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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黃千千 -【愛人寵上天(雷家門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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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0 00:00:2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黃千千 - 愛人寵上天(雷家門之三)

哈!瞧他聰明的,
竟可以把這樣的醫療大烏龍轉換成一股助力,
幫助哥哥重拾愛情的甜蜜、婚姻的幸福。
雖然得消失一陣子,不過,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碧海、藍天;沙灘、日落,真真是清心養病的好所在,
再加上她時時來探望、陪他聊天,
啊!人生夫復何求!
可惜他對她的深深愛戀卻只能埋藏心底。
誰教他給她的印象是風流花心,而身為雷門小開又罪加一等。
事實上,真是冤枉到家了。
女人緣好不是他的錯,而且他在外根本不提自己的身世,
至於雷家給人的不好觀感,他也是「孤臣無力可回天」……
但,若是為了她,他願意卯足全力去改變現況,
就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讓他這樣寵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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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0 00:01: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這是個艷陽高照的日子,天空藍到幾乎看不到一絲白雲,空氣悶熱到極點,三十八度的高溫像是要將人蒸發似。

  天氣火熱,自然引得人的脾氣也燒似火。一個全身帶著殺氣的女人此時正走進這間名為「田園」的簡餐咖啡廳。

  玻璃門上的風鈴隨著強力的推門動作,響起了叮叮噹噹聲,接著砰的一聲,玻璃門被用力甩上,一道纖細人影衝進了田園裡。

  「田純純!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尖銳的聲音劃破一室的溫馨。適逢午餐的尖峰時間,滿滿的客人及服務生全被這道激昂尖銳的聲音給吸引了住視線,並且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櫃檯裡緩緩走出一個女人,就是被點名的田純純。

  在這清涼的室內,田純純穿著緊身背心、迷你短裙、細跟涼鞋,將她玲瓏的曲線展露無遺。更特別的是,她留著一頭又長又捲又黑的爆炸頭,耳上戴了兩串輕盈的長耳環。

  她是這間店的招牌形象,也是這間店的老闆,更是這間小店擠爆的原因。因為男人看到她就如同吃了滿嘴的冰淇淋,養眼又醒神;女人看到這麼賞心悅目的她,心情也會跟著愉快起來。

  「這位小姐,有話好好說,請不要影響用餐的客人。」田純純雙手插腰,下巴微仰,一雙大眼中帶著世故的精明。

  「你搶了我丈夫,我為什麼要跟你好好說」女人面容憔悴,長髮披散在肩頭,小巧的臉蛋清秀迷人,是那種會讓男人呵護心疼的類型。

  田純純皺起眉頭。「我們外頭談。」

  「不要!我要在這裡談,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女人眼眶含淚,一身白衣黑裙,更顯搖搖欲墜。

  「小姐,你會不會是走錯地方了?」田純純按捺住脾氣。「你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好呀,報警!讓警察把你這個偷人老公的女人給抓起來!」女人怒吼,聲量之大,與她小小的個子完全不搭。

  「……」田純純的火氣終於上來了,她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打算將女人拖出門外。

  「啊……放手!」女人掙扎著。「壞女人打人了!壞女人打人了!」尖叫一聲接著一聲,迴盪在小小的空間內。

  田純純比那女人高出一個頭,看去還真像是她在欺負弱小。因為女人尖叫不斷,她只好放開女人。

  「誰偷了你的老公,你的老公又是誰」田純純生氣的問。

  田園開店一年多來,從沒有人上門來鬧過事,畢竟她開的是簡餐咖啡廳,而不是賣酒的pub;況且在這商業區裡,進出的大都是上班族,因此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讓一向幹練的田純純也不知道要如何應付。

  「偷我老公的人就是你!我老公是張智皓,你敢說你不認識他」女人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那一發不可收拾的淚水,讓女人的哭聲越顯淒楚。

  田純純霎時像被人點住穴道般定住,明明已聽進了女人的話,腦子裡卻拒絕接受這樣的訊息。

  「張智皓是你老公?」田純純愣愣地問。

  「你這個狐狸精,為什麼要來搶我的老公是因為別人的老公比較好嗎!」女人泣不成聲,可以說是完全不顧形象了。

  「別開玩笑了,張智皓明明沒結婚,哪來的老婆?今天又不是愚人節,請你別鬧了,我還要做生意,請你立刻出去。」田純純強力抑制住因女人投下的震撼彈而慌亂的心神,告訴自己不能亂了手腳,得穩住場面,因為店裡正有十幾雙眼睛正在看著她。

  女人突然從皮包裡拿出一灌噴漆。「你到底要不要離開我老公你仗著自己身材好、長得漂亮,就可以隨便勾引別人的老公嗎!」

  四周是安靜的,只有女人夾帶著哭泣的叫囂聲,一桌桌的客人就像在看戲般,沒有人出聲。

  「有什麼事請找張智皓來當面談,誰知道你是哪裡跑出來的瘋女人。」田純純拒絕相信眼前這個指著她鼻子罵的女人是張智皓的老婆。

  張智皓是她交往半年的男朋友,在某金控擔任高階主管,是朋友介紹認識的。明明他就是黃金單身漢,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一個老婆來!

  「我跟他講有什麼用你一直纏著他不放,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女人的情緒已有些歇斯底裡,瀕臨崩潰邊緣。

  「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張智皓的老婆?」田純純並沒有因女人的指控而亂了方寸。

  「我叫賴明淑,是張智皓合法的妻子。我也不怕讓你知道,今天我豁出去了!」突然間,賴明淑拿起噴漆對著田純純那張擦了粉柔化妝品的臉噴了過去。

  「啊……」田純純沒有尖叫,只是張嘴啊了聲,幸虧她閃得快,不過手臂上仍被墨黑的漆給噴黑了一大塊。

  賴明淑不甘心那張能魅惑男人的臉沒被噴到,想再次拿噴漆對田純純噴去。

  下一秒,賴明淑的手腕被一個男人鉗制住。

  「小姐,別在這裡鬧,這樣不太好看。」雷偉露出迷人的笑容,大手緊握住賴明淑的手腕。

  田純純在看到雷偉的瞬間,同時鬆了口氣。

  雷偉是一個魅力四射的陽光青年,他和田純純是姻親關係,因為田純純的妹妹田葳葳嫁給他的哥哥雷明,兩人因為這層關係而認識。

  「你放開!我要給這個不要臉的女人難看!」賴明淑一再強調「不要臉」這三個字,彷彿不扯下田純純那張艷麗的臉皮,難消她心頭之恨。

  「小姐,你手裡拿著武器,算是現行犯,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再三分鐘就會到,你確定要等警察來抓你,然後鬧到讓張智皓也知道嗎?或是你想讓張智皓丟了工作?」雷偉笑笑地說,眼神微勾中,露出一股狠戾。

  雷偉的話讓賴明淑慌了!她是背著張智皓來找田純純的,她只想讓田純純的名譽掃地、想讓她這間店開不下去,可不想害張智皓丟掉工作。

  「你……你不要再來糾纏我老公,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賴明淑撂下狠話,轉身匆匆離開田園。

  田純純看著自己身上的黑漆;外表的狼狽她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真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變成了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嗎?

  以她的精明,竟會做出這種愚蠢到可笑的事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她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純純,我們出去走走。」雷偉拍了拍她的肩膀。

  田純純的表情從僵硬到緊繃,繼之而起是的怒意。

  雷偉將店內的事交給服務生,拿了田純純的皮包,拉著她離開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混亂,也脫離那些亟欲探索八卦的無數眼神。

  ***    ***

  陽光正烈,刺眼得讓人幾乎張不開眼。田純純呆坐在計程車後座,任由雷偉讓計程車司機將車子駛入大台北的車流之中。

  恍神中,計程車不知何時停了車,她也在不知不覺中被雷偉帶回到她家樓下。

  「純純,上去洗個澡。」雷偉輕聲叫著失神的她。

  田純純苦笑,側首看著雷偉。「你都看到了?」

  「沒事的。先去換個衣服,你也不希望別人看見你醜醜的模樣吧?」雷偉溫柔的話語裡有著濃濃的關心。

  她仍是兩眼無神,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注意到。」

  「那個女人開口講第一句話時我就在那裡了。」他進田園時,她正在櫃檯裡忙著煮咖啡,所以他沒有特別喊她,反正他只是來吃個中飯而已。

  「雷偉,你說張智皓會不會真的有老婆了?」她的口氣有些蒼涼。

  「不知道。待會去找他問清楚不就得了。」雷偉口氣溫和,一點都沒有因為這樣的事而嘲笑她,反而對她陷入這種處境而感到難過。

  她猛一抬頭,看著雷偉,眼裡有著驚嚇,好像雷偉是在提議她去殺人放火似的。

  「你怕了嗎?這可不像你的個性。」雷偉打開她的皮包,掏出皮包裡的一大串鑰匙。

  別人眼中的田純純是一個世故中帶著精明、堅毅而不肯認輸、嗆辣卻又不改失禮的女人。二十六歲的她,是個很有自我主見、不在乎別人眼光的獨立女性。

  可是現在的田純純卻完全沒了主意,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知道為什麼歷史會一再重演,為什麼她總是擺脫不了壞女人的形象!

  「不像我對不對?我怎麼可能這麼孬。也許那個賴明淑只是故意來找碴的,智皓怎麼可能會有老婆。」嘴裡雖然這樣說,但心裡其實已經偏向了賴明淑的說法。

  雷偉打開公寓大門。「是呀。那你幹什麼要死不活的?拿出你以往對付奧客的手段呀。」

  兩人慢慢爬上四樓。這個時候田家沒有人在,田家爸媽都去工地上工了,而妹妹葳葳才剛嫁到雷家,弟弟則正在上課。

  她走進家門,沒有招呼雷偉,慢慢步入房間,拿了換洗衣物,再走出房間,接著進入浴室。

  是呀,這根本不像她。以她的個性,應該是要立刻到張智皓的公司去質問他,可她卻退縮得跟烏龜似的。

  這一切其實早就有跡可循,但她卻被愛情沖昏了頭,以為這次一定是真愛無敵。

  今年三十五歲的張智皓不但擁有財經碩士的高學歷,還在令人稱羨的金控公司工作,兩人在幾次朋友的聚會裡越混越熟,最後進而交往。

  回想每次在約會時,他總會神神秘秘的接電話,更不曾帶她回家,而她也從不知道他家裡的電話號碼。

  星期假日時她根本找不到他,兩人只能在一般上班日約會。她一再相信他那看似合理的借口,根本只是在自欺欺人。

  蓮蓬頭的水注當頭淋下,讓她當機的腦袋慢慢清醒了過來。

  她怎麼會這麼笨!看見妹妹嫁給雷明之後,她就急著抓住青春的尾巴,急著找一個條件優秀的好男人,結果呢?

  「純純,你沒事吧?」浴室外,傳來雷偉關切的聲音。

  在妹妹那場簡單的教堂婚禮裡,她和雷偉是伴娘伴郎,兩人因此而認識;而從認識到現在,他們的交情也才一個月。

  這一個月來,雷偉來田園喝過幾次咖啡,兩人還滿有話聊的。雷偉是個言談風趣的男人,沒想到她今天窩囊的樣子全被他撞見了。

  「我沒事,就快好了。」她得振作起來,她得去求證,她不能因為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的幾句話就判了張智皓的罪。

  這麼想著,她全身彷彿又燃起了鬥志。快速將身上的噴漆清洗乾淨,換上一件無袖翠綠色小洋裝,這才走出浴室。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雷偉一見她走出來,連忙將電視關掉。

  「很漂亮。」他讚美著。

  「你少惡了。你那張嘴還是留著應付別的女人吧,我不吃你這一套。」她睞了他一眼。

  「看來,你應該恢復了七成功力。」

  雷偉有一雙明亮的眼,笑的時候眉眼彎彎的,讓人見了心情就會好上幾分。

  「你不問我是怎麼回事嗎?」她頹喪地在他身邊坐下。

  「以我的聰明才智,大概能猜出七八分。」

  他們認識不算深,也稱不上是好朋友,尤其是在那種情形下被他撞見,他明白她的尷尬及無地自容的心情,所以他不會多問。

  以他側面的瞭解,田純純是個超級愛面子的女人,就如同她總是穿得漂漂亮亮般,但如果沒有畫眉毛的話,她是絕不會走出家門一步的。

  「別告訴葳葳,我不想讓她擔心。」她苦笑了一下。

  妹妹嫁進雷家之後,和雷偉同住一層樓;她知道雷偉很照顧妹妹,否則初入雷家的妹妹恐怕沒那麼好過。所以每次雷偉來喝咖啡,她總會熱情招待他。

  「我的嘴巴很小,你大可放心。」雷偉微微笑了笑,舉手投足間散發出超級電波,是那種可以讓女人神魂顛倒的大帥哥。

  「你怎麼沒取笑我?」她問得很頹喪。

  「我為什麼要取笑你?在感情上,我又不比你精明到哪去,也許我的糗事比你還多咧。」他蹺著二郎腿,挪了個舒服的姿勢,不想給她談話的壓力。

  「少來了。聽葳葳說,你很有女人緣,桃花又不斷,我想應該有一堆女人排隊等著當你的女朋友。」

  雷偉笑著點頭,也不多加辯解。「需要我陪你去找張智皓嗎?」

  這個名字,他以前不曾聽她提過。正確來說,他們的交情還沒好到可以談論這麼私密的事,他是剛剛從那個叫賴明淑的女人嘴裡聽到的。

  「好吧,反正糗事都讓你看見了。不過,你遠遠看著就好,萬一我出手打人,你再出面制止我。」田純純沒有掉淚,可是那雙大眼中明顯承載了憂傷。

  「我明白。你放心,我會見機行事的。」他只是個局外人,所能做的,不是幫她做決定,而是給她支持的力量。

  就這樣,田純純打了通電話給張智皓,和他約好三點在他公司附近的小公園碰面,那裡是她和他最常約會散步的地方。

  田純純很鎮定,沒有在電話裡露出任何破綻;她不想在電話裡被張智皓的溫柔給迷失理智,她得看著張智皓的眼神才能分辨出真假。

  雷偉送她到小公園。她在一處僻靜的草地邊,坐在涼椅上;雷偉則是在坐在相隔兩張的涼椅上,看著剛剛在超商買來的報紙。

  張智皓來了。大熱天的,他還是穿著長袖襯衫。田純純一開口便把中午在店裡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他。

  張智皓的表情變了,有些慌張,卻又有更多的苦惱。

  「我跟她的感情已經走到了最後,我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只剩怨懟的婚姻。相信我,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怕失去你,我愛的人是你。」張智皓深情款款的說著。

  「每個男人在偷腥之後都是這麼說!張智皓!難道你沒有別的說詞了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田純純激動不已,原來她真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當了讓人唾棄的第三者。

  「我是情不自禁呀。你要相信我,給我時間,我會跟她離婚的。」張智皓憂鬱中配合著濃濃情深。

  「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騙我?我曾經問過你,你說你沒有女朋友,也沒有結過婚,結果呢」田純純迭聲質問。

  「純純……」張智皓張開雙臂想擁抱她,想用一貫的柔情來感化她,她卻絲毫不領情,雙掌用力地推開他。

  「爛男人!為什麼都是同樣的借口!」她揚起手,毫不留情地給了張智皓一巴掌。

  啪一聲,響亮又清脆。雷偉站了起來,將報紙擱在涼椅上,眼神警戒著,但沒有下一步動作。

  「你敢打我」張智皓怒吼,他幾時受過這種羞辱了!

