞蟻?!」

    方仲白覺得房間內氣氛劍拔弩張,想試著開口勸阻,可是張了幾次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說起來這件事還是他惹的禍啊。

    霍淳第一次在人前低下了頭,聲音有幾許嘶啞︰「不,我是天下第一混蛋,我害得櫻兒吃盡人間的各種苦頭,我……」

    他頓了一下,似乎也在竭力壓制胸膛內某種就要爆炸的情緒,他說︰「事已至此,我就全部告訴你吧。三年前櫻兒為了抵抗衛斂,險些自盡而亡,雖然僥幸留下了一縷芳魂,終究是受了重傷,昏迷三年。我用盡了各種方法為她調養,卻始終無法將她喚醒,只好采用最後一招,七星喚魂術,這種與陰間奪人的法術向來危險,就算是國師趙元出手,恐怕都不一定有十足把握,而仲白這小子更是在施法時心不在焉,最終招來了其他的生魂,放走了櫻兒。」

    鄧芝沉默地听著。

    霍淳嘆了口氣,繼續說下去︰「我也曾懷疑過櫻兒是不是被惡鬼附體,也曾想過當時就想辦法除掉這個陌生的魂魄,可是這畢竟是櫻兒的身體,我也總懷著有朝一日櫻兒也許會回來的念頭,而且我幾經觀察,確信新的魂魄並非凶神惡煞,而是和櫻兒一樣剛剛離魂的可憐女子,所以才容許她活下去,就當是替櫻兒照顧身體。但是我也不會再愛她,對她也不會再有對櫻兒心動的感覺,所以才讓她遷居出府。至于要不要把她許配給你,我也曾猶豫,但是我沒有想到你們倒是發展神速,如今都已經……」

    霍淳意味深長地瞪了鄧芝一眼,鄧芝明白他的意思,許櫻的身子已經給了他,霍淳如果沒有幾分嫉妒和氣憤,那才奇怪。

    鄧芝卻不膽怯,反而無所畏懼地回視著霍淳。

    他怕什麼?他和他的許櫻是兩情相悅,許櫻又是霍淳親自交到他手里的,就算霍淳此時後悔了,又怨得了誰?

    不過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在鄧芝的眼里,霍淳是天下第一的大混蛋,他明明擁有無上的權勢和能力,卻不能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不能保得她一世太平,三番兩次讓她吃苦受罪,甚至魂魄離體。

    他不是大混蛋,還有誰是?

    沒權沒勢的男人保不住自己的女人還情有可原,那霍淳呢?他顧忌他親娘的極力反對,他顧忌姨母的態度和表妹的楚楚可憐、一腔深情,他念著皇兄的托孤之責,他想做個完人!

    結果呢,他徹底辜負了許櫻!

    霍淳似乎也明白鄧芝對他的評價和指責,他無奈地苦笑一聲,事已至此,後悔有用嗎?

    「我安排仲白去追尋櫻兒的芳魂,看她會寄托在何處,誰知……」

    他已經說不下去了,想想方仲白對他說過的話,他就忍不住痛心萬分。

    于是方仲白接下去說︰「我已經是日追夜追,好不容易終于找到了許櫻的生魂,原來是附在了一個剛咽氣的十二歲小丫頭身上,但小丫頭被賣給了一家破落戶做兒媳婦,那家人的兒子是個傻子,老子卻要替兒子行房,許櫻那種性子怎堪受辱,咬舌自盡了。」

    鄧芝听得驚心動魄,暗自心疼與佩服許櫻這剛烈的個性。

    霍淳的眼神閃著一種瘋狂的光芒,這一刻,他有毀滅天下的沖動。

    鄧芝說的不錯,他以為自己痴情,其實他處處對別人留情面,他真正折磨的人,卻是他唯一心愛的女人!

    方仲白繼續說︰「我只來得及收攏許櫻還未走遠的魂魄,如果再晚一步,也許她就會化為厲鬼了,她的怨屈實在不少。」

    鄧芝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心疼自己的櫻兒,可是真正的許櫻也是如此可敬可憐的女子,現在卻只有一具身體,該怎麼辦?

