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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心 -【惡魔王子的深度愛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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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8 00:00:3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子心 - 惡魔王子的深度愛戀

“張繼之,我讨厭你!”
沒有一見鐘情的甜蜜,他們的開始──
是一個爬牆翹課的少女被窗邊少年目睹的冏況,
而且,她發誓,她看到他的臉上帶着笑意!
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
她決定親手揪出那個嘲笑她的“偷窺狂”──
他,就住在有着大理石圍牆的別墅裏,
這兒聽說是他們學校新來的帥哥風雲人物的家,
那應該是白馬王子的城堡啊,
怎麽會住這樣一個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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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8 00:01:0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中午,陽光亮得宛如火球,照得人頭暈目眩。今年的夏季好像已提前到來,熱力四射的烈陽早了數步驅走早春的明媚和微涼。

傅采依走在這樣的陽光下,額上已淌出了點點汗珠,閃過了人行道上幾部不按停車指示置放的機車,她躲進了一株高壯的阿柏勒樹下,擡起尖瘦的下巴,瞧向前方的大樓。

半晌後,她半眯起眼來,沉沉地籲出一口氣,嘴裏喃喃地碎念了聲,正準備再度擡手拭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前方的大樓走出來,遠遠地朝着她猛揮手。

傅采依将手上拭過汗的面紙收進公事包裏,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踩着細跟高跟鞋,一步步朝着那人走去。

“對不起、對不起,采依學姊,因為方才見到了熟人,你又剛好去停車遲遲未回,我就進到大樓裏去聊了會兒。”畢祺見傅采依走近,連忙立正站好,又是打恭作揖又是敬禮,連連說了幾聲對不起。

采依見他那耍寶的模樣,脾氣一下子全消散,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喂,畢祺,說真的,你為何沒走演藝圈?”

憑他搞笑的能力,再加上豐富誇張的表情,走諧星路線,肯定能紅。

畢祺擠眉弄眼,做出一個“饒了我吧”的求饒表情。

“采依學姊呀,你怎知我不想呢?可是我媽不準呀!她說我要敢進演藝圈,不僅要跟我斷絕母子關系,還要打斷我的一條腿呢!”

“這麽嚴重?”采依知道畢祺這話是說得誇張了,沒看着他,她反倒朝着大樓裏望了眼。

“對呀,就是這麽嚴重,才導致今時今日我得在這廣告公司裏混飯吃。”畢祺說得煞有其事,末了還不忘沉聲一嘆,擺出一副扼腕的表情。

采依收回目光,翻翻白眼後,瞪了他一記。

“好了,好了,收起你楚楚可憐的騙人表情吧!別忘了我們今天是來做提案的,能拿到這次的案子,才是王道。”

“是的,學姊。”雖然大學剛畢業,但畢祺也懂得工作得盡心、認真的道理。“對了,我方才向朋友打聽過了,聽說元晶空降的公關經理,是個挺難搞的人。”

采依不在意地聳聳肩,“再怎麽難搞,總不會把我們給吃了吧?”

畢祺露出崇拜的眼神,“學姊……”

“收起你那崇拜的眼神,挺惡心的。”采依白他一眼,笑着提起手上的公事包,往大樓裏望。“畢祺。”

“有!”畢祺舉起一手。

“準備好了嗎?”采依問道。

“準備好了。”畢祺說,單手提着身旁一袋袋提案時會用到的物件。

“那“還怕什麽呢?走吧!”跨大步,傅采依率先往大樓裏走。

畢祺帶着崇拜的眼神,緊随在後。

明明兩人只差了兩三歲,但傅采依的成熟幹練卻是他怎也學不來、追不上的。這天底下,不管再困難的事、再難搞的人,好似都沒有她擺不平的。

畢祺非常地崇拜她。

半個小時後

畢祺突然發覺,原來這世界上真有所謂的“克星”!

原來這世上……還是有傅采依搞不定的人!

“張經理,我不知道這樣的提案,你有哪兒不滿意?可否請明确地指出?”傅采依站在元晶公關部會議室裏的投影機前,神情雖仍鎮定,但過度壓抑的嗓音,以透露出她的情緒不穩。

張繼之,元晶物産剛剛空降來的公關經理,雙手交握撐颚,坐在主位上,雙眸微閉,頻頻搖頭,沉靜了許久後,終于開口。

“都不滿意。”他好似故意将話說得特別慢,務必讓每個字聽起來都像尖銳的刺般紮人。

“都不滿意!?”傅采依壓抑着随時可能爆發的火氣,顫着聲音問道。

在這樣把人批得一文不值的超級爛卡面前,連聖人都會抓狂吧?

然而,她不得不為自己喝采。因為今日的她,勝過聖人。

她将火氣強壓了下來,呵笑了幾聲,走下臺來,回到座位。

“張經理能不能給個方向?既然對我們這次的提案如此不欣賞,可否把貴公司想要呈現的風格說出,好方便我們的……”

“不可能!”桌面發出砰咚響聲,張繼之重擊桌面站起。

那突來的響聲不僅吓傻了傅采依,更吓着了同室開會的畢祺,和元晶産物的兩三個員工。

傅采依差點氣炸,但很顯然的,出難題、不給人面子的張繼之一點也不在意,在座位上重新坐下,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傅小姐,如果貴公司不能達到我們的要求,做出符合我們元晶形象的廣告,就是貴公司的問題,我們會另請高明!”

“你……”理智如繃緊的琴弦剎那間被扯斷,傅采依從座位上跳起,沖到他的身前。“張繼之,你到底想怎樣!?公報私仇嗎?我記得以前你雖然嚴肅、難搞,但不像現在這樣,是個毫不講理的人!”

“學姊、學姊!”見她失控,又說出了莫名其妙的話,畢祺急忙上前拉人。

“放開她!”

沒想到畢祺拉人的舉動,反而激起了張繼之陰晴不定的火氣,他彈簧似的躍起,一把抓住了傅采依的手,硬是将她由畢祺的手中拉離。

轉過身,他已斂起了脾氣,眉心緊蹙地朝着同座的幾個下屬和畢祺說:“能不能請你們暫時離開會議室一下,我有些事想私下與傅小姐讨論。”

“是。”元晶的三個員工應了聲是,轉身迅速地退出。

畢祺站在原地。他不走,除了不放心傅采依,更重要的是,他隐約已看出這個張經理似乎認識傅采依,而且還很熟。

過去,他們是什麽關系呢?

張繼之一手撚起了桌上的名片,看了眼,“畢先生是嗎?請你先離開一下好嗎?”

畢祺仍僵在原地,直到傅采依示意他先退出會議室外,畢祺才心有不甘地轉身離開。

當會議室裏只剩下他們兩人,傅采依清清嗓子,板起臉來,口吻不善地說:“說吧,張繼之,你到底想怎樣?”

張繼之松手放開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臉上露出淺淺的笑,那笑意卻令人毛骨悚然。

“你說呢?難得多年不見,你還記得我,光是沖着這點,你說,我會想怎樣?”

傅采依頭皮發麻。他表現得越冷靜、越平常,她的心就越是難安。

“你心眼會不會太小了點?不過就是一顆柿子嘛!難道你真要為那顆柿子而找我算帳?不放過我?更何況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張繼之再度由座椅上站起,逼近她,将她逼到牆角,雙眼直視着她,仿佛欲吞了她。

“真不錯,你還記得柿子的事。看在你還記得如此清楚的份上,我就應該讓你知曉,六年前是你先招惹我的,如果我将柿子的事給忘了的話,是否就太對不起你?”

傅采依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眨都不眨地看着他。

說實在的,現在的她,後悔極了!如果時光能夠倒轉,六年前,她或許根本不該招惹他。

唉,還記得那正好是四月,柿子花開的時候,那帶着淡淡香甜氣味的黃花、那飄散在空氣中的氣味……

此刻,點點滴滴的回憶如潮水般朝着她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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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8 00:01: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柿花開時

六年前

噹噹、噹噹……上課鐘聲幾乎響遍了整座校園,還包括校園旁彎彎曲曲如羊腸般的小徑,小徑旁嫩黃色的小花和青綠的野草彷佛為了應和鐘聲,拚命地隨着一陣陣輕刮而過的微風,擺動着它們柔軟的身軀。

當鐘聲終於停止,校內似乎也恢復了平靜,課堂上偶爾傳來琅琅的讀書聲,聽不真切;靠近小徑的圍牆下,嫩黃小花、青色野草,仍隨風擺盪,直到風停了,花兒和野草才安分下來,但有一雙手卻在這時攀上了圍牆,在圍牆上幾個抓握,雙手的主人終於探高了腦袋,用力一撐,上半身很快出現在圍牆上,而後手腳並用,像極了蟲子似的幾個扭動,那人站上了圍牆,朝着牆內仍站在原地的人喊。

「傅采衣,你再不快來,一會兒教官出現,我們就死定了!」莫姀仙站在牆上,也不顧身上穿着白上衣、黑色百褶裙校服,彎著腰身,朝着牆內雙腳仍踏在灰撲撲泥地上的人喊著。

「知道死定了,你還帶我爬牆?」傅采依站在牆下,朝着牆上的人喊。

而後,嘿呦、嘿呦兩個扔擲的動作,將原本被置放在泥地上的書包和便當袋扔上牆,雙手往上攀抓,使盡了全身力氣,終於也攀爬上牆。

「就算會死,也得拉個墊背的,對吧?」莫姀仙呵呵笑着,伸手抓過被采依丟上牆的書包和便當袋,轉頭望着剛爬上牆的采依。

「喂,真的看不出來你這個平日乖得似鵪鶉般的乖乖牌、老師眼中品學兼優的模範生,爬起牆來身手也挺俐落的。」

傅采依朝着她哼了哼聲,在牆上站直,突然間閉起了雙眼,張開雙臂,享受着風輕輕拂過臉龐的美妙感覺。

「先說好了,我是不會當你的墊背的,萬一被教官抓了,不管是被記過,或是被處罰,可都得各憑本事,能閃則閃,能逃則逃,誰都不幫誰背黑鍋。」

「瞧你說得真無情。」莫姀仙啐了聲,彎腰將書包和便當袋扔下牆。「平日裏你總是柔柔弱弱的模樣,要是告訴同學你會隨着我爬牆翹課,恐怕殺了他們,也沒人會信。」

傅采依睜開雙眼,嘴角揚開一抹亮眼的笑。「知道就好,所以我們現在要……」

話說到這兒,她突然頓住,雙眼一亮,朝着東南的方向看,那兒是羊腸小徑的盡頭,不過,說是盡頭其實也不過距離學校的圍牆大約百來公尺遠,那兒有一幢獨棟的建築,三層樓高,水泥建造,外牆貼著頗引人注目的大理石磚,在學校這一帶,算是相當新穎的建築。

順着采依的目光,莫姀仙也很快發現了那幢獨棟的大理石外牆建築。「喂,想不想繞過去看看?那房子是張繼行的家。」

「張繼行?」

傅采依才懶得理那房子是誰的家,引起她注意的並不是那幢屋子,而是那屋子二樓最前方的一扇窗子,窗子裏站了個人,那人似乎把她們爬牆的過程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隱約間,采依覺得那人的臉上帶着笑意,雖然屋子與牆之間有百來公尺的距離,但采依就是肯定那人臉上的笑是沖着她們來的,還帶着濃濃的嘲諷。

一向心高氣傲的她,怎捺得住被人嘲笑呢?

自然是不能。

「看你的反應,該不會是對張繼行一點印象也沒有吧?」莫姀仙翻翻白眼,一臉你真是自戀的神情。「就是上個學期剛由北部轉學下來的張繼行,與我們同班,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座位,現在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籃球校隊的隊長張繼行呀?」

傅采衣才懶得管籃球校隊的隊長是誰,心裏想的全是站在窗口的那人到底是誰,敢嘲笑她爬牆,就必須付出代價!

「就是那個長得很高,害很多花痴女跑到我們班上來站崗的運動男嗎?」傅采衣三兩下躍下牆,站直了身。

「耶?我還以為你根本就不會注意呢?沒想到你也挺有心的嘛!」莫姀仙也跟着躍下牆,雙腳才落地,就依到傅采依身旁,提肘頂了頂她。

傅采依懶得理她。「誰注意、誰又有心呀?」

要不是那些圍在教室外的花痴女群太吵,她才懶得發現教室里居然轉來了一個新同學。

莫姀仙見她一副不屑的神情,輕輕嘆口氣:「是、是,傅大小姐你不注意,也無心,這樣好了吧?」

傅采依白她一眼,轉過身去拾起地上的書包和便當袋。

看着她的身影,莫姀仙問:「喂,接下來我們要上哪去?」

翹了兩堂課,要不四處溜達,這個時間回到家裏,可是會讓家人逼問的。

傅采依背著書包,一手拎着便當袋,想了下,高高舉起空着的一手,指向那貼著白色大理石磚外牆的屋子。

「去張繼行家?」莫姀仙頗驚訝地問。

去張繼行家做什麼?他人都還在學校里呢,這不擺明了告訴人家她們翹課嗎?

「是。」傅采依肯定地一應,腳步已往前跨出。

沒人知道她為何要去那幢屋子,當然她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她只想知道站在那扇窗后的是誰,還有那人到底嘲笑了她沒!

張繼之原想躲回房間里抽根煙,沒想到竟看到了難得一見的有趣畫面。

看着自己曾經就讀過的青一中學,看着兩雙雪白纖細的手攀上牆沿的畫面,再見到其中一雙手的主人,那眉清目秀,明明就是一副「我是乖乖牌」的臉,卻做出了翻牆翹課的事,這樣一個集矛盾、優美、倔強於一身的女子,難得地引起了他的興趣,於是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爬上牆,站在牆上張開雙臂迎著風,然後躍下高牆,一臉倔氣地背起書包,手提着便當袋。

心中對她的好奇由然而生,以至於目光隨着她轉動,直到她站在前院幾株越牆而出的柿子樹下,那低垂的嫩黃柿花沾上她的發梢,他才驚覺過來她已來到了他的家門口。

門鈴叮叮咚咚地響起,由二樓的窗枱往下望,可見到僕人周媽慌慌張張地拭著雙手,從屋裏開門出來,一路奔過庭院,停在硃紅色的木製大門前。

「誰呀、誰呀,這不是來了嗎?別再按門鈴了好嗎?」周媽拉開了大門,見到門外竟站了兩個高中女生,先是一愣,隨後和善地笑着。

張繼之聽不見她們說些什麼,只知道那個美得似洋娃娃的女子上前應了周媽幾句話,周媽竟就迎她們進門。

張繼之更好奇她究竟對周媽說了些什麼了?

於是,他匆匆捻熄了煙,轉身離開卧房,快步下樓,在踏入客廳前,他終於聽見了她的嗓音。

生平第一回,他覺得女孩子的聲音竟可以這麼好聽,宛如天籟般,悠悠緩緩,從遠方傳來。

「真不知如何感謝周媽你,要不是我身體不舒服,姀仙也不會擔起送我回家的任務,我們繞了一圈,才走到這兒,可姀仙剛好內急,而從這兒到我家還得走上一大段路……

周媽你知道這內急是不能忍的,而恰巧我們又知曉這兒是張繼行的家,所以就硬著頭皮來按門鈴,不知能不能借個廁所?」傅采依邊說着,邊提肘在莫姀仙的身後有一下沒一下地頂着,示意她配合著演戲。

莫姀仙被頂得一頭霧水,又不好當面戳破采依的謊言,只好一個勁地朝着周媽傻笑。

「那個……這位同學,你不就是想借廁所嘛,那有什麼問題呢?跟我來,跟我來吧,別說你們是二少爺的同學,就算不是,我周媽也一定會幫忙的。」

說着,周媽領着莫姀仙往內走,才離開客廳,來到樓梯與客廳的交接處,就見到站在樓梯口的張繼之。

「大少爺,她們是二少爺的同學,路過來借廁所的。」周媽笑着說。

張繼之只淡淡應了聲,臉上沒有太多神情。

周媽於是帶着莫姀仙繼續往內走到位於屋后的洗手間。

靜靜站在大廳里的傅采依,自然是將周媽的一席話全都聽進了耳中,同時她也將站在樓梯口的張繼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是這個人吧?

剛才站在張家二樓窗口的人就是他吧?由身形上來看,是有幾分相似。

「對不起,我身體不適,讓同學送我回家,可是同學她剛好內急,所以進來借洗手間。」傅采衣說着,往前走了幾步。

很意外地,張繼之竟也挪動了腳步,來到她的面前,直到此刻,采依才感覺到他身高所帶來的壓力。

他長得很高,應該超過一百八,但那身高所帶來的壓力並沒有持續太久,他越過了她,走到一旁靠着牆壁的矮櫃前,拿起水壺和茶杯,倒了一杯水。

仰頭將杯中的水飲盡,放下茶杯后,他才轉過身來。

神情沒變,深亮的眼卻要比方才還亮,帶着耀眼的光芒,那光芒中似乎還隱藏着幾不可辨的笑意。

傅采依不得不承認,他長得好看極了,好看得女人見了都會着迷,男人則會妒嫉萬分,但她不喜歡他,不喜歡他對她的話充耳不聞,更討厭他目光中那抹一閃即逝的笑意。

是的,她見着了,他眼裏的笑意。

所以,傅采依更加確定方才站在二樓窗口的人就是他。

「你不請我喝杯茶嗎?」她裝作不在乎,笑着問道。那笑容既美又甜,一如平日裏的她,溫溫柔柔、優優雅雅,纖細嬌弱,像洋娃娃般美麗無邪。

「只有一個杯子,我用過了,你不在乎嗎?」

張繼之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很容易就能吸引人注意的女子,除了柔弱嬌美的外形,最重要的是她擁有一張無辜的臉蛋,看起來楚楚可憐,能激起許多男人的保護欲。

但他並不欣賞這些,他欣賞的是她的眼,那對看來清亮,卻隱藏着許多秘密和不安分靈魂的眼。

她,是一個特別的、令人怦然心動的女子。

「你感冒了嗎?」傅采依掩著嘴,優雅地問。

張繼之的腦筋轉得不夠快,不明白她的喻意。「沒有,你為何……」

傅采依又輕輕地笑了,眼底閃過狡猾的淘氣,搶了他的話:「繼然沒有感冒,我就不用怕那杯子是你用過的了。」

「喔?」張繼之聽懂了,挑挑一眉。

傅采依半分不在意,接着說:「當然了,除非你有比感冒更嚴重的隱疾,那我就……」

話說到這兒,她故意頓住,以手優雅地掩住了嘴,無辜地呵呵笑了幾聲,才接着說:「你別誤會了,我是想說,因為我從小的身體就弱,體質不好,如果有傳染病,那就……」

張繼之突然有想笑的衝動,而他也真的笑了出來,笑得無法自已,胸腔震動,差點噴出淚水來。

他若沒見到她之前爬牆時的模樣,肯定會被眼前嬌柔無辜的她所騙,然而,世間事就是那麼的巧合,老天爺讓他在認識她之前,就先見到了她的「真面目」。

說起來怪,對於這樣一個「表裏不一」的人,他該感到討厭的,然而他卻絲毫也不,反倒覺得有趣極了。

她是個有趣的女孩,他相信過不了幾年,她會長成一個明媚動人且不容易駕馭的女人,腦子裏都是鬼點子,搞不好還會將一大票男人玩弄於股掌間。

然而,他卻不得不承認,他喜歡這樣的女子,能讓他枯燥嚴肅的生活中,生出一些樂趣來。

「喂,你笑什麼?」與他相較,傅采依可惱了。

聰明如她,聽得懂那笑聲絕對不懷好意,好似在嘲諷着她,她的真面目早已被他拆穿,他已經看進了她的骨里、髓里、心裏,乃至她的靈魂里。

不覺地,傅采依的心口一顫,稍稍往後退了步。

「你想知道我笑什麼?」張繼之收起了笑聲和笑容,大步一邁,逼近她。

多年來,首度棋逢敵手,傅采依瑩亮的雙眼戒備地盯着他看。

張繼之慢不迭地傾身向前,靠在她耳邊悄聲說:「方才我見你爬牆時那俐落的模樣,一點都看不出來你是柔弱的人,跟優雅就更構不上邊了,你這樣一個強悍的人,細菌是殺不死你的,區區一點口水唾沫又能奈你何?我喝過的水杯,只要是你想用,自然是沒有問題。」

「你……」傅采依雙眼直瞪着他。如果目光能殺人,她早砍他不下百千刀。

張繼之當然半分不在意,恢復了一貫的嚴肅沉默。

「想喝水的話,請自便吧!」說完話,他轉身欲走。

「等一下。」

不管是學校的老師、同學,家裏的母親、弟弟,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將她看得如此透徹,在他面前,她就像是個被人扒光了衣服般,被看得一滴不剩。這讓她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

「還有事?」張繼之難得好心情,索性再分點時間給她吧!

「你叫什麼名字?」傅采依決定了,要打倒敵人,也得先摸清楚對方的姓名。

「你不是我弟弟的同班同學嗎?」張繼之笑着挑眉問。

「是呀,那又如何?」弟弟是弟弟,哥哥是哥哥,總不會兄弟都取一樣的名字吧?「你不會剛好也叫張繼行吧?」

張繼之哈地一笑,倒不在乎把名字報給她,最好她能永遠記在心坎里。「張繼之。」

張繼之……傅采依在心中默念。

好,她記住了,一輩子不忘。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彷佛是順理成章的事,他問。

想知道她名字,作夢!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對於她的話,張繼之看來仍是半分不在意,好似早已猜到她會有這樣的答案。

「你不說也沒關係,我自己猜吧!」

她才不信他猜得出來。

傅采依得意地笑着。

張繼之揚了揚眉,嘴角噙著笑,大聲說:「柿子!」

「柿子!?」什麼怪名字?為何會這樣猜?傅采依惱怒困惑地瞪着他。

張繼之雙手背後,在她身旁踱了幾步。

「你方才進我家前,見過我家庭院前的幾顆柿子樹了沒?」

傅采依連眨眼都沒,心想,他該不會又要拐個彎罵人吧?

張繼之故意靜聲了幾秒,似沉思后才又接着說:「這柿子樹每年會開花,開了花之後才會結果,那柿花呀,又黃又厚,說不上顏色漂亮,也說不上味道香,而且呀,那花落後的果實,長得實在又青又難看,不過每年近冬后在市面販售時,那柿子卻是橙紅橙紅的,外表看起來漂漂亮亮,但誰知道它長成的過程卻不怎麼美呀,而且那柿子的心眼可多了,黑黑的子兒一點一點,還有……」


「張繼之!」傅采依突然一吼。

形象沒了,那柔弱優雅的偽裝也全卸了,因為聽懂了他話中的含義時,她再也冷靜不下來。

他以為她不知道,說她是柿子,是在嘲諷她漂亮橙紅的外表都是偽裝的,而且爛得快,被拆穿得快,其實她內心是青青硬硬的、是醜陋的,壞點子特多,連該是嬌嫩如花的年歲,都長得不好看,厚厚黃黃的,沒有淡雅的香氣!?