  「打你還便宜了你!你這種男人,應該剪了命根子才是!」田純純氣瘋了。幾次發誓再也不談戀愛,可是每次都受不了愛情的誘惑。

  以為愛神終於眷顧她了,讓她終於遇到了真命天子,結果卻是歷史一再重演。

  「像你這種女人,本來就只適合當情婦,我肯瞞你,是抬高了你的地位,你還敢動手!」張智皓反擊似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原來大家都知道你已經結婚了,就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裡。原來每個人都以為我是你的情婦?」她在外人眼裡,原來是這麼的不堪。

  張智皓驚覺自己在一氣之下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吞吐著火氣,按捺住脾氣,緩緩地說:

  「純純,對不起,我剛剛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心愛你的。」他的眉宇間很是懊惱,畢竟田純純是帶得出場的超級美女。

  「夠了!」她掙扎著,想甩開張智皓的手。「只要你是已婚的身份,我就不想聽任何理由!」

  「純純,我會跟明淑離婚的。」張智皓還是不肯放手。

  雷偉走了過來,唇角仍是含著笑意。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張智皓。「張先生,請放開她。」

  張智皓果然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搭配著高社會地位,難怪會讓精明的田純純愛昏了頭。

  張智皓看著一身休閒風的雷偉。「你是誰?」

  「我是純純的朋友,我姓雷。你有什麼話好好的說,請你放開她。」雷偉的言談有禮,但語氣表情堅定。

  張智皓瞄看著眼前的男人,終於放開了田純純的手腕。「哪種朋友?我怎麼沒見過你?」張智皓強烈質問的口吻。

  雷偉笑而不答,依舊專注地盯著張智皓。

  「張智皓,我跟你分手了,請你老婆不要再到我店裡來鬧,否則我會立刻報警。」田純純強忍著氣憤,退到了雷偉身邊。

  「說呀,他是誰?該不會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吧?」張智皓叫嚷著。她身邊的男人年輕又耀眼,讓他大男人的自尊心很受傷。

  「你這個爛男人,你已經沒有資格問了!」田純純一甩頭,拉著雷偉就往前走。

  張智皓依舊在她背後叫著,她強忍住心酸,就是不願回頭。

  陽光仍是那般驕艷,她的戀情卻在這個夏季狼狽收場。為什麼她的愛情路總是走得這麼坎坷?

  她只是想要有一個疼她愛她的男人,難道真有那麼困難嗎?

  *** ***

  晚餐時刻,田園裡依然客滿。

  田純純穿著七分袖T恤,胸前掛了一串手工制珠珠項練,穿著長及腳踝、色彩鮮艷的長裙。

  不同季節,她便有著不同的風情,像是千變女郎,不變的是她那頭又長又捲又黑的爆炸頭。

  她的失戀只有雷偉知道。每天,她還是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手腕上至少帶了五條手練,叮叮噹噹作響,讓自己顯得神采奕奕。

  她不讓別人看見她的憔悴,她的心傷都隱藏在內心最深處。

  她只是喜歡將自己打扮得光鮮壺麗,為什麼這就該被男人視為玩弄的對象?

  從高中到現在,她交過好幾個男朋友,最後卻都落得難堪的下場。

  男人以追求到她為炫耀手段,因為追求到她這樣的女朋友,會令所有的男人羨慕:可是感情走到後來,男人還是會跟她分手:原因在於她太野太艷,而男人想要一生一世相守的對象,全是那種看起來文靜的乖乖牌。

  她三番兩次被指控是搶別人男朋友的壞女人,天知道其實都是那些男人獻盡慇勤來追求她。結果呢?壞女人的形象就像是一道枷鎖般,緊緊掃住她的世界。

  現在情況更糟了,她連別人的老公都搶。她不該再相信男人,偏偏寂寞的心就是拒絕不了男人的誘惑。

  她忙碌地招呼著來用晚餐的客人。現在廚房裡請了個歐巴桑,外場有一個工讀生在負責,弟弟田豪有空時也會過來幫忙。

  本來田園是她跟妹妹一起合夥的,自從妹妹嫁入雷家之後,雷家奶奶不准妹妹拋頭露面出外工作,更不准妹妹常常回娘家,所以她就更忙了。

  這樣也好,把自己忙到沒時間去想,就不會有太多傷感。

  玻璃門上叮噹的風鈴聲提醒她客人的來到,她從櫃檯裡迎了出來,在看到來人時,臉上的笑意逐漸擴大。

  「看起來生意不錯。」雷偉來到櫃檯邊,和她之間隔著櫃檯桌面。

  「還好啦。生意若做不起來,我就得喝西北風了。」田純純笑說著。

  雷偉是個貼心的男人。自從小公園事件後,已經過了十天了,中間他曾來喝過幾次咖啡,卻從不曾在她面前提過張智皓的事,更沒有任何關心安慰的話。

  她很感激他不再提起,那無疑讓她保留了一點尊嚴。像她這麼愛面子的人,可是禁不起任何舊事重提的。

  「就算做不起來,憑你在餐飲界的資歷和經驗,還是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雷偉唇角始終帶著笑意。

  田純純動手煮咖啡。「這是來自蘇門答臘托巴湖區的咖啡豆,待會你先聞聞看再暍,我只者i給好朋友喝,一般客人可是暍不到的。」

  雷偉點點頭,雙眉揚高,很高興自己受到這樣的特別待遇。「要煮曼特寧?」

  他知道她店裡都用義大利進口的咖啡豆,特殊的咖啡豆,她只招待親朋好友,看來他這陣子的努力,已經收到成效,被她列入好朋友的範圍內了。

  「嗯。這種咖啡豆口感細緻,濃稠度也夠,更有一種好聞的香料味,喝完之後,嘴裡有種溫潤舒服的感覺。」她臉上有著陶醉的表情。

  「怎麼樣?要不要考慮到飯店來煮咖啡?」

  雷偉在慶國大飯店工作,那是於前年才落成的頂級商務飯店。他目前在客服部門工作,是大廳部的主任,帶領著櫃檯、行李服務等等十多名同事。

  「才不要。我最討厭讓人管了。」田純純哼了一聲。「說也奇怪,你怎麼不在飯店裡喝咖啡,還專程跑來我這裡喝?」

  「在慶國喝咖啡我可是要付錢的,來你這裡就不用。」他挑眉,有股貪小便宜的笑意。

  「你還缺那幾塊錢嗎?你可是雷門的小開。」她開玩笑似的說著,只見他的臉色慢慢黯淡了下來。

  「我不是雷門的小開。」輕鬆的外表下依然可見一絲嚴肅。

  「想否認也否認不了,幹嘛當縮頭烏龜呢?」田純純激了激他。

  雷偉無奈地笑起。「我這是低調,我下想讓別人知道我的身份。要是我被綁架,你得準備贖金來救我。」

  「說得跟真的一樣。要是你被綁架,我想雷奶奶一定會急壞了,根本用不著我出面。況且,我也沒錢可以救你。」

  「錯。我奶奶一定會說綁得好綁得妙,這種整天游手好閒、無所事事的花花公子,早就應該脫離雷家。」雷偉自嘲地說著反話。

  「你家裡的人都不知道你在飯店工作嗎?」田純純關心地問。

  兩人聊天的話題一向都繞著田葳葳,要不就是餐飲方面,很少碰觸到私人話題。

  雷偉搖頭。「在飯店工作會丟他們的臉,還是不說的好。我想,他們是寧願我整天遊蕩,也不願我在飯店為客人服務。」

  「所以慶國的同事也沒有人知道你是雷門的人?」田純純有些訝異。

  「沒錯。我不想讓人對我有差別待遇,你也別對我哥說,我怕他會擔心。」

  「你們這家人真奇怪。」田純純將煮好的咖啡遞到雷偉面前。「你那個奶奶固執又霸道,明明老了,還不肯服老:你那個哥哥把事業當生命,把奶奶的話當聖旨,早晚我妹妹會跑掉;而你——」

  「我怎麼樣?」雷偉拉長薄唇,笑得很痞。

  「你呀,老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天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還有,你老是這樣笑,小心勾了一堆女人的魂之後,你奶奶的血壓會往上飄。」

  雷偉看著田純純,嘴裡喝著她親手煮的咖啡,耳裡聽著她柔柔軟軟的音調,她依舊是那樣亮眼美麗,像是一朵盛開的野玫瑰。

  「我奶奶早就放棄了我這個無藥可救的人嘍。」

  他只不過是放蕩了點、愛玩了點、風流了點,而他奶奶只差沒登報要跟他脫離祖孫關係。

  這時,一個男人低柔的聲音插入了他們的談話之中。

  「純純。」

  田純純和雷偉同時抬頭,兩人因聊得太專注,根本不知道張智皓是在什麼時候走進田園的。

  田純純細眉一挑、薄唇一抿。在店裡,她又不能大聲說話,只能保持風度。

  「你來幹什麼?」

  張智皓沒有坐下,臉上看得出來有些許的憔悴。「來看你呀。」

  雷偉繼續喝他的咖啡,假裝沒看見張智皓。

  「你走吧,別來打擾我做生意。」田純純冷冷地下逐客令。

  說不痛是騙人的。天天強顏歡笑,讓田純純的痛更埋進了骨髓裡。全心付出的愛戀換來的竟是這樣的下場,看著張智皓,她硬是把眼淚逼回眼裡。

  「純純,我很想你,你真的這麼狠心不給我機會嗎?」張智皓軟軟地求情著。

  「我不喜歡被騙,我也不想做傷天書理的缺德事,你站在這裡講這些話的同時,到底有沒有想過自己同時在傷害兩個女人?」田純純還是很冷靜,若無其事地接過小妹手裡的點單,著手準備調飲料。

  「我會離婚的。」張智皓信誓旦旦。

  「那不關我的事。」田純純仰起小巧的下巴,絕不在這種男人面前認輸。

  「你等我。等我離完婚,我會重新追求你的。」

  十天了,張智皓以為她會主動回頭找他,畢竟他是個有頭有臉有身價的人物,沒想到田純純競這麼狠,狠到跟他斷得徹底,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

  田純純睨了雷偉一眼,小手覆上他擱在吧台上的手。雷偉挑動濃眉,大眼燦亮地回瞅著田純純。

  「你死人呀,有人在糾纏你女朋友,你都不出聲嗎?」她嗲聲叫嚷地對著雷偉露出明媚風情。

  雷偉回握田純純的小手。「反正他也沒戲唱,用不著我出場。」

  「你——你真的交了男朋友?」張智皓看著她那風騷的模樣,心裡醋海翻騰。

  雷偉站了起來。「張先生,要喝咖啡嗎?我請客。」他陽光的笑容下,仍警戒著張智皓的一舉一動。

  雷偉不用罵,也不用出手打,張智皓就覺得臉上掛不住了。那是種帶著勝利的嘴臉,讓他只能忿恨地離開田園。

  「我怎麼會看上那種男人!真是瞎了眼。」田純純吐了一口長氣,看著那熟悉的背影,將所有怨氣都吞進肚子裡。

  「你煮的咖啡越來越好喝了。」雷偉笑得很沒正經,趕緊轉移話題。

  這一笑,把田純純的怒火給笑走了一大半。

  不過,她的大眼裡還是承載著滿滿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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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0 00:02: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慶國大飯店是一棟樓高十二層的五星級精緻商務大飯店,以商務客及觀光客為主要服務對象,於前年重建完成,在短短兩年內已在大台北地區享有極高的評價及名聲,為低迷的觀光事業殺出一條血路來。