    霍淳高大的身子似乎已經搖搖欲墜。

    鄧芝卻仍有幾分清醒,問方仲白︰「你剛才說,施法還算順利,兩個靈魂都在體內,這又是什麼情況?」

    方仲白也有點疑惑,「道家里有喚魂奪舍之說,但是像現在這樣,兩個靈魂似乎和諧共處,這種狀況實在難以理解。除非——」

    鄧芝忽然說︰「早上紀太醫為許櫻診脈,發現她已經隱隱有了滑脈,是懷孕的跡象。」

    方仲白「啊」了一聲恍然大悟猛然坐起身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得再去看看!」

    這次霍淳和鄧芝也都跟進了內室。

    方仲白冒著己身受損的危險開了天眼,然後臉上露出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對霍淳說︰「我就說一個靈魂不可能兩次附體,原來是原來是許櫻……許櫻這次是直接投胎轉世了!」

    「什麼?!」

    霍淳和鄧芝同時震驚。

    霍淳啞然無語。

    鄧芝卻大喜過望,直接抓住方仲白的手問︰「你說我的兮兮還好好的?許櫻……許櫻投胎做我的女兒了?」

    方仲白無力地點頭,同時努力使眼色要他不要高興得這麼明顯,霍大王爺此時正回不過神來呢。

    之後,許櫻卻依然未醒。

    紀太醫每日都為許櫻診脈,也努力為她灌些滋補湯品,卻喚不醒她的靈魂。

    霍淳和鄧芝都很隹躁不安。

    方仲白更是著急,這兩個女子都算是他招回來的,他希望有個善果,可是一大一小兩個許櫻都在安然沉睡,無論如何也喚不醒,時日一久,身體一定會先受不了。

    這一次許櫻的身體狀況和上次昏迷不同,上次她是一個人,而這次,卻是一身兩命,更不容易照顧。

    方仲白回了一次師門,找到自己閉關已久的師父,問了半天之後,回到王府,手里依然拿著他那個米黃色小葫蘆,他對霍淳說︰「如果你信得過我師父,我就先把許櫻收到這葫蘆里,里頭可以阻隔時間的流逝,先讓她在那里住一段時間,我們去尋找解藥。」

    方仲白的葫蘆不是凡物,根據他的師父,亦即國師趙元所言,這葫蘆可以收納生魂,更確切地說,就是葫蘆可以斬斷與外界的聯系,不再受制于外界時間與空間的限制。

    當然,葫蘆里的天地還是很小,也有其他許多的限制,並非可以藉此無限制地逃避人世間的輪回。

    許櫻之所以能進去,還是那句話,命不該絕而已。

    方仲白說︰「她們遲遲不醒,師父說應該是受兩次七星喚魂術的副作用所影響,她們的靈智陷入混沌,如果沒有靈藥,難以再次喚醒。」

    「什麼靈藥?」鄧芝急切地問。

    方仲白嘆口氣,說︰「我也只是听說過,連師父手里都沒有啊。修道之人都听說過,海外有仙山,名曰蓬菜,仙山上有仙果,其中之一就是七星果,正好可以緩解七星喚魂術的副作用。」

    鄧芝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我去。我去找。」

    鄧芝曾經和好友穆深一起出過遠洋,算是熟悉海路。

    雖然明知道這一去前途渺茫,可是鄧芝不想放棄。

    他和許櫻的相處時日雖短,他也不覺得自己已經對她愛逾性命,可是心底就是有那麼一絲絲的不甘心、有那麼一點點的纏綿,讓他不想放棄。

    這個不知道來自何方的女子,帶給他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自在,他喜歡和她相處的感覺,他喜歡她的一顰一笑,也熱愛她的曼妙身體,這世上如果還有一個他想擁有的女子,除了許櫻,再也不會有別人。

    不是愛得轟轟烈烈,只是難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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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4 00:16: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將妹妹鄧芫托付給好友穆深一家照顧後,鄧芝揚帆出海去尋找傳說中的仙果。

    時間依然流逝,眨眼已過了一年。

    在這一年里,大周朝出現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小皇帝霍英駕崩,攝政王霍淳登基。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小皇帝霍英不過是個傀儡,他一個小娃娃能管什麼事、治理什麼國家呢?但是他的存在,好歹證明了皇位的順利繼承,他是老皇帝的兒子,勉強算得上名正言順。