她絕對饒不了他!

她發誓,只要有機會,她一定要向他討回取笑她的代價!

「傅采依同學有何指教?」

原來她生起氣來的模樣也頗為好看,尤其是那對冒火的眼,顯得分外的明亮。

「你……」傅采依氣得咬牙發抖,一腳用力一頓,一個轉身,朝屋外走去。「你告訴姀仙,我到屋子外等她!」

看着她忿然離去的身影,張繼之又笑了,不過沒笑出聲音來,一轉過身,恰巧見到周媽帶着那個名叫莫姀仙的女孩一起來到他身後。

「大少爺,你還在這兒呀?」周媽臉上神情頗為意外。

他家這位大少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平日裏極少在家,在家裏也多半是待在樓上,很少現身在客廳里這般久。

「嗯。」張繼之應了聲。

莫姀仙見不到傅采依,急忙忙地問:「噫,采依呢?哪兒去了?」

「對呀,你那位同學呢?哪兒去了?」周媽聽了,也連忙找起人來。

見她們兩人陀螺似地找人,張繼之清了清嗓子,說:「她說要到外頭去等你。」

莫姀仙停下動作,挺驚訝地望着他,一會兒后紅著臉道:「謝、謝謝。」

然後,她和周媽寒暄了幾句,由周媽送著離開了客廳。

望着她離去的身影,又望了望庭院裏的柿子樹,張繼之想傅采依應該是站在門口的樹下等她的同學吧?

想起了她、想起了柿子樹,又想起了黃嫩的柿子花,他的心情頓時輕鬆了起來,嘴裏不自覺喃喃道:「柿花很美、柿子好吃,但對於某些特殊體質的人而言,柿子就跟毒藥沒兩樣,一但沾上了,不僅很容易要人命,而且呀……還會讓人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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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8 00:01: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妒嫉

「姊,幫我畫水彩圖,明天我要交。」傅家明,傅采依的弟弟,沒敲門就直接闖進了采依的房間。

坐在書桌前,傅采依還為白天裏遇到張繼之的事而惱怒著,現在見自家弟弟竟然門也不敲地闖了進來,火氣、脾氣自然是全轉到了他身上去。

「我為什麼要幫你畫圖?!作業是你自己的,你不會做,是你自己的事!」采依厭煩地板起了臉孔,想直接將人趕出房間。

「姊,作業當然是我自己的呀,不過……」

傅家明討厭畫圖,更考厭讀書,成天只喜歡打籃球,希望自己能快快長高,球技能一天比一天強,將來進軍職籃。

「不過什麼?」傅采依翻白眼瞪人。

這個弟弟今年國二,成績一塌糊塗,看是沒救了。唉,都是被媽媽給龕壞的。

傅家明可半分不在意她的大白眼,嘿嘿地笑着,小小聲地說:「不過……姊若不肯幫我,我就告訴媽你今天翹課!」

「我翹課?」傅采依故作鎮定,先咳了聲,冷靜下來。「我哪裏翹課了?你別瞎說,小心我揍你!」

「誰說我瞎說?」傅家明一副有十足把握的表情,奸笑着。「你今天提前了二節課的時間回到家,不是翹課是什麼?小心我告訴媽。A大教授的女兒翹課,媽會覺得面子掛不住呦!」

傅采依隱忍着想賞他腦袋一個拳頭的衝動。「我提前兩節課回家,為什麼就不能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向學校請假?為什麼就一定是翹課呢?

難道我這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學校里的模範生,會像你這個沒大腦、只喜歡運動的混小子一樣翹課?」

傅家明嘴裏發出嘖嘖聲,非但一點也不生氣,還搖手笑得喜孜孜地。

「是呀、是呀,姊,我是喜歡運動、我是不用大腦,但姊你的腦子好像也聰明不到哪兒去吧?」

「傅家明,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傅采依氣炸了,由椅子上蹦起。

傅家明收起臉上笑容,「我看你現在模樣,哪像是生病的人?」

「你……」采依一時無言,沒想到平日裏一向愣頭愣腦的弟弟,小聰明還是有的。

「姊,你就認命地幫我畫圖吧!我的那個美術老師真的有點變態耶,說明天不交,這學期的美術科成績就要讓我掛蛋。掛蛋,多難看呀,媽也會為我操心吧?」

見威脅無用,傅家明上前,拉起了傅采依的一手,搖呀搖地撒起了賴來。

「何況……」他將聲音壓小,如蚊蚋般。「姊,大家都不了解你,我這個親弟弟能不了解你嗎?

你是很聰明沒錯,學業成績也很好,還可以稱得上是青一高中幾屆下來難得的美女、校花,不過……你的性情、脾氣和品性是不是一樣好,可就很難說了!」

「傅、家、明!」傅采依氣炸了,一個轉身,雙手用力地掐住弟弟的脖子。

說真的,如果殺人不算犯法,可以不用受刑,她想,她會掐死他!

「喂、喂,你想幹什麼?我可是你的親弟弟耶!你想殺弟減口嗎?媽、媽、媽,姊姊欺負我,你快來救救你這個可憐的兒子吧!」半開玩笑似地,傅家明扯開嗓子喊。

不一會兒,傅采依的房門外果然傳來了動靜。

「采依呀,你這是在做什麼?又在欺負弟弟了嗎?也不想想你都幾歲了人了!女孩子家要溫文柔雅,你怎麼野得似個男孩一樣呢?

還不快鬆手放開家明,你真打算把他掐死嗎?」余幼琳一進到房間來,連上忙前拉開雙手緊掐著傅家明的采依,訓斥道。

「媽,姊是跟我鬧着玩的,你何必當真嘛?」傅家明見母親出現,反倒表現出一副很懂事的模樣。

傅采依在心裏罵了一長串的話。每次都這樣,他懂事,她惹事;他當好人,她背黑鍋,不僅被訓,還要受罰。

「對呀,我只是和家明鬧着玩的,媽難道以為我真的會掐死他嗎?」說着這話的同時,傅采依不得不承認,她是羨慕弟弟,也嫉妒他。

明明兩人差不到三歲,但從小媽媽就疼弟弟,給予弟弟最好的、無微不至的照顧,還總是對她耳提面命,你是姊姊,要讓著弟弟,多多照顧弟弟。

反觀她呢?就像是路邊的野草般,同是母親所生,卻得自生自減,成績好了,母親沒稱讚過一聲;成績差了,母親只淡淡說了聲,要加油,對她好似永遠都不溫不熱,沒特別冷漠,但也不過於關心,好幾次,她想學弟弟一樣翹翹課、逃逃學,看看母親會有何反應,但事實證明,她仍然是大家眼中品學兼優的好孩子,母親對於她,仍是過度地放心,放心得不聞不問。

但是,這幾年,她一直在思考着一個問題一一

媽媽對她的態度是放心?還是有其他的理由?

這問題如同一個漩渦般,攪亂了她平靜的心。

「姊,就這麼說定了,水彩圖要記得幫我畫喔!」傅家明拋下的這句話,匆匆拉回了傅采依的思緒。

「什麼?」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

傅家明朝着她擠眉弄眼一笑,「姊,就拜託你了!」

丟下最後一句話,他大少爺一個轉身,如闖進她房間一樣突然,消失得也突然。

傅采依的房間里,獨剩母女兩人。

「好了、好了,別發獃了,一會兒洗過手后,出來吃飯,吃過飯後,幫家明把圖畫一畫,他明天得交。」余幼琳說完話,轉身準備離去。

看着她迴轉的身影,傅采依的心裏有股說不出的難過。她想問:為什麼我一定得幫弟弟畫圖呢?還有,我今天翹課了,你知道嗎?我不想當乖乖牌,不想當品學兼優的模範生,這一切的一切,你都知道嗎?

「媽……」原本傅采依以為自己會如同以往一樣,一聲不吭,然而,這次她不知由何處尋來了勇氣,道:「我……我今天翹了兩堂課。」

余幼琳轉回身來。「我知道,周老師有撥電話到A大給我。對了,你為什麼翹課?」

傅采依在心中冷冷地一笑,若說她是故意翹課的,不知母親會有何反應?然而,某些層面上來說,她終究是個乖乖牌,並沒有將心中所想的完全付諸行動。

「我下午肚子疼,是MC來了,弄髒了褲子,只好硬拉着莫妹仙陪我回家,本想跟周老師請假,但下午一直沒能找到她。」

她當然能當個說謊者,而且說謊的技巧越來越厲害,面不改色,臉不紅氣不喘。

「喔,原來。」又看了女兒一眼,余幼琳沉默了幾秒,轉身離去前,只是淡淡地說:「我會跟周老師聯絡,讓她幫你補張假單。還有,記住了,下次就算有急事,也得先跟周老師說一下,寫了假單,才能離開學校。」

「是。」這一聲「是」傅采依說得輕輕淡淡,一如她的心情。年紀輕輕的她,在這一刻,卻覺得自己彷佛是經歷過風霜雪雨的七、八十歲老婆婆。

她的心,在漸漸地枯萎中。

「知道就好了,快去洗個手,出來吃飯,吃過了飯,幫家明把圖畫一畫。」余幼琳說着,轉身走出房間。

「好。」傅采依的這聲「好」更是應得有氣無力。

該如何讓一個心痛的人,停止疼痛和不平呢?

這一夜,她想到了最好的方法,也立定了自己的目標一一

想不心痛,最好是眼不見為凈;想眼不見為凈,她就得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城市,離開這一切…所以,她一定要到別的地方去上大學!

「哥、哥,我聽周媽說,今天傅采依到我們家來借洗手間,是真的嗎?」張繼行興高采烈地敲了幾下門,沒等門裏的人有回應,己捺不住性子地推開門,闖了進來。

張繼之坐在窗邊的一張沙發上,手中翻著艱深難懂的科學書籍,慢不迭地抬起臉來,望向門框中突兀出現的人,搖頭深嘆。

「哥,傅采依真的到過我們家嗎?」張繼行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張繼之的沙發前。

張繼之先嘆了口氣,索性將手中的書往一旁放。

「瞧你一臉喜孜孜的,就算是那個傅采依真來過我們家,也值得你高興成這樣?」

「哥,這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事,而且還是件可以讓人開心很久的事呢!」張繼行動作粗魯慣了,拉來一旁的另一張單人沙發,一屁股登坐而上,高高翹起二郎腿。

「哥,你都不知道在我們班上,有多少男生喜歡傅采依;有多少人想約她,永遠都只能吃閉門羹,還有呀……」

想了下,張繼行樂得似中了大獎。「不僅是我們班,整個青一中學的男生,誰不說傅采依是全校最美、最有氣質、最優雅,而且是最最最……唉,總之用多少形容詞都難說出她的美好,她是大家公認的青一中學的校花!」

「喔?」張繼之略略地抬高一眉,想起了親眼目睹那個弟弟口中完美女孩爬牆時的模樣,不禁茺爾。

是呀,她確實很特別,特別的與眾不同,連爬牆翹課,恐怕都比一般女同學要來得有膽識!

「哥,你有與她談話嗎?」張繼行露出羨慕的目光。

張繼之看着自家弟弟一臉興奮的模樣,不覺地揪緊了眉心。「怎麼了?你不是只喜歡籃球?現在也喜歡那個傅采依了?」

「這個……」張繼行臉露靦腆,呵呵笑了幾聲,不好意思地搔著短髪。「哥,她那樣的女孩子,誰都會喜歡的。

張繼之靜靜地看着自家弟弟。他說得一點沒錯,像傅采依這樣的女孩,是少見,集溫柔與狂野、優雅與偽裝於一身,確實很容易吸引人。

一想到她輕聲細語的模樣,再想想她被戳破假象時,氣忿難當,咬牙甩袖離去時的模樣,張繼之心裏不覺輕嘆:「確實是誰都會喜歡呀……」

「什麼?」張繼行沒聽清楚他的話。

張繼之心口一凜,發覺自己失言了,輕咳了幾聲,板起臉孔,恢復一慣的嚴肅冷漠。

「你呀,真是個小孩子,什麼校花呀校草的,都是青澀年華時搞出來,打發無聊時間的把戲,幾年之後還有誰會記得呢?多把時間放在讀書上吧,再過一年多,你不是就得考大學了嗎?」

「哥。」張繼行翻翻白眼,煩悶極了。「你別老是一副老爸的口吻好嗎?如果上大學就沒有校花、系花,那大學里多無聊呀!我乾脆先放棄好了,我不去上大學了,我……」

張繼行話沒說完,就一把讓張繼之給搗住了嘴巴,嚴聲警告:「你不想要腦袋了呀?還是要讓媽傷心?既然敢說你不想上大學?!」

張繼行在張繼之手掌下咿咿唔唔地說了幾個字,誰都聽不懂,也聽不清楚,只見他一下子擠眉,一下子弄眼,張繼之只好鬆手放開他。

「哥,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你以為我想被扒掉一層皮嗎?就算跟老天借了膽,我也不敢不去讀大學呀!而且啊,我會把籃球打好,好歹搞個什麼保送的機會,不考學測,一樣能進大學。」張繼行說得眉飛色舞,其實他成績不差,但更愛運動。

張繼之也懶得再說他,望了眼一旁被暫棄於茶几上的書,抬手揮了揮,希望張繼行離開,好讓他繼續看書。

「哥,你這次回來要住幾天?」

張繼行哪肯離開,自從張繼之上大學外宿后,兄弟倆有時隔了幾個月才能見上一面,自然是不想放過這個聊天的機會,何況自小張繼行就將張繼之當成了偶像一樣崇拜,這個哥哥從小到大都是資優班的學生,連性格也比同齡的人早熟沉穩嚴肅許多。

張繼之見是無法好好看書了,嘆了口氣,乾脆站起身。

「這次應該會住上一兩個月吧?反正我大學里的課業都己結束,論文也都交了,媽媽的意思是想我留在國內繼續攻讀研究所,但我並不想,大學里的教授想要我到英國留學,或許德國也可以,但兵役的問題又是令一個讓人頭疼的事。

今天一大早蘇跖遠打電話來說,他想參家外交部駐外的辦事員考試,說什麼可以抵去兵役問題,還能到國外去見識幾年,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那……哥,你的意思呢?」要到國外去呀……張繼行臉色暗了下來。

媽一定會捨不得!

「再說吧,我都還沒向媽提呢!」攤攤雙手,張繼之老實說。

「喔。」張繼行的目光閃過了下,有幾分捨不得兄長到國外去,但又不好說什麼,於是呵笑兩聲帶過,將話題轉開。

「爸爸自從升任A大文學院的院長后,好像越來越忙了,你不住家裏的這幾年,他幾乎天天都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有時候甚至不回家,要不媽也不會在一怒之下,搬回到外婆留下的這間房子來。」害他也不得不跟着轉學到青一中學來。

「喔。」張繼之走到窗邊,望向青一中學的方向,見到了學校的圍牆,不覺地想起了傅采依爬牆時的身影。

「媽有說什麼嗎?」

張繼行搖搖頭。

「明後天有空,我去A大一趟,跟爸聊聊。」張繼之說着,轉回身來。

「哥……」張繼行欲言又止。

「什麼?」

「你覺得……」張繼行不知這話該不該問出口,但在張繼之的目光注視下,還是將心裏話給說了出來。「你覺得媽和爸之間沒問題吧?」

張繼之皺了皺眉。「你為何會這麼問?」

張繼行看了兄長一眼,搖頭,長長一嘆。

「哥,我己是高二生,今年夏天暑假之後就升高三了,不是小孩了,有些事,難道我會不明白嗎?」

靜靜地,張繼之看着弟弟的臉,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這種事別亂說,大人的事有時是挺複雜的,不是我們能置喙的。」

「我不是小孩,算半個大人吧?而哥你更是百分之百的大人了!」張繼行的眼裏跳躍着激動的光芒。

張繼之走過來,拍拍他的肩。

「是大人了就不該為這事而激動。」

張繼行昂起頭來,一臉傲氣。

「哥,是我就不一樣,如果我是真心喜歡上一個女人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變心!」

「莫妹仙、莫妹仙。」青一中學仿巴洛克式建築的迴廊上,張繼行遠遠地追上莫妹仙,邊追邊喊着她的名字。

青一中學里的風雲人物、籃球校隊的靈魂隊長居然會找上自己,還在許多同學面前喊出她的名字,害得莫妹仙高興得整個人飄飄欲仙。

「張繼行,你找我有事?」

莫妹仙停下腳步,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溫雅可愛,雖然兩人同班,過去可從沒有過單獨說話的機會。

張繼行搔搔頭髪,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

「呃,是這樣的,我聽說你昨天送身體不舒服的傅采依回家?」

「是呀。」莫妹仙眨眨雙眼,嘴角露著甜甜的笑。

「沒想到你挺有愛心的。」咳了聲,張繼行讚美得有點生澀。「對了,聽周媽說,你和傅采依有到我家?」

「呃……」莫妹仙臉上顯露出些微的不自然,而後一嘆,謊話都說了,豈能不圓謊?而且她也確實去借了洗手間呀!

「是呀,我陪采依一起回家,出了校門后,走着走着,突然內急,剛好走到你家門口,所以就按了門鈴,借了一下廁所。」

「喔。」張繼行點了點腦袋,心思根本不在借廁所這件事上,話鋒一轉,很巧妙地拉開。「對了,過去怎麼沒聽說你和傅采依是好朋友?」

那種品學兼優的學生,哪有可能是她的好朋友?

但莫妹仙沒說破,不過倒有幾分意外張繼行會聊到傅采依。「我們是好朋友呀,一直都是,只是見她沒跟別人說,我也就不好說什麼。」

「原來呀!」張繼行笑得更燦爛了。他將莫妹仙拉到一旁的樹蔭下,那兒人較少,以免人多嘴雜。「對了,既然你和傅采依是好友,那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嗎?」

莫妹仙一顆雀躍的心,一下子咚地往下掉,掉到冰冷的池子裏,什麼熱情呀、期盼呀,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問這些做什麼?你……也喜歡傅采依?」

「這個……」雖沒有正面回答,但見張繼行呵呵笑,不斷搔頭的拙樣,誰會看不出來?

「算了,你別說了!」莫妹仙的臉色垮下,心裏嘀嘀咕咕的念了一堆的話。

又是一個喜歡傅采依的人,真搞不懂這些男同學,采依有哪兒好?只是比一般女生會演戲、偽裝罷了!

哼,她最討厭這樣表裏不一的人!

討厭極了,但也……妒嫉極了!

見她臉色驟轉,心情似乎不怎麼好,張繼行想了想,還是不想放棄難得的機會。

「喂,我們今天放學後有個聚會,你來不來?」

「聚會?」約她?她才不信。

「是呀,有幾個同學嚷着說沒去過我家,所以大家就約了要一起去我家玩。」張繼行有點不好意思,又嘿嘿笑了數聲。

莫妹仙想罵他一聲白痴,但最終沒說,心裏閃過一個清楚的念頭一一

「大家想要我約傅采依一起去,對吧?」

她很聰明,把「你」這個字改成了大家,這讓張繼行有台階下。而且若說是大家的意思,她也較好向傅采依開□。

張繼行聽了一愣,隨即呵呵笑着點頭。

「是呀、是呀,大家都是同學,偶爾聯誼聯誼一下嘛!」

莫妹仙在心中哼了聲,但表面上不動聲色。

「那我去說說看吧,沒把握一定能說得動,你知道有時候采依確實挺難搞的!」

最後這句話,她加重了語氣。

是妒嫉吧!她妒嫉傅采依的男人緣。

「真的嗎?」張繼行笑得更燦爛了。「那我等你的好消息!放學后直接到我家,我們打算今晚在院子裏烤肉。」

莫妹仙沒再說話,只點了點頭,笑笑后,轉身離去。

她是一定會去,至於傅采依,她可半點把握也無。

聽說傅采依不喜歡熱鬧,聽說她更討厭油煙,也不喜歡與同學走得太近,綜合了以上種種,還能期望她會點頭答應同行嗎?除非太陽要改由西邊升起了!

不會吧?

在廁所的洗手台前,莫妹仙傻愣愣地看着傅采依。

「你是說你要去?!」

真是跌破眼鏡,還跌傻了人的腦袋?!

傅采依竟然接受了邀約,要與她一同去張繼行的家,參加烤肉活動。

「對呀,有什麼問題嗎?你方才不是說要約我一起去嗎?現在我答應了,你反倒一臉狐疑樣,是不想我去?還是只是隨口邀約?」傅采依臉上掛着招牌笑容,口氣也甜甜軟軟的。

「這……我怎麼可能只是隨口約你呢?還有……又不是我家,張繼行也不是我的什麼人,我憑什麼不想你去呀?」

有點心虛,莫妹仙說得支支吾吾。

傅采依伸過一手來,笑着拉起莫妹仙的手搖晃。

「哎呦,跟你開玩笑的,別生氣嘛!」

嘴裏不說,但傅采依此時心中己開始盤算,會破例答應張繼行的邀約,主要是為了想到張家去見見張繼之,那天他高傲的模樣和可恨的口吻,令采依作夢都忘不了,她會藉機行事,如果又機會,絕對要狠狠地修理他一番。

看着傅采依對自己撒起嬌來,莫妹仙一時不知所措。「呃……我、我哪有生氣……」

美麗、品學兼優,又一副乖乖牌模樣的好處,就是連女人也對她沒轍,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的姿態還軟的令人沒話說,又有誰能拒絕的了?

「既然沒生氣,那就說定了喔,放學后我們一起走。」

要不是經歷過一起翻牆翹課的經驗,莫妹仙真要懷疑,那個爬牆翹課的人,根本不是她,只是一個長得和她一模一樣的人。

「嗯,放學后一起走。」莫妹仙只能獃獃地說着,獃獃地看着傅采依鬆開手來,上前去洗手。

「對了,妹仙,你跟張繼行很好嗎?要不,他幹嘛約你一起去他家烤肉?」傅采依邊沖着水邊問。

莫妹仙上前,選擇了一座傅采依旁邊的水龍頭打開。

「不熟,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約我。」

莫妹仙說了謊話。她當然知道張繼行想約的人是傅采依,而她不過是順便被邀請的人罷了。

「這樣呀……」傅采依的心裏真有些許失望。

本來想,如果莫妹仙和張繼行很熟的話,或許還能藉由她向張繼行打探一下有關張繼之的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

莫妹仙咬了咬嘴唇,手洗好了,她將水龍頭關上。

「雖然他跟我不熟,但我可對他小知一點點,他除了跟我們同班之外,還是籃球校隊的隊長,在球場上打球又酷又帥,我們班有許多女生迷他迷死了,不,應該說我們學校迷他的女生可多了。」

「喔?」傅采依裝出驚訝的表情。

是嗎?她可不認為,至少她對他就半點興趣也無,而且就算同班,能避免,她就盡量避免與他碰面交談。

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她可一點也不感興趣,尤其同年齡的男孩子多半既幼稚又無知,她才不想跟這樣的男孩子在一起。

「聽你的意思……似乎也很喜歡張繼行?」傅采依看着莫妹仙嘴裏說着張繼行時,眼中綻放的光彩,微眯起眼睛猜測道。

莫妹仙也算性情爽快的人,毫不扭捏地道:「我喜歡有什麼用?也要人家喜歡我才行。何況……喜歡他的人可不少呀!」

傅采依挺欣賞她的爽直。「喂,不如我幫你如何?」

「什麼?」莫妹仙驚訝地看着她。

她……不喜歡張繼行嗎?