  一進入慶國大飯店,大廳的右側有座迴旋狀的樓梯,樓梯的前方有著如大教堂般的彩繪大玻璃。

  此刻,雷偉正從二樓走下來,一身沐浴在暈柔的五綵燈光下,讓他陽光般的特質更顯親和力。

  他剛招呼完一群日本觀光客進入二樓的歐式自助餐廳,等安頓好他們用餐之後,他快步來到一樓的櫃檯。

  他是大廳部的主任,管理著十多名員工;只有二十六歲的他,是慶國高層相當賞識的重要幹部。

  「主任。」身穿慶國粉紅套裝制服的年輕女孩在櫃檯前攔下雷偉。

  「佳穎,有什麼事嗎?」雷偉的眼睛燦亮有神,專注且柔情。

  鍾佳穎眼神遊移著,看了看四周,然後小聲地說:「你來一下。」接著她先往前走,走到了洗手間外的休息區。

  雷偉跟了上去,跟她保持著一步的距離,直到站定在鍾佳穎面前。「怎麼了?」

  「下班後,你可不可以陪我去逛街?」鍾佳穎問得極小聲,有著小鳥依人般地羞怯。

  「你想去哪逛街?」他輕聲問。

  鍾佳穎是櫃檯的同事,算是他的下屬,也可以說是他正處於曖昧中的對象,兩人誰都沒有明白說出好感,但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對他的情意。

  她是嬌柔清麗的女人,大學剛畢業;站在櫃檯前,有著最親切甜美的笑臉,能讓男女老少都產生好感,當然,他也不例外。

  不過,他對感情是採取順其自然的態度,不急不躁,不攻不搶,看似他跟每個女人都好,其實真正讓他在意的女人少之又少。

  「去東區,好不好?」鍾佳穎聲音柔而媚,有著撒嬌的意味。

  「在這附近逛不好嗎?」雷偉問。

  慶國位於西門町,由這到東區還有一長段距離。

  「這裡的東西太年輕了,不適合我。」鍾佳穎眼波流轉間多了勾引的味道。

  雷偉看了看手錶。今天六點就可以交班,現在已經四點了。「你還這麼年輕,我覺得這裡的東西很適合你。」

  鍾佳穎笑了。女人都喜歡被讚美年輕。「我也想要有一些成熟漂亮的衣服嘛,總不能老是那麼孩子氣。」

  「那下班我們一起走。」雷偉一口答應這個約會。

  「好,那我回櫃檯忙了。」鍾佳穎笑得甜甜蜜蜜,轉身往櫃檯的方向走去。

  誰先約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互有好感的兩人可以從彼此眼神的波動中嗅出那種曖昧,那是他多年來在女人圈裡學到的經驗。

  他從不去追求對他無意的女人,那種要費盡心思去討好的事他做不到;那種想嘗嘗強摘的瓜甜不甜的事他也不會去做。

  像這樣多好,順其自然,只要吃飯、看電影,就可以建立交情,然後順著交情往下走,最後就會走在一起了。

  在櫃檯的後方,有一間大廳部的辦公室,他隨著鍾佳穎的腳步走入了櫃檯旁的大門內。

  他除了得管理現場員工,還得做出各式各樣的管理報表呈給上面的大頭看,所以窩在辦公室裡的時間也不少。

  這樣的工作環境很好。沒有人知道他是雷門的小開,不會有人對他的身世背景產生興趣,更不會對他的工作能力有所懷疑,他可以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更可以維持著平凡愉悅的人際關係。

  下班時間一到,他和鍾佳穎有著沒說破的默契——她會先走到飯店附近的超商等他,而他會晚個五分鐘再去跟她會合。

  當他來到超商門口,鍾佳穎笑盈盈地從超商裡走了出來。這時,兩人都已經換下了飯店的制服、穿上了自己的便服。

  「你想坐捷運去還是坐計程車?或是搭公車?」他將決定權交給小姐。

  在慶國同事的認知裡,他是個正在為事業打拚的年輕人,還沒有能力買車子,只能騎機車或坐大眾運輸工具上下班。

  而對他來說,少一輛車的牽制,可以讓他來去更自由。

  「嗯,」鍾佳穎想了想。「坐捷運好了,又快而且不會塞車。」

  鍾佳穎是個蕙質蘭心的好女孩,正在替他省錢,他很明白這個道理。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他投給鍾佳穎一個抱歉的眼神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立刻接起了手機。

  「純純。」他喊了聲,並沒有與鍾佳穎隔開距離,而是當著她的面接聽電話。

  「雷偉,你是不是下班了?」田純純的口氣很急。

  「是呀,我才剛走出飯店,你就打來了。」

  「我的機車拋錨了,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來救我啦!」田純純說得很是氣惱。

  「在哪?」他急問。

  「大稻埕河濱公園的……」田純純說了一個地點。

  那一大段的路根本不會有機車修理店,而且人煙稀少,她怎麼會跑去那裡呢?

  「你等我,我大概二十分鐘就會到。你別亂走,打開車的大燈。」雷偉交代完馬上切斷電話。

  這陣子因為張智皓的事,讓他和田純純之間的友誼在無形之中增進不少。對於她會打電話跟他求救,他心裡非但不覺得煩,反而有種莫名的喜樂。

  他看著鍾佳穎。「佳穎,不好意思,我朋友臨時有事,我沒有辦法陪你去逛街了。」

  鍾佳穎清清楚楚聽見他喊了一個女人的名字,心裡揚起一陣酸意。「什麼事?看你這麼急。」

  「她的機車拋錨在河濱公園附近,我得去幫她處理。」他實話實說。

  「她是女生嗎?」她忍不住再問。

  「是呀。」他大方承認。

  「那我們的約會怎麼辦?」他竟為了另一個女人要拋下她?鍾佳穎極力掩飾心裡不悅。

  「改天吧。」他心急著要趕去田純純那,可又不好立即走人。

  「不能讓她看看附近有沒有機車修理行嗎?」鍾佳穎不死心地問。

  「那個地段比較偏僻,可能得走一個小時才有機車修理店。」他耐心解釋。

  「那你去了能幹什麼?幫她推車子嗎?」鍾佳穎微嘟起小嘴。

  「那地方很少有路人經過,畢竟她是個女孩子,待會要是天暗了,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就糟了。」

  「要不,等你修好她的車,我們看約在哪。」鍾佳穎不死心,兩人的下班時間常常不一樣,很難得可以碰在一起,錯失了這次,不知又得等到什麼時候了。

  「不好啦。我不知道要拖多久,讓你等總是不好。你再約人去逛吧,那我先走了。」他轉身就想離開。

  「雷偉!」鍾佳穎急急喊住他。

  「怎麼了?」他還是耐住性子。

  「要不然我陪你去?」鍾佳穎試著問。

  「不用了,你陪我去反而麻煩。就這樣。」他急匆匆地揚手攔下計程車,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

  「喂……」鍾佳穎看著快速離去的計程車,咬著唇、跺起了腳。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對她有好感嗎?為什麼會丟下她趕著去和另一個女人見面呢?

  ******

  田純純踢著拋錨的該死機車。她只不過是心情不好,騎車到這裡來看看日落、賞賞不知名的野花,等到她回過神之後,天空已經被雲彩所覆蓋,太陽也悄悄下山了。

  河濱公園的四周很安靜,在這種需要上班上課的日子,並沒有太多人經過這裡,再不離開的話,等到天色一暗下來,這裡是會很恐怖的。

  當她正想要離開,可無論她怎麼發動機車,機車就是不動,她用腳連連踩了一百多下,還是發動不了,她真想一腳把機車踹進河裡去。

  這下,她的心情不但沒有好起來,反而更糟了。

  「真是倒霉透頂。」她心裡唯一想到可以求救的人就是雷偉。

  在等待雷偉來的過程中,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天空卻暗得特別快,一下子四周便暗了,接著路旁亮起了幾盞路燈。

  秋天的風刮來一陣冷意,她顫抖著,不知道是因風太冷還是想起那段不堪的記憶。

  這段日子,幸好有雷偉,否則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倔強的脾氣讓她根本無法向親朋好友說出這種醜事。

  雷偉雖然什麼都知道,卻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她知道他這陣子頻繁進出田園為的就是來看看她。

  在他那風趣的言談間,她一度也以為自己夠堅強,那件事絕對打倒不了自己的。

  但,三個月過去了,為什麼她的心仍得不到平靜和救贖?難道是因為那背後的不堪和醜陋嗎?賴明淑說要告她通好罪,真是她××的,害她一直想破口大罵三字經。

  「啊!」沉浸在思緒中的田純純,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她嚇了一大跳,尖叫聲隨即響徹空曠的河濱公園。

  「純純,是我!」雷偉趕緊出聲。

  田純純定眼一看,不覺大大的吸了口氣。「死雷偉,你幹什麼無聲無息嚇人呀!」她拍著胸口,漂亮的五官此時全皺在一起,果真是被嚇得不輕。

  「對不起。」他一臉的無辜,大手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替她順氣。「我有喊你,只是你沒聽見。」

  她睞了他一眼,有種想要哭的衝動。「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呀!」

  「好啦,是我不好。」他柔聲安慰。

  她還是瞪他,有著小女人的不依,那是一向強勢的她從來沒有過的表情。

  「死雷偉,你嚇死我了啦。」說著說著,眼淚突然就這麼掉了下來。

  「純……」雷偉看到她的眼淚,手腳都慌了。

  「你還不安慰我!」她像耍賴的小孩,掄起拳頭輕捶著雷偉的胸口。

  那眼淚真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旦掉了一顆,接著又是一顆,像是無法停上投。

  「是我不好,你想哭就大聲哭,反正這裡沒有人會看見,更沒有人會聽見。」他扯動唇角,給她安心的力量。

  從揭發張智皓欺騙她的真相那刻起,他就沒見她哭過,看來她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雷偉……」她撲進了他懷裡,不顧形象、沒有矜持,哭得狼狽又可憐。

  他的雙手悄悄環上她的肩,給她無言的安慰和溫暖。

  「真的是被我嚇到了嗎?」看她那委屈的心酸,他心裡起了陣陣不捨。

  她只是哭,哭得很用力,哭得更大聲;涼風緩緩吹過河面,輕拂上她帶淚的臉,她微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雷偉,仍是泣不成聲。

  雷偉遞上一張又一張的面紙,很有耐心地等,等她的眼淚慢慢收干、等她的心情緩緩平復。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吸著鼻子、哽咽出聲:「那個賴明淑竟說要告我妨礙家庭,萬一被我爸媽知道了,該怎麼辦?」

  雷偉皺起眉頭。「她是威脅你,還是真的打算提告?就算提告,她也要有證據,你別自己亂了分寸。」

  「不管她是威脅我還是真的要告我,這都讓我的人生留下了一大片污點。我爸媽一定會很難過,別人又會怎麼看我,是不是從此認定我就是個壞女人?」她抓緊他胸口的衣領,有著悔恨的傷痛。

  事情發生後,她幾乎不曾主動提起這件事,偶爾不小心提到張智皓的名字,她也是眼神一黯,然後匆匆帶過。

  「你不是壞女人,你別管別人怎麼說,重要的是你問心無愧。」他說得認真。

  「真能問心無愧嗎?那我的眼睛到底生來幹什麼的……我的耳朵又有什麼用!張智皓有錯,我更有錯,我怎麼對得起賴明淑!對得起我自己!」像她這麼精明的人,為何還會被張智皓給騙了?

  他又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按著她的後腦勺,讓她的小臉側靠在他的肩頸處。

  「哪個人戀愛時不是昏了頭,有誰能真正看清楚呢?戀愛若是能有理智就不叫戀愛了。」

  「可是,我……」

  「上一次當學一次乖,這是人生經驗,也是社會百態,你只要記取教訓,別再重蹈覆轍就行了。」

  「雷偉,你不會看不起我嗎?」

  「那你會看不起我嗎?」

  她抬起哭紅的眼。「我幹什麼要看不起你?」

  「那就對嘍,那我幹什麼要看不起你?」他淺淺笑著。

  他的話意味深長,讓她無法細想。「你就是有本事逗我笑。」

  看她心情似乎好了些,他故意喘了一大口氣。「那是說我道行高深嘍?」

  「你以為你在收妖呀。」她睞了他一眼,雖然臉上佈滿淚痕,但一點都無損她那帶著野艷的風情。

  「這就是你來河濱公園的原因?」他小心地探問,不想傷到她的心。

  「嗯,本來想來這裡看看能不能參透人生的大道理,結果還沒有參透,機車就罷工了,真是倒霉透了。」她離開他的懷抱,用穿著夾腳涼鞋的腳踢了踢機車的輪胎。

  懷裡突然空了,涼風吹來,他看著胸前濕了一大片的淚水,濃眉皺起,心頭也跟濕答答的。

  他彎身替她檢查了一下機車。「大概是沒電了吧,所以才發不動。」他做了這樣的結論。

  「那怎麼辦?」她看著他問。

  「走吧,散散步也不錯。」他的雙手握住機車把手,推起了機車。

  有他在,她的心安定了。「說的也是。我都快忘了什麼叫風景了。」她自嘲地笑了笑,走在他的左手邊,慢慢沿著道路前進。

  天暗了下來,路燈飄搖著不明亮的光,兩人走了一小段路之後,雷偉才陡口匿:

  「需要我去找賴明淑談談嗎?」

  「不用了,隨便她啦,去找她反而讓她以為我伯了她。她沒有證據也告不了我,大家還會鬧得很難看。」大哭一場後,她的心情抒發了不少,鬱結在心頭的石頭也有了鬆動的跡象。

  「張智皓呢?他還有來騷擾你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她苦笑了下,沒讓他看見她的表情。「就是有,賴明淑才會覺得是我纏著張智皓不放,才想對我採取法律手段。」