    可是他的突然駕崩,也並沒有引起朝野的驚慌,許多人甚至在心底舒了口氣,暗嘆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傀儡皇帝與攝政王從來就不可能和諧存在,小皇帝年幼時,或許兩者還能維持和平的假象,而一旦小皇帝長大明白了事理,那麼奪權就成為必然的結果。

    或者攝政王死,或者小皇帝死,二者只有其一,或者歷史上很少,或根本就沒有得到善終的攝政王爺或者大臣。

    在這種極權之爭上,從來就是沒有一點點倫理親情。

    以前霍淳顧念叔佷之情,大有把小皇帝撫養長大後,自己再功成身退的打算,但這一次突然的決斷奪位到底是什麼原因,誰也不知道內情。

    只有被迫退位的前皇太後衛敏明白。

    她被幽禁在深宮內宅,猶如枯木死灰,怨念難休。

    許櫻已是她的心魔,她原本想將之趕盡殺絕,暗中雇用道士,原想讓許櫻魂飛魄散,但那道士不忍,瞞著她讓許櫻的生魂寄附在那剛咽氣的小丫頭身上,卻沒想到許櫻還是命苦,最後不堪受辱而咬舌自盡。

    這件事最後也終究被霍淳了出來,她沒想到事情會敗露,反而害了自己的兒子。

    至于衛敏為什麼沒有死,還苟延殘喘地活著,大概是霍淳實在憤恨難休,不想讓她一死百了吧。

    有時候,活著比死了還痛苦。

    他們本是親戚,本是青梅竹馬,如今卻鬧翻到這種死也不能解恨的地步,歸根究底,還是心底的執念太深。

    霍淳的擁護者本來就多,他的登基雖然難免惹來一些流言蜚語,但是並沒有遇到真正的阻撓,算是順利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而皇後之位依然虛懸。

    以前小皇帝霍英是因為太過年幼,不能大婚,所以皇後之位虛懸。

    可是現在的攝政王已經年近而立,卻依然執意不肯大婚,不肯設立皇後,就讓朝野有點不滿了。

    後宮沒有女主人,就等于這個國家沒有國母,這多不吉利啊。

    而且,新皇帝也不廣納女子,繁衍子嗣,雖然皇帝現在正值壯年,可就怕有個萬一啊……萬一……那皇嗣怎麼辦?國家怎麼辦?

    沒有國母,沒有皇嗣,這朝堂早晚會亂啊!

    霍淳對身邊念個不停的忠心老臣說︰「別急,別急,皇後會有的,皇子也會有的。」

    希望皇後能快點誕生到世上,他還要等她長大呢!

    心急如焚的老臣子如果知道自家新皇帝心里在想著什麼,恐怕會有想一頭撞死的沖動吧?

    這一年九九重陽節,一直在葫蘆里安然無恙的許櫻突然變得虛弱。

    方仲白無奈,人間都是十月懷胎,可如今已經超過了一年,許櫻的身體大概也已經撐到極限了。

    鄧芝還沒有任何消息。

    霍淳窮盡舉國之力,也遍尋不著所謂的「七星果」。

    眼看就要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一直閉關的國師趙元忽然出關了,老仙師明顯衰老了,不復當年鶴發童顏的神仙模樣,他的皮膚和普通老人一樣變得松弛和干皺,皮膚上甚至出現了老人斑。

    但是他的目光依然明澈,那是洞徹時空的智慧。

    趙元對霍淳說︰「雖然起因是你的一點執念,終究還是因為我那徒兒的一時色迷心竅而亂了套,錯招了幾個生魂進入這世間,老道臨了還是得為這混小子收拾善後啊。」

    誰也不知道老人家是用什麼方法,只知道在施法完畢之後,許櫻睜開了雙眼,老人家已經含笑坐化了。

    方仲白跪在師父跟前,生平第一次哭得不能自已。

    如果早知道會因為自己貪看許櫻的那一眼,而害得自己師父喪命,那他寧願是個瞎子,什麼都看不到。

    ***

    陽春三月,春花爛漫。

    許櫻坐在鋪著柔軟棉墊的秋千架上,慢慢地來回晃著,秋千架不高,她的雙腿都要屈著,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曖暖的,讓她昏昏欲睡。