若不喜歡,為何要答應他的邀約呢?

那,如果喜歡的話,為何還說要幫她?

莫妹仙在這一刻發覺,傅采依真的很難懂,有時溫柔似水,好似脆弱得一掐就碎;有時又強悍傲然,就如同爬牆翹課那日一樣。

「我幫你。」傅采依也洗好了手,關上水龍頭,拉起莫妹仙的一手。

「怎麼幫?」收起心中的驚訝,莫妹仙怯怯地問。

暫時先不管傅采依是抱着什麼心態,自己喜歡張繼行是事實,如果能成為他的女朋友,真的是一件令人快樂得衝上九霄的事。

「你的耳朵過來,我跟你說……就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傅采依附在莫妹仙的耳邊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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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8 00:02: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青柿子

張繼之在房裏看書,直到樓下吵雜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才放下書,暫時離開卧房下樓來。

在樓梯和前廳的交會處,他遇見了周媽。

「怎麼了?忙進忙出的?」

見周媽手上端著一大盤以竹籤串著的肉串,張繼之蹙了蹙眉頭。

周媽看了看他,笑着說:「大少爺,是二少爺的同學來了,他們正在前院裏烤肉。」

「喔。」張繼之往前院看了看,正巧見到弟弟大步跑過來。「繼行,你這樣把前院搞得烏煙瘴氣,小心媽回來先扒你一層皮。」

話才剛說完,張繼之的目光越過繼行往後一瞧,很意外地見到站在繼行身後的傅采依,沒來由地,他的心怦地一動,還好臉上神情並無絲毫改變。

「不會的、不會的啦,哥,你知道媽今天去哪兒嗎?媽是去A大找爸爸了,我想不會太早回來。」

張繼行哈哈笑了兩聲,看看哥哥,又轉頭望了眼身後的傅采依,還有庭院裏那一票籃球隊的隊友,見他們正扯開嗓子朝他喊嚷着,急着要他回前院。

「哥,這位是我的同班同學,她叫傅采依,你上次見過的,她要上洗手間,你幫我帶她去好嗎?你看前院那些人喊我喊得都快吵死人了,我得幫周媽把東西快全都端出去。」

張繼之看了看弟弟,又朝着傅采依望了眼,淡淡地點了點頭。

「你快把東西端出去吧!」

張繼行朝着傅采依說了句話,急忙忙轉身端走周媽手上的東西,嘴裏還不忘催促:「周媽,你快到廚房去把剩下的東西也都端出來。」

周媽應了聲是,轉身離去,只剩下張繼之和傅采依兩人站在原地。

傅采依見周媽和張繼行前後離去,想了下,她上前對着張繼之淡淡一笑,一如往常地裝出客套溫雅的模樣。

「不好意思,張大少爺,到你家打擾了。」

張繼之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有抹笑意竄過心口,但臉上神情依然平靜。

「我記得曾介紹過自己,我叫張繼之。」

傅采依在心裏不滿地哼了聲。她當然知道他叫張繼之,就算他化成灰她也忘不了,因為從來沒人像他這樣可惡、像他這樣地看穿過她,也沒人對她說過那天他說的那些可惡的話。

「我可不敢直接稱呼你的名字。」臉上的笑仍綻得燦爛,但心裏卻己經恨得牙痒痒。「你是張繼行的哥哥,我最多只能喊你一聲張大哥。」

張繼之皺了皺眉。「你和繼行很要好?」

心裏有股不悅,張繼之非常清楚情緒的由來。

他非常不希望她是繼行的女友!

傅采依看了看他緊皺着的眉頭,心裏猜着,他所謂的要好,是指……

「我想借洗手間,能不能請你帶路?」她不準備回答他的問題,至少在想清楚他的用意前。

「這邊請。」

張繼之目光轉沉,綳著臉,大手比向一旁。

「謝謝。」

往他所比的方向看了眼,傅采依給予一記柔媚無比的笑,轉身朝着洗手間的方向走。

張繼之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跨出了腳步,越走越遠,最終還是決定跟上她。

傅采依走過餐廳,照着張繼之所指的方向,尋到了一扇小門,推開門往內走,很意外門外竟是一小片的花圃,花圃里種著一些紅紅紫紫、不知名的花,在靠進圍牆處植著兩三株樹,由樹上綻開厚沉的黃花來看,那幾株也是柿子樹。

看來,張家人很喜歡柿子樹?

想着,她在心裏啐了幾聲,想起那日張繼之居然說她是柿子,心裏還是氣惱。

「洗手間在那邊。」張繼之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傅采依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看着他,心裏很惱。

「我知道,謝謝張大哥。」

她努力維持着聲音的甜美,心底卻不知己咬過多少回牙。哼,就算再討厭她,也不用像盯着竊賊一樣地緊盯着她吧?

「不用客氣。」若不是她眼底清晰可辨的慍火是那麼的明顯,他肯定會被她臉上甜美的笑容所矇騙。

她真是有趣,心裏明明惱怒着他,臉上的笑容還能裝得甜蜜膩人。

不過,他就是喜歡她的矛盾和裏外不一。

傅采依心裏頭不知是第幾回咒罵了,「那我上洗手間去了。張大哥應該不用在這裏等著吧?我又不是賊,不用像防著小偷一樣的防我吧?」

說完話,她有點憤怒地轉身,急步朝着洗手間而去,拉開門,用力地關上,算是稍稍表達了她心中的不滿。

看着幾步外的洗手間,再看看那扇被拿來泄憤的門板,張繼之頓覺好笑,也為那扇門感到同情。

可憐的門呀!

走出洗手間,傅采依很意外見到仍站在花圃旁的張繼之,惱怒地想着,他真將她給當成賊了嗎?

臉上的笑容再也無法嬌綻,心情惡劣透了,她重重地踱過去洗手。

「想……參觀一下屋子嗎?」張繼之雙手抱胸,見她走來,略抬起臉。

他的話讓傅采依露出疑惑的眼神。

「你不是把我當小偷嗎?帶我去參觀妥當嗎?」

張繼之一愣,隨即哈哈笑了兩聲。

「你是這麼想的?」

難怪方才她會用惱怒的眼瞪他。

傅采依不喜歡他的笑聲,更討厭他的笑容,那些彷佛都帶着濃濃的嘲笑意味,自尊心極強的她,哪能接受?

「要不……你希望我怎麼想?」她將「張大哥」三個字省略了,心情超級惡劣。

張繼之審視着她,並無馬上回應她的話。

論身高,他足足高過她一個頭又多一些,就算她挺直了腰椎,了不起也只達他的肩頭,然而他不得不承認,她那一身絕然的氣魄,絕不輸給他,還讓他挺佩服的。

「你的想法如何,恐怕不是我能左右的吧?」他將問題原封不動地又拋回給她。

傅采依氣得差點沒跳起來。「張繼之,你到底想……」

「耶?原來你們在這兒呀!方才張繼行還在嘮叨說,采依你去洗手間怎麼去了那麼久呢!」莫妹仙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我……」傅采依硬是將沒說完的話吞回肚子裏,笑着轉身,對着莫妹仙說:「我剛由洗手間出來,與張大哥聊了幾句。」

張繼之看了她一眼,不得不佩服她神色變換得自如,方才還滿眼、滿臉的怒火,一個轉身,面對同學,又綻起了笑容。

「我對傅小妹說,有沒有興趣參觀我家,我可以帶她四處看看。」

「真的呀?其實我也挺想……參觀……」莫妹仙的眼裏掛滿羨慕,一轉頭與張繼之對上眼,臉龐隨即飄上兩朵暈紅。

「呃……我是來上洗手間的,要不張大哥你就帶采依去參觀,一會兒后再由采依陪我四處看。」

「既然妹仙想參觀,我看你就等她吧,其實我沒有什麼興趣四處看。」傅采依軟聲說。她討厭極了張繼之方才叫的那一句「傅小妹」。

她哪兒小了?不過略小他幾歲而己,他憑什麼喊她小妹?況且,就算她是小妹好了,也絕對不是他的小妹!

「這樣……」張繼之看了看她,神情平靜,又看看莫妹仙。「不如我們等你吧?莫同學。」

莫妹仙的心裏震蕩了下,注意到了他的稱謂。

他稱采依是小妹,卻稱她一聲同學,這親疏遠近己不言而喻,她還需要自取其辱嗎?

「我看不用了,我去了洗手間之後,想直接回到前院去吃烤肉,所以你們就不用等我了。」莫妹仙說着,笑容有點僵硬。

「既然這樣的話,那……」

張繼之收回落在莫妹仙身上的目光,轉向傅采依看了眼,微勾了下嘴角,又對着莫妹仙說:「不如一會兒后我讓繼行帶着你參觀一下我家,如何?」

莫妹仙自然是高興非常。「謝謝張大哥,那我先去洗手間了。」

能和張繼行私下相處的話,她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沒再多停留,莫妹仙只朝着傅采依眨了眨眼,隨即轉身朝洗手間而去。

見她竟頭不回地上洗手間去,傅采依只能在心裏嘀咕,真是個見色忘義的傢伙!

「請吧,我帶你參觀一下我家?」張繼之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仍高掛。

傅采依皺着眉頭。

她是想拒絕的,但拒絕不就意味着膽怯、害怕、退縮?!開什麼玩笑!她會怕他?

不可能!

「如何?不敢與我同行?」

張繼之收起笑容,投過來挑釁的目光,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有點幼稚,彷佛瞬間回到了四、五年的高中年代。

不過那時的他,恐怕也與幼稚無緣。據同學所言,高中時期的他,就己經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沉穩模樣,足足比實際年齡要長上好幾歲。

「誰說我不敢?」心裏才想着,就聽到他嘴說,傅采依豈會服氣?

「那……走吧!」張繼之在心裏偷笑,沒等她,轉了個身,逕自往前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這一刻傅采依發覺,若目光能殺人,她肯定己朝着他的身後砍了好幾刀。

真是個令人討厭的男人!

張繼之帶着傅采依上到頂樓,張家的頂樓同樣植著幾株柿子樹,不過不像種在庭院裏的柿子,這兒因為植在盆子裏,樹不高、葉不密、沒有開花,可想而知更不可能會結果。

「我發覺你們好像挺喜歡柿子樹的?」站到前方的女兒牆前,傅采依看着一株植在盆里的柿子樹。

張繼之緩步走到她身後。

「這棟房子是我外婆留下來的,我外婆生前喜歡柿子樹,所以就在屋子裏種了許多。」

「你外婆?」

既然是外婆的屋子,他們為何又住在這裏?自己的家呢?

「對呀,我外婆,她是青一中學的前一任校長。」張繼之說着,沒看着她,走到柿子樹邊,雙手背後,緩緩地閉起雙眼。

傅采依趁着他閉起雙眼的機會,好好地上下仔細打量。「就是掛在校長室里,那張唯一的女性照片?」

張繼之張開眼來,微微一笑。

「那是我外婆年輕時的照片。」

他的笑容讓傅采依一愣,心臟咚咚跳了幾下,隨即有點慌地轉開臉,仰頭看着天。

「那……你們為什麼會住在這兒?」

話一脫口,傅采依就後悔了。

他或他們一家人住在這兒,干她什麼事?她何必多管閑事呢?

都怪他的那一記笑容太真誠燦爛,害她大受影響,腦子無法精明地轉動,言語自然會出錯。

張繼之朝着她望了會兒,收起笑容,走到女兒牆邊,往下望,淡淡地說:「我母親想搬過來,因為這裏離她工作的地方近一點,她是青一中學的校董。」

「噫?」傅采依有點訝異。

不過,張家也挺低調的,至少在學校里從沒傳過有關張繼行是校董兒子一事,張繼行也從不說。

「我不住這裏。」傅采依還沒反應過來,張繼之突然說道。

「噫?」

「我住校,偶爾才回來這裏。」張繼之轉回身來,臉上又恢復一慣的嚴肅,笑容全消失不見了。

傅采依就討厭他這副模樣。「你幹嘛告訴我這些?」

她在心裏告誡自己一次,眼前的是敵人,擁有一張撲克臉的敵人!

「是呀,我幹嘛告訴你這些?」張繼之一手撐在女兒牆上,嘴裏看似低低地喃念,雙眼卻精亮無比,好似要將她給看穿。

「對了,你方才上洗手間前,我記得問過你和繼行是不是很要好,你還沒回答我。」

傅采依就是討厭他這樣盯着她看,好似心裏的事一下子全被他給看透了,沒有秘密。她討厭沒有秘密,每個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私隱。

「我和繼行要不要好,干你什麼事?」倔強地,傅采依噘著嘴,故意說道,想了下,還補上一句:「莫非你這個當哥哥的因為討厭我,就要阻止自己的弟弟和我交往?」

見最後一句話,順利地讓他的臉色轉為鐵青,傅采依覺得自己小勝了一場,值得為自己喝采。

「是這樣嗎?我可半點也看不出來你是他的女朋友。」

張繼之收回手,離開牆邊,筆直朝她走來。

這樣的氣勢嚇得傅采依心虛,連連往後退了數步。

「喔?你又知道怎樣才是他的女友了?」

張繼之停在她的面前,略彎腰地凝視着她。

「我就是知道!」

傅采依抿著嘴,板起臉孔。

「別說得這麼自信,我媽說過,這天底下的事,越自信就越容易出差錯。」

「是嗎?」張繼之輕輕一笑。

傅采依氣得轉身欲走。

「我最討厭你這種撲克臉,又自以為是的人。」

「喔?」張繼之不在乎,只微微挑了下眉。

「懶得跟你說話。」

拋下最後一句,傅采依轉身離去,在進入樓梯間時,正巧遇到由樓下跑上來的張繼行。

「原來你們在這兒呀?」張繼行笑着問。

傅采依收起氣憤神情,對着他甜甜一笑。

「哥,我記得你很少上頂樓來。」張繼行側身朝着一旁的傅采依看了眼,走上前。

張繼之靜了幾秒,等弟弟走近,抬手拍拍他的肩。

「小時候上來時,總覺得高,現在長大了,一看,原來也不怎麼高。」

張繼行聽了,哈哈一笑,小聲說:「哥,原來你有懼高症。」

張繼之笑着搖頭。

「沒有,別瞎說了。只是,人如果能腳踏實地地站在地上,何必一定要跑到很高的地方去呢?」說完,他看了眼呆站在樓梯間的傅采依,收回目光,又看看身旁的弟弟。「你和你同學聊聊吧,我先下樓去。」

轉身,他很快地來到樓梯間,在越過傅采依身旁時略頓了下,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嗓音說:「如果你那麼確定可以成為我弟弟的女友,現在就讓你有表現的機會,我把這兒讓出來,讓你們獨處。」

傅采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足足愣住有十數秒,而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挑釁地昂高尖瘦下巴說:「那我就先謝過你了,張、大、哥。」

可惡,他越不想張繼行與她交往,她越要與張繼行走得近。

「我哥對你的印象一定還不錯,他可是從來不帶人參觀家裏,你是第一人。」張繼行笑得似烈陽一樣燦爛,不愧有陽光男孩的稱號。

「是嗎?」傅采依望了天邊一眼,懷疑他的說法。

或許更貼切地說,張繼之根本不是對她印象好,而是壞得出奇,防她似防小偷一樣,才會勉為其難地帶她參觀家裏。

「真的。」張繼行收起笑容,也發覺到盆栽中的柿子樹,他走近。「傅采依,你知道我家為何特別喜歡種柿子樹嗎?」

前院裏有、後院裏有、屋旁的花圃里有,連屋頂上的盆栽中都有,她一定也發覺了。

「不是因為你外婆喜歡嗎?」傅采依隨口回答。

「你知道?!」張繼行很訝異於她居然知曉。

「你哥剛剛說的。」這有何好大驚小怪的?

「喔。」張繼行偏頭想了下,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柿子樹葉,「那……我哥告訴你關於我媽懷了我哥時,吃了很多柿子的事了嗎?」

這有什麼好說的?

「一般女人懷孕時會特別喜歡吃某些東西,都是正常的吧?」

傅采依走到女兒牆旁,靠着牆坐下,動作很得體,輕輕緩緩、溫溫雅雅,一如她平常在所有人面前的表現。

「不正常。」莫名地,張繼行的心中大大鬆了口氣。看來哥沒講。

雖然直至現在仍無法確定是否因為母親懷有大哥時,吃了過多的柿子,而導致日後他對柿子產生了過敏,但唯一能斷定的,若哥對傅采依連這事都說了的話,就表示極端不尋常,傅采依在哥的眼中就和一般人不同,甚至可能是喜歡……

「有什麼不正常?」

傅采依其實並不喜歡與他在這兒瞎扯,但至少這話題她還能接受,因為是繞着她的敵人轉,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我哥對柿子過敏。」

離開柿子樹盆栽,張繼行踱到傅采依身旁,蹲下身軀坐了下來。

「他……」原來那個老闆著臉的撲克牌老K也有弱點!「我是說,你哥對柿子過敏?」

「是呀!」

張繼行抬起臉來,望了她一眼,笑笑。

「這很奇怪吧?我媽在懷他時,吃那麼多柿子,結果他從小時候起,就一粒柿子也碰不得。」

「是很奇怪。對了,我聽你哥方才說,你媽是學校里的校董,是嗎?」

岔開了話題,她認為今天這樣己經夠了,她不想再長聊,想回家了。

張繼行的目光一沉。

「我……其實不僅是校董,明年起,她可能會接校長的職位,可是我並不喜歡因為這樣,而……」

「我知道你的意思。」傅采依打斷了他的話。

這一刻,她真是有點欣賞他。至少他希望自己在學校的風光皆出於自身的努力,不是因為母親或家裏所給予的光環。

如果弟弟也能與他有一樣想法,做事與他一樣踏責,認真努力地讀書,該有多好?

「我們不談這些了。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家了。」說着,傅采依站起身,撫平裙擺,優雅地轉身。

「傅采依。」張繼行急忙忙地隨她站起,喊住她。

「有事嗎?」傅采依轉回身來。

看着她的臉、她迷人且晶亮的眼,還有既優雅且落落大方的神情,張繼行一下子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消一眼,傅采依己能猜出他心中想些什麼,「我媽告誡過我,在上大學前,是不准我談戀愛的!」

「喔?!」張繼行沮喪地低垂著腦袋,隨後又抬起臉來,「為什麼?」

傅采依聳聳肩,攤了攤手。

「不為什麼,總之她就是這麼說的!」

「那……」他想追求她的話,也不好意思開口了,心裏沮喪呀!「你……還會來我家玩嗎?」

傅采依愣了愣,沒搖頭也沒點頭。

張繼行紅著臉,表情有點拙,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說,就算不是男女朋友,我們也是同學嘛,何況我們是同班同學,可以變成好朋友的!」

見他紅著臉,傻裏傻氣的,傅采依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對呀,就算我們不是男女朋友,至少也是同班同學,可以成為好朋友的嘛!既然是朋友的家,沒道理不來玩。

不過先說好了呦,我可不單獨來玩,要我來,都得有莫妹仙陪,否則我可不來。」

瞧吧,莫妹仙,我算仁至義盡了吧?從頭到尾沒忘了為你當紅娘,牽紅線。

「沒問題,沒問題。」張繼行笑呵呵,「我看莫妹仙也不討厭來我家,以後約你就約她,你們一起來玩。」

「好呀。」傅采依爽快地答應。「我看時間真的不早了,我該回家了,免得回去后我媽嘮叨。」

臨離開張家前,傅采依又去了一次洗手間,很意外在洗手間前的花圃處又遇到了張繼之。

他看着她,深深的眼窩似一個無底洞,好似能吞噬她、禁錮她,將她的人和靈魂一起永遠關在其中。

他朝她走來,拉起她的手。

「這個給你!」

「什麼?」傅采依微愣,等看清楚了手中的東西,再抬起頭來,張繼之己轉身走遠。

「為什麼?為什麼送我青柿子?」

而且看起來還是顆經過特殊處理的青柿子。

張繼之頓住腳步,沒轉回身來,兩人相距約有五步左右的距離。

「那是顆以柿子木雕成的柿子,漆成了青綠的顏色,我覺得與你挺像的,所以就送給你!」

其實一直以來,他和外婆一樣喜歡柿子,喜歡柿子獨特的香味,無奈無福消受,體質偏偏對柿子過敏。

「你是說……我像青柿子?!」

愣了下,傅采依看看手中的木雕青柿子,又看看他的背影。

「是呀,你不覺得嗎?」

他仍沒轉回身來,而是不知想到了什麼,哈哈大笑了一陣。

「青柿子外表挺好看,也可以拿來染東西,但一扒開,那果肉卻吃不得,除非經過特殊處理,還有……」

聞言,傅采依氣得直發抖,大聲一喊:「張、繼、之!」

他是在暗諷她如青柿子一樣,雖然外表看起來柔弱優雅有氣質,可一旦撤下那些偽裝,她不過就是顆澀澀的、只能拿來當染料的青柿子嗎?