  「這種男人!」他說得咬牙切齒。

  「我又不能為了張智皓而關門不做生意,也不能在店裡跟他吵。他要來店裡喝咖啡,我能趕他走嗎?我到底要怎麼辦?」她也很苦惱,沒想到張智皓竟會用這種爛招數。

  「是沒錯。如果他只是上門來喝咖啡的話,你確實無法趕走他。我看我該找他談談。」雷偉看著天邊初升的月牙,淡淡地說。

  「你能和他談什麼?」她側臉看他。

  「警告他不要糾纏我的女朋友。」他也微側著臉,表情認真。

  那是張俊朗的臉,像是永遠不會有憂愁般,看著看著,她的心情就會跟著好轉。

  「好。如果他再找上門,就由你出馬擋著。」她的唇角有了淺淺的笑意。

  涼風輕輕吹著,兩人緩緩走出寂靜的河濱公園。她知道自己的心情只是暫時平靜了些,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只不過是談個戀愛而已,為什麼她會把自己弄得滿心是傷、名譽掃地?雖說她以往的名聲就不怎麼好,但這是第一次被這樣狠狠踩在地上踐踏。

  「最起碼我比他壯一點,要打架的話也絕不會輸他。別想太多,人生在世,就是要快樂一點,不要老受別人的影響。」他安慰她。

  「快樂真的有那麼容易嗎?」她反問。

  「就算不是那麼容易,我們也要認真的去尋找快樂。」他難得說出這麼具有哲理的話。

  她看著他被燈光照亮的半邊臉,突然覺得,即使身處在這樣的漆黑中也不會感到害怕。這個男人,就是有股渾然天成讓人信任安心的力量。

  這一晚,他和她並肩走了一個小時,才找到機車修理店。修好機車之後,他再騎車送她回田園。

  「謝謝你。」她好累,累到幾乎要癱下去了。

  「別跟我客氣,有事儘管找我。」他微彎著腰,平視她的眼。「你累了,今晚早點關店吧。」

  她點點頭,緩緩走進店裡。

  看著她寂寥的背影,內心那股蠢蠢欲動的情愫是何時滋生的?也許是在她被人指控是搶人家老公的壞女人時,也許是在她窩在他懷裡放聲大哭時,也或許是此時此刻……

  他知道自己心動了,那是跟過往完全不同的感受。

  然而,即使是動心了,心動了,他卻還不能有所行動。

  ******,

  「雷偉。」音調偏冷,雷奶奶連面對自己的孫子都是這樣不假辭色。

  「奶奶,早呀。」雷偉笑瞇瞇地從客廳走進廚房,來到奶奶身邊,親暱地貼著奶奶坐,無視奶奶的冷臉。

  本來他想偷偷溜回樓上,不意卻被當場逮到。唉,真是糟糕,這下恐怕一大早就得被念了。

  「你又在外頭瘋了一夜?不是叫你要早點回來嗎?」雷奶奶訓誡中有著深深的無奈。

  「奶奶,我是年輕人嘛,不趁這個時候多玩些,要等到哪個時候。」

  事實上,雷偉昨晚輪值大夜班,直到剛剛才下班。以往都是趁奶奶用完早餐回房休息的空檔偷溜上樓,看來奶奶今天是有意要等他。

  「你都已經二十六歲了,就不能學學你大哥,正經點嗎?」雷奶奶微斥。

  雷奶奶一頭似雪銀髮挽成了髻,身穿淡雅咖啡素面的短式旗袍,腳上穿的是雙古典的繡花鞋,薄施脂粉。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把自己打扮得高貴得體,而那抬頭挺胸的模樣,一點都下像是已七十多歲的老人家。

  「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這個豬腦袋怎麼跟大哥的聰明才智比嘛。」雷偉厚著臉皮撒嬌耍賴。

  「你呀,就算沒那個生意頭腦,也可以進公司去學習,整天游手好閒的,以後該怎麼辦?」雷奶奶對這個小孫於是既生氣又無奈,苛責中仍是有著不易察覺的疼愛。誰讓這個小孫子的嘴巴甜,又在小小年紀時就沒了父母。

  「奶奶,你放心,人家不是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你看我方頭大耳的,就是很有福氣的樣子啦。」

  他不想進雷門工作,是因為那裡有能幹的大哥在,自己絕沒辦法出頭;況且,他也無法承擔振興雷門的壓力,更不想將青春浪費在自己完全沒有興趣的事上,所以,當完兵之後,他就理所當然的當了雷門的逃兵。

  「最好是這樣。千萬不要像你大哥一樣娶了那種女人進家門。娶妻不但要娶德,身份地位也要能相匹配,這樣才可以保你萬年富貴。你懂嗎?」雷奶奶微揚的音調中有著諄諄告誡的苦心。

  雷偉眉頭一皺。明知奶奶非常不滿意葳葳這個孫媳婦,可他也無法替葳葳說什麼好話,以奶奶強硬霸道的個性,他知道那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

  當初要不是葳葳懷了身孕,奶奶根本不可能讓她進雷家大門;以奶奶根深蒂固的門當戶對、階級背景觀念,根本是厭惡透了這個出身平凡的孫媳婦。

  他不敢告訴純純葳葳在家裡受盡委屈的事,而葳葳也不准他去長舌;畢竟當初是葳葳執意要嫁給大哥的。況且,以純純的個性,知道之後,絕對會上門來討公道。

  他實在無法想像純純和奶奶對槓的場面,那可能是兩敗俱傷外加流彈四射。

  「奶奶,我明白,你想要我娶什麼樣的女人,我都聽你的話。」雷偉笑著討好奶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才是對付難纏的奶奶的最好方法。

  「你明白最好。奶奶會安排名門淑媛和你認識。龍配龍、鳳配鳳,你聽奶奶的話,奶奶絕對不會害你的。」

  「是,奶奶,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相對於雷明的情緒內斂、成熟穩重,雷偉在雷奶奶面前就顯得油嘴滑舌、嘻皮笑臉了。

  雷奶奶唇角勾了勾,不愛笑的她,最後還是被雷偉給逗出了笑意。

  雷奶奶是女強人中的女強人,如今還高掛著雷門企業董事長的頭銜,大權在握的她,作風強勢永遠都不願低頭認輸。

  雷門企業創建於民國五0年代,是以雷家爺爺的名字命名,以經營各式飲料聞名,曾在大中華地區創造出雷門飲料王國的榮景。

  不幸的是,雷爺爺於壯年時因一場猛爆性肝炎在一周內就撒手人寰,根本來不及享受豐收成果。

  那年雷奶奶四十三歲,長子二十三歲,次子也已經二十歲了;面對丈夫的突然過世,她一肩扛起雷門重擔,卻也在同時發現肚子裡又懷了新生命;新生命的到來,支持著雷奶奶勇敢堅強的活下去。

  雷奶奶的強悍性格是命運造成的。在喪夫十年之後,大兒子和大媳婦在一場空難中雙雙喪生,獨留下一雙年幼的孫子,也就是雷明和雷偉兩兄弟。

  雷奶奶一手養大失去父母的兩兄弟,對於兩兄弟的教育,她採取嚴苛手段,只能服從;在她權威教育下,絕對沒有違背和頂嘴這種事。

  如今雷奶奶年紀大了,而她也知道自己老了,就算她再有野心,也沒有體力了,於是她著手規畫交出大權,將雷門的經營棒子交給年輕一代,否則雷門在她的手中只有走向沒有未來的死路。

  可歎的是,二兒子雷天不論資質或才學都比不上已經過世的大兒子,卻滿腦子想著爭權奪利,老早就棄她於不顧,搬出雷家大宅,自立門戶。

  至於那個只比雷明大兩歲、她高齡才生下的小兒子,個性更是乖張叛逆到不顧她這個老母親,此時正逍遙地滯留美國不歸。

  雷奶奶只能將重振雷門的沉重棒子交給第三代的長孫。

  長孫雷明完全遺傳到他父親的聰明才智與經商才能,其個性不僅成熟內斂、處世圓融,更一手挽救了日漸衰敗的雷門,將雷門的營運成效提升到百分百。

  在雷奶奶的計畫裡,雷門總經理的位置非雷明莫屬,偏偏雷天也有意爭奪,搞得雷門內派系對立、烏煙瘴氣。

  要是雷明能娶個對他事業有幫助的女人,最好是某股東或某財團的千金,這樣雷天也就不敢在私底下再搞鬼了。

  雷奶奶有生之年的微薄心願,就是看著雷明、雷偉和雷陽這三個年紀相仿的孩子能夠娶到一個宜家宜室的名門閨秀,這樣才不會辱沒了雷家的門風。

  只可惜雷明違逆了她的意思,強娶了一個沒有任何社會地位的女人,雷陽的叛逆又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所以雷奶奶只能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雷偉身上。只是,她的願望真的能實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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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0 00:02: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在這個有著濃濃秋意的午後,雷偉專注地看著讓他心動的女人。

  她是不是還愛著那個叫張智皓的男人?她的心痛好些了沒?儘管心裡有著無數的疑問,但他就是不敢問,怕自己逾越了朋友的界線,也深怕那樣做會被她拒絕往來,讓他連田園都進不來。

  他不敢做得太明顯,克制著蠢蠢欲動的心,對自己的言行小心翼翼。

  他大都將工作排到大夜班,要不就是白天班,天天空下晚上的時間,就只為來田園喝一杯咖啡,和她聊聊天,聽聽她銀鈴般的笑聲。他很滿足這樣的生活。

  因為大哥和葳葳不幸婚姻的前車之鑒,讓他不敢在未想出解決辦法前就對任何女人表明心意,以免讓心愛的女人陷入痛苦中。

  因為一旦進了雷家門,那後果……

  雷偉實在不敢想像那情況,所以他的感情只能這樣飄飄蕩蕩。

  「你在發什麼呆?」田純純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問著坐在櫃檯前的男人。

  雷偉從她的美麗中回過神來。「在看美女呀。」

  田純純手上仍是帶著幾個叮叮噹噹作響的手環,配合著她調製飲料時的優美身段,予人一種視覺上的美好享受,雷偉經常看著看著就出了神。

  「那看夠了沒?」她將一杯泡好的花茶交給服務生,然後在他面前坐下。

  「還沒。」他的笑容裡帶著些許勾引意味。

  她睞了他一眼,有著迷人的嬌俏風情。「我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你對我這樣笑是沒用的啦,我不會被你勾引。」

  「唉。」他假裝歎了一口氣。「枉費我笑得這麼努力,你多少也捧捧場嘛。」

  「喂,聽說你要去相親?」她不理會他的裝模作樣,揚起細眉,探索意味濃厚。

  「聽葳葳說的?」他的臉一沉,少了那招牌的陽光笑容。

  田純純不承認也不否認。「聽說對象是齊聖集團總裁的小女兒?」

  「我都不知道對象是誰了,怎麼你就知道了?你的消息還真靈通。」沒想到奶奶的動作還真快,竟連相親的對象都找好了。

  「沒辦法,我太八卦了。」她眨著長長眼睫,那是不用假睫毛就自然捲翹的漂亮睫毛。

  「這幾天好像都沒有看到張智皓?」他轉移話題,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身下由己。

  「喂,你很不夠意思耶。」她推了推他的肩膀。

  「怎麼了嘛!」看著那只細嫩小手,他不敢亂動。

  「我才想要關心你,你就來這招。」她當然知道他在顧左右而言它。

  「我也想要關心你呀。」

  「你像尊門神似的杵在我店裡,張智皓哪還敢來。」

  自從河濱公園那夜回來之後,雷偉每天晚上六七點就會到田園裡,直到她打烊拉下店門,再送她回家去。

  雖然雷偉並沒有多說什麼,但她知道他是怕張智皓或賴明淑又來店裡騷擾她,才會天天到田園報到。

  因為張智皓總是在下班後來田園,自從雷偉天天「駐守田園」之後,不用出聲趕人,只要他跟她濃情蜜意的說說笑笑,張智皓就會自覺沒趣。

  這幾天的確不見張智皓再上門,看來雷偉的辦法已經奏效了。

  「有我這麼帥的門神嗎?」他眉宇間淨是得意。

  「是呀,有了你這尊帥門神,不但趕走了張智皓,連帶還吸引了一群年輕美眉。」她下巴微仰,比了比前面那桌一直在對雷偉行注目禮的女生。

  雷偉微微側過臉,對著那一桌的四個女生點頭微笑,引得小女生呼吸急促、臉紅耳赤。

  「雷偉,夠了吧你。」田純純拍打著他的肩膀。「少在我這裡勾引純情少女。」

  雷偉回過頭來。「誰讓我勾引不了你,只好去勾引小朋友嘍。」

  「誰說的。你為了我去上大夜班,這樣身體會不會吃不消呀?你知不知道人家好感動哦。」她故意嗲聲嗲氣地說。

  他弓起兩隻手臂,像個在炫耀肌肉的健美先生。「我的體格這麼好,怎麼可能會吃不消。」他呵呵笑著,明知她是在演戲,心裡卻仍是覺得很爽。

  她收回嘻皮笑臉,回復一臉正經。「如果你奶奶要你去相親,你會去嗎?」她不該問的,可實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她還是問了。

  「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奶奶的脾氣,跟她硬碰硬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就當作是多認識一個人嘛。」他也恢復了正經態度。

  聽到他要去相親,她心裡像是壓了一塊石頭似的,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滋味,只覺得悶得極難受。

  「你奶奶也太急了吧?你才二十六歲,連自己都養不活了,她怎麼會急著要你娶老婆?」

  「怕我找一個她不喜歡的女人呀,所以她要先下手為強,幫我安排好對象。」大哥已經結婚了,小叔叔叛逆到根本不可能聽奶奶的話,就只剩下他了。

  「你是說像我妹妹嗎?我早就知道你奶奶不喜歡我妹妹,否則不會連她和雷明結婚時都不出席,而且婚禮還低調到不像話,好像葳葳多見不得人似的。原來你奶奶只要豪門媳婦,是我們田家高攀不上你們雷家!」雷偉的話,引爆了田純純的火氣。