    自從蘇醒後,她就一直很愛睡。

    在她的前面是一片柔軟的草地,草地上一個剛剛學會蹣跚挪步的小丫頭正舉著小胖手慢慢走著。

    她走一小步,就抬頭看看正坐在秋千架上的娘親,咧開無牙的小嘴露出一個討好的笑臉,試圖吸引愛睡覺的娘親注意。

    可惜她家娘親實在精神不振,在秋千架上晃著晃著,又開始眯著眼楮打盹,根本沒注意自己的寶貝女兒正對著她拚命撒嬌。

    采隻既要留心自家小姐,又要時刻留意小小姐,雖然小小姐身後有奶娘緊跟著,她還是在小女孩每次搖搖晃晃就快要摔倒時,忍不住喊一聲︰「月月小心啊!」

    小女孩名叫鄧如月。

    名字的由來很簡單,她父親不在家,上面又無祖父母,名字便由她娘親取,可是她娘親得了一種叫做「失憶癥」的怪病,據說前塵盡忘,人也變得不怎麼有精神,就隨便從牆上懸掛的書法作品上選了兩個字︰如月。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小如月的娘親經常坐在書房里,看著牆上那據說是她父親親筆寫的書法發呆,嘴里還念念有詞,所以連剛剛開始學說話的她都會模糊地說「明明……明明……月」。

    鄧如月很漂亮,甚至可以說是天底下最可愛、最好看的小女娃了,她的父母親都堪稱絕色,而這個小女娃更是集合了父母的優點,每個人見了她,都忍不住贊嘆。

    小如月忽然快跑到許櫻身前,腳步一快身形便不穩,一下子就住前跌倒了,奶娘和采隻都急忙伸手去扶,小奶娃卻扭著身子不讓她們踫,大眼楮里噙著淚花,抬頭看著許櫻,小嘴扁扁的,眼看就要嚎啕大哭時,許櫻睜開了眼楮。

    許櫻也不著急,這是草坪,下面也是松軟的土壤,根本摔不疼,她目光柔和地看著賴在地上的小女娃,心里又是柔軟又是備覺神奇。

    多麼不可思議,她睡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懷孕了,然後時光匆匆,轉眼這個小生命就誕生了,到現在都會跑會說話了,更神奇的是,這是她的孩子啊,血脈相連的骨肉至親。

    在這世上,她再也不是孤單單一個人了。

    許櫻微微一笑,對女兒說︰「月月自己爬起來,月月很勇敢哦。」

    小如月嘟著嘴,趴在地上不動,大眼楮依然淚花閃閃地看著娘親。

    采隻在一旁很想自己親手把小小姐扶起來,許櫻卻對她搖了搖頭。

    這小丫頭太愛撒嬌和黏人了,絕對不能寵壞她,小女孩雖然要「嬌養」,但是太過嬌生慣養,以後長大了還是她自己吃虧。

    偏偏她家這個小丫頭太過古靈精怪,似乎很明白許櫻在和她較勁,而她也偏偏非要自家娘親抱抱不可,于是更是固執地趴在那里不動,淚花滾啊滾啊地終于滾落到了地上。

    采隻看得心痛死了,自己也扁著嘴眼紅紅的,她有時候覺得自家小姐真是個狼心的娘,哪有人這樣和自己孩子計較的?

    「娘……」小如月聲音軟軟地喊,口音還有些不清楚。「娘……娘……」

    許櫻說︰「自己爬起來,娘再抱抱。」

    「娘……抱抱……」

    「自己起來。」

    「抱抱……」

    許櫻不笑了,有些生氣地瞪她。

    小如月眨了眨大眼楮,忽然小嘴一張大哭起來,那哭聲清亮又高昂,听得耳朵都發疼。

    她只要這樣一哭,除非許櫻親自來抱,否則就別想停下來,如果許櫻再不管,她還能哭暈了過去,有次就是這樣,最後多虧了紀太醫及時趕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許櫻很頭痛,天啊,她怎麼生了這麼一個喜歡無理取鬧的小家伙?像母女倆這種較勁不止發生一次,但是許櫻能贏的機會少之又少,除非她家寶貝女兒心情好,願意讓她一回。