張繼之轉過身來,見她生氣的模樣,先是一愣,收起了笑容,隨之又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出來,還差點笑彎了腰。

「你現在的模樣,真像青柿子!」連臉色都鐵青了。

其實只有他自己知曉,他很喜歡青柿子,愛極了青柿子。

雖明知不能愛,但卻忍不住,就算要賠上性命,也愛。

「王、八、蛋!」什麼優雅的形象,全不顧了,傅釆依氣得踱腳,轉身甩門,進了洗手間。

天知道,她多想用手中的這顆木雕青柿子扔死他。

但現在她還在人家的家中作客,所以暫且將仇恨放下,反正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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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8 00:02: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任性

「冤家路窄」這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連到A大來找母親,也能讓她在校園裏碰到張繼之。

「你又翹課了?」瞧,他一開口就沒好話。

傅采依白他一眼,想越過他,佯裝不認識,大步往前走,無奈被他攔下。

「喂,我也不過就是爬了那麼一次牆,翹了一次課,被你給看到了,你就別老是說我翹課,好嗎?」

其實,是媽媽打電話到學校給周老師,幫她請假的。

因為方才她才去做了一件偉大的不得了的大事一一幫她的弟弟送假單到學校請假。只要再曠一堂課,傅家明怕是想上高中都難。

「那這時間,你不是該在課堂上的嗎?怎麼又會……」

「拜託,你又不是我家老媽子,管那麼多幹嘛?」

又白了他一眼,傅采依繞過他,往前走去。

張繼之急忙跟上腳步。

「總之,翹課就不對,何況你又是青一中學的學生,我就不能不……」

「不能不管,對吧?」停下腳步,傅采衣露出兇巴巴的表情。

看着她的表情,張繼之愣了愣,隨即笑了出來。

「怎麼說,該上課的時間沒在學校里上課,就是不對的事。」

「我己經向學校請過假了。」又白了他一眼。真是多管閑事!「對了,你來A大幹嘛?」

該不會連媽媽在A大里教書都讓他給打聽清楚了,準備來告狀,揭發她翹課爬牆,卻假說生病的謊言。

張繼之見她神情中閃過慌張,故意轉移話題,不回答:「那你呢?你又來幹嘛?」

傅采依懶得再理他,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如果我說我有親戚在A大里教書,我是專程過來找她的,這樣行嗎?」

她並沒說謊,媽媽算在最最最親的親戚行列里。

「當然行了。」

張繼之看着她的側臉,不知為什麼,就是覺得她美,連側邊臉都美。

「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恰巧有親戚在A大里教書,我也是專程過來找他,這樣……也行嗎?」

他也沒說謊,他的父親不僅在A大里教書,還是文學院的院長。

「奸詐。」傅采依忍不住低啐。他居然學她說話!「好了,既然我們都各自有親戚,也都是各自來找親戚,不如就在這裏分手吧!」

再繼續與他瞎扯下去,她渾身細胞會死光光。

「你的提議是很好,不過……方才想了下,現在我覺得應該陪你先去見見你的親戚,打聲招呼,這應該是晚輩對長輩該有的禮節。」

張繼之想多了解她,自然不肯放棄這難得的機會,可以認識認識她的親人。

「什麼晚輩長輩的?你對她而言,什麼都不是!」

傅采依眯起了眼。現在她不得不懷疑這個人了,搞不好他就是來找媽媽告狀的,要不,幹嘛一定要隨她去認識她口中所說的親戚呢?

「喔!是這樣嗎?」

被拒絕得過於明顯,張繼之心裏浮現幾分沮喪。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就年齡和輩份來說,我確實是晚輩,難道不對嗎?」

這句話說得傅采依無言反駁。

哼,想去向媽媽揭穿她翹課爬牆的事,門都沒有!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但你不也說是來找你親戚的嗎?那麼,既然對方也是你的長輩的話,為什麼不是我先陪你去見見你的長輩?而是你先見我的親戚呢?」這就叫見招拆招,她厲害吧?

「這……」張繼之一愣,「你想見見我的親戚?!」

他真的感到很意外,但絕不排斥。如果可以讓爸爸先見見她,一定也會覺得她是個不錯的女孩,等她上了大學后,或許他們就可以正式交往。

「是呀,不可以嗎?」傅采依心裏可得意了。如何?怕了吧?

「當……然可以。」張繼之雙手背後,彎腰傾身看着她。

「什、什麼?!」采依沒想到他會答應得如此迅速爽快。

「是呀,有何不可以?」張繼之笑了,由她眼中見到了錯愕和惱怒。「我可不像某人一樣,只是光說不練喔!」

「誰說我光說不練?」果然,傅采依氣得差點跳腳。

「那就請吧!」張繼之比出一個請的姿勢,自己率先跨出腳步,往前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傅采依火大了。

「去就去,誰怕誰呀!」急忙忙地,她跟上他的腳步

說來也怪,就算經過多年之後,傅采依仍沒想透,張繼之明明是個手長腳長的人,但那日她走在他的身後,他步伐卻半點也不快,讓緊跟在後的她,輕而易舉就隨他走過半個A大校園,來到位於A大最里端的文學院所。

循着寬大且不高的階梯,兩人一步步往文學院的曉風大樓走,曉風大樓位於一大片的榆樹林后,風一吹,春光下的榆樹枝葉搖晃,篩著光線落在翠綠草坪上,煞是好看。

不過,傅采依完全無心欣賞,隨着曉風大樓越來越近,她竟有些緊張了起來。

難道張繼之真有親戚在A大里教書,瞧他對這兒熟門熟路的,甚至比母親在這兒當教授的她,還熟悉這裏的環境,傅采依越走心裏越不踏實。

她陪他去見親戚幹嘛?

兩人又沒有什麼關係,去見了,豈不要讓人誤會?

「喂,張繼之,我就……」她不想去了。

「噓!」張繼之出聲打斷她的話,並將她拉到一旁,躲在一棵榆樹后,目光望向右邊的幾株榆樹后。

「喂,怎麼……」傅采依掙脫了被他搗在手掌下的嘴,正想開口抗議,卻詫異地見到了一對正在爭執的男女。

「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穿着保守的白色襯衫、寶藍色窄裙的女子說着。

「我早說過,我己經……」男子戴着厚沉的眼鏡,沒來得及將話說完,己讓女方突然揮出的巴掌打偏了臉。

那一巴掌打得極狠,又快又重,甚至打飛了男子臉上的眼鏡。

男子愣住了數秒,又過了一會兒,沉沉地一嘆,彎下腰身去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眼鏡,背着身說:「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我們的關係在多年前就己經結束了,一如我說過的,我們本就不該在一起,原因……我相信你比人何人都清楚!」

女子看着他,看着他緊握在手上的眼鏡,再也不受控制地大哭了出來,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己,最後,搗住了嘴,轉身狂奔而去。

看着眼前發生的事,傅采依完全愣住,不敢出聲,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而,身旁突然發生的事,更是讓她措手不及。

「媽!媽!」張繼之連喊了兩聲媽,然後顧不及身旁的傅采依,轉身拔腿追着方才那抹狂奔而去的身影。

媽?!

那……那女人是張繼之的母親?!

傅采衣飛快地轉過臉去,看着榆樹后的男子。

那麼,他是誰呢?

還來不及消化這個問題,那個榆樹后的男子好似己發現了她的存在,目光跳過了幾棵榆樹,隔着蒼翠樹蔭、篩落的陽光、碧綠草皮,與她在空氣中交會。

傅采依本想轉身走人,但那發現了她的人卻在這時開口:

「這位同學,你……」

「盛昌,她又來找你了嗎?我聽說……」

另一個女人的身影奔跑了過來,不顧一切地奔入榆樹下男子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他,但隨着男子目光所落的方向一拉,她也愣住了,完全無法將話說完。

傅采依何嘗不是?與他們兩人相較,她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頃刻間,她似讓疾雷給劈中了一樣,大睜著雙眼和嘴,看着眼前的一切,靈魂震駭得早己飛走,無法置信地看着眼前所發生的事,臉色越來越蒼白,最終身體還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采依,媽……」女子率先反應過來,開口叫了聲她的名字,朝她走來。

傅采依被這一聲呼喚喊醒,顫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急退了數步,搖了搖頭,無法置信地瞪着兩人。

「你們、你們……你們真該下十八層地獄!」說完話,她轉身狂奔著離去。

在張家門口踱步了許久,見夜己越來越深,但傅采依並不想離去,一來是因為她不想回家,二來是她根本無處可去。

在門鈴前她又猶豫了一陣,實在拿不出勇氣來按下門鈴,正想放棄,身後突然傳來了聲音一一

「傅采依?」

是張繼行,他剛與隊友練習完籃球回來,見到呆站在門口的傅采依,滿臉又驚又喜。

「這麼晚了,你怎會……」

是來找他的嗎?

一想到這兒,他紅了臉。

「我……」傅采依欲言又止,想了下,「張繼行,我想找你哥,能不能幫我叫他出來?」

「找我哥?」幹什麼?

「是的,我找你哥。」傅采依交握著雙手,神情中滿滿倦意。「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真的有事得向他說。」

「什麼事呢?」能對哥說,就不能對他說嗎?

「你別問。」

她不想事情越來越複雜,在學校每天都得見到他,難道她要對他說:對不起,因為我媽媽的關係,害得你父母不和?

「總之,你能不能幫我叫你哥出來?」

「這麼神秘?」張繼行其實是不願意的,但見她真的是滿臉着急,他也不好拒絕。「好吧,你等一下,我去叫我哥。」

「謝謝。」傅采依投過來感激的目光,臉上綻開今天從離開A大后,唯一的笑容。

哪還需要什麼感謝的話呢?她的笑容對張繼行而言,就是最好的道謝。

「你等著,我馬上去叫,不會讓你久等。」

說着,張繼行掏出鑰匙開了門,往門內疾奔而去。

果然,沒讓傅采依等太久,大約只有兩、三分鐘,張繼之就出現在門后,身後幾步外跟着張繼行,他透過拉開的門縫偷瞧。

「這麼晚了,怎麼還跑來找我?」張繼之擔憂地看着她。

聽繼行說,她有急事。是什麼事?

「我……」傅采依難得欲言又止,咬了咬唇,望向微微開啟的門縫裏。

張繼之一眼看出了她的顧忌,隨手將門給拉上。

「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事?」

傅采依先是搖頭,后又點頭。

「你……你媽還好嗎?」

這句話問得張繼之微愣,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這個女子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因為在A大里見到他的父母吵架,就好奇得徹夜不睡,跑來他家問結果板起臉孔,張繼之臉上浮現不悅。

「很好。如果你是為了這事而來,就快快回家去睡覺吧!別人家的閑事,最好少管。」

「我才不是為了這個而來!」

她沒那麼無聊好嗎?

可是換個方式說,也不是完全無關的事。

「你……我們能不能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談談?」

「這兒就沒人。」口中的語氣雖說得硬,但張繼之隱約間卻感覺到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這裏不行。」傅采依皺起了臉,往門內又看了一眼。

「還有……」接着一嘆,她的腦袋垂得更低。「還有我今晚也無家可歸,你有沒有地方可以收留我?」

「你翹家?」張繼之嘴裏雖這麼問,心裏卻迫切的想知道為什麼。

傅采依點了點頭。

她不僅現在翹家,還打算從今天起,永遠都不回家。

「為什麼?」張繼之又問。

說實在,己有點累了,白天處理完媽媽的事,好不容易安撫好她的情緒,現在還得處理傅采依的翹家問題。

唉,真是多事之「春」呀!

「你現在別問我為什麼,等一下我一定告訴你,現在你只要回答我,有沒有不受打擾,可以讓我們兩人好好談談的地方?」

張繼之無聲地又望了她一會兒,隨即淡淡地點了點頭。

今晚不方便讓她借宿家裏,而且家裏也不是個好的談話場所,因為母親的情緒仍不穩定,不適合被打擾。

「有,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進屋去拿點東西,再帶你去我的宿舍,我把那兒借紿你住吧!」

又看了她一眼,他轉身在門上敲了幾下,果然門裏的張繼行飛快奔來開門,兄弟倆互望了眼,他大步朝屋裏走去。

「哥,你們在談什麼?」張繼行不解,傅采依到底和哥哥談了什麼?

張繼之沒理他,大步朝着屋裏去。

「傅采依,這……」張繼行看看門外的傅采依。

傅采依看着他,聳聳肩,並不願意再多說話。

這時,張繼之己由屋內轉回,匆匆對着張繼行說:「我出去一下,你在家好好看着媽,她身體不舒服,若問起我,就說我去去就回來。」

說完,沒再理會張繼行,和傅采依一起轉身,匆匆忙忙地離去。

「這裏夠安靜,你想說什麼,都不會有人打擾我們。還有,若真無地方可去,你就在這裏住下吧,鑰匙給你。」

其實,除了學校的宿舍外,張繼之早在F大旁租了間屬於自己的公寓,偶爾離開學校卻又不想回家時,他會來這裏,當然還有與幾位死黨聚會時,他們也會來這裏,今晚這裏也剛好派上用場。

傅采依伸手接過鑰匙。從認識他起直到這一刻,對他的觀感,可說是一百八十度大逆轉。

「……謝謝。」她囁嚅了許久,才將道謝的話說出。「你……怎麼不問我,到底想跟你說什麼?」

張繼之無所謂地聳聳肩,選了張沙發坐下。

「我現在想的並不是這件事,而是你……為什麼翹家?」

從繼行的口中得知,她是一個品學兼優的模範生,那為何會演出翹課、爬牆,又逃家的戲碼?

「你別問我為何不回家,因為我想說的事,就與我為何不想回家有關。」傅采依一臉愧疚,為她母親所做的事,她深感抱歉。

「那……」張繼之深深凝望着她,見她雙手在身前交握,擰著。

從這一陣子來的觀察,他發覺她在緊張時,就會有這樣的動作出現。

「你先坐下來,想跟我說什麼,就說吧!」

傅采依抬起臉來,對上他的視線,低聲說了對不起,然後她聽話地選了張他對面的沙發坐下來。

又是一片寂靜,而後見她沉沉地吸了幾口氣,彷佛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氣,終於開口:「我想跟你說,我媽對不起你媽媽,不管什麼原因和理由。」

「什麼?」他聽得懂才有鬼!

「我……」傅采依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豁出去了,接着說:「今天在A大校園裏,你口裏喊著的媽,是你媽媽沒錯吧?」

張繼之睜大雙眼看了她幾秒,而後微點頭。

「那麼,那個被你媽呼了一巴掌的人,是你爸,沒錯吧?」傅采依表面平靜,但內心澎湃地說着。

張繼之仍是靜靜地看着她,然後又微微地點了點頭。

「很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我……」

「你聽我說完,你不需要不好意思,更別說這樣的話……」

她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離開沙發四處走動,抬起一手,咬着手指。

「因為……該不好意思的人是我,該說抱歉的人是我!」

「為什麼?」張繼之跟着站起,來到她身旁。

傅采依的心咚咚咚咚,劇烈地跳着,彷佛要由她嘴裏跳出般的激動,她愧疚著,不敢看他,將臉轉開。

「今天你追着你媽媽走了之後,我見到了一件直到現在我仍無法相信的事。」

「什麼事?」

傅采依將臉轉回,眼裏迷迷茫茫,看不清是淚還是水氣。

「我一直以為我媽很愛我爸的,雖然我爸己經過世了幾年,但是……」

但是今天她見到榆樹后的兩人,關係是那麼的曖昧,投之於彼此的眼神是那麼地濃烈,她知道那是深情,好似兩人早己相愛,愛得極深,也愛了許多年,但無奈於現實的環境,迫使他們不能在一起。

如果是這樣,那她父親呢?

她父親在母親的眼中、心裏,到底算什麼?

「但是?」

「但是她不愛他!」沉沉地吁出一口氣,傅采依終於說出口,她以為自己不行,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發覺自己比想像中還要堅強。「另外,我想說的是,讓你母親哭着跑走、讓她和你父親不和的罪魁禍首,就是我媽!」

「這……」

張繼之後退了一步,但隨即鎮定了下來,他望着她的身影,看着她纖細的骨架,而後全身一顫,突然哈哈大笑了出來。

傅采依被他突來的笑聲嚇一跳,瞪着不解的雙眼。

他瘋了嗎?要不為何笑?這種事該哭、該生氣,絕對不是笑。

「原來你說到A大去看親戚,是去看你媽媽?而你媽媽就是A大文學系的教授李慈姬?」

傅采依愧疚地緩緩點頭。

張繼之踱步過來,拉起她的手,將她拉到沙發邊坐下,而自己則是坐在她身旁的地上。

「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而感到愧疚,更不用覺得你對不起我或我的母親,因為你不是你媽。」

「但是我……」

他握着她的手,目光似凝視着最珍愛的寶貝一樣看着她。

「我父親和我母親的事,其實我很早就知曉了,而且知道得頗多,因為我父親向我坦承過,他和我母親之間沒有感情,而且他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要不是我外婆從中作梗,他們早該在一起,不會分隔兩地,只能憑着回憶想念著彼此,接受着永無止盡的折磨。」

「但是……」這些事確實是她所不知的。

「聽我說。」他抓着她的手。「我聽我父親說了這段往事之後,並不怪他,甚至為他感到高興,但我並沒將這件事告訴繼行,所以我希望你也別說。

我父母本來就不和,我母親不是個溫文爾雅的女性,她性子剛烈,像我外婆,以前我父親還在家中時,他們總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後來父親搬出家裏,我覺得是一件好事,所以……」

他並不會把父親和李慈姬的事看得太重,那是父親的事、是父親的幸福,他無權過問,更無全阻止。

「但,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我的母親其實並不愛我父親!」推開他的手,傅采依的雙手緊握成拳,從指節的暴凸和青筋的微露,可看出她的氣憤。

張繼之看着她既任性又執著的模樣,深深地一嘆,站起身來。

「大人的世界不是我們能懂、能評論的,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看着他轉身離去,傅采依急急由沙發上躍起,抗議似的大喊:「為什麼你們總是這樣說?我己經不是小孩了,再過一年多,我就要高中畢業,我要上大學了!」

張繼之沒轉身,腳步略頓,「你會說出這樣的話,就表示你還是小孩,還任性著。」

他往外走,走到門邊。

「張繼之,你憑什麼一副大人的口吻!你不過年長了我幾歲而己。」傅采依不甘心,在他身後大喊。

張繼之開了門,沒理她,往外走了出去。

他得聯絡一下她的母親,讓她的家人放心。

「張繼行,你怎麼了?」莫妹仙在籃球場旁見到一臉沮喪的張繼行,不在球場上練球,反倒拱著背脊,彎身坐在一邊,便問道。

張繼行抬起頭來朝她望了眼,又低下頭來,深深一嘆。

「你怎麼了?」莫妹先在他身旁坐下,見他沒拒絕,她的心裏好高興。

張繼行又抬起臉來,盯着她看了許久,隨口問:「你知道今天傅采依請假嗎?」

「知道呀!」

她也有點意外,除了那次爬牆翹課之外,這是傅采依第二次請假。

張繼行靜靜地望了她一會兒,嘴巴蠕動了幾下,終於忍不住將話問出口:「莫妹仙,我問你一件事,你要告訴我實話。」

「好。」

別說一件,就算十件、百件、千件,只要她知道的都會說來,絕不騙他。

「我……你去過我家,也見過我哥對吧?」張繼行問。

莫妹仙點頭。

見她點頭,張繼行接着問:「那……你覺得我和我哥誰長得比較好看?誰又比較強?」

莫妹仙一愣,「你……問這幹嘛?」兄弟耶,哪有這樣比的?

莫妹仙的目光讓張繼行感到羞愧,而後他閉了閉眼,大叫一聲後站起,沿着籃球場奔跑了起來,足足跑了幾圈,等再回到莫妹仙身旁時,才發覺眾人既驚訝又詫地望着他的眼神,他在莫妹仙的身旁坐了下來,眼眶紅紅的。

「我哥告訴我,傅采依要轉學了!」他垂頭喪氣地說。

就在昨夜,哥和傅采依出去后,回到家,敲了他的房門后告訴他的。

「噫?傅采依為什麼要轉學?」莫妹仙看得出張繼行的悲傷,心裏又妒又不舍。

「我也不知道。」張繼行搖搖頭。

他連傅采依為何到家裏來找哥哥,都不知道,因為最終,哥還是什麼都沒說。

「那……」莫妹仙的心裏很氣,「你一定很捨不得吧?」

張繼行抬起臉來,眼眶還是紅紅的。

「捨不得有什麼用呢?傅采依根本不喜歡我,她喜歡的是我哥!」

一定是的。要不,她幹嘛刻意跑來找哥出去,告訴他這個消息?

「是嗎?」

傅采依是喜歡張繼之大哥的嗎?為何她一點也看不出來?

「張繼行,你真的這麼認為嗎?要不要我去幫你問問傅采依?」

「不用了!」張繼行拒絕,他的自尊不希望自己知道答案。

「那……」莫妹仙為他擔憂。

張繼行望着她,欲言又止,一會兒後站起身來,低着聲,若有似無地說:「就這樣,她轉走了也好……」

傅采依足足請了一個多星期的假,而後回到學校上課,一個多月後,在周老師的告知聲中,她正式向全班同學道別,轉到北部的學校。

在離開前,張繼行為她辦了一個歡送會,地點在張家,因為張繼行的媽媽出國去散心,爸爸又極少回來,屋子夠大。

這曰,太陽剛下山,青一中學放學后,籃球隊的成員和班上幾個和張繼行情感不錯的同學,都一起到了張家。

大家一起嬉嬉鬧鬧,在前院裏烤肉。

莫妹仙拿着烤好的肉片,端著盤子,來到坐在柿子樹下的傅采依身旁。

「暗,給你!」

她本以為她不會來,沒想到傅采依竟爽快地答應了張繼行的邀約。

如上回一樣,她仍是沒猜中傅采依的心思。

傅采依抬起頭來,朝着莫妹仙看了看,伸手接過置著肉片的盤子,雙眼盯着盤中的肉片看。「莫妹仙,其實我沒什麼朋友。」

「我知道。」莫妹仙看了看她,彎腰坐下。

「謝謝你。」傅采依拿起盤中的筷子,夾了片烤好的肉,送進嘴裏。

莫妹仙將目光調開來,望着幾步外那群圍着碳火燒烤,玩著,嬉笑戲鬧的人。

「張繼行告訴我,他喜歡你。」

傅采依的神情平靜。

「但你喜歡他,不是嗎?」

莫妹仙轉過臉來,靜靜地看着她幾秒。

「是的,我是喜歡他,但他並不……」

「他會喜歡你的!」

傅采依抬起一手來,握住她的。

「我走了,他和你會有共同的話題,久而久之,他會喜歡你的。」

「傅采依,我……」

「噓!」傅采依對着她一笑。

莫妹仙沉沉一嘆:「張繼行說你喜歡他哥哥……」

傅采依沒否認,但也沒承認,「他和張繼行不一樣,是個較難懂的男人。」有時甚至讓她覺得深不可測,而且在他的面前,她總是像個沒有秘密、一眼就能被看透的人,讓她心慌不知所措。

「我想是因為張繼之比我們大上許多歲吧?」莫妹仙以手撐著下顎。

「傅采依,如果照你說的,我因為一直守在張繼行的身旁,最終他就能喜歡我的話,那你一旦轉走,離開了這裏,你和張繼之怎麼辦?如果你喜歡他,卻沒待在他的身邊,他總有一天一定會忘了你,那……」

「那就忘了吧!」傅采依雖嘴硬地說,但心裏也希望他能永遠記得她。

「你真的一點也不在乎?」瞧她說得多輕鬆。

「在乎又有什麼用?」嘴上說着,傅采依眼角一瞥,瞥見了樹上有一枚青青綠綠的小柿果。

她起身將小柿果摘下,捧在掌心端看着。

「我沒想到你……」還真的非常提得起,放得下。

是真的這樣,還是因為她根本就沒喜歡過張繼之呢?