  雷偉看到她忽然變臉,心裡暗罵自己是白癡。

  「別生氣嘛。我奶奶的觀念是舊了點,但只要雷明和葳葳兩情相悅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雷偉,你老實說,葳葳在你家到底過得好不好?」田純純用晚娘臉孔逼問他。

  「你不會自己去問葳葳?」雷偉皮皮地笑著,很難去多說什麼。

  「我那個妹妹,嘴巴緊得跟什麼似的,從來只報喜不報憂,她要是會說,我幹什麼要問你!」她晃著那頭又長又黑的爆炸頭。

  他始終不明白她為何要燙那一頭囂張到另人側目的頭髮,不過,那樣的髮型配上她小巧的鵝蛋臉,卻是那麼的合適又好看。

  有時她像吉普賽女郎,有時又像是精明的粉領族,有時更像是魅力十足的明星;她總是那麼多變,讓他為她的不同風情而深深著迷。

  「喂……喂……」她的右手在陷入發呆中的雷偉面前揮舞著。「你在看什麼?你到底有沒有聽在我說話?」

  他又失神了。看著她全身充滿活力,沒有為情尋死尋活,又讓他失神了。

  「看你呀。」他又皮皮地笑著。

  她瞪了他一眼,接過服務生遞來的菜單,嘟起了小嘴。「那你就慢慢看吧。」然後便好心情地去準備客人要的飲料了。

  幾個月相處下來,她大概已摸清了他的個性。他看似吊兒郎當的什麼都不在意,事實上卻是他從不將內心情緒表現出來。

  她不瞭解他,卻很信任他,因為有他在身邊,他那如春風般的特質,讓她感到很安心,即使他是個男人,她對他也沒有任何的排斥和防備。

  他從不跟她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完全以實際行動來支持她;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友誼,很令她感動;要是沒有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下去。

  張智皓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甚至已模糊到看不清;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度過這次風暴。

  她告訴自己:一定可以走得過去。

  *** ***

  接近午夜的慶國大飯店大廳依舊熱鬧非凡。因為班機延誤,一群日本觀光客直到此刻才在櫃檯辦理住宿手續。

  雷偉用流利的日文招呼客人,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大廳隨即恢復靜謐。

  雷偉走過櫃檯,本想進辦公室,卻被留守在櫃檯裡的鍾佳穎給喊住。

  「主任……」鍾佳穎那聲主任顯得有些卑微。

  「怎麼了?」雷偉停下腳步,看著站在身前的女孩。

  深夜時段,人員下多,櫃檯裡只剩下鍾佳穎一個人。

  「雷偉,你最近是不是在忙其它的事?」鍾佳穎在貼近他之後改口叫他名字。

  「你怎麼會這樣問?」雷偉當然察覺了鍾佳穎的哀怨:因為班別的關係,他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見到鍾佳穎了。

  鍾佳穎的眼神黯了下來。「你都沒有打電話給我,也沒有約我出去,我以為我跟你……」話只說到一半,鍾佳穎就說不下去了。

  雷偉漾起迷人的笑臉。「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很忙,我們的上班和休息時間也都不一樣,打電話給你,怕打擾了你。」

  他的心在突然之間有了歸屬,讓他幾乎忘了自己曾經跟鍾佳穎之間的曖昧。是田純純奪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你怎麼會以為你會打擾到我?你這樣子說,好像我們很生疏的樣子。」

  兩人之間雖然沒有明確表白,但也出去吃過幾次飯,甚至也有了手牽手的進展;在她心裡,無疑已認定了他這個男朋友,但……事情怎麼會突然來個大轉彎?

  鍾佳穎對他的情意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已經無心可給了。對她的好感可說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或許他的風流名聲就是這麼來的吧。

  「佳穎,最近有一些事情……」他正為不知如何解決這個難題時,他的手機鈴聲適時響起,解了他的窘困。

  「很抱歉……」他沒有避開,接起了手機,看著來電顯示,純純兩個字映入眼簾,讓他心頭流過一股暖流。

  「雷偉!」

  不等他開口,那頭已傳來了田純純的聲音。

  「純純,你怎麼了?」他輕聲細語地回應。

  「你在上班吧?」

  「別管我是不是在上班,到底怎麼了?」他知道她若沒事絕不會打電話給他,會打電話就表示一定有事。

  「算了啦,沒關係,我自己解決。」

  或許是聽到他在上班,讓她有意切斷電話。

  「田純純,別婆婆媽媽的,這不像你的個性。」他用話激她。

  「機車又發不動了啦,本來想……算了啦。」

  「別坐計程車,三更半夜的,很危險。你留在店裡不要出去,我過去送你回家。」他難得的用了命令口氣。

  因為今晚實在走不開,所以他沒去田園小坐,更無法親自送她回家,正當他有著無法說出口的落寞時,沒想到她就來了電話。

  「都是你啦,天天送我回家,害我好久沒騎機車了,才要騎卻發不動了。」她抱怨。

  他低低笑起,很喜歡被她依賴的感覺。「好好,都是我的錯,我立刻趕過去,你乖乖在店裡等我。」

  他切斷手機,才發覺鍾佳穎正用一雙大眼在瞪著他。「佳穎……」

  「是上次那個女生嗎?」鍾佳穎問得淒楚。這個名字已經是第二次介入她和雷偉之間,就算她想忘也難。

  「嗯。」他點頭。

  「她是你女朋友嗎?」鍾佳穎不死心地再問。

  「嗯。」他再度點頭,想趁機讓鍾佳穎死心。

  「既然你已經有女朋友了,幹什麼還約我出去……」鍾佳穎的口氣有著質問的悲哀。

  「這幾天我才跟她確認了彼此的關係。佳穎,我很抱歉,我以為我和你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用了最委婉的方式。他無法告訴她,當初他對她的確有著不錯的感覺,可惜那種好感的強度並沒有深到他心裡。

  「我不要當好朋友。」鍾佳穎沒有失態,只是轉身坐回櫃檯內,畢竟雷偉從來不曾對她表白過。

  雷偉知道自己無法再說些什麼,感情的事,他向來處理得很糟;其實他也想好好談場戀愛,可是到最後好像都落得這樣的收場。

  他匆匆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先離開。今晚是因為日本觀光團延誤,他才會留下來處理,他今天上的可是白天班。

  來到田園,鐵門已經半拉下來,他彎身走進店裡,一眼就看見趴在桌上睡著的她。

  他悄悄來到她身邊坐下,看著她睡著的側臉;她明顯消瘦了許多。好個倔強的女人,發生了這樣的事,卻是什麼都不說:他雖然心疼,但實在無法幫她太多。

  「純純。」他輕輕喊她。

  她掀開捲翹的眼睫,眨著睡眼。「雷偉,你來了呀。」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連大門都沒關上,萬一要是有壞人進來怎麼辦?」

  她伸了伸懶腰,動了動被壓酸的手背。「我開店的還怕壞人呀。」

  「可是你睡著了,店裡又只剩你一個。」看她說得輕鬆,他可是嚇得不輕。

  「沒事啦。我是等你等到睡著的,以後不會了。」她撥了撥一頭長髮,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真是糟糕!她現在徹底斷了所有的桃花,把所有男人都隔絕在三公尺以外,一旦臨時有什麼事情,都沒有人可以差遣,能想到的也只有雷偉了。

  「我送你回去。回去後洗個熱水澡,要早點休息,知道嗎?」他站了起來,握住她的手臂,順手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

  「雷偉,你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麼體貼啊?難怪你的女人緣這麼好,小心一堆女人為你尋死尋活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斜挑起細眉,戲嘻的笑說。

  「我很沒女人緣的,否則怎麼會交不到女朋友呢?」他皺了一下眉頭。「別討論我的事了,快去收拾一下,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你不用天天坐計程車送我回家啦,這樣很花錢的。你幫我把機車修理好,明天開始我自己騎車上下班。」她邊動作邊說,拿了皮包,再把電源總開關關掉,然後才和雷偉步出店外。

  「再說吧。」他含糊地帶過。

  其實他很喜歡、也希望可以天天送她回家,因為只有在送她回家的那段時光是完全屬於他和她的。況且下了計程車之後,得再定三分鐘才會到她家,當兩人漫步在她家前方那條小巷子時,他才會感覺到自己心中那股蕩漾的情意。

  就像此時此刻,接近午夜的巷子,是一片靜悄悄。

  以女人的身高來說,她算是高的了,比他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只矮了半個頭,若她穿上高跟鞋,往往他一個側頭就能看見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

  「葳葳她……」他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那樣的一件事。

  「葳葳怎麼了?」聽到妹妹的名字,田純純立刻停下腳步,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一顆心也懸吊著。

  「葳葳這兩天有沒有跟你聯絡?」路燈下,他看到了她的緊張;他知道她們姐妹的感情非常好,他沒有理由隱瞞這件事。

  「沒有。自從她嫁到你家之後,不但很少來田園幫我,也很少回家,頂多就是打打電話。她曾說過你奶奶不喜歡她常往娘家跑,真不曉得你那個家是什麼家,簡直比皇宮內院還要恐怖。」

  「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不過我想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他面有難色。

  「雷偉,要說就說,幹什麼像個女人。」她不滿地咕噥。

  「葳葳流產了。」他緩緩吐出幾個字,然後專注地看著她的表情。

  田純純愣了幾秒,待消化吸收了雷偉的話之後,才急急地問:「怎麼流掉的?」

  「胎死腹中。詳細情形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清楚,畢竟流產算是極私密的事,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問太多。

  「這樣也好。沒了孩子,以後就少了牽絆,要離婚的話,就可以速戰速決了。」她臉上閃過一絲哀傷,隨即被慶幸的表情取代。

  「純純,你真的不看好葳葳和雷明嗎?」他心頭有如被重重一擊,悶悶地,很難受。

  「要不怎麼說?你家那個奶奶,你應該比我更瞭解她,只要不是她看中的女人進了你們雷家,無疑是去送死。我本來就不贊成葳葳這麼快就嫁給雷明,可是為了小孩,又不得不嫁。我想過不了多久,你家那個奶奶就會把葳葳趕出門了。」

  不是她冷血,而是她看清了現實面。雖然葳葳什麼也沒說,但她從妹妹那鬱鬱寡歡、曰益消瘦的模樣來看,就可以猜出一大半原由了。

  雷偉擰著眉心。明知她說的句句是事實,他卻只能選擇忽略不去提。「看來,以後沒有女人敢嫁給我了。」他只好故作哀怨地說。

  「誰說的?只要你按照你家奶奶的安排,一定可以娶個淑媛千金或豪門小姐進門的。」

  「我不愛千金大小姐的。」他深深看進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裡。

  她搖了搖頭,根本不相信他的話。「葳葳還好吧?她總是悶不吭聲的。」

  「有我大哥在照顧她,她不會吃苦的。」很多事他沒法說什麼,嫁進雷家的田葳葳的確是受了很多精神上的痛苦。

  「最好是這樣。否則我管你奶奶是什麼大人物,只要她敢虐待葳葳,我一定會殺去你家的。」她小巧的下巴微仰,說得義憤填膺。

  他淡淡一笑,有著滿滿的無奈。「上樓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有空打個電話給葳葳,我想她應該很想跟你說說話的。」

  她不該把氣出在雷偉身上,因為她知道他總是在幫忙照顧妹妹,可是每次一談起他得被逼著去跟豪門千金相親,就會讓她心頭燒起無名火。

  「雷偉,我累了,不好意思。」她豪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踏著疲憊的步伐慢慢往前走。

  她在前,他在後,看著她那曳地的長裙,心裡不無感慨地想著;再如何鮮亮的衣服仍無法遮掩她今晚的疲憊和憔悴。

  他很想為她做些什麼,卻是什麼都無法做。

  將她擁進懷裡,好好疼惜她,是他現在最想做、卻是無法做的事。

  ***  ***

  明明太陽高掛的正午,只是,在雷家別墅裡卻是籠罩著一片死沉,一點生氣都沒有。

  坐月子中心的護士送來了一天所需要的補品,並且為田葳葳仔細量過血壓及體溫之後才離開。

  雷偉看到護士離開,才來到田葳葳的房門口,先是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臉上堆擠出淡淡的笑意,這才輕敲房門。

  「葳葳,是我。你在休息嗎?」他一向喊她葳葳,並沒有喊她大嫂。

  「沒有。請進。」隔著門板傳來田葳葳略微虛弱的聲音。

  雷偉打開房門,迎面撲鼻的是濃烈的中藥味和麻油雞的味道。

  「嗨。」他打著招呼,來到她的床邊坐下。

  「嗨。」田葳葳半躺在床上,背靠在枕頭上。

  「你怎麼沒吃?」他看了一眼床頭櫃上一整盤滿滿的補品。

  「我吃不下,沒什麼胃口。」田葳葳原本白裡透紅的小圓臉如今瘦得兩頰凹陷,膚色更是蒼白到沒有任何血色。

  「多少吃一點,身體才能恢復。這樣以後就可以連生七八個孩子。」他想逗她笑,卻發現自己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反而惹得她淚眼婆娑。

  她輕輕搖頭。「不可能了。我想我跟你大哥以後應該不會有孩子了。」

  「葳葳,你別難過,也別這麼說,你還這麼年輕。」他抽了一張面紙給她,很心疼她的處境。

  「雷偉,我是不是錯了?我是不是太天真了?以為嫁給心愛的男人就會幸福一輩子,結果……」她的憔悴不僅是因失去孩子的痛,還有心愛的男人對她無情的痛。

  「我不知道你跟大哥之間是怎麼回事,但請相信大哥,他絕不是隨便的男人,既然他娶了你,那就表示他一定很愛你,你們之間若有什麼疙瘩,一定要說清楚。還有,別管奶奶說什麼,她年紀大了,固執得很,你別把她的話當真。」

  他無法為她做什麼,只能說些安慰的話,明知道於事無補,但他也只能做到這樣。他在奶奶面前,別說有什麼地位了,或許還是麻煩一個。

  「我想奶奶真的是我的剋星。我從小到大沒有這麼怕過一個人,奶奶是我的頭號殺手,我一看到奶奶,不僅頭皮會發麻,全身還會抖。」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伯。

  「葳葳,聽說小產跟生產一樣重要,現在你什麼事都不要想,一定要好好補身子,把身體養好,別讓純純擔心。」

  「我姐和我媽一天打好幾通電話來。我沒事的,請她們放心,等我把身體養好,就可以回家去看她們了。」其實她也好想念她的家人。

  她不方便讓爸爸媽媽姐姐弟弟來雷家看她,因為雷奶奶不歡迎她娘家的人。誰讓爸媽只是個在工地做工的工人,論身份和地位,和雷家簡直是天壤之別。

  「對呀,多吃點,最好吃得白白胖胖,這樣我才能跟純純交代,否則她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她破涕為笑。「看來你跟我姐的感情還不錯。」

  「我常去她那裡喝免錢咖啡。」他挑眉笑著。

  「我姐姐是公私分明的人,她會讓你喝免錢咖啡,就表示她真的把你當朋友。」

  「沒辦法,我皮厚嘛,就算她不把我當朋友,我還是會賴著她。」

  她當然知道雷偉只是在說笑;自從她嫁進雷家之後,他是對她最好的人,他的體貼是無形的力量,支持她在這個冰冷的家中繼續待下去的勇氣。

  「雷偉,謝謝你。」

  雷偉搖搖頭。「你多吃一點,就是對我的最大感謝了。」

  她小產已經半個多月了,氣色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差。他討厭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看她坐困愁城。

  這個家越來越不像家、奶奶越來越專橫;婚姻大事本是自身的事,為什麼要讓奶奶控制?