    紀太醫說每個孩子的性格都不一樣,而如月似乎是那種特別有自我主張的小孩,她又特別愛撒嬌,許櫻想做個嚴母都很難,如果許櫻不理她,她真的會把自己哭暈過去。

    「小姐!」釆隻焦急地拉扯許櫻的衣袖。

    「好了,好了,我的小袓宗。」許櫻無奈地再次讓步,在理智與情感上,她總是會屈服于母親的天性。

    許櫻從秋千架上下來了,彎腰抱起哭得滿臉淚水和鼻涕的小女娃,說︰「你這是像誰啊?這麼能纏人。」

    小如月也不管自己滿臉一塌胡涂,埋首到許櫻的懷抱里,蹭啊蹭啊,眼淚鼻涕蹭得許櫻滿身都是。

    真是,小孩子就算外表長得再可愛,也都是不愛干淨的小邋遢鬼。

    小如月從許櫻的肩上抬起了頭,對著采隻咧嘴笑起來。

    明明還一臉狼狽,笑的樣子卻那麼讓人心甜,好像只要在娘親的懷抱里,她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采隻又是高興又是心酸,現在一切都好起來了,小姐和小小姐的身體都恢復得很好,可是小小姐的爹爹呢?

    泵爺怎麼還不回來?

    這一天,變了天氣,乍暖還寒,居然一早飄起了桃花雪。

    鄧如月站在靠窗邊的榻上,隔著撐起的一點點窗縫向外觀望,恨不得把小腦袋都伸到外頭去。

    許櫻半躺在一邊,手里握著一本四海游記,有一下沒一下地翻看。

    釆隻坐在榻尾,手上正比量著借來的鞋樣,準備為鄧如月再做一雙小小的繡花鞋。

    鄧如月忽然叫起來︰「娘……娘……」

    許櫻懶洋洋地問︰「怎麼了?」

    鄧如月的小手指著外面,說︰「嗯……嗯……」

    采隻比許櫻積極,干脆半推起窗子,然後她也忽然大叫︰「小姐!小姐,你快來看,看是誰回來了!快啊!」

    許櫻好奇地起身,跪坐在榻上同樣向外看,然後就看到了一個正快步走到窗前的男子。

    他的皮膚黝黑,膚質有些粗糙,臉上五官雖然俊逸無匹,但是左臉頰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從眼角一直劃到耳根,細細長長一道,遠看還好,近看就有點可怕了。

    近看……

    許櫻急忙一把抱起女兒,瞪著眼前的男子,喊道︰「出去!你怎麼可以擅闖內宅?」

    男子卻是喜出望外,整個人傻了一般看著窗前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兒,他吃盡苦頭卻遍尋不著所謂的仙山和仙果,滿心絕望地回來,本以為會听到不好的消息,可是……

    這是真的嗎?

    這個初為人母更加嬌柔可人的女子是他的兮兮?

    這個漂亮可愛的女娃是他和兮兮的寶寶?是那個剛烈女子的投胎轉世?

    采隻卻有點偟恐地先喊了聲「姑爺」,然後才心疼地看了看許櫻母女,對鄧芝說︰「是國師舍命救回了她們母女,可是小姐昏迷太久失去了記憶,將前塵盡忘了。」

    男主人雖然臉上破相,但沒少手沒少腿,總算是安全歸來,家里從上到下都喜氣洋洋,聞訊而來的鄧芫更是抱著哥哥嚎啕大哭了一場,她看著哥哥臉上的傷疤,難過得要死。

    昔日的鄧芝是多麼完美無瑕?

    雖然出身差一點,可是無論容貌也好,風姿也好,學識也好,才干也好,在京城諸多青年才俊之中,他都是數一數二的,可是現在呢?因為風吹日曬而皮膚黝黑粗糙,臉上更是破了相。

    就算臉對于男人來說,沒有女人那麼重要,可她依然心疼死了。

    鄧芫轉頭看向坐在旁邊、神情淡然的許櫻,心里始終很不高興。

    鄧芫這兩年大一點了,懂得了更多的人情世故,不再單純只是小女兒家的暗戀與嫉妒,她明白了更多,知道偏愛、迷戀美色是人固有的根性,這種根性如此頑固,就連她最崇拜的兩個男人霍淳和鄧芝,都不能幸免。

    可道理是明白了,但她還是無法接納許櫻,憑什麼呢?只因為擁有一副得天獨厚的好容貌,許櫻就要奪盡天下好男人的愛嗎?