這一刻,莫妹仙不得不承認,她不了解傅采依,或許從頭到尾都沒有了解過她。

「我這麼看得開?」傅采依反問她,眼角恰巧瞥到了一個身影一一是她們談論著的人。

張繼之不知何時己由屋子裏出來,邁步走過蔥綠草皮,就站在傅采依和莫妹仙的身後,而且不知己經站了多久。

她們說的話,他全聽見了嗎?

傅采依心中想着的同時,莫妹仙似乎也發覺了走近的張繼之,朝他點了點頭,輕輕地叫了一聲張大哥,然後就主動閃人,把空間讓給兩人。

見她走開,傅采依看了看她的背影,神情中很明顯有幾分的不自然,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與張繼之單獨相處。

「我……」總得找些話,這個特點算得上是她的長項。「對了,我想我應該謝謝你那一晚把屋子借我住。」

張繼之沒有馬上回應她的話,只以既深又沉的目光緊盯着她看。

「你還是決定與你母親長期抗議嗎?」所以,第一步就是不顧一切地轉學?

傅采依沒否認。

「我要搬回去我祖母親住,她年紀大了,很想我去陪她。」

「謊言!」他不在乎直接戳破她的話。

傅采依氣得噘起了嘴。

「你對我說話就不能宛轉一點、好聽一些嗎?難道一定得像現在一樣,處處讓我難堪,你才高興?」

好吧,她承認,她很任性,她就是不想讓母親如願和張繼之的父親在一起,她就是為了氣她,才決意轉學,搬到北部的祖母家住。

「你可不可以成熟一點?你明知道……」

「我就是幼稚,如何?我高中都還沒畢業呢?我不是大人!」她拿他曾說過她是小孩的話堵他。

張繼之氣得無話可說。

傅采依也不肯認輸,氣鼓著雙頰。

「我只是不希望你將來因為年少時這樣不懂事而後悔。」

「我才不會!」她凶了起來,一手叉腰。

「傅采依。」他不喜歡她的固執。

「張、繼、之!」她故意咬着牙學他說。

張繼之氣得想掐死她。

「你會後悔的,到時別來找我泣訴!」

「我才不會後悔!」傅采依就是討厭他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模樣,「就算哭死,我也不會來找你!還有,會後悔的人是你,絕對絕對不是我傅采依!」

哼!她決定在與他告別前,好好地整他一次,讓他以後再也不敢小看她。

於是,說完話,傅采依轉身進到廚房,將手中的小柿果丟進果汁機里,隨着其他的水果一起打成了果汁。

那一夜,張繼之喝了果汁之後,刺耳的救護車鳴響,響遍了街頭巷尾,擾了寧靜的夜,急壞了所有人。

他足足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星期,出院后,那個罪魁禍首卻早己失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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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8 00:0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又見柿花開

六年,是一段不算短,卻也算不上長的歲月。

站在落地窗前,張繼之凝望着窗外的雨,對着窗玻璃輕輕地呵出一口氣,抬起一手在那氤氳中寫了個國字的六。

身後的腳步接近,他轉過身來,見到好友蘇跖遠一手插在西服的口袋中,一派輕鬆儒雅地朝他走來。

「怎麼,你才剛回國不久,就迫不及待地想實現你的願望了?」來到張繼之身後,蘇跖遠伸來一手,拍拍他的肩。

「你弟弟都跟你說了?」張繼之嘴角勾起笑。

蘇跖遠也不避諱,點了點頭,輕輕一笑。

「你這個空降的公關部經理,他能不提一提嗎?何況,還是我出面去找他談的。」

「這點,先謝過你了。」抬起一手來,張繼之在蘇跖遠的肩上輕輕一槌。

蘇跖遠也做了同樣的動作,「你該謝我的,還不只這些呢!」

兩人相視,隨着哈哈笑了開來。

「如何,她這幾年還順利吧?」放下了手,收起了笑容,張繼之問道。

「順利,當然順利嘍,扣除掉她本身就很有能力並且不認輸之外,有我罩她,她能不順利嗎?」揚揚一眉,蘇跖遠似在說,這下你欠我的恩情更重了!

「對了,我聽我弟說,你今天見過她了,情況如何?」

張繼之拍拍他的肩,轉身走到矮几旁,倒了兩杯酒,是威士忌加了點冰塊。「什麼情況?」

瞧他故意打起了哈哈,蘇跖遠倒也不是很在意,走過來,接過了其中的一杯酒。

「你明知道我問什麼,就別打啞謎。」

「我哪有。」張繼之哈地一笑,端起酒杯輕啜一口。「她比我記憶中的更讓人……」

「讓人悸動不己?」蘇跖遠接了他的話,「你都不知這些年我幫你從她身旁趕走的蒼蠅男有多少。」

「喔?」張繼之揚揚眉。

蘇跖遠一臉神氣的模樣。「二十根手指都數不完。」

「喔?」張繼之又揚了揚眉。

「對了,最近公司來了個叫畢祺的大男孩,我看他就不容易趕喔,還好你回國了,我不用再擔幫你看着她的責任,你既然那麼喜歡她,最好快快下手,儘早將人給娶回家去。」

張繼之的眉心一擰。

畢祺?

就是今天在公司里見到,那個隨着她一同前來提案的男人?

「你知道我還得設法取得我母親的諒解。」

張繼之心裏明白,一旦母親知道傅采依就是李慈姬的女兒時,可能會有的反應和即將掀起的驚濤駭浪,他得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和一顆強健的心臟,否則不知這回母親會做出何事來。

蘇跖遠沒再開口說話,僅用雙眼與他對視着,端著酒杯,敬了敬他。

「那就……預祝你一切順利吧!」

希望張繼之的母親別似他一樣死心眼,否則要說服這樣一個固執的人,肯定是比登天難。

唉,真希望有情人能終成眷屬。

「對了,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喝喜酒。還有,就算結了婚,你也不能把傅采依綁在家中,說真的,她廣告真的搞得很棒,每年為我的公司賺進不少錢。」放下酒杯,蘇跖遠笑着說。

張繼之一口將酒飲盡,抬眸回視他。

「放心好了,我是個很民主的人,只要她想繼續在你的公司做,我就尊重她。」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蘇跖遠揚揚一眉。「對了,你打算在我弟弟的公司待多久?」

「到這個廣告案結束后。」張繼之回答得頗為直接。

「那……接下來呢?有什麼計劃?」

他可是個人才,在英國將幾個品牌做得有聲有色,突破景氣寒冬,逆勢讓產品銷售長紅。

「我媽想退休了,要我回去接管青一中學。」張繼之說。

「這樣啊……」可惜了。「你自己的意願呢?也想?」

張繼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一笑。

「我想暫時會這樣吧,畢竟我自己也滿喜歡青一中學,回去接管一陣子也好。」

他永遠忘不了那個午後,那雙皙白的手,和她攀上圍牆時的神情,她那時就穿着青一中學的校服_

風輕輕地吹,同樣的季節,同樣淡淡的柿花香,她來到了同樣的門前。

站在那扇紅白相間的木板門前,她有須臾的恍神。

光陰好似從沒在這裏烙下足跡,轉眼六年過去,這兒的一切居然一點也沒有改變。

傅采依抬起頭來,望着高高的圍牆外一枝不聽話越牆而出的柿子樹枝,那枝葉上還盛開了一朵厚黃的花,花朵在夜風中搖曳,看不出嬌美,或許是因為厚沉的關係,枝葉還微微地下墜。

看着那朵花,傅采依的心中突然有一股衝動,就如今夜她來到這裏,同樣無法說明自己的心情般。

她蹭下了腳上的高跟鞋,將鞋子置於一旁,仰著臉,望着那朵厚黃的柿子花,試着往上跳躍,企圖折下。

幾次的跳躍,幾次的落空,她根本連枝葉都摸不著,令她感到挫敗。

「傅……傅采依?!」這時,身後突然有人呼喚着她的名字,而那人的嗓音中甚至帶着濃濃的驚訝和歡喜。

采依停下了跳躍的動作,緩緩轉過身來,見到一旁澄亮的路燈下站着個挺拔的身影,那人長得很高,足足有一百八十……不,或許有一百九十公分。

「真的是你,傅采依?」那人往前走了幾步,面孔終於完全映照在路燈下。

采依先是看着他那一雙可與龍船媲美的超大號運動鞋,然後視線慢慢上移,跳過了運動短褲下的長腿、腰線,然後是結實的胸肌、寛肩,最終落在擁有這樣一副健美身材的主人臉上。

那對濃眉與某人有點神似,今日白天她才見過,眼睛也有點神似,鼻子亦然,然而嘴形和眼神卻不同。

她想,那就是他們兄弟倆最大的差別。

張繼之的眼神,深沉銳利,但迷人,而張繼行則是陽光燦爛,猶如夏日裏的太陽,永遠都是那麼的直接真誠,藏不住秘密。

「張繼行?」她咬了咬嘴唇后說,神情有點狼狽,因為光着腳丫子。

張繼行臉上掛着燦爛的笑,當然是為了她沒忘記自己。「你怎麼……怎麼會在這裏?」

他好意外,原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

畢竟時光匆匆,一轉眼己經過了六年。

「我……」被人看見自己有點幼稚的偷花行為,傅采依露出尷尬的笑容,指了指露牆而出的花。「我最近在尋找廣告的拍攝地點,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逛著逛著,就逛到了這附近來,看到了柿子樹和柿花就想……」

沒等她將話說完,張繼行往前走了幾步,站到圍牆下,墊起雙腳,高高地抬起一手,輕而易舉就摘下了那朵柿花,遞到她面前。

「暗,給你。」

「呃……謝謝。」傅采依一愣,伸手接過那朵柿花。

「你……還住在這兒嗎?」

張繼行笑了笑,搔搔一頭短髪。

「是呀,我一直都住在這裏。」想了下,才想起兩人都呆站在門邊。「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傅采依低頭看着手中嫩黃的柿子花,趕緊搖了搖頭。

「不了,現在這個時間進去,你媽媽……」

一提及張繼行的母親,傅采依難免想到了前年母親和張叔叔的婚禮。

他們己經正式結婚了,在法院公證后,只宴請了少數幾位親朋好友,當然了,張繼行和張繼之都缺席,她也沒到。婚宴的事,采依也是事後聽弟弟提起,才略知一、二。

經過了這麼多年,采依很意外張繼行的母親會願意簽字離婚,原以為這一輩子,他們就是這樣了。

「我媽跟幾個老同學到日本去玩了。」張繼行劫了她的話。

「這樣啊……」輕輕鬆了口氣,傅采依直到這一刻才算較為安心。

她總覺得自己的母親對不起張繼行的媽媽,所以心裏一直抱着一份內疚,當年如此,現在也一樣。

「進來坐坐吧!」張繼行掏出鑰匙,開了門,站在門后等她。

傅采依想了下,不好意思再拒絕,匆匆撿起置於一旁的鞋,套上后邁開腳步,跨進門裏。

「對了,周媽還好嗎?」

記得當年,她是個很和善而且溫柔的人。

「還好,只是身體健康己大不如前了,所以現在她只在白天到我家幫傭,傍晚做了晚餐后就回家。」張繼行等着她進入,然後轉身輕輕將門推上。

「對了,我哥回國了,上個月剛回來。」

「喔。」傅采依輕應了聲,目光直視着前方,逃避地不敢與他對視。

她當然知道張繼之己經回國的事,今天不就在提案會議上遇見他了嗎?

見她微愣后似乎有點冷淡的反應,張繼行頗微驚訝。

六年了,在他心中從未斷絕過這樣的想法一一當年的傅采依喜歡的是他哥哥。

看來,六年的時光真的讓人改變不少呀!

他想了下,往前走,傅采依很自然地跟在他身旁。

「還記得你離開青一的最後一天嗎?我在這裏幫你辦了個送別會。」

傅采依看了看庭院,看了看那幾株常出現在夢中的柿子樹,抬起臉來,對着張繼行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記得。」張繼行說着,兩人己來到了玄關,伸手開門前,他動作略頓。

「不過,後來挺掃興的,因為我哥的過敏症發作,搞得家裏人仰馬翻,你都不知夜晚裏救護車的鳴笛聲聽起來多讓人驚心動魄,結果他醒過來居然說是自己不小心把柿果丟進了果汁機里?!搞什麼嘛!明知道自己的體質不能吃到一點點柿果的還……」

「你、你……剛剛說什麼?」傅采依詫異地問。

「什麼是什麼?」他說了一長串的話,不明白她是指……

「張繼之,不,我是說你哥說柿果是他自己不小心丟進果汁機里的?」

他為什麼要幫她說話?為何要幫她掩飾罪行?他可以明說的,那就……

「是呀!」張繼行說着,抬起手來拍了拍額頭。「他說他是看我們外頭很熱鬧,一下子分神,就順手將一粒放在廚房桌上的小柿果丟進了果汁機里,你說我哥真是……唉,他做事從來沒這麼不小心過,只不過那一夜害我媽差點擔心死!」

靜靜地看着他,傅采依再也說不出話來。

是呀,張繼之一向處事謹慎得宜,明知自己對柿果過敏,又怎會將柿果丟進果汁機里呢?

因為那不是他放的,罪魁禍首正是她!

只是,她不明白,為何他要幫她說話?他不是一直很討厭她嗎?那麼,將她的罪行公諸於世,讓眾人唾棄她,他不是更能稱心如意嗎?

他為何要替她背黑鍋?

傅采依的心思早己飛向了遠方,完全聽不見一旁張繼行叨叨絮絮說着的話。

「我現在是職業選手了,傅采依你只要打開電視機,在運動台就能看到我的籃球賽,今年的球季賽剛開始,等到……」

一早,傅采衣帶着滿身疲憊進到辦公室。

畢祺見到她,急忙忙離開座位,手上拎着超商的塑膠袋,袋子中裝着近來標榜計算過熱量的低卡早餐,來到傅采依辦公桌旁。

「如何?采依學姊昨夜一定又為今天的提案而趕夜班吧?」

放下公事包,傅采依因為失眠了一整夜,頭疼欲裂,還好公司里有畢祺這樣的開心果,常常不忘逗人開心,讓人暫時忘卻煩惱和頭疼。

「今天不到元晶去了,在進公司前我己經撥過電話去跟元晶公關部的人說過。」傅采依在辦公桌后坐下,一手撐著仍微微發疼的額角。

畢祺將早餐遞給她,「采依學姊,元晶那個空降的公關部張經理果然不容易搞定,就如傳言那樣。」

傅采衣先看了他一眼,再看看他放在桌上的超商塑膠袋,「畢祺,都跟你說過幾次了,不用刻意幫我買早餐。」

「只是順便嘛,何況我也要吃呀!」拉過一旁的座椅,畢祺往椅子上一登,坐得穩穩的。

「采依學姊,我有個構思,你要不要聽聽,參考一下?」

「你說。」傅采依暫且將裝着早餐的塑膠袋挪到一旁,認真仔細地聽起畢祺的想法。

「元晶是物產公司,物產公司雖然涉足的領域頗廣,但終究給人一種沉穩、可以相信的企業形象,對吧?」

畢祺說着,站了起來,加上肢體動作,傅采依突然發覺,他其實挺有說服力。

「你說得沒錯,繼續。」

一手不自覺地拎過超商的塑膠袋,她拿出裏頭的三明治,拆開包裝袋后咬了口,看着畢祺,揚了揚眉。「你怎麼知道……」

「知道你喜歡簡單、古早、不花俏的口味?」畢祺笑着,眉飛色舞。「你快吃,我邊說,我方才說到哪兒了?」

他不忘動手幫她拿出塑膠袋裏的低脂鮮奶,打開后,插上吸管,遞到她面前。

那是傅采依的另一個驚訝,從來,鮮奶她都只喝低脂的,他也知曉?!

「元晶給人一種沉穩可靠的企業形象。」咬了口三明治,傅采依笑着說。

她的笑容深具感染力,至少在畢祺的眼中,她心情好,他就跟着如沐陽光下,眉開眼笑了起來。

「對、對,我剛剛說到這兒,所以我想或許我們可以用一幢一幢拔地而起的鋼構大樓為廣告整體的架構,想想那又沉又穩的鋼料,再加上高科技的建築新法,還有可以倒映藍天白雲的玻璃圍幕窗,還有……」

「你的意思是以真實的元晶的公司為背景?」咬了一口三明治,傅采依偏頭想了下。

「對、對,但不是背景而己,我想我們可以……」

「采依姊,老總找你。」一個悅耳的聲音插入,打斷了畢祺未說完的話。

是辦公室的行政助理小茄。

「小茄,老總進公司了?」傅采依嘴裏雖問著,但不忘抬手瞄了眼腕上的表。

真是奇特了,過去這幾年來,老總沒超過十點半是不進公司的,現在九點十分不到,老總居然己經在辦公室里了,莫非是天要下紅雨了?或是有不好的事就要發生了?

「進了呀,今天我是全公司第一個到的,可是老總卻只比我慢了十秒到,采依姊呀,你都不知道我見到老總時,差點嚇傻了。」小小聲地,小茄附在傅采依的耳邊說。

小茄是個夜大生,今年剛滿二十歲,傅采依挺佩服她半工半讀自己賺學費的精神,所以平日裏就特別照顧她,但無論她多麼特別關照、特別用心去教導小茄,卻怎樣也無法教她膽大些。

傅采依多看了她一眼,搖頭笑笑,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

「畢祺,你把你的想法寫下來,等我去看看老總找我做什麼后,再與你討論。」說着,傅采依站起身,從容地轉身往老闆的辦公室走去。

畢祺抬着臉,呆望着她的背影,耳里聽着高跟鞋跟敲擊地面所傳來的叩叩響聲,心思隨之擺動。

她永遠都是那麼的有精神、那麼的迷人呀!

小茄見狀,抬手推了他的腦袋一記。

「我勸你最好別對采依姊有邪念,否則讓老總知道,你早晚會被……」

「卡嚓」兩字沒說,小茄以手抹過脖子的動作代替了。

「會被怎樣?」畢祺不解其意。

「被『炒魷魚』!」說着,小茄轉身往來時路走。

「喂、喂,我為什麼會被炒魷魚?」畢祺不解地直問。

小茄停下腳步,沖着他一笑。

「我雖然比你年輕,但進公司比你久,你想想,以采依姊那麼好的條件,怎可能沒人追她呢?」

「是呀,怎可能沒人追呢?」

「是因為老總。」小茄看着他,加深了臉上的笑容。

那笑容讓畢祺的心都沉了,眼光飄向幽暗無光的角落。

「你的意思是說……老總在追傅采依?」

小茄彈了下手指,「賨果,你終於猜對了!恭喜你變聰明了,畢祺!」

「老總,你找我?」在辦公室門板上輕敲了幾下,聽到裏頭傳來簡短的一句「進來」,傅采依旋開門把往內走,來到辦公桌前。

「坐吧!」蘇跖遠沒抬頭,一邊振筆急書,一邊抬起空着的一手指了指辦公桌前空着的座椅。

傅采依依指示坐下。

幾乎她的屁股才剛貼到了椅面,蘇跖遠又開口:「元晶的廣告談得如何?聽說他們空降的經理不好搞定。」

傅采依很吃驚,她沒想到消息這麼快就傳到了他的耳中。「是不容易搞定沒錯,但我會全力以赴。」

她的話讓蘇跖遠停下了書寫的動作,抬起臉來朝她看了看,而後一笑。

「不用說全力以赴,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能搞定的。」

其實,他對傅采依口中的『不容易搞定』這幾個字感到意外。他一直以為張繼之對她用情極深,而對於這樣一個深愛的女子,哪怕她做一個爛到爆的廣告提案,他都會睜一眼,閉一眼的點頭接受。

誰知,眼前的人兒卻是一臉挫敗,疲累得猶如準備打一場勝算極低的大戰的兵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是的,我會盡最大努力。」傅采依勉強地擠出笑容。

一想起張繼之,她就頭疼。

昨晚和張繼行聊過之後,她更是心亂如麻,更多的疑惑困擾着她,害得她連作夢都夢到張繼之,幾度被嚇醒,輾轉反側,直到天明。

沒想到高中時期的任性行為,竟為現在的自己帶來了無法擺脫的困擾。

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早知如此,當年就該收斂收斂脾氣,別做那件幼稚的事。

「我知道你一定會。」蘇跖遠看着她愁眉苦臉的模樣,心裏更是詫異。

「對了,采依,你中午有空嗎?」

這下蘇跖遠不懂了。昨日,張繼之與她的見面,到底對她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竟讓傅采依整日愁眉不展。

傅采依勉強地拉回心思。「老總有事?」

蘇跖遠的手指輕輕地在桌面敲了幾下,很快決定:「也說不上是什麼事,只是約了個朋友一起吃飯,但我女朋友又臨時來電,說我今天若不去聽她的演奏會,以後就都別去了,所以……」

「你可以推掉朋友的飯局。」

「來不及了。」蘇跖遠攤攤雙手,「我方才撥過電話,他己經離開公司。他這個人呀,一向不喜歡將手機帶在身上,所以就……」

「好吧,我去。」

還能多說什麼呢?不就擺明了一定要她去嗎?

「那……就先謝過你了。」如果傅采依有用心觀察,其實不難發覺蘇跖遠眼中閃過的神秘光素。

「不用謝我,不過是吃個飯嘛,我想也許不用待太久,十幾二十分就能走人,或許會更快也說不定。」

搞不好對方見到來赴約的不是蘇跖遠后,就轉身走人。

「也許吧!」

蘇跖遠的嘴裏雖這麼說,但心裏很清楚,那個與他約好一起吃飯見面的人,肯定不會那麼快就放人走,尤其在見到赴約的人竟是傅采依,他更不可能錯失機會放她走。

「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怎麼會在這兒?」

傅采依和張繼之在見到彼此的剎那,異口同聲地說,然後張繼之先反應過來是蘇跖遠在搞鬼。

真是的,他和傅采依之間的事,怕是他這個當皇上的不急,反而急死了太監。

「你……老總,不,蘇跖遠口中說的好友,該不會是你吧?」傅采依也反應了過來。

張繼之愣了下,雙眼看着她,嘆了口氣,攤攤雙手。

「就你所見,似乎是如此沒錯!」

傅采依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來揉揉微微發疼的額角。

「好吧!我是代替他來告訴你,他的女朋友臨時來電,所以他無法過來,要向你說聲對不……」

「既然來了,不如一起吃個飯吧?」張繼之劫了她的話。

他非常明白蘇跖遠的用心,哪來的什麼女友,蘇跖遠目前還是光棍一個呢!