  他一定有能力反擊的,他絕對不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步入這樣的痛苦裡。

  他心愛的女人啊。

  那個有著一頭又捲、烏亮如漆墨般長髮的女人;那個總是把自己打扮得光鮮衰麗、從不肯輕易露出悲傷的女人。

  只是,這是個秘密,一個無法說出口的秘密,一個令他心痛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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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0 00:03: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所有的事情簡直巧到讓雷偉無法相信。

  「什麼?奶奶,你說什麼……」雷偉驚呼,差點沒從沙發上跌下去。

  「坐沒坐相、站沒站相。你年紀輕輕就耳背嗎!」雷奶奶很具威儀地斥責。

  「奶奶,我是被嚇到,想再聽清楚一點。」雷偉五官誇張的皺在一起。

  「你聽到了,我不想再重複一次。這個星期六中午,慶國大飯店二樓的日式餐廳,你不要給我遲到。你要多想想你死去的爸媽,不要跟雷明一樣,娶了個不三不四的女人,來敗壞雷家的門風,這樣我怎麼對得起你地底下的爸媽。」雷奶奶無視雷偉如同演戲般的表情,她早就習慣這個小孫子總是這樣的不正經。

  「奶奶,不能換別的地方嗎?我不太喜歡吃日本料理耶。」他皮皮笑著,不敢頂嘴,討饒的意味濃厚。

  「你是去相親,不是去吃飯。你給我莊重些,要是再這樣嘻皮笑臉,就別怪我不客氣。」雷奶奶站了起來,挺直的背脊、優雅的儀態,就算是在家裡,她還是這麼的一絲不苟。

  「我吃生魚片會過敏,會起一大片紅疹子。奶奶,你也不想要我當場出糗吧。」他仍作著最後努力。天!要是真到慶國去吃飯,那一切不都被拆穿了嗎!

  「你什麼時候有過敏體質我怎麼不知道?你別想採取什麼拖延戰術,你有幾兩重,我清清楚楚,你不要讓奶奶為難。」雷奶奶細長的丹鳳眼射出凌厲的光。

  「奶奶,我哪敢在你面前要花樣,我是真的不敢吃日本料理啦。」他的口氣像三歲小孩,討好著他高齡的奶奶。

  「慶國大飯店跟陸家有著深厚的關係,要吃飯當然得去那。你給我安分點,如果能攀上陸家這層關係,對你的將來是絕對有幫助的。」雷奶奶再瞪了雷偉一眼,這才緩緩離開客廳,進入自己的房間。

  看著奶奶步入房間之後,雷偉才收起那如同小丑般的表情。

  在奶奶眼裡,他是個不務正業、游手好閒的公子哥;而在他自己的世界裡,他又該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奶奶剛剛說什麼來著?這下可慘了。

  他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相親的對象真是陸小雲。

  陸小雲是齊聖集團總裁陸承聖的小女兒,而陸承聖的兩個女婿正是慶國大飯店的董事長和副總經理,算是有為的青年才俊,兩人將慶國大飯店經營得有聲有色,在觀光產業上算是已立於不敗之地。

  在慶國裡,沒有人知道他是雷家的人:他自得其樂地窩在飯店裡工作,如魚得水,快樂得不得了,那是他在這個如同壓力鍋的家庭裡,唯一可以發揮長才、獲得短暫放鬆的地方。

  這下西洋鏡若被拆穿了,那他以後還可以留在慶國裡混嗎!

  十月的朗朗晴天裡,他卻起了陣寒顫,心裡不由得想:他的好日子恐怕要結束了。

  大哥的優異,從小就如明星光環般熠熠生輝,奪去了眾人的目光及寵愛;無論是學業成績或行為表現,大哥都是人中之龍,數一數二的佼佼苦。

  至於那個大他沒幾歲、和他們兄弟倆一起長大的小叔叔,則是以另一種方式的叛逆來對抗奶奶的專制和霸道。

  而資質普通的他,除了沒什麼了不起的聰明才智,更別說長到這麼大以來有什麼值得誇耀的大成就了。在大家眼裡,他可能是那種只會耍嘴皮子、賣弄他那還算不錯的體格及長相的浪蕩子。

  幸好過世的爸媽給了他不錯的皮相,否則他豈不是連生存的空間都沒有了?

  奶奶的偏心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如果他可以更壞一點、更爛一點,那是不是就可以對很多事不在意,心或許就不會那麼痛了?

  可是,偏偏他壞也壞不到哪去,爛也爛不了多少,不上不下,搞得自己的人生很像一出上不了檯面的笑話。

  看來他只好硬著頭皮去相親了,就算會被當場拆穿,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他只能祈求已經成仙的爸媽在天上多多保佑他了。

  ******

  星期六這天,正式邁入冬季。陰冷的天氣、灰暗的天空,似乎預告著不祥。

  慶國大飯店二樓的日式餐廳包廂裡,即將上演一出相親戲碼,這讓雷偉的心情悶到了極點。

  他很想逃、很想不去赴這個約,但他知道自己只逃得了一時,卻躲不過一世,他絕對無法擺脫奶奶的掌控。

  所以,他在值完大夜班之後並沒有下班,而是在辦公室裡小睡片刻,待到接近中午時才直接走上二樓。

  他一派從容,臉上時時保持著愉悅笑容,跟擦身而過的幾個同事點頭示意,然後走進位在左側的日式餐廳。

  餐廳門口的服務生一看見他,立刻上前打招呼。「雷主任,有事嗎?」

  「沒事,我跟朋友約在這裡吃飯,替你們增加業績。」

  「歡迎。員工埋單,可以享八折優待喔。」服務生笑說著。

  「我知道,所以肥水下落外人田嘛,請你幫我看一下,我有事先預約。」其實雷偉根本不知道是誰來預約訂位的,只好碰碰運氣了。

  服務生翻著預約資料,臉上淨是笑意。「只有一個雷太太。難道你變性了?」

  「大概是你們登記錯了。」雷偉含糊帶過。看來那應該是奶奶訂的。他打算先一步到包廂裡等他們,這樣才不會太引人注目。

  「都是自己人,就給你靠窗的包廂。」服務生走在前頭帶位。

  「謝謝。」雷偉跟著走進包廂,喝著服務生送來的熱茶,靜待傳說中的女王角出現。

  聽說她今年才大學畢業,學的是音樂,是個氣質出眾的才女。才二十二歲,家裡的人就迫不及待想幫她相親?真不知道這些大人們腦子裡在想什麼!

  十二點剛過,服務生帶領著雷奶奶和女主角陸小雲以及陸小雲的媽媽王詩倩來到包廂。

  雷偉連忙站了起來,清楚看見服務生古怪的臉色,他也只能回以一笑,不確定服務生到底知不知道陸家母女的真正身份。

  「請坐,請坐。」雷偉微微彎身,一臉燦爛的笑容。

  雷奶奶瞪了雷偉一眼。他明白奶奶是在警告他,要他笑得含蓄一點。

  只見陸小雲那張粉柔又白皙的小臉上,不但沒有一絲笑意,還築起一道淡漠的牆,像是個木頭娃娃,精緻,卻沒有情緒。

  看來陸小雲也不怎麼願意來相親嘛,雷偉轉著心思。那麼,好人就由他來做,壞人就讓木頭娃娃來擔綱。

  陸小雲和王詩倩這對母女並肩而坐,雷偉和雷奶奶則和她們面對面。

  王詩倩的笑容裡有著深深的打量,雷奶奶的利眼也上下地看著像是不染塵世的陸小雲。

  「餐飯,雷偉有問必答,王詩倩問什麼他答什麼,從容不迫,沒有矯情,多的是他自身散發出來的陽光魅力。

  陸小雲始終沒什麼表情,她的回答也都很簡單!是、嗯、對、好。

  兩相比較,雷偉表現得落落大方,陸小雲則顯得有些身不由己的僵硬。

  「你對未來有什麼計畫嗎?」王詩倩問得很客氣,卻也很勢利。

  陸小雲上頭的兩個姐姐分別嫁給了慶國的董事長和副總經理,可說是嫁得風光又體面。

  偏偏陸家三個女兒是同父異母,也就是說三個女兒是三個不同媽媽生的,再怎麼樣,王詩倩也不能讓自己的獨生女嫁得不好,她可不想讓那兩個已經是下堂妻的女人有看笑話的機會。

  所以一等陸小雲大學畢業,王詩倩就迫不及待帶著她進入上流社會的社交圈,企圖讓她認識更多的青年才俊,想從中尋找到具有身世背景的企業家第二代的精英。目的除了要讓小雲嫁進豪門,還要永保她在陸家永不動搖的地位。

  「伯母,我沒什麼計畫,因為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雷偉也不想表現得太好,萬一對方媽媽太喜歡他,到時脫不了身,那可就慘了。

  雷奶奶不疾不徐的說:「雷偉會進雷門工作,跟在他大哥身邊學習。」

  「雷門現在好像還是雷夫人在當家?」王詩倩話問得很白,就是想知道雷偉有沒有機會擔任雷門的高層職務。

  「沒錯。不過,我年紀大了,正著手將經營權交給下一代。」雷奶奶說的客氣。

  「年輕人還是要有抱負跟理想,我這個做媽的還是心疼女兒,總想要她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雷夫人,你知道的嘛,女人的一輩子就靠男人的成就了。」

  王詩倩也是學音樂出身,雖然已經五十歲了,但歲月並沒有抹去她那發光發亮的氣質:然就算是這樣的美女,眼裡還是有著濃濃的算計。因為就算雷偉長得再帥,要是沒有事業成就,她還是不會把女兒嫁給他的。

  「那是當然。我們家雷偉是我很看好的人才,他本身是學財務金融的,將來不是副總經理就是財務長,這點陸夫人請放心。」雷奶奶優雅的儀態舉止完全不輸給小她一輩的王詩倩。

  雷偉在心裡驚叫連連!長到這麼大,他可是第一次聽見奶奶讚美他,雖然這樣的讚美騙人的成份很大,但他還是笑開了一張臉,享受著短暫的優越感,並沒有笨到當場去拆奶奶的台。

  服務生又送上來一些手卷、生魚片,可每次送菜進來的服務生都是不同的人,而且每個進來的服務生都會怪異的多看他兩眼,才會走出包廂。

  這些人,難道把他當猴子看嗎!雷偉在心裡咒罵著,卻又不能表現出任何不悅。

  「那……不知雷偉現在在雷門裡是擔任什麼樣的職務?」

  王詩倩的話一出口,雷偉就偷偷看了奶奶一眼,等著看奶奶如何自圓其說。

  雷奶奶唇角微揚。「他在財務部門學習。年輕人嘛,要多多磨練,萬丈高樓平地起,我希望他能從基層慢慢往上爬,這樣才能服眾。陸夫人,不知你的看法如何?」

  雷奶奶不愧是在商場上打滾五十年的女強人,真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說起謊話來,仍是臉不紅氣不喘。

  雷偉對奶奶的「能言善道」嘖嘖稱奇!一向有稜有角的奶奶,居然也能說出這樣圓融的場面話。

  看來,這個相親宴,倒不如說是兩個女人在乎相比較,比較誰厲害、誰的家世優厚。

  雷偉呢,就只負責賠笑,賣賣他那張好看的臉皮:至於那個木頭娃娃,就負責……冷場。

  ***  ***

  今晚的田純純很不一樣。

  身上那套復古式的大紅色鳳仙裝招搖地在客人之間穿梭。

  時光彷彿回到遙遠的民初,可她那一頭張揚的爆炸頭,卻又那麼的具有時代感。照說這樣的穿著應該會很突兀的,不過奇異的,看起來卻又是那麼的順眼。

  雷偉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身影,無法移開視線,只是……

  她迷人的風情依舊,仍是她獨特的田式風格,但……他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雷偉歪著頭盯著她,想看出一些端倪。