    這些年鄧芝不在家,許櫻單獨居住在海棠苑里,看起來也沒有外人打擾,難得清淨,可是鄧芫知道,那是因為在周遭有皇宮大內的禁衛軍高手在日夜秘密守衛,等閑人根本連大門都靠近不了三步。

    在鄧芫的眼中,難免覺得許櫻和霍淳還是藕斷絲連,而且鄧如月是在鄧芝出海一年多以後才出生的,怎麼算都不可能是他們鄧家的種,可許櫻隔偏厚著臉皮給這個小孽種取個名字叫如月,還冠以鄧姓。

    這才是鄧芫最厭惡的,她認為許櫻給自家哥哥戴了綠帽,是深深的羞辱。

    但是今天看到鄧芝懷抱著鄧如月,兩個人親親密密地靠在一起,如月在鄧芝懷里不時被逗笑,兩人無論是臉型,還是五官,都有著驚人的相似。

    這樣就近一比對,只要眼楮沒問題,都不會錯認這父女倆之間存在的血脈傳承。

    鄧芫疑惑了,原本想慫恿哥哥和許櫻決裂的話也說不出口,只是滿肚子里的不解。

    這些年鄧芫一直寄居在穆深、梁婉夫妻倆的家中,一方面是鄧芝所托,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看許櫻不順眼,卻和穆深之妻梁婉頗為投契,眼不見心不煩,所以干脆就一直在穆家住了下去,不願意搬回來。

    當然,鄧芫在穆家可不是白吃白喝,她手里有鄧芝給的大把銀錢,在穆深家里寄居從來都是花自己的錢,還時不時地給穆家的兒女買些小禮物,是相當受歡迎的客人。

    但是那里再好,畢竟不是自己的家,現在鄧芝回來了,鄧芫就應該搬回家,可是在海棠苑里看到鄧芝、許櫻、鄧如月他們一家三口甜甜蜜密恩恩愛愛,再自己一個人回到隔壁的家,鄧芫心里感覺空落落的。

    她看得出哥哥是真心的快樂,以前他也總是在笑,但是笑不及眼底,現在的他破相了,變丑了,甚至可能被戴綠帽子了,可是只要看到許櫻好好的,他就笑得像個傻子,連臉上風吹日曬出來的皺紋里都是滿滿的真實笑意。

    鄧芫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蒙上頭,在黑暗里無聲地囁泣,現在她連唯一的哥哥也沒了。

    穆深和梁婉感情很好,哥哥和許櫻看起來也和諧融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鴛與鴦,屬于自己的那個人在哪里呢?

    她腦海里閃過霍淳的樣子,但立即就斷了這念頭,以前的攝政王爺她高攀不起,現在他變成了真正的九五之尊,就更不是她這平凡的女子能奢求的了。

    夜深人靜,海棠苑里冷風習習,這場桃花雪讓氣溫驟降,入夜更是冷得不行。

    主臥內重新燃起了炭火盆,房間里倒是很暖和。

    鄧如月原本晚上是跟著許櫻一起睡的,今夜在哄她入睡後,被奶娘抱到了東廂房里,現在臥室內只剩下許櫻和鄧芝兩個人。

    許櫻剛沐洛完畢,頭發還有點濕潤,鄧芝取了布巾為她一點點擦拭,免得濕著頭發睡覺,對身子不好。

    他的手滑過許櫻如墨的秀發,動作輕緩又帶著幾許迷戀,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啊,九死一生也沒找到海外仙山,更找不到「七星果」,他幾乎都絕望了,卻在某地遇到一個同樣會卜算的大師,告訴他,他命中伴侶的生命之星仍然亮著,活得好好的,他不應該再飄泊了,應該回家去。

    他想著就算是最壞的結果,他大不了以後陪她一起去,生不同寢死同穴。

    于是他回來了,然後看到了上蒼送給他的雙倍驚喜——安然無恙的母女倆。

    就算她們倆都遺忘了前塵舊事,又有什麼關系呢?