「吃飯?」跟他?會害她胄痛的。

「是呀!」張繼之抬手看了看錶,「除非你是不吃地球東西的外星人,否則該吃飯的時間不吃,任誰的胃都會受不了。」

瞧吧,才一開口就損她是外星人,這樣的飯一吃,不胄疼才怪!

不過,為了廣告案能進行得順利,她只好對不起自己的胄。

「好呀,我就留下來吃飯,順便跟你談談一些事。」

「那,坐吧!」讓傅采依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繞過桌面來替她拉開座椅。

傅采依小心翼翼地坐下,就怕他又出什麼怪招來戲弄她,等坐定,她硬擠出笑容。

「謝謝,我想……」

「我們先點餐。」張繼之打斷她的話,抬手招來服務生。「給我一份橙汁魚排,再加一份沙拉。

「小姐,你呢?」服務生轉頭問傅采依。

傅采依放下菜單,僵硬地笑了笑。「我也一樣就好。」

「那就是兩份橙汁魚排,兩份沙拉?請問兩位佐餐的酒……」

「我們不喝酒。」張繼之說道,「餐后給我們兩杯熱咖啡。」

「是,請稍後。」服務生微笑地說着,轉身退下。


餐廳里客人不多,很安靜,不知是因為生意本就不好,還是因為價位的關係,整個五、六十坪大小的餐廳里,除了他們這桌外,僅在數公尺外的屏風后,還有一桌客人。

傅采依雙手握著水杯,緊盯着玻璃杯中的白開水失神了許久,而後她鼓足了勇氣,決定將話談開來。

「我……昨天我到青一去走了走,最後繞到你家前的那條巷子,我看到柿子花又開了,而且遇到了你弟弟繼行,他說……」略頓了下,她的目光由玻璃杯上移開,落在他的臉上。

「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當年是我把柿果放到果汁機里的,為何你要告訴你的家人是你自己不小心的呢?」

她以為,他會很恨她的。

畢竟那一次任性,居然差點害他喪命,而且在醫院裏一待就是一個星期。

張繼之不在意地一聳肩,然而目光卻從未移動,仍是直落落地盯着她的臉蛋,看着一向教他着迷的眼睛,她的眼裏少了當年的那份任性,成熟了不少,但依舊讓他不可自拔。

「我不這麼說的話,是要讓我媽更怨恨嗎?」他以一句反問,替代了回答。

傅采依安靜了下來,沉沉一嘆,目光轉向窗外。

「你媽還好嗎?」

「為何這麼問?」他看着她的側臉,那眼裏仍舊有當年的哀傷。

他不要她愧疚,這事與她無關。

那是上一代的事,該由他們自己去解決。

傅采衣轉回臉來,神情看來平靜。

「廣告案的事,我想緩個幾天,多做幾個不同類型的方案,再前去提案,可以嗎?」

張繼之沒拒絕,只端起水來喝了口,也沒開口說話,擺明了在等她的話,與廣告案無關,她岔開話題的伎倆無效。

傅采依就是討厭他篤定的神情,好似從前一樣,對於所有事,他似乎總有着滿滿把握。

「我聽繼行說,你才回國不久?」

「是,上個月。」張繼之微微勾動了下嘴角,擺明了還是在等着她回話。

傅采依無奈地一嘆,有點生氣地猛灌了幾口白開水,將水杯放下。

「你爸爸和我媽媽結婚的事,你不會不知道吧?」雖然時間己足足過了兩年。

「我當然知道,但那又如何?」

這麼多年了,難道她的心結始終沒有解開?

「你居然問我如何?為何總是這樣,我替你媽媽抱不平,而你和繼行卻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難道因為你們都是男人,居於男人的立場,所以一點也不感到有任何不妥?我的天呀,如果天底下的男人都變得與你們一樣,我們女人還敢有什麼期望嗎?我真是、真是……」

她真是氣死了!

或許是因為這樣,她忘了身處餐廳里,也忘了自己方才過激而拍桌站起,餐廳里雖人不多,但她激動的神情和舉動,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對不起,小姐……呃,上餐了。」服務生剛好端著餐點過來。

傅采依這時才發覺自己失態的舉動有多麼丟臉,羞愧得想在地上找個洞,把自己的頭埋進去。

「謝、謝謝。」她對着服務生說,動作僵硬地重新坐下。

她哪還有食慾呢?只想趕緊離開這個讓她丟臉的地方。

張繼之一眼就開出了她的想法,拿起刀叉來,慢不迭地切著盤中的食物。

「我媽該把你視為她最好的朋友。」

「什麼?」她不解他的意思。

只見他己切好盤中的魚排,每一口大小都剛剛好,放下刀叉,他傾身將盤子送上前,交換她眼前被冷落的那一盤,又重複了一次切魚排的動作。

「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媽終究是簽字離婚了,你要一段不愉快的婚姻束縛著兩人多久?到老?還是到死?我想最好的結局是在兩人都還能動、都還能擁有各自生活能力,能過各自想過的生活時,早早結束才是好事。」

拿起叉子,張繼之叉了塊魚排,送進嘴裏。

傅采依瞠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彷佛過去到現在,坐在她眼前的一直是只外星生物。「你是這樣看待你父親和你母親的感情?」

她無法苟同。

這麼淡薄?這麼隨性?好似今日結婚,明日不高興,隨隨便便就可以離婚?這就是他的愛情觀?他的婚姻觀?

他……好可怕!

當她腦中閃過這些念頭,不知為何,心中竟有抹難言的酸澀流過。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好像有個很重要、很重要,從高中時期就刻意被她漠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東西,於這一剎那,漸漸地蘇醒過來。

「那是他們的事,我無從插手,也不能插手。」張繼之叉了塊魚排,送進嘴裏,眸光仍深邃,把她的影像烙進眼中,烙在瞳仁的深處。「而事實也擺在眼前了,對吧?他們一直生活得不快樂,最終還是分離,我父親和我母親的婚姻就好比強摘的瓜,不會甜,只會傷痕纍纍,提前落敗潰爛。」

傅采依再也聽不下去了,倏地推開椅子站起。

「對不起,我沒食慾了,先走一步了。」

「采依。」張繼之忽然伸過一手來抓住她的手。

傅采依被迫與他對視。

「我發覺以前的你只是嚴肅,冷靜得讓人氣憤;現在的你嚴肅冷靜依舊,也更成熟了沒錯,但卻理智得讓人感到害怕,如果可以大聲地痛罵你,我最想罵你一聲『混蛋』!」

抽回手,她狠狠地瞪了他一記,轉身快步而去。

張繼之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指節間甚至還殘留着她的溫度。

她說他嚴肅、冷靜、理智?

若她知道他是如何地愛她,就不會這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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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8 00:03:1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心動

傅采依回到公司,很意外在公司外的行人路上遇到了一個人。該說是老朋友嗎?她不知道對於朋友的定義是什麼,但在交情上,她們確實沒那麼好。

「嗨,莫妹仙。」

她幾乎沒什麼改變,除了那頭短短的直髪如今變成了波浪長髪外,外表完全沒變,傅采依才會一眼就認出她。

莫妹仙站在行道樹下,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急忙轉過身來,見到傅采依的剎那,她的眼中閃過了許多情緒,有驚訝、高興、憤慨和氣憤。

是的,傅采依敢肯定的說,她在莫妹仙的眼裏見到了氣憤。

她氣她、惱她,為什麼呢?

「嗨,好久不見了,傅采依。」莫妹仙開口打招呼。

莫妹仙曾想過再一次見到她,必定是在多年之後,然而沒想到再一次見她,她燦爛的外表,優雅迷人的風采仍絲毫不減,歲月帶給她的,不是殘酷的痕迹,而是更成熟、更嫵媚,她幾乎天生就是個發光體,註定要吸引許多男性的目光,成為女人們的公敵。

這點,年少時的莫妹仙不肯認輸,但經過多年後,卻迫得她不得不低頭。

她拿什麼與傅采依競爭呢?憑什麼認為自己能搶走張繼行的目光?以前不行,現在更不可能啊!

「對呀,好久不見了。」

確實是夠久,足足有六年,傅采依有點恍神,六年的歲月,本以為一些不會再見的人,最近陸續都見了,再多見到一位,也許一點也不奇怪。

「你到這附近洽公?」

莫妹仙並沒馬上回答,幾秒鐘后才回應:「不,我是來找你的,我在繼行的住處見到了你的名片。」

「喔?」張繼行的住處……原來這六年來他們一直是在一起的嗎?

「方便嗎?找個地方喝咖啡,我們聊聊如何?」莫妹仙沒了從前那股叛逆味,現在十足十是個成熟溫柔的女人,這從她的言談舉止間可看出來。

不過,她似乎有着許許多多的煩惱,一回眸、一言談間,皆可見到她眉壑中的結。

這樣的結並非一日一夜累積下來,肯定己經跟着她有段時間。

「當然可以,但我得先撥個電話進公司請假。」傅采依說着,己掏出皮包中的手機,按下常撥的一個按鍵,匆匆說了幾句后,切斷通話。「後面的巷子裏有家不錯的咖啡館,可以嗎?」

「都好。」莫妹仙輕輕一笑,那笑意看起來仍帶着苦澀。

「那……走吧!」傅采依看了她一眼,跨步往前走。

若無猜錯,今日莫妹仙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絕對不是老朋友敘舊,更不是什麼想念她之類的原由,而是因為張繼行而來。

看着傅采依的背影,莫妹仙慢慢地移動着腳步,緊跟在後。

「你怎麼會想再回到青一高中附近呢?」

傅采依放慢腳步,等她來到身旁。

「我也不知道,我想可能是一時興起吧!」

才怪!

才不是什麼一時興起,而是因為她又見到了那個男人,張繼之。

見到他,讓她想起了許多不願意回想,甚至希望能忘掉的事。這六年,她沒與家裏聯絡,甚至連一通電話都不曾撥回去。

今曰在見過張繼之後,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心結始終還在,對於母親的怨慰連帶讓她也不願意見弟弟一面。

「是……是嗎?」因為她的一句一時興起,就毀了她建構了六年的夢想?!

「到了,咖啡館在前方。」才轉過一個彎道,右邊第二間屋子門口上掛着高高的一個木牌子,牌子很性格,只寫了「Coffee」一個英文字。

莫妹仙隨着傅采依,一腳跨進咖啡館,選了個僻靜無人打擾的角落,等著服務生來點過咖啡,沒耐心再偽裝親切,她開門見山地說:「張繼之和張繼行兩兄弟,你到底喜歡誰?」

傅采依很詫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張繼行對她有好感,采依一直都知道,但本就對他無意,又怎可能選擇呢?

就算兩人間真有一點點情愫,也不過就是曾經同班的同學之情罷了!

至於張繼之,傅采依覺得更好笑了,他每次見她,總給她難堪,又怎可能會有莫妹仙話中的愛意呢?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會是這樣的表現嗎?

「繼行是同學,我記得多年前就跟你說過了。」

傅采依抬起手,忽然又覺得額角有點疼。

唉,麻煩好像一下子又全回來了,不願意去想的事,不願意再見的人,在這幾日裏,都一一出現在她面前,時光好似一下子倒轉,她又回到了那段青澀的歲月中。

「那麼,張繼之大哥呢?」莫妹仙咄咄逼人地問。

傅采依哼地一笑。「張繼之?」

你問我?我怎會知道?他不要老是來找我麻煩就不錯了,我又怎可能與他有什麼?

若真要說兩人間有什麼牽扯,就是那顆柿果子了。

若她不將那顆柿果丟進果汁機里,她和張繼之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就算事隔六年之後再見,兩人應該也可以很平和的,似點頭之交一樣全然不熟的朋友,說了聲你好,就揮手再見。

「傅采依,你別說你一點都不知道張繼之大哥喜歡你?」莫妹仙不喜歡她的笑,那笑容看起來無辜,讓她妒嫉。

張繼行和張繼之兩兄弟,就是拜倒在她那樣的笑容里。

「張繼之喜歡我?」

彷佛是聽了今年度最佳笑話,傅采依先是一愣,隨即搖著頭,大笑了出來。

「莫妹仙,你會不會搞錯了什麼?張繼之那樣要說是喜歡我的話,我把腦袋砍給你當椅子坐好不好?」

還記得幾日前,當她在元晶物產的公關部會議室中見到他,他一臉嚴肅,苛刻地拍桌批判她的廣告提案時,怎就不見莫妹仙口中所謂的愛呢?

他是在攻擊她耶!哪來的愛?哪來的喜歡?

他是想報當年之仇吧?

說真的,傅采依的心裏真這麼想,只是有個關鍵點一直想不透。

張繼之為何要說那柿果是他自己不小心放到果汁機里去的呢?她仍是想不明白。

難道真如他所說,只因為不想他的母親更加地憎恨?

「你……」莫妹仙愣了好一會兒,眼底閃過一道光芒,像是想通了某事而大笑出聲,笑得有點誇張,差點彎了腰。

「有什麼好笑的?」傅采依見莫妹仙笑得誇張,不覺地皺眉。

莫妹仙終於止住了笑,收起笑容,見服務生端著咖啡過來,她暫且不語,等服務生走了,她一臉慎重地看着傅采依,高高揚起一眉。

「以前在青一中學時,你是品學兼優的模範生,又被稱為青一中學的校花,你一直是高高在上,而在我的眼中,你更是個聰明、美麗、智慧過人的女子,我常覺得上天為何要獨厚於你,把所有的好條件都給了你。只是我今天忽然發覺,你似乎也不是那麼完美!」

「什麼意思?」

端起咖啡來,莫妹仙輕啜了口,慢慢地放下杯子,眼底投射出譏嘲的笑。

「對於愛情的感覺神經,你似乎遲鈍非常。」

「愛情的感覺神經遲鈍非常?!」

有嗎?傅采依不想承認,還想着開口辯駁,莫妹仙早一步搶了她的話,再重重一擊。

「你知道張繼行對你有好感,卻不知道張繼之大哥一直也很喜歡你,不,應該說他愛你!」

「你胡說!」傅采依反駁她的話,心裏不由得慌張了起來。「張繼行對我有好感我當然知道,但是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對他沒興趣,所以我幫你爭取機會去接近他呀!」

「聽你這麼說,我該感謝你嘍?」事實是一一她恨她。

與張繼行在一起的這幾年,她每每陪在他身邊,聽着、看着當他提起傅采依時那種眉飛色舞的模樣,她的心裏就猶如刀割。

就算守着他,又如何?

他的心始終還是不在她的身上。

「這倒不用。」

傅采依心煩地端起杯子來,喝了口咖啡。

唉,不知為何,今天的咖啡喝起來竟苦澀難當。

「你是個既殘忍又自私的人!」莫妹仙低低地說。

「什麼?」對她的評語,傅采依很驚訝。

「你知道張繼行對你有意思,而你不喜歡他,所以你就把他推給了我。」

「但是,是你告訴我,你喜歡他的,不是嗎?」這樣怎能怪她呢?

「是呀,我是喜歡他。」所以,自己是個傻瓜。「好,我們不談這些事,談談張繼之吧!」

「他有什麼好談的?」

不知為何,話題一轉到張繼之身上,傅采依只想着逃避。

「我聽繼行談過他的哥哥,基本上他是個嚴肅且不苟言笑的人,在高中時期,不管繼行的什麼同學到家裏,張繼之頂多也只是點個頭和人打招呼罷了,從沒有過一個人是他想交談,而且還親自帶着參觀屋子。」

「那……那又沒怎樣!」

傅采依想起了他曾經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從沒有一句是好話,他只是看她不順眼好嗎?

對,她再一次告訴自己,張繼之就是喜歡找她的碴。

那天在元晶物產里,數年後的第一次見面,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是這樣嗎?真如你所說的,沒怎樣嗎?」莫妹仙勾著嘴角笑笑,一口氣將眼前的咖啡喝盡。「那天你留了張明片給繼行后,繼行看了看你名片上廣告公司的名字,突然覺得眼熟,後來他翻了一陣,說什麼巧合,廣告公司的老闆是蘇跖遠……你的老闆是蘇跖遠,沒錯吧?」

「是呀!」那又如何?

「你知道蘇跖遠和張繼之間的交情嗎?」莫妹仙又丟出另一個問題。

她哪會知道?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繼之說,蘇跖遠和他的哥哥是大學里的死黨,至今都還有聯繫,他們曾經甚至打算一起去參加外交部的招考,要一同到國外的大使館當駐外人員。」莫妹仙說着,揚了揚眉。

「這……這又不能代表什麼?」

「是嗎?」莫妹仙哼地一笑。看來對於情感,她真是遲鈍得可以。「蘇跖遠和張繼之是一直都有在聯絡的,你想,你在蘇跖遠那裏工作,張繼之會不知道嗎?也許是他故意安排的也說不定?如果從這些費盡周章的事來看,張繼之對你絕對不僅僅只是喜歡那麼簡單,我想……他肯定很愛你!」

「你胡說!」傅采依差點跳起身,心底不由得發起了顫。

見她失措的模樣,莫妹仙樂得哈哈大笑了出來,但很快收起笑容,冷著聲說:「傅采依,你別繼續當着殘忍自私的人了好嗎?如果你不喜歡張繼行,就應當明確、直接地告訴他,他是陽光型的男人,受不了這種曖曖昧昧,永遠不明的表達方式,你不喜歡他,就讓他對你死心。

至於張繼之,你若是不喜歡他,最好儘早告知,那種看起來嚴肅自律的人,一旦陷入情感中,更容易一反常態的瘋狂。行行好吧,當是助人,別耽誤了人家大好的青春,他們值得比你更好的女人來愛!」

說完話,莫妹仙推開座椅站起,最後看了一眼仍呆愣著的傅采依,伸手抓起桌上的帳單,轉身離去。

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咖啡館外亮晃晃的日光,傅采依突然覺得頭又疼了。

張繼之是喜歡她的?!

張繼之愛她?!

怎麼可能?

「張經理,這麼晚了還不走?」元晶物產公關部的辦公室里,秘書鄭雅芸收拾好桌面,泡了杯茶送進經理室里。

坐在辦公桌后的張繼之,微抬起臉來。

「等手邊的工作處理好再走。對了,都超過下班時間很久了,你怎麼還不走?」

鄭雅芸將茶放到他的辦公桌上,「張經理是我的直屬老闆,張經理不走,我怎敢走?」

對於張繼之,鄭雅芸有着極深的好感,從他第一天到任,鄭雅芸就喜歡上這個處事一板一眼的主管,為此,她還四處找人尋問,甚至透過關係去問了人事室里的人,有關於張繼之的所有資料。

張繼之一愣,搖頭哂笑。

「放心吧,我平日雖然嚴肅了點,但對於何時上班、何時下班,只要照着公司的制度而行,下班的時間到了,你們就可以走,除非有要事,真的需要你們加班,否則我是絕不可能追究這類的情況。」

「張經理真是個明理的人,和之前的陳經理就不一樣,他老是要我們留下來,好像比晚似的,誰留得晚,他就把誰的考績打得好一些。」鄭雅芸說,將放在桌上的茶又往前一推。

張繼之看着那杯茶,微微一愣,再抬頭看了看她笑得份外燦爛的臉,登時覺得她很像某人。

記得在人前,傅采依總是不忘維持着臉上的笑容,那親切甜美的笑為她加分不少,讓一般人都誤以為她的性子溫柔和善,其實骨子裏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她很自信、很倔強,又有一點驕傲,還有許多的任性,他想,他就是喜歡這樣矛盾的她,喜歡她眼裏總是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喜歡得不可自拔。

「張經理、張經理。」見他閃神,鄭雅芸在一旁急喚了幾聲。

張繼之匆匆回神,覺得失態。

「對不起,還有事?」

「呃……」鄭雅芸支吾了幾句,終於提起膽子問:「張經理是想起了什麼人嗎?」

張繼之一愣,隨即笑笑。

「是,是想起了某個人。」

「張經理的女朋友?」鄭雅芸試探性地問。

真可惡,有人捷足先登了嗎?但她四處打聽之下,明明是說張繼之目前沒有女友的呀?

張繼之微訝地看了她一眼。

「鄭秘書,我想時間不早了,你可以下班了!」

「張經理,這……」

「你可以下班了!」張繼之板起了臉孔,若之前的喻意不夠明顯,現在不留情面地趕人,己經夠清楚了吧!

「我……是。」鄭雅芸雖有點不捨得,難得能有這樣獨處的機會,但仍不得不乖乖地轉身離去。

張繼之並沒抬眼望她,而是看着桌上仍熱著剛泡好的茶,頓覺心煩意亂,伸手將茶杯推得遠遠的,然後動手收拾起桌面。

下班吧,煩!

在門口見到傅采依的剎那,張繼之實在無法說出心裏的震撼。

若不是臨時決定不留在公司加班,她會在他的住處門口等多久?一直到深夜嗎?

張繼之實在不明白,她為何不肯撥通電話給他,那他一定會馬上離開公司,立刻趕回來。

「你怎麼來了?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裏?」一連拋出兩個問題,他看着背靠在牆壁,半倚半站的她,眼裏有着滿滿的欣喜。

原以為中午才又氣跑了她,她一定恨不得吃他的肉、啃他的骨,沒想到她居然會親自找上門,是迫不及待為復仇而來的嗎?

「你一次問我兩個問題,要我先回答哪一個?」傅采依撇了撇嘴。

其實她是來碰運氣的,站在他的門口,等上一個小時,若他回家,她就與他把話談開;若沒有,就當陌路人,或繼續當敵人,爭吵、厭惡,氣他、惱他。

然而,他真的回來了。

看來,敵人和陌路人是當不成了。

張繼之笑笑,走到門邊,掏出鑰匙開門。

「要不要進來坐坐?」

傅采衣早習慣了他的反應,從來都是這樣,對於她的問題,他可以選擇答或不答,所以她乾脆自己說。

「我來,當然是因為有事。而我怎會知道你住這兒,是因為我去問了蘇跖遠,我的老闆。至於要不要進屋裏去坐……你問了等於白問,我人都在這裏了,不進屋,難道要站在門口嗎?」

張繼之又笑了,看着她的臉,那黑亮的眼依舊,水光迷人。

「那就進屋吧!」

旋開門,他率先進屋,打開玄關和客廳的燈,等她進屋,他繞到她身後將門給關上,習慣性地上了鎖。


「這個時間來找我,肚子餓嗎?」他先將公事包提進書房,邊走邊問。

傅采依不想理他,大步走進客廳,忘了平日裏的優雅,用力地在沙發上坐下。

「今天中午被氣飽了,飽到現在,你說我還餓嗎?」

張繼之頓了頓腳步,朝她看了眼,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何事。

那個氣她的罪魁禍首,不就是他嗎?

搖頭笑笑,他拐進書房,但很快又出來,空着雙手來到客廳,「要不要喝杯水或果汁之類的?」

傅采依抬頭朝他看了眼,停下玩手指的動作,「經過這麼多年了,你還敢喝果汁?」

難道那次差點害他丟了命的教訓還不夠深刻?