  「你看夠了沒?」田純純停止清洗杯盤的動作,下巴一仰,瞪著坐在櫃檯前的雷偉。

  時間是晚上八點剛過,用晚餐的人潮已經散去,只剩下幾個喝咖啡的客人,正好讓她可以喘口氣,專心對付這個令她火大的男人。

  「還沒。」他依舊笑得白牙亮亮,有些童稚,更多的是賴皮。

  他終於看出她哪裡不對勁了。她小姐今晚的火氣似乎特別大,對他說話時的嘴臉猶如晚娘。

  「不要看了!沒事就回去,別在這裡妨礙我工作!」她嗆他好大一聲。

  「怎麼了?心情不好嗎?誰惹你了?」

  他不覺想著,是張智皓還是賴明淑?經過他長時間駐守在田園,這一對剪不斷理還亂的夫妻,應該早就沒來這裡亂事了才對。

  田純純閉了閉眼,吸了一大口氣,在心中默數了三秒鐘,調節一下心頭的火氣,否則她怕自己會口不擇言。

  「就是你。」

  「我?」雷偉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會吧?我最近可是很乖的。」

  「是呀,乖到你奶奶說一句你聽一句,沒想到你真的跑去跟千金大小姐相親!」明明已經調節好心情了,但說話的口氣還是很沖。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昨天的事,你今天就知道了。」相對於她的火氣,他倒是顯得悠閒,享受般的啜飲著她煮的咖啡。

  「雷偉,你不要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幸福!你不能被你奶奶牽著鼻子走,你要去追求你想愛的人,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她激動得只差沒拿起球棒一棒敲上雷偉的腦袋。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雷偉對她的好、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已經把雷偉當成了患難與共的好朋友,所以她也想對他好,也想為他做些什麼,她不想他的一生就葬送在雷奶奶手裡。

  「然後呢?讓心愛的女人嫁進雷家受苦受難?」他挑眉反問。

  他們都清楚看見了雷明強娶了田葳葳的結果。雷明不快樂,田葳葳更是鬱鬱寡歡,一場可以預見的悲劇,正在上演著。

  「你可以帶著她搬出雷家,不用跟那個死老太婆住在一起!」她直來直往的個性,讓她忍受不了悶壓在心裡的事。

  「純純,你罵的可是我奶奶。」他挑眉,有種無奈。

  「我就是要罵你奶奶!你不服氣嗎?來咬我啊!」她哼了聲。

  「我沒有不服氣,也不敢咬你,只是聽得有些刺耳。如果搬出家裡,我沒錢沒地位沒房子沒車子,你說有哪個女人願意跟我過苦日子?」

  「你有穩定的工作呀。如果你的女人真的因為你脫離雷家而離開你,那你剛好可以看清她愛慕虛榮的真面目!」

  「少了雷門的光環,又有幾個女人肯跟我交往?」他反問。

  「拜託!你別把全天下的女人都想得這麼膚淺。」

  「那你呢?你願意嫁給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嗎?」

  看他問得認真,她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如果我愛他的話,我當然願意。我這人呀,愛情至上,麵包其次。」

  所以她才會一次又一次的昏了頭,一再被男人的甜言蜜語拐騙,掏心掏肺的結果卻是傷心又傷神。

  「可是,我卻不想讓我心愛的人跟著我吃苦受罪,除非我已經很有把握了。」

  他看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裡滿滿的全是為他抱不平的氣憤。他多想那是因為她在吃醋,可是他知道那不是。

  經歷了張智皓的事之後,她曾經說過她再也不要談戀愛、再也不要被男人欺騙,她對愛情早就失去信心了。

  「所以,你寧願娶個不愛的女人進雷家,讓那個女人吃苦受罪?」

  「只要是奶奶看上的,雷家絕對不會虧待她,奶奶也會疼惜她的。」

  「你這是什麼歪理……意思是,你決定要娶那個相親的女人嘍?」她用力一拍櫃檯,清脆的響聲引來客人的注意。

  「純純,你別激動嘛。」他伸出手,握住了她擱在櫃檯上的小手。

  翻起她的手掌,看著那因激動拍桌而致紅紅的掌心,他眉頭皺了皺,以拇指一下又一下的搓揉著。

  「你……」她想縮回手,卻沒有動作。因為只有在他身上她才感受得到被疼惜的感覺。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雷偉對她的寵愛,是帶著小心翼翼的呵護,明明她是這麼嗆辣的女人,他卻還是把她當成易碎的玻璃娃娃般。

  因為她的美艷,男人始終把她當作是花瓶,從來沒有人真正關心她內心所想,只知道用物質來滿足她或者討好她。

  只有雷偉是發自內心在關心她,沒有過多的虛寒問暖,沒有過多的自以為是,更少了大男人的心態及死愛面子,這一切都讓她很受用。

  就因為這樣,所以她也想要對雷偉好,想要在他有難時,為他兩肋插刀。她是真心希望他能快樂,而下是像表面那樣的無所謂。

  「痛不痛?不要為了我的事生這麼大的氣。人生嘛,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想怎樣就怎樣,我早就看開了。」他輕輕揉著她的小手,然後就再也不放了。

  話裡少了他慣有爽朗的笑意,夾雜著深深的無可奈何。田純純看著他的樣子,心底突然冒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不行!你怎麼可以這樣就妥協,命運是掌控在自己手裡的,你不能這麼消極!」

  他苦笑了下。「你應該明白的,不是想要愛一個人就可以去愛上一個人,這中間會有某些困難點。」

  她知道他是在影射情路多舛的她。「不能拿我當例子,你是你!」

  雷偉並沒有繼續跟她爭辯這個不會有結論的問題。「你的手都拍紅了,我會捨不得的。」

  他似笑非笑的模樣讓她的心再次受到撞擊,她抽回手,刻意忽略異樣的悸動。

  「你呀,少來這套甜言蜜語了,對我沒用啦。」說是這麼說啦,但她還是被他那明亮的眼神給電到了。其實他的甜言蜜語讓她很受用,她只是口是心非罷了。

  「那……不知道你吃哪套?」他皮皮地問,試圖讓氣氛輕鬆些。

  「雷偉,你有什麼困難一定要說出來,我可以幫你的。」她給了他一記白眼,對他的無所謂很是生氣。

  「我知道。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會告訴你。」他淺淺一笑,繼續喝著她親手煮的咖啡。

  這女人的外貌明明是那麼野艷,怎麼也沒想到竟有這樣單純的心思。

  看著她,心裡那股很想愛她的心情就蠢蠢欲動,卻只能苦苦壓抑住,因為他知道她的感情路走得並不順,他不能再讓她受傷害。

  如果沒有把握可以給她更好的生活和全心的照顧,他決定隱藏起自己對她的感情。

  ******

  慶國大飯店一樓的洗手間外,鍾佳穎不顧有可能被其它同事撞見,硬是拉著雷偉不放。

  因為她若不把握這個機會,雷偉就要下班了;而且她是特地提早半小時來上班,否則又要有好幾天見不到雷偉。

  「原來你找到了可以少奮鬥三十年的對象?」鍾佳穎劈頭就問,完全不想拐彎抹角查探。

  「佳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雷偉顯然還在狀況外。

  「原來你認識了董事長和副總的小姨子……」鍾佳穎一臉的氣憤,無法接受雷偉竟是那種男人。

  雷偉這才恍然大悟。消息果然還是傳了出去;原以為董事長和副總沒有約見他,就表示那件事情沒有人發現。

  原本他還暗自慶幸這裡的同事不認識陸小雲,如今看來,顯然是他低估了同事們的「能力」了。

  「那是經過長輩牽線才認識的。」他的說法很保留。

  「你就是因為她才不要我……」鍾佳穎質問。

  他皺了眉,怎麼也沒想到鍾佳穎對他用情已那麼深。

  「佳穎,我們之間還談不上要與不要。我和你只是吃了幾次飯,我把你當成小妹妹在照顧,如此而已。」他盡量用和緩的口氣說話,卻也將兩人為調系定位清楚。

  「我們已經開始在約會了,如果不是因為陸小雲,你會跟我說斷就斷,還故意錯開排班,避我避得這麼徹底嗎?」鍾佳穎怎麼樣都忍不下這口氣。

  如果沒有陸小雲這個第三者,她還能心平氣和接受他漸行漸遠的態度,可是事情的背後竟是這般卑鄙齷齪!

  「我不認為那叫約會。況且這跟陸小雲一點關係也沒有,那天是我第一次和陸小雲見面。」他淡淡說明,不想讓鍾佳穎心裡留下疙瘩。

  「是這樣嗎?」鍾佳穎仍是存疑。

  「我沒有要躲你,你不要想太多,我只是有一些私人的事要處理而已。」他也不想解釋太多。私密的事,他沒必要向鍾佳穎說明。

  他知道最近鍾佳穎白天在上進修課程,因而改上小夜班,也就這麼剛好的,他和她的班別完全錯開,真的是意外下的巧合。

  「你所謂的私事就是指陸小雲吧?娶了她,你就可以少奮鬥三十年。我真的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男人!」

  這才是讓鍾佳穎無法接受的事。原本她以為他是一個正直的陽光青年,結果仍不免被白花花的鈔票所收買。

  「我本來就不是你所想的那種好男人。」他懶得再多說什麼了,反正他的形象本來就好不到哪裡去。

  「同事們都說你為了錢不擇手段——」

  鍾佳穎的話突然頓住,因為看到一個穿著有著濃濃吉普賽風的女人從轉角處走過來。

  「純純!」雷偉一看見那女人就驚呼出聲。

  「純純……」鍾佳穎喃喃叫著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曾讓雷偉臨時丟下她,難道「它」所代表的意義是雷偉的女朋友?

  「你怎麼來了?」雷偉立刻迎上前。

  「看來你這個花花公子又遇上感情糾紛了?」田純純嘲弄。

  雷偉擰起眉頭。「你都聽見了?」

  田純純美麗的大眼睛上畫著銀色眼影,她淡淡瞟向一旁清秀甜美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能得到男人寵愛的型。

  「該聽的、不該聽的,我差不多都聽到了。」

  就說女人的第六感很靈咩。

  田純純剛好到西門町附近買東西,想說雷偉就在附近工作,而且時間差不多是他要下班的時候,於是就繞進慶國來看看。

  反正飯店是公開場合,不管是不是飯店裡的客人,大廳舒服的沙發座位區大家都能坐。

  她打算等他下班,然後兩人一起回田園,然後再請他品嚐她新研發的咖哩雞飯。

  很湊巧的,當她走進慶國的大廳,正好看見雷偉和這個女人一前一後往大廳的角落走去。

  為了想給雷偉一個驚喜,所以她尾隨他們身後,才走到轉角,就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她也就只好繼續「偷聽」下去了。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聽見這麼勁爆的對話。這個雷偉果然是花花公子一個,到處拈花惹草,十個女人中恐怕有九個會拜倒在他無敵的陽光魅力下,而那唯一不受他迷惑的女人就是她;她絕對不會愛上雷偉這種大眾情人型的男人。

  更讓她意外的是,在她「偷聽」了他們的對話後,竟會選擇出聲走出來。

  「純純,你別誤會。」他是真的怕田純純對他有不好的印象。

  鍾佳穎直勾勾地瞪著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特殊風情的田純純。「她是……」她囁嚅地問著。

  「小妹妹,我是雷偉的女朋友。」田純純堆起笑臉,親密地勾起雷偉的手臂。

  唉!誰讓她就是不忍見到雷偉陷入這種進退為難的處境;另一方面,她也想將眼前的小女人從美好夢幻中解救出來。

  愛上任何男人都可以,唯有雷家的男人碰不得,除非那個女人有通天本事或是萬貫家財。

  「佳穎,她是我女朋友純純。」雷偉乾脆大方的介紹兩個女人認識。「純純,她是我的同事鍾佳穎。」

  沒想到兩人倒是挺有默契的。上次雷偉曾騙鍾佳穎說田純純是他的女友,本來他還在擔心事情會不會穿幫,沒想到田純純倒先「表明」身份了,這讓雷偉臉上一時掛滿了陶醉的笑意。

  「你明明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那你還——」鍾佳穎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鍾小姐,雷偉這個人呀,對每個女人都很體貼,你可不要放在心上,他就是不懂得拒絕別人的好意。」田純純笑笑地說。

  「你知道你男朋友跟我約會過嗎?他這種劈腿行為,你一點也不在意?」鍾佳穎問得直接,覺得無限委屈。

  田純純瞪了雷偉一眼。「你真的背著我劈腿?你不想活了嗎!」漂亮的大眼微瞇,吃醋的模樣十足。

  「我哪敢呀。我跟她只是吃過幾次飯而已,我保證我什麼不該做的都沒有做。」雷偉舉起右手做發誓狀。

  田純純漂亮的大眼從雷偉身上移到鍾佳穎身上。「鍾小姐,請問雷偉曾對你做過什麼不禮貌的事嗎?」

  「沒有。」鍾佳穎只能吐出這兩個字。事實上這方面雷偉可算是正人君子,並不曾對她做過任何逾矩的事。

  田純純又笑了,笑得嫵媚又迷人。「真不好意思,讓你誤會了。他這人就是不懂得要區分男女界限,想請人吃飯,不管是男是女,開口就約了。」

  「那你知道雷偉就要和某個千金大小姐結婚了嗎?」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場,鍾佳穎不想讓田純純被蒙在鼓裡。

  「他只是跟陸小姐吃吃飯,因為兩家的家長剛好認識。他們沒有要結婚,是你誤會了。」田純純替雷偉解釋。

  人家正牌的女友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

  「我去工作了。」鍾佳穎含著委屈的眼淚,掉頭就走。再說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畢竟雷偉真的從來不曾對她表白過愛意。