    現在的許櫻還是獨屬于他的那個兮兮,許多生活習慣和小動作都能讓他判斷的出來。

    而鄧如月如果真是原來的許櫻投胎轉世,能夠遺忘前塵對她來說更是萬幸,她的前世太悲烈了,誰帶著那樣的記憶活下去,都會痛苦不堪吧?

    所以再沒有什麼原來的許櫻,如月就是如月,這是一個新的生命,是他和兮兮的寶貝女兒。

    鄧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忽然覺得肩膀被推了一把,他沒有防備一下子就倒在枕頭上,許櫻轉身坐到了他的身子上,低下頭看著他。

    兩人目光相對,鼻尖相觸,嗅到熟悉的令他魂牽夢縈的海棠幽香,鄧芝突然間就有了幾分情熱。

    可是他還沒有行動,許櫻已經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狠狠地,像是帶著幾分焦灼與懲罰。

    鄧芝原本還擔心自家女人失憶了,會不會對他產生抗拒,沒想到事情反過來,她居然更加主動了。

    可是——他是多麼喜歡她的這種主動啊!

    兩人起初只是唇瓣的吸吮摩擦,慢慢也不知道究竟是誰不滿足了,互相啟開了唇舌,勾纏在一起,難分難舍。

    可是當鄧芝被她勾引得頭昏腦脹,下/身某處更是脹痛不已時,許櫻忽然又推開了他,笑得一臉得意。

    「鄧芝,你還舍得回來啊?」許櫻的眼楮明亮,哪還有白天那種迷蒙的樣子?

    鄧芝驚訝地看著她,她對他做了個鬼臉。

    鄧芝震驚了好一會兒,才忽然壓低聲音問︰「兮兮?」

    許櫻點頭。

    「是我啦,沒錯。」

    「你沒有失憶?」

    許櫻問︰「你希望我失憶嗎?」

    鄧芝立即搖頭,說︰「怎麼可能?不管你如何,我都會待你一如從前,不過如果沒失去,那就更完美了。」

    許櫻低頭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說︰「算你表現好,賞你一個吻。」

    鄧芝啼笑皆非。

    許櫻裝失憶這件事太讓鄧芝驚訝,原本燃起的欲火都被壓下去幾分,他干脆把女人攬進自己懷里,準備好好盤問一番。

    反正以後的日子長著呢。

    許櫻窩在他懷里,露出一副懶洋洋的表情,這是她蘇醒後最常見的表情,裝都裝習慣了,一下子也改不過來。

    「老神仙進入了我和許櫻的靈魂之地,他說了外面的情形,要我們自己選擇,許櫻選擇遺忘前塵重新投胎,我卻不舍得。我和她的情況不同,我是個成人,如果蘇醒後渾渾噩噩的,那不是傻子了嗎?我才不要!我珍惜我的記憶。」

    只因為,她來此地的記憶並不多,但每件事情都與鄧芝有關,她怎麼舍得忘記?

    鄧芝不解地問︰「那為什麼所有人也都以為你失憶了?」

    「沒有七星果,靈魂終歸受損了些,雖然老國師舍命相救,起初的一年多我還是沒有完全恢復神智,胡里胡涂就生了孩子,一點都沒有覺得痛。」

    鄧芝又是心疼,又覺得她萬分孩子氣,心里卻歡喜得無法言語。

    他比她更珍借她的記憶。

    「等我慢慢找回記憶,卻發現小皇帝死了,霍淳登基了,新皇帝居然盯上咱家的寶貝女兒了,一周歲就要冊封她為皇後,他瘋了吧?」

    鄧芝汗顏。

    「我就干脆繼續裝瘋賣傻,不理他的提親。每次他來提這件事,我就和如月一起哭,什麼話都不說,就哭給他看,每次他都落荒而走呢。」

    鄧芝再次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現在外界對霍淳的私生活評價很差,玩膩了許櫻就拋棄,拋棄就拋棄吧,居然又看上人家剛生的小女兒,可那小女娃才多大啊?

    就算戀童,這也太小了吧?

    皇帝到底在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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