「當然。」揚了揚眉,張繼之不以為意,「我絕不會因為某事而改變了自己的處事原則。」

「老古板!」傅采依小啐了聲,「我什麼都不要,只想來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想,應該是公事吧?到目前為止,恐只有廣告的事能勞動她大駕,可見她真的將工作看得很重。

「我的老闆蘇跖遠是你的大學同學兼好友,對嗎?」傅采依皺起了眉頭問。

「是呀!」看着她的神情,張繼之開始揣測着她的心思。

要端出人情牌,讓廣告提案能順利一點?

不,他可從來不吃這套,行事一板一眼的他,可不認為套交情是可行的方法。

傅采依的眉頭顫動了下,「也就是說……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蘇跖遠的公司上班嘍?」

咦?問題好像轉彎了!

「是呀。」張繼之神色未變,沉靜地點了點下巴。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傅采依突然拍了下沙發一躍而起,只差沒跳到他的面前。

什麼是什麼意思?張繼之不明所以。

「我不明白你……」

「你就為了柿子的事記恨那麼久嗎?久到不惜動用你的人脈,還很巧合地讓我剛好到你好友的公司上班?你想整我的話,也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吧?你……」

張繼之直接截斷她的話:「這麼多年,你在蘇跖遠的公司,有過什麼不平等的待遇?抑或是壓抑你?惡整你嗎?」

傅采依沒說完的話全卡在喉嚨里。確實沒有呀!

但,蘇跖遠是他的好友,也是貨真價實的事吧?

還記得大學畢業那年,她想進廣告公司工作,很巧合就有廣告公司招募員工的傳單丟進她住處的信箱,現在想來,實在可疑。

傅采依蠕動了幾次嘴唇,半晌卻吐不出半點聲音來,腦中想起了莫妹仙的話一一

「蘇跖遠和張繼之是一直都有在聯絡的,你想,你在蘇跖遠那裏工作,張繼之會不知道嗎?也許是他故意安排的也說不定?如果從這些費盡周章的事來看,張繼之對你絕對不僅僅只是喜歡那麼簡單,我想……他肯定很愛你!」

「確、確、確實沒有。」傅采依心虛地坐了下來,沒再抬頭看張繼之。

他真的喜歡她嗎?愛她嗎?

不知為何,她的心跳動得飛快,是過往沒有的經驗,心底有股喜孜孜的暖流滑過,她雖嘴硬,卻不得不承認,由高中起,張繼之就給了她極深的印象,像是烙進了腦海般的深切,所以大學時,她沒交男友,因為她總會莫名地拿那些來追求她的男人們和張繼之相比,覺得他們沒有一個勝過他。

於是,她任性地給了自己一個答案,因為不想有朝一日再遇見張繼之時被他取笑,所以她絕對要找一個勝過他的男人,那才夠格當她的男友。

她一直以為兩人處處針鋒相對,是百分之百的敵人,沒想到竟……

「既然沒有刁難你,也沒有打壓你,沒有不平等待遇,更沒有整過你,你還懷疑些什麼呢?」張繼之繞過沙發,來到她面前,蹲低腰身,與她面對面。

傅采依看着他的臉,望着他的眼,心跳得更急遽了,「可是,我……」

「采依,別任性了,我知道我……」張繼之拉起她的手。

傅采依急着想抽回,也不想聽他的話。

「你別說了,最好什麼都別說!」

她害怕知道真相,怕心臟承受不住。

「不,我要說。」張繼之的嗓音聽起來又緩又沉,伸來一手,他挑起她的下顎,逼她直視着他,兩人的目光交融。

「采依,這麼多年了,我希望你知道,我喜歡你、我愛你!」

傅采依發覺自己差點喘不過氣來,她滿臉通紅,心臟跳得猶如剛跑完百米賽一樣激烈,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難說出此刻的心情,心中的悸動更讓她無法原諒自己。

不,他是敵人,他是一直嘲諷、戲弄着她的敵人!敵人怎麼能一下子成了她的男人,成了她的情人,成了她的愛人?!

傅采依的心緒紊亂,好複雜、好難懂。

反反覆覆地思考,她閃神得嚴重,等到反應過來,她不知為何己在張繼之的懷中,他的唇輕輕地壓在她的嘴上,由緩緩地摩挲到急切地吸吮。

傅采依如被雷劈中般僵硬,下一秒,她使盡了全身力氣,猛地推開他,沒留紿他反應的時間,她逃難似的竄逃,奔至門邊,卻打不開鎖,急得差點哭了。

見她的模樣,張繼之緩步踱來,沒再上前抱她,而是由她身後伸出手,幫她開了門鎖。

門鎖嘻地一聲打開,在傅采依的心中又似一聲嘲笑,她沮喪著臉,看着門板,深吸了一口氣,命令自己驕傲地昂首挺胸,開了門,往外走。

「采依。」張繼之在她身後,伸出手,拉住她的。

傅采依不想回頭。

「記住,我是真心的愛你。」他說。

傅采依抽回手,頭也不回地離去。

門板砰地一聲,在她身後關上,阻隔開兩人,她一步步來到電梯前,發覺自己的呼吸終於恢復順暢,但心仍狂跳,不願意學主人說謊,每一下的跳動中,都帶着瘋狂的喜悅。

他真的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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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8 00:03: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莫妹仙

一早,元晶物產的公關部會議室里,低氣壓瀰漫,原因無他,本該來做提案報告的廣告公司人員易換,站在台上滔滔不絕說着話的是畢祺,跟他一同出席的則是一個名喚小茄的女子。

「我的提案報告就到這兒,不知張經理可否滿意?還是有什麼建議?請盡量告訴我們,好讓我們進一步修正,以拍出最理想的廣告。」畢祺在會議桌前方做了最後結語,又對着張繼之點頭一笑,才走下台來,回到座位上坐下。

張繼之只手撐著下顎,神色看起來平靜,卻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他無回應,元晶公關部里幾個參與會議的人員也就不便開口,會議室一下子沉寂了下來,氣氛顯得有些詭異,讓幾個經驗稍不足的人,動作頻頻,時而拉拉領口,時而扯扯衣袖,就怕主位上的張繼之再不開口說話,有人會緊張得暈倒。

「今天就先到這兒吧!」終於,大家等著的人開口了,不過他也推開了座椅站起,轉身準備離去。

「張經理。」畢祺急了,跟着起身。「不知這次的提案……」

這是他第一次負責主講提案,若又胎死腹中,不僅顏面無光,回到公司后更不知如何向傅采依和老闆交代。

張繼之停下腳步。

「你先回去吧,你的提案留下,我和我公司內部的人討論過後,會給你一個答覆。」

「這……」

應該是對於提案內容不是很滿意吧?畢祺的心一沉。

本想這次提案若能過,可算是在傅采依的面前有一番表現,順便藉此機會告白,兩人雖差了幾歲,但姊弟戀又如何?現在正流行呢!

張繼之本想轉頭離去,但一想起傅采依,又想起昨晚的事,他破例地停下腳步,朝着畢祺看了幾眼。

「我跟畢先生有話談,你們可以先回去了。」他朝着會議室里元晶的員工們說。

那些人如獲大赦,速度很快地退出會議室。

張繼之又朝着那名叫小茄的女子看了看,畢祺立刻對小茄說:「馮小茄,你先到外頭等我。」

那名叫馮小茄的女子很快收拾好桌面,退出會議室。

「不知張經理想與我說些什麼?」如果是關於提案內容建議的事,他求之不得。

見會議室里己無人,張繼之朝着畢祺看了眼,拉開椅子重新坐下。

「上回來提案的那位傅小姐呢?怎不見她的人?」

會是故意躲着他嗎?在昨晚他吻過她后!

「張經理是問我們公司的傅采依嗎?」畢祺感到有些意外。

雖然上回提案,他即看出張繼之與傅采依似乎是舊識,但關係不怎麼好,原以為傅采依今天沒來,張經理應該會高興些,誰知他竟問起她來?

「難道我認識的人裏面還會有第二個傅采依嗎?」

張繼之的這句話,不僅回答了畢祺的疑惑,也間接說明了他們倆確實是舊識。

畢祺輕咳了聲,順了順嗓子,心裏不得不承認,這個嚴肅的張經理,真是個難搞的人物。

「呃,如果張經理指的是采依學姊的話,那真是很抱歉,她感冒了,所以今天才換我來做提案報告。」

感冒?為什麼?

昨晚見她明明還好好的呀!

張繼之不動聲色,站起身來,說道:「我還以為她逃避了,不敢來。」

「張經理,你……」你怎能這樣說?

畢祺想這麼說,但最終仍識時務地沒將話說出。

他們倆果然有結梁子,否則這個張經理何必話中帶刺,又是嘲諷,又是譏笑呢?

唉,看來元晶這個廣告案子要談成,恐怕會難如登天呀!

「沒事了,廣告提案給我們幾天時間,讓我和內部的人討論過後,會給貴公司一個答覆。」張繼之說着,主動伸出一手,待與畢祺一握,洽談即告結束。

這樣的暗示何其明顯,畢祺是個聰明人,再多逗留或攀談只會惹人反感,於是在與張繼之握過手后,他立刻轉身離去。

看來回到公司后,得快快撥個電話給學姊,他們最好有第三次提案的準備,因為元晶的這位張經理,真是個不容易搞定的人。

傅采依一邊洗鼻涕,一邊以脖子夾住無線電話的話筒,還加快腳步趕到門邊開門。

早說過遇上了張繼之,就絕對沒好下場。

昨晚離開了張繼之的住處后,她嚴重恍神,似抹遊魂一樣,飄飄蕩蕩地在街上不知走了幾個小時,直到真的累得再也走不動,她才搭上計程車回到住處。

或許是夜風吹得過久,她睡前發覺喉嚨怪怪的,加上一夜夢中全是那個可惡的人在搗蛋,今晨醒來時,她發覺自己真的感冒了,還微微發燒。

身體不舒服是事實,但不想這麼快又見到張繼之也是事實,於是她乾脆請假,在家好好休息,將提案的重責大任暫且交給了畢祺。

然而,她真能好好休息嗎?

當然不。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上午,她仍無法入眠,之後畢祺撥了電話來,告之廣告提案的經過,可想而之,又是無功而返。

傅采依邊講電話邊咳嗽,好不容易掛了電話,門鈴卻一直響個不停,害她又趕到門邊,拉開門一一

一見到門外的人,第一個直覺反應是想馬上甩上門。

「我聽說你感冒了?怎麼還在講電話?」

是張繼之。他利用中午休息時間來看她,關於地址和樓層,也是從蘇跖遠那兒問來的。

「我還沒病癱在床上,為什麼不能講電話?」噘了噘嘴,傅采依反駁道。

她真的不想讓他入內,所以擋在門框中。

張繼之自然是不以為意,視線略過她,故意往門內看了眼。

「裏面藏了什麼不能讓我看的人或東西嗎?」

傅采依懷疑,他到底是來探病的?還是來氣死她的?

「就算是藏了什麼,也不用你管吧?」

張繼之難得緩下臉來,勾著嘴,綻露笑容。

「怎麼說,來者也是客吧?何況我可是利用中午休息時間特地跑來看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真是有失待客之道。」

傅采依又瞪了他一會兒。從幾年前起,她就有自知之明,若他有心開口,她絕對說不過他。

傅采依乾脆退到一旁,讓他入內。

張繼之一進到屋裏,主動轉身想關上門,在轉身的剎那,很意外傅采依仍站在原處,差點撞到她。

「你想坐的話,就自己找個位置坐吧!我累了,要進去休息了。」傅采依看了他一眼,轉身就想走人。

但也僅僅只是那一眼,她發覺自己的心跳竟意外地劇烈跳動,頭也昏沉沉的。

她一定是病壞了,連腦子都不正常了。

張繼之伸來一手拉住她,才剛張嘴,未來得及開口,即被她過燙的體溫嚇著。

「你發燒?」

傅采依白了他一眼。

「拜託,我感冒了,發燒是正常的好嗎?」

「看過醫生了?」張繼之問得有些急。

「吃過葯了!」

傅采依懷疑他再繼續糾纏下去,她才真的會昏倒。

「我是問你看過醫生了沒?」關吃藥什麼事?

這一刻,張繼之突然發覺,她的臉似乎微微泛著紅,是體溫過燙的關係吧?

「你這個人真煩耶,我都吃過葯了,還去看醫生做什麼?」

誰規定感冒一定得去看醫生?

她一直自信可以吃吃藥,靠着自體的免疫力戰勝病菌。

「你吃成藥了?」眯起眼來,張繼之沉聲問。

「張繼之,求求你放過我好嗎?我想進去睡,真的很想睡,你就別管我是吃成藥還是看醫生后領的葯,好嗎?」

他真難纏,一定是上輩子結的孽緣,今生才會成為她的大天敵。

「你的外套呢?」張繼之板起臉孔,突然莫名其妙地問。

「你找我外套幹嘛?」

拜託,他只要快快離去,讓她進房裏睡就好。

「帶你去醫院看醫生。」他的聲音又冷又硬,一副沒得商量的霸道勁。

傅采依偏偏就不吃他這一套。

「我早說過,我己經吃過葯,沒事了,我……」

張繼之不再與她多言,拉着她就往房間的方向走。

「你要幹什麼?張繼之。」傅采依緊張了。他不會是想……

「你若不進房間去拿外套來,我就帶着你一起進去拿!」他拉着她,己往前走了數步,半點不容置喙。

傅采依的臉瞬間變得更紅了,因為想起衣櫥里除了放有上班穿的套裝和平日穿的洋裝外,還有貼身的蕾絲內衣褲。

一想到那些東西可能曝光在他的面前,她又緊張了起來。

「去、去拿就去拿,你不用抓着我,我自己進房間去拿外套就好,這樣可以了吧?」

張繼之很意外,她居然願意妥協。

「那……快一點。」順了順嗓音,他有點僵硬地說,鬆開了她的手。

終於重獲自由,傅采依難得沒再逞口舌之能,三步並作兩步,很快進房間里去取外套。

看着她的身影,張繼之很滿意於她的聽話,至少他暫時是獲勝了,希望兩人的關係能這樣長期維持下去,讓她心甘情願地跟在他身旁,愛他,如他之深。

從醫院裏回來,張繼之發誓此生再也不信傅采衣的自體免疫說,更不准她亂吃成藥,她幾乎發燒到三十九度半,在醫院打過點滴,好不容易退燒后,他才送她回家。

還沒回到家裏,傅采依早己因為過度疲倦和感冒藥劑的關係,在車上昏睡不醒。

見她睡得沉,張繼之不忍心叫醒她,只好抱着她上樓,從她的皮包里搜出鑰匙,開門入內。

經過一翻折騰,將她送上床舖,又搖醒她喝了一點水,吃過一包葯,才放任着她沉沉睡去。

張繼之脫去西裝,扯去領帶,解去領口的鈕扣,站在床邊,看着沉睡的她,大大嘆了一口氣,精神終於完全放鬆下來。

看着睡得極沉的她,眉心卻仍緊蹙著,他不由自主地在床沿坐了下來,柔軟的床墊承受了他身體的重量,略略往下沉。

張繼之緩緩伸出一手,指端輕輕地撫觸着她的眉心。

「你不該有憂愁的,天知道我多麼不願意見到。」

這是一張多麼令人心動的容顏,在人前是優雅有禮、輕聲細語的;人後則是果敢、堅忍,像鬥士一樣地強硬,不彎腰、不低頭,而此時沉沉入睡的她,卻又安份寧靜得如一個小女孩。他想,大概也只有在這時,她才能安靜下來,靜得可以任人擁在懷中,細細呵護。

輕輕地,他貼近她,額頭輕觸她的。

嗯,體溫己恢復了正常。

他的鼻端擦過她的,細細地,柔柔地,極真實的膚觸。

他的唇緩緩地滑過她的,甜蜜盈滿了他的心頭,很難解釋內心的悸動,但明白那是一股渴望,愛一個女人,想要擁有她的渴望,很深、很沉,隱藏在他的心裏深處,陪着他度過非常多個漫漫長夜。

張繼之並沒加深這個吻,只是輕輕觸過她的唇瓣,然後在她的身旁側躺下。

只要這樣看着她,他己經很滿足,很滿足了。

傅采依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醒來還是因為尿急,迷迷糊糊地起床,衝進了浴室里,上完廁所,人才總算清醒了些。

看看浴室小氣窗外清亮的天空,她又靜靜地看着鏡中的自己許久,腦子才算完全恢復運轉。

毫不優雅地打了個呵欠,她轉身走出浴室,才想起了昨天的一切。

一手輕輕搭上額頭,發覺高燒己退,她安心地嘆了口氣,但隨着腦中閃過某個身影,眉心不自覺地蹙緊。

「真是的,又在他面前出了一次糗,以後一定會被他拿來當笑柄。」

話才剛說完,傅采依回到床邊,見到床上躺着的人,嚇得差點尖叫了出來,瞠大雙眼看着躺在床舖上的人。

他一直是躺這樣的嗎?

躺在她身旁睡了一整夜?!

站在床舖旁,傅采依再也沒心情躺回床上去。

不過,靜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張繼之一會兒,她發覺,沉睡中的他看起來頗讓人喜愛,至少沒再板著一張老K臉。

想起每次他總是訓她,傅采依的心中生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她轉身走到梳妝台前,取來新買的睫毛膏,是那種宣稱可以將睫毛變黑、拉長,讓人看起來像洋娃娃一樣的,她慢慢地前進,爬上床舖,躡手躡腳地坐到他的身旁。

當這雙眼搭上又卷又翹的睫毛,會是何模樣?

傅采依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未免吵醒沉睡中的人,她趕緊抬起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待笑聲完全吞回肚子裏,她放下捂嘴的手,輕手輕腳地抽出睫毛膏,準備來堂免費的彩妝教學示範,誰知握著睫毛膏刷的一手才靠近張繼之的臉龐,他的眼睛立刻無預警地張開來。

啊——

傅采依差點尖叫出來,手一松,原本握在手裏的睫毛膏滑落,心想,糟了,這下被子和床單全毀了。

然而,下一秒,那個原本緊閉着雙眼沉睡的人,反應出奇地快,伸手一撈,居然接住了睫毛刷,並且翻起身來,雙眼緊盯着落在大掌中的小小刷子看。

「睫毛膏?」張繼之的眉心蹙起,明白了她的欲意。

傅采依嘿嘿地乾笑兩聲,從他的眼中看不到氣憤也讀不到怒火,但越是這樣,表示越危險,她認識他可不是一兩曰了,再不快快閃人,恐怕就來不及了。

一躍起身,她站在床舖上,轉身就想跳下床。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張繼之眼明手快地逮到她,一手箝住她的手,一手往腰間一攔,下一秒,她背脊落在床舖上,身上壓着個人,兩人的身體煽情地貼在一起,連氣息都亂了。

而睫毛膏或許是被拋上后才又落下,嘻地一聲,落到床舖外幾步的地上,溢出了些許黑稠的液體,一會兒后肯定得費一番心力打掃。

「你想幫我塗睫毛膏?想把我變成什麼模樣?」張繼之的氣息噴拂在她的臉上,讓她臉蛋羞紅。

「誰、誰、誰說我要塗睫毛膏了?我只是……只是拿起來看看而己呀,想着,或許一會兒出門時會用到!」傅采依嘴硬地說,順便伸手推了他兩把,企圖將他推離。

然而,他卻不動如山。

「你的睫毛己經夠長、夠卷了,應該不需要用睫毛膏了。」張繼之的氣息紊亂,看着傅采依的目光中多了兩盞熾烈火焰。

傅采依看着他眼中耀動的火光,心裏更急了。

「喂,張繼之,你快起來,壓着我幹嘛啦!」

她的雙手在他的胸口一陣亂推,卻適得其反,似兩隻到處亂摸的手,四處煽風點火。

目前的情況己經夠糟了好嗎?她的手還到處亂摸,難道真將他看成了無欲的聖人?

他自認,他可不是。

「噓,你先安靜一下,手別亂摸。」

他急着欲抓住她的雙手,她卻像泥鰍一樣閃躲。

「你趕快起來,我的手就不會推你的胸口。」

她的雙手左閃右躲,兩人的動作一滑,叩地一聲響起。

傅采依疼得皺眉抗議:「喔,你撞我的額頭幹嘛啦?」

張繼之也同樣不好受,「難道我就不疼嗎?」說着,他想起身,沒想到身下的傅采依也不安份,直直地撞進了他的胸口,這下痛得整張臉瞬間皺了起來。

也還好動作夠快,他雙手抓住她的雙肩,才免去了她又跌回床舖的命運。

「你還好吧?讓我看看。」

傅采依真想槌他、打他、捏他、踢他,但談何容易呀!

她噘起嘴,生氣地想開口罵他,誰知鼻間全是他的氣息。

他離她很近,近得可以感覺到他的每個呼吸。

張繼之急着檢查她有無撞傷,本沒多想,但見她臉蛋爆紅,才發覺自己的一手不知何時己輕落在她的臉龐,微微托高了她的下顎。

一切皆出於本能,好似氣氛到了,事情就自然地發生,他的唇輕輕地降下,輕如微風一樣地拂過她的,而後輾轉難捨,急切得猶如暴雨。

一切都迷亂了,兩人一起深陷、一起沉淪,直到門鈴聲大作,一下子轟醒了擁吻的兩人。

傅采依依舊紅著臉,羞赧著。

張繼之輕咳了聲,急忙忙鬆手放開她,躍下床舖。

「我去開門!」

或許是走得太急,他甚至忘了該先拉整好衣衫。

傅采依傻愣愣地坐在床舖上,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直到他走出房間,才匆匆想起,這是她的住處耶,他去開門幹嘛?

匆匆起身,她跳下床,三步並作兩步衝出房間,跑過客廳,來到玄關,卻見到門是開的,門裏門外的兩人男人神色僵硬地站着,彼此互視。

「張……繼行?」他來幹嘛?

而她的這一聲叫喚,如一記疾雷閃過天際,一下子轟中了門外的人。張繼行渾身一震,目光跳過自己的兄長,一下子落到傅采依身上。

她的衣衫不整,嘴唇嫣紅,臉上明顯有着過度興奮而殘留下的紅暈,不難想像,在他按了電鈴前,他們在屋子裏可能發生了何事!

張繼行一向陽光的笑,於瞬間消失無蹤,俊顏上凈是沉鬱,壯挺的身軀不自覺地往後退開一步,蠕動了幾下唇瓣,終於擠出了聲音。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改天再打擾!」說完話,一個轉身,他大步離去。

他們到底還要隱瞞他多久呢?

一個是他的親哥哥,一個是他從高中起就朝思暮想的女人。如果不是因為撥電話到她的公司,聽說她感冒請假,他急忙忙趕來探病,撞見了這一切,他們到底還要隱瞞他到何時?