  看著鍾佳穎離開視線,田純純原本堆滿笑意的臉冷凝了起來。

  「雷偉,你夠了你,你到底有沒有喜歡人家小女生……」小女生指的當然就是鍾佳穎了。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我當她是妹妹而已。」雷偉一臉的苦惱。

  「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要勇敢去追求她,別管你家那個死老太婆了。如果你不喜歡她,就別去玩弄那種清純小女生,你這樣會害慘她的!」田純純無端生起氣來了。最近,她老是為了雷偉的事經常生氣、莫名其妙的生氣。

  「她是個好女孩,我對她的感覺也不錯,但那無關男女之間的愛情,我不會去追求她,不是因為我奶奶,而是……」

  而是他心裡已經住了一個女人。可是這話他無法說出口,知道一旦說出,她一定會逃,奶奶一定會抓狂,那他以後就無法名正言順的待在她身邊了。

  「而是什麼?她明明長得不錯,只要是男人,應該都會喜歡的。」她抽出原本勾住他手臂的手。

  「偏偏她不是我喜歡的型。」他不算說謊,只是沒說出核心答案而已。

  「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去招惹人家,雷大公子!」來找他時的好心情全被破壞光了。明明知道雷偉就是這樣到處留情的男人,她卻還是很生氣。

  「別氣了。我早就跟佳穎說過我有個叫純純的女朋友,只是她就是不死心。」他討好地笑著。

  「你跟她提過我?」她不相信。

  「當然。有你這個現成好用的擋箭牌,不用白不用。」

  「那你就收斂點,千萬不要跟那個該下地獄的張智皓一樣,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

  「你這是在警告我,我只能有你這個女朋友嗎?」他笑了,全然忽略她的火氣。

  「我是在警告你,既然你已經打算要娶那個千金大小姐了,不管你是不是心甘情願的,以後就不能在外面交別的女朋友。」早知道就不要出面解救他。

  「你不是反對我娶千金小姐?」

  「我反對有用嗎……」

  「真的生氣了?」他牽起她的手,看似自然不過,事實上卻是——每次當他碰觸她的小手,他的心跳就會不由自主地加快。

  「氣死了!」因為兩人實在太熟了,所以對於他這種牽牽小手、摟摟肩膀的行為,她都只把他當哥兒們看待。

  「別氣了。待會你想幹什麼,我都奉陪。」他笑得很白癡,吃定了她脾氣來得快去得快。

  「我要去逛百貨公司,聽說男人最討厭陪女人逛街了。」她故意挑釁。

  「就算會磨破鞋,我也會陪你逛到你高興為止。」
12:18 AM

  他眼底淨是對她寵愛的笑意,只是他不知道她發覺了沒。他真正愛的女人,不就是她嗎……唉。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明白他那說不出口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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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0 00:0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事情變得有些棘手。

  以為陸家人一定看下上他這個一事無成的人,沒想到傳來的消息竟是陸家人對他頗有好感。

  「約會?」雷偉無法相信這樣的話竟會是出自奶奶嘴裡。

  「是啊。你總得約小雲出去走走,要不你以為還停留在我們那個年代,相完親後就等著結婚了嗎?」雷奶奶偏高的音調裡有著明顯的命令意味。

  「結婚?」雷偉被嚇得不輕。那個木頭娃娃喜歡他?

  「怎麼?難道你還不想定下來?」雷奶奶的口氣更重了。

  「奶奶,我才二十六歲,雖然過完年後就二十七歲了,但我一事無成,談結婚還太早了吧,總得讓我好好奮鬥幾年,這樣我才能風光體面地辦喜事嘛。」

  雷偉只好使出拖字訣。這件事絕不能進展得太快,就算要約會,也得按部就班來,或許他該打電話給那個木頭娃娃探探口風。

  雷偉這就打定了主意。他這是在跟奶奶比耐性比毅力,只要事情還有轉機,他就不會踏入奶奶一手操控的婚姻裡。

  新歷年剛過不久,雷家的低氣壓卻是一天比一天低,跟外頭的冷氣團有得拚。

  田葳葳的落寞和苦楚雷偉都看在眼裡,但他卻是無能為力,只能不時逗逗她,期望她能開心些,其它的事就不是他能插上手的,因為真正該負責的是那個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的雷明。

  另一方面,雷偉不僅和陸小雲通了電話,還遵照奶奶的意思和陸小雲吃過幾次皈。

  陸小雲的話不多,不過卻有著大家閨秀的高傲及冷情,難怪奶奶會喜歡她,因為她們根本就是同一種人。而如果他娶了這樣的女人回家,可以肯定的是,這輩子他甭想好過了,更別提要快樂了。

  關於他和陸小雲相親的事,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平靜,不僅陸家人不知道他在慶國工作,連奶奶都沒有發現。這……算不算是逃過了一劫?抑或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冷冷的二月天來臨時,也正式宣告田葳葳和雷明的婚姻終於走到了盡頭。該說他們的愛情禁不起考驗?還是雷奶奶實在太厲害?

  田葳葳很快速就搬出了雷家:那個比監獄還要監獄的地方讓她身心俱疲,不但失去了肚裡的孩子,連帶地也摧毀她對婚姻和愛情的信任。

  今晚,雷偉踩著輕鬆的腳步再度來到田園。

  這裡是他的避風港,只要他心情煩悶時,就會來這裡透透氣。

  就算是天天被田純純罵,他也不覺得煩,反而有種甜蜜的滋味漾滿心底。

  只是沒料到這次才推開田園的玻璃門,就接收到田純純火力十足的炮轟。

  「雷偉,你還敢來……你不知道我現在最痛恨姓雷的嗎!」田純純走出櫃檯,氣勢洶洶地來到雷偉面前。

  「姐。」田葳葳拉住田純純的手臂。「別這樣啦,這跟雷偉沒關係。在雷家,他可是最照顧我的人。」比起她那個沒良心的老公還要照顧她。

  雷偉笑得很痞,像是早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你每次都叫我不要再來,但我還是來了啊,你也沒對我怎麼樣。」

  田葳葳原本神采奕奕的小圓臉,如今不但消瘦不少,甚至連原有的光彩都不見了,雷偉看了很心疼。是雷家人虧欠了她,所以他心甘情願被田純純罵。

  和雷明離婚之後,田葳葳就又回到田園來幫忙;雷偉雖然還是經常往這裡跑,但次數已沒有之前那麼多了;因為他這個慶國飯店大廳部主任的工作量越來越多,而且他也不能老是固定在某時段的班別,那樣會惹同事非議。

  「我這個開門做生意的,看來只能被你這個爛客人吃得死死的,難不成要我拿掃帚把你轟出去……」田純純氣嘟嘟地說,一面動手煮咖啡。

  她的確拿雷偉沒轍,只要雷偉超過兩天沒來田園報到,她心裡就七上八下,不安極了,總是想著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說到底,她是被他給制約了。

  「你這個禮拜六晚上有沒有空?」雷偉柔聲問。

  「幹什麼?」田純純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我有個朋友生日,辦了場生日舞會,你來當我的舞伴好不好?」

  「你還會缺舞伴嗎?」她挑動眉頭,擺明著不信。

  「我缺個出色的舞伴。」

  他的話取悅了她,不過她還是拒絕了。在鍾佳穎事件過後,她其實恨死了這個花心太少。

  恨他的多情博愛,總是這個女人沾一下、那個女人挑逗一下,他那副花心的模樣,讓她恨得牙癢癢!

  「我沒空。星期六店裡的生意正忙。」她轉頭看向剛離了婚的妹妹。「你帶葳葳去玩好了,她在你家關太久了,得出去適應一下外面的世界。」

  雷偉看向田葳葳。「葳葳,你願意當我的舞伴嗎?」

  雖然他心裡比較希望帶純純去,不過,他也認為葳葳該出去走走,否則她那受創的心靈是很難復原的。

  「姐,你真的不去嗎?店我來顧就好。」田葳葳推辭著。

  「葳葳,你絕不能被打敗,非但不能被打敗,還要過得更好,讓雷明那個大混蛋後悔莫及,也讓那個死老太婆跪著來求你回去。」田純純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給她最大的支持。

  「姐,你忘了哦,是我主動提離婚的,雷明還不肯簽字呢。這一切都是我的問題,我才不要回雷家去呢,你不要這麼生氣啦。」都已經走到離婚這一步了,田葳葳卻還是替雷明說好話。她希望兩人好聚好散,不要撕破臉,大家以後還是可以當朋友的。

  「那是你心腸好!雷家人就是吃定你是軟柿子,反正有苦你也只會往肚子裡吞,連吭都不敢吭一聲。」田純純瞪了妹妹一眼,氣她的沒用。

  田葳葳只是淺淺一笑。一切都過去了,她現在就像是剛放出鳥籠的小島,亟欲呼吸自由清新的空氣,更想展翅飛翔,所以她爽快地答應了雷偉的邀約,不再固執要守著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

  「純純,別這樣啦,我也是雷家人,你別把我也罵進去。」雷偉態度卑微、五官誇張地皺成一團。

  這樣討好的嘴臉,引來了田純純的一記大白眼以及田葳葳的笑容。

  「對啦,姐,你別把氣出在雷偉身上。」田葳葳連忙幫雷偉說話。

  「我哪有把氣出在他身上,你怎麼不說是他惹我生氣……你看過他生氣嗎?都是我在生氣好不好!」田純純鼓著腮幫子,狠狠瞪住雷偉。

  雷偉笑了。「是、是,都是小的不對,你就大人大量原諒我吧,別生氣了。」

  「好好照顧葳葳,負責帶她吃好的玩好的,我就考慮原諒你。」田純純當然知道那下關雷偉的事,但也只能把脾氣發在他身上了。誰叫雷偉倒霉,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遵命!」雷偉一口答應。

  看來他得努力討好田家兩姐妹了。

  因為只要看到她們身上的笑容,他的心情就會變好;看來現下他又多了一個責任,那就是負責讓葳葳開心。

  誰叫大哥辜負了葳葳,誰叫他真的愛慘了那個叫純純的女人。說到底,他們兄弟倆全敗在她們姐妹手中。

  *** ***

  這是一場青年企業家所舉辦的慈善晚會,現場不但有五星級飯店主廚的豪華餐飲,還將義賣慈善藝品,為孤苦老人及失學孩童募集善款。

  雷偉一身合身的深藍西裝,技巧地掩蓋了他稍嫌青澀的氣息,讓他顯得成熟又睿智。他牽著陸小雲的手踏進這到處是俊男美女的場合。

  陸小雲一身雪白洋裝,很有新娘小禮服的味道,臉上的表情仍是那樣的冷淡,即使在笑,笑意卻不曾到達眼裡,應酬的成分居多。

  雷偉在雷奶奶的授權下,充分代表雷門;而陸小雲是他的女伴。兩人從進入晚會會場開始,耳裡就不斷聽到那些什麼金童玉女、門當戶對的恭賀聲。

  雷陸兩家即將聯姻的消息,不需正式宣佈就已經在商界傳得沸沸揚揚。

  理由很簡單,因為雷偉長相好、賣相佳,憑著他那張和善的俊臉就能替雷門做好公關;而他那張能言善道的嘴,更是能把人哄得開開心心。

  義賣會還沒開始,雷偉才剛帶著陸小雲在位子上坐下,慶國的董事長邱少農就面露微笑的來到雷偉面前。

  「董事長!」雷偉一臉的驚訝,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自己的頂頭上司。

  「二姐夫。」陸小雲淡淡地叫了聲。

  「沒想到我們飯店還真是臥虎藏龍。你這雷門的小開竟隱身在我們飯店裡,有沒有覺得大材小用或委屈了?」聽得出這樣的問話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反而讚賞的成分居多。

  「董事長,我……」雷偉難得詞窮。

  這件事確實是他理虧;先是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再是陸小雲根本不知道他在慶國工作,那次相親時奶奶說的謊現下被當場拆穿,也難怪他會這麼尷尬了。

  「小雲呀,雷偉是個好男人,工作負責又認真,你可要好好把握。」邱少農忽略雷偉臉上的窘迫,意有所指地調侃。

  陸小雲沒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

  「董事長,我們可以借一步說話嗎?」雷偉客氣地詢問,

  邱少農看著陸小雲。「小雲,我跟雷偉聊幾句,你先喝點果汁。」

  「嗯。」陸小雲淡應了聲。

  於是,雷偉和邱少農來到了會場角落。

  「董事長,不好意思,小雲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在慶國工作,她一直以為我是在雷門上班。」雷偉有話直說,只希望事情不要鬧到奶奶那兒去。

  邱少農一臉的驚訝。「不會吧……你和她來飯店裡相親那天,我就曾跟小雲跟她媽媽說過你是飯店大廳部的主任,只要好好努力,憑你的才能,前景一片看好。」

  雷偉很是訝異,果然是紙包不住火,他還以為自己早已順利過關。

  「小雲什麼都沒說,也沒問,我以為她不知道我在慶國工作,因為我也沒有主動提起。」其實他跟陸小雲的互動很少,約會時總是他說一句她答一句。

  「小雲她媽媽認為你在慶國工作很好,要我和副總多給你一些事做,多提拔你,到時候陸家的三個女婿都在同一家飯店工作,也不失是一件美事。」邱少農始終保持淡淡的微笑。

  「難道小雲她媽媽是因為我在這裡工作,所以才贊成我和小雲交往?」雷偉挑眉,有著無法置信的疑問。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他在慶國工作的事,其實在相親當場就被拆穿了。

  由此推斷,顯然奶奶還不知道這件事,否則以她強勢的個性,怎可能任由他在飯店工作。

  只是,他不明白為何小雲的媽