「張繼行、張……」傅采依愣了好幾秒,匆匆回神后才想到,張繼行可能誤會了,於是她急着想踏出門去追人。

張繼之攔住了她,一個反身順道將門給拉上。

「別去追繼行了!」

「為什麼?」

張繼之雙目緊凝着她,眸光幽深得似兩汪潭,她就要溺死在深邃的幽潭裏。

「就算去追回來了又如何?難道你要跟他解釋我和你什麼關係也沒有?我們什麼事也沒發生?那有何意義?讓他不死心,繼續將心放在你身上?還是要告訴他,我之間真的什麼也沒有?方才的吻,在更之前的吻,什麼都不是?什麼也不是?」

說完,張繼之顯得有些沮喪,沒再多看她一眼,一個轉身,大步走進卧房,出來時,己拉好了衣衫,西裝掛在手臂上。

越過她身旁時,他的腳步略頓。

「再休息一天吧,你的燒剛退,我昨夜己經幫你跟蘇跖遠說過了。」朝着她看了看,心有不舍,但他還是轉身離去。「多休息,晚一點我再來看你。」

門板在傅采依的身後拉開,又緩緩地合上,他消失在門前,室內又安靜了下來,只剩她一人,還有一顆連自己也不懂,紊亂不己的心。

莫妹仙急匆匆趕到張家,門鈴才響起了幾秒,周媽己匆匆忙忙趕來開門,一見到門外的她,周媽大大鬆了口氣。

「繼行呢?」莫妹仙着急地打斷了她的話。方才電話中,不是說張繼行幾乎毀了半間屋子裏的東西,而且抱着一大堆的洋酒,進卧房中去猛灌?

「二少爺在他自己的房間里。」周媽邊說邊引著莫妹仙一同進屋,加快腳步走過前院,進入玄關大廳,上到張繼行位於三樓的卧房,三樓是這一、兩年內才加蓋的,一切都很新。「太太出國去了,別說聯絡,連什麼時候回國都沒說。至於大少爺,他的手機又不通,所以莫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只能找你呀,也不知二少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說着,兩人己來到房門前,莫妹仙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周媽一笑。

「沒關係的,周媽,這裏有我,讓我照顧他就好,你先下樓去吧!」

周媽朝她看了看,又朝着卧房門板看了許久,搖頭微嘆,才轉身下樓。

張家對莫妹仙而言,一點也不陌生,尤其是高中之後,她和張繼行可說是像極了同性的朋友,他如意,她陪他;他臝球,她陪他;他歡笑,她陪他;他失意,她一樣陪他,曲指算算,己有數年光陰了,就連這屋子增建三樓,他打算將卧房搬到這樓層時,還是她陪在身旁。

莫妹仙知道,張繼行從不這麼喝酒,糟蹋自己的身體,除非是特別高興,或是特別沮喪的時候。

而高興是不會摔東西的,所以扣除掉高興這個元素,就只剩沮喪。至於是什麼原因令他如此沮喪呢?怕是得見到他,才能得知。

看着門板,又深吸了一口氣,她抬起手來,在門板上敲了幾下。

「繼行,是我,莫妹仙,我可以進去嗎?」

該感到榮幸嗎?至少張繼行沒讓她等太久,也還歡迎她這個朋友。敲門聲落下不久后,門開了,張繼行站在門后,不知己喝了多少酒,酒氣衝天,卧房裏亂成一片。

「嗨,莫……妹……仙……」他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莫妹仙眼明手快的上前攙扶他,「你怎麼了?什麼大事讓你喝成這樣?」

張繼行倚在她的身上,任她攙著。

「我很好呀,能有什麼事?」

莫妹仙見他早己站不穩,隨意用腳將門踢上,扶着他,來到床邊。

「你先躺下吧,別再喝了,有什麼事都等你酒醒之後再說。」

張繼行在床上躺平,靜靜地看着她為他脫去腳上的鞋,為他拉好身上的被,又轉身準備收拾一地的狼藉。

他忽然伸出一手,拉住她。

「別忙了,陪我坐一下好嗎?」

莫妹仙全身輕輕一顫。

「你醉了,等醒了,我們再談。」

張繼行拉住她的手,怎麼也不肯鬆開,甚至順勢一拉,將她拉落在床,一個翻身,以身體的優勢壓住她。

「妹仙,他們都騙我,大家都騙我,我只剩你了,你會騙我嗎?如果有一天,連你也騙我的話,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

被壓制於身下,莫妹仙的心跳得又慌又亂。

「放心吧,我永遠不會騙你的。繼行,你先讓我起來吧!」

「不!」

或許他是醉了,醉得讓他覺得現在的她好迷人,他不想鬆手,怕連她都失去。

「我恨傅采依,更恨我哥,他們既然在一起,為什麼不肯早早說明?竟讓我成了白痴一個!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還對傅采依朝思暮想。我是大笨蛋,我是笨蛋,我……」說到激憤處,他竟開始賞起自己巴掌。

莫妹仙心疼地抓住他的手。

「不,你怎麼會是笨蛋呢?你一點也不笨呀,別因為他們的關係就否定了你自己呀,在我眼中,你永遠是最好的、最強的,從高中時起,至今不變,永遠也不會變!」

「莫妹仙……」張繼行感激地看着她。

仰躺在床舖上,莫妹仙融化在他的眼神里,而後一切都如同夢境一樣的發生,張繼行壓低臉吻上了她,從細細的低吻,到如暴雨般瘋狂的掠奪……

多年前,他早竊取了她的心;多年後,他又擁有了她的身體。只是,不知得等到何時,他的身心才能完全屬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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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8 00:03: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醜聞

傅采依不知自己到底在門邊站了多久,恍神的連她自己都感到震驚,直到門鈴響起,她似觸電般瞬間回神,以為是張繼之折回,心裏既高興又有點懊惱,手忙腳亂地在玄關處的鏡子前整了整自己的頭髪和衣衫,她快速上前拉開門。

「我覺得你對我說的話並不公……」平字未吐出口,因為門外站着的不是她預期中的人。

只見畢祺手中提着公事包,身上是一慣西裝筆挺的打扮,不過神色有點怪。

「嗨,采依學姊,老總說你今天還是請假,所以我趁著外出洽公,順便來看看你。」但也讓他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一一元晶的張經理,那個外表冷酷異常的張繼之,方才竟由傅采依的屋子裏出來?!

傅采依朝着他擠出一抹勉強的笑。

「進來坐吧!其實今天我己經好了很多,本來還想着,或許下午就能進公司上班。」

等畢祺進屋,傅采依轉身拉上門。

畢棋朝着她又看了幾眼,突然垂低頭,看着自己腳上的鞋。

「采依學姊,我……」畢祺欲言又止。

他不相信傅采依會是這樣的人,雖然從前就有耳聞廣告界裏一些想業績長紅的從業人員,可能以己身能力以外的東西和業者達成交換條件,以求順利完全廣告案,但這畢竟只是少數、是害群之馬,怎麼說畢祺都不相信傅采依會是這類型的人。

「坐吧!要喝什麼?茶或咖啡?」

傅采依先領着他走到客廳,再轉身走進蔚房。

「隨便。」

畢祺看着傅采依忙碌的身影,只好暫時在沙發上坐下。

不久,傅采依由蔚房裏折了出來,手上端著一個馬克杯。

「不好意思,我這兒茶剛好沒了,咖啡可以嗎?」

「謝謝。」

畢祺坐直身軀,伸手接過馬克杯,心事重重地看着馬克杯里黑濁的液體,送到嘴邊啜了口。「那個……」

話剛要出口,他眼尾忽地瞄到了落在沙發角落地板上的領帶。

會是張繼之的領帶嗎?什麼情況下,他會在傅采依的屋子裏卸下領帶?又是什麼情況下,領帶會不小心被遺忘在沙發旁的角落裏?

忍不住地,畢祺的心中一遍遍閃過了張繼之和傅采依親熱的畫面,眼裏竟閃現了憤怒。

「對了,關於元晶的廣告案子,我……」

「我並不希望你這樣做!你何必如此作踐自己?就算不接元晶的案子又如何?公司了不起只是少賺一點錢!」

畢祺忽然將馬克杯重力放下,忿忿然站起。

他……怎麼了?

傅采依完全反應不過來,也不明白他的話意。她何時作踐自己了?

「畢祺,我不知道你……」

「我方才都看見了!」畢祺痛心疾首地大喊。

看見?他看見什麼了?

「我……」傅采依想問他到底看見了什麼?卻又讓畢祺給打斷。

「我見到元晶的張繼之由你的屋子裏出來。他來你這裏幹嘛?難道你還要告訴我,你跟他沒有見不得光的關係?」畢祺說着,早己氣紅了眼。

見不得光?!

哪來見不得光了呀!傅采依真是哭笑不得。

今天是怎麼了?莫非是她的大災日?明明沒什麼,現在卻感覺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傅采依也惱了。這些男人到底都怎麼了?就算抓賊也得抓贓,抓姦也得在床,不是嗎?怎會一個比一個還武斷?

「就算是有,又如何?」是賭氣吧,傅采依乾脆負氣地說。

畢祺的臉色驟變,瞪着兩隻無法置信的眼瞅着她看,好似她身上有着史上最強的病毒,稍一靠近都會致命,他連退了好幾步,慢慢地收起了不可置信的眼神,轉為一種睥睨、鄙視的眸光。

傅采依當然也看出了他鄙夷的目光,但卻一點也不在意。

「既然你覺得我這兒令你坐立不安,就不送了,請自便吧!」說着,傅采依站起身。

對於這個自己一向視為弟弟的工作搭檔,將她想成了為工作而出賣自己肉體的女人,傅采依只能說是自己識人不明吧!完全沒有,也不願意有過多的情緒。

「你……」畢祺雙手緊握成拳,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見她神色明顯不悅,唯有轉頭離去。

見他開門、關門,消失在門后,傅采依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無力地在客廳的地板上坐下,緊緊閉起雙眼。

一切都亂了,心如大腦一樣地紊亂。

下午,傅采依並沒進公司,因為蘇跖遠來了通電話,以命令的口吻,要她好好休息,傅采依才又多休息了半天。

她想,肯定是張繼之和蘇跖遠通過電話,否則在公司上班了這些年,老闆可從沒在下班后撥電話到住處給她。

或許是上午發生了太多令她措手不及的事,而整個下午又過於安靜,讓她沉沉入睡,以至於到了晚上她反而睡不着,在床上翻來覆去。

想起了說會來看她的張繼之,最終沒有任何音訊,她的心竟有些煩躁了起來,直到天亮才睡去。

幾個小時后,她猛然驚醒,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嚇得重重彈起,急急忙忙衝下床梳洗了番,換上套裝出門。

進到公司才發現,只差幾秒鐘,她就遲到了。

傅采依走過櫃枱,向櫃枱里的總機小妹打招呼。

只見她們在見到她之前,全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一看到她,大家連忙分散開來,僵硬又尷尬地笑着,等她離開,她們幾人馬上又聚在一起,如同方才一樣地交頭接耳。

傅采依覺得很奇怪,但不做多想,一手提着公事包,大步朝她的辦公室走去,但是,她所經過的座位,大家都以一樣的神情和態度看着她,直到她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再也按捺不住,拿起話筒,按了一個內鍵,將小茄叫進辦公室來。

「小茄,大家都怎麼了?我才請了一天病假,公司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要不大家看起來怎麼都怪怪的?」坐在辦公桌后,傅采依問道。

小茄看她的眼神也有點怪,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后,眼裏浮現了一抹鄙夷,緊抿著雙唇,久久不敢開口說話。

傅采依馬上就看出了不對勁,沉住氣,她放緩語調問:「小茄,有話你就直說吧,我不會怪你。」

小茄又蠕動了幾下唇瓣,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大膽地將聽到的話說出來:「采依姊,你也別怪我,剛聽到這消息時,我也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呀!」

「什麼樣的人?」傅采依問,不解她的意思。

「為了讓廣告案子順利進行,不惜出賣……」

「出賣什麼?」傅采依心一驚,莫非是畢祺將她一時的氣話傳得全公司都知道?

小茄嘆了一口氣,轉過臉去。

「出賣什麼不用我說了,我們同樣是女人,何必將話說得那麼白呢?」

傅采依氣得發抖,倏地由椅子上蹦起,雙手撐在辦公桌面。

「你、你們……」

見她氣憤的目光,小茄嚇得驟退了幾步。

傅采依舉步,匆匆上前,小茄以後她要揍人,嚇得直往後退,沒想到傅采依只是大步地越過她,拉開辦公室的門往外走。

見她衝出辦公室,小茄先是愣了下,隨後趕緊跟上腳步,就怕會出事。

果然,傅采依快步來到畢祺的辦公座位前,等剛好進公司來的畢祺緩慢走到她的面前。

傅采依什麼話都沒說,揮起一手,啪地一聲,重重賞了畢祺一巴掌。

「原來你也不過是個睿淺的男人,不,比睿淺的男人還多了又長又令人討厭的舌頭!」一說完話,傅采依轉身奔進了辦公室里,拿着皮包,她迅速地離開了這個讓她感到受辱的公司。

那一巴掌來得又凶又急,足足將畢祺打傻了好幾分鐘,他看着圍觀的大家,仍不明白傅采依為何要呼他這一巴掌。

「采依姊真是的,有問題的、不對的是她,她不應該呼你巴掌。」小茄上前說。

畢祺朝着她看了看,又看看四周圍觀竊竊私語的人。

「他們……大家怎麼了?」

「這個,我……」小茄支吾其詞。

畢祺的眸光一亮,頓時意會過來。

「小茄,你把我跟你說的事都向大家說了?」

「這個,我……」小茄愧疚地退後。

「我……真是會被你給害死!」畢祺氣得狠瞪她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昨天他是在極度氣憤的情形下回到公司,才會不理智地對小茄說了那些話。經過一夜的思考,他明白傅采依絕對不會是利用身體為條件,來爭取順利完全廣告案的人。畢竟驕傲如她,倔強如她,怎可能是這樣的人呢?

然後,他懊惱昨天在她的住處,不該對她說出那樣幾近污衊的話,但說出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己難收回。

更何況,今早進公司后見到這情況,他想,這一輩子,傅采依大概都不會原諒他了吧!

他,是個愚蠢且不成熟的男人。

坐在操場上,升旗台旁的一棵榆樹下,傅采依抬頭望着天上淡淡的藍、白白的雲,和白雲旁很不協調出現的一片黑影。

一會兒會下雨吧?

她這麼自問,當然不會有任何人給予她答案。

她的心好亂,覺得經過了這些年的歷練,但在這一刻間,她卻覺得自己似乎變得膽小了,膽小得不敢站在人前與造謠中傷她的人據理力爭,膽小得只想到要快快逃離那個快令她窒息的地方,膽小得只呼了那個人一巴掌,卻沒有狠狠地揍他一頓。

她,確實變得膽小了。

隨着年齡、智慧的增長,膽子卻越來越小,小得只會躲回到這裏,坐在這個地方,默默地抬頭望着藍天嘆息。

近來,她是越來越不懂得自己了,不懂為何明明可以漂亮明快處理的事,她卻選擇了逃避。

而青一中學的操場,對她的一生而言,明明是無足輕重的地方,卻一再地令她想起,那個午後,她越過操場后的學校圍牆,站在牆上張開雙手迎風而立,然後見到那柿子樹,還有那個站在窗口的人影,他深邃的眼、他抽煙時的神情、他勾動嘴角微笑的模樣,他刻薄的話、溫柔的語調,他說愛她時的堅定……

傅采依的頭好疼,她輕輕閉上雙眼,好似從前的一切又由回憶里跳了出來,來到她的眼前,一幕幕轉換,而後他的聲音又出現在她的耳邊。

「你的手機打不通,我到你住處也找不到你,所以想說來這兒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裏。」

是他的聲音……

傅采依懷疑,自己真是沒藥救了,連幻聽的毛病都出現了,否則怎會在這兒聽到他的聲音?

倏地睜開雙眼來,她為眼前的身影吃驚。

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於是又閉上雙眼,睜開來,他還是在眼前,背着光,燦爛的艷陽打在他的身後,讓高俊挺拔的他,五官顯得微暗,但絲毫沒影響辨識度,套句老話一一哪怕他化成了灰,她都會認得。

「你怎麼在這兒?」

傅采依己經懶得再逃避,索性昂起脖子看着他。

張繼之拉拉脖子上的領帶,將鬆開來的領帶收到早己被脫下掛在手肘上的西裝口袋裏,在她身旁找個位置坐下,將雙腳伸直。

「蘇跖遠撥了通電話給我,說廣告公司里出了點狀況,所以……我就趕來了。」

傅采依靜靜地看了他幾秒,拉回目光,遙望遠方的天空。

「你說得太客氣了。何不直接說,我公司里的人說我為了能順利擺平你這個天字第一號難搞人物,而出賣了自己的身體,所以我逃開了,跑來這裏曬太陽,看天空和白雲?」

張繼之將目光拉落在她身上,緊緊凝視。

「這種謠言,應當止於智者。」

何況,他是這麼沒原則,隨隨便便就被色誘的人嗎?

還有,依他對傅采依的了解,就算天蹋下來,她也會倔強地扛着,不過是小小名譽上的詆毀,如何能逼得她落跑?

「怕是智者也有迂腐的時候,何況天下的智者本就不多。」傅采依嘆了口氣,拉回目光,由地上站起。

張繼之伸來一手,拉住她的。

「那就讓他們看看什麼是真相。」

「真相?」傅采依望着他一愣。什麼是真相?

張繼之拉着她的手,低頭一啄。

「真相是……你是我的女朋友,再不久會是我的未婚妻,而後就是張繼之的太太。」

見他眼裏的真誠,傅采依知道他不是開玩笑,而他也不常開玩笑。

「為了辟除謠言,我的犧牲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站起,仍舊緊緊握住她的手,轉開視線,朝着四周掃了圈。

「你明知我絕對沒這個意思。我會這麼說,也跟你口中的緋聞或醜聞無關,你心裏很明白,我為何會對你說這些話。」

「給我一個理由?」喜歡她、愛她,想與她在一起一輩子的理由。

張繼之拉回眸光,眼裏映着的,儘是她。

「不需要理由,只因為你是傅采依,是那個倔強的、頑強的、表裏不一的,在那個午後爬牆翹課的模範生,是我在窗台上見到的那個張著雙臂,迎風而立的女孩。」

他想,他就是在那時喜歡上她的。

「你說得好簡單。」

喜歡她是不需要理由的嗎?

傅采依的心底雖有個滿滿的感動,雀躍的一方甚至大喊著接受他吧!你不也一樣喜歡他嗎?然而理智的一方卻也不斷地拿出警言來告誡:傅采依,想想你母親和他父親的關係、想想張繼之的媽媽,她能接受你嗎?還有張繼行,他又要如何面對你?

「本來就是很簡單的事呀!」張繼之握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幾步。

天空不再晴朗,本飄在天際的烏雲越聚越多,陽光也不及方才的燦爛,空氣中颳起了微微的風,風中帶着淡淡水的氣味。

「是嗎?」傅采依輕哼了聲,仰頭望天。

這時,天空開始飄下一絲絲的細雨,陽光並沒完全消失,烏雲只遮住了部分的光,整個青一中學的操場上,下着浪漫又迷人的太陽雨,然而,她的心裏卻一點也浪漫不起來。

「如果我真的與你在一起,我們以後怎麼面對繼行?」

她的問題讓張繼之一愣,但眉頭皺也沒皺,似乎是有備而來。

「我愛你,如果你也愛我,就很單純的只是我們兩人的事,你提繼行做什麼?」

「能不提嗎?」


不再隨着他移動腳步,傅采依停了下來,想抽回手。

張繼之不肯,握得緊緊的。

「繼行會了解,除非你也喜歡他。」

「我當然不。」對於張繼行,她頂多只是同學之情。「我跟你說這些幹嘛,何況張繼行是你的弟弟,我……」

「你總是想得太多。」望着她,張繼之沉沉一嘆。「你接下來是不是又要告訴我,我媽怎麼辦?還有你母親和我父親?」

在他的眼中,只要是對的事,就該勇往直前去做,錯過了、漏失了,最終痛苦的人是誰呢?如果他們兩人因考量了種種因素而放棄彼此,兩地相隔,痛苦了一輩子,圍繞在他們身旁的親人們就會快樂嗎?

「我……」傅采依被問得無言以對。

張繼之一語就點中她的要害,提出了她心頭自始至終的矛盾。

她多希望自己是個自私、衝動,且不顧後果的人。高中那年,翹課的那天午後,她確實希望自己能成為那樣的人。她要拋棄所有的枷鎖,自由自在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然而,經歷多年之後,她才發覺,其實被束縛著的並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心。在她靈魂的深處,那些所謂的責任、世俗的禮教和眼光,早己深深地紮根,想擺脫,根本就不可能。

雨絲直落落地飄,打在兩人頭頂,落在身上,漸漸地,傅采依的身上濕了,張繼之亦然。

「采依,放開那些吧!放掉那些。連我母親都放下了,你又何必執着地想着呢?」張繼之伸過來一手,想拉起她的。

傅采依閃開。

「但是我就是忘不了!」

轉過身去,她背對着他,激動得有點發抖。

「第一次在A大見到你父親和我媽在一起時,我就明了了一件事。你要不要問我是什麼事?」

這個秘密一直壓抑在她的心中,己經足足有六年之久了。

有時,她恨。

但,這幾年來,除了恨,她什麼也得不到呀!

「是什麼事?」

難道還有當年她沒說出口的事嗎?

傅采依笑着轉過身來,那笑容在太陽雨中竟顯得很凄悵,令人心疼。

「我弟弟傅家明長得和你父親很像!」

「這……」張繼之低垂雙肩,沉默了下來。

片刻后,他點了點頭。

「你知?」傅采依好驚訝。

他望着她,又點了點頭。

「家明這些年都在國外念書,他己經改去了過去在國內時的壞毛病。這次我到元晶工作,其實是為了幫他,他在國外投遞了履歷,趕不回來國內,我發覺元晶物產的老闆剛好是蘇跖遠的弟弟,所以……」

「所以你成了空降部隊?」傅采依接替了他的話。

原來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裏的只有她一人?!

想到這兒,傅采依雙腳不由地朝後退了一大步。

「當然了,還有個主要的原因一一蘇跖遠告訴我,廣告公司要承接元晶的廣告,而你是提案人。」張繼之都老實地招了。

然而,傅采依並沒因此而與他更靠近,腳步反而不由自主地又退縮了好幾步。「原來傅家明應該叫做張家明!」

說完話,她轉身就跑,不顧在雨中,更顧不了身後不斷開口叫喚的他。

心,全亂成了一團,她想,她需要時間理清,好需要,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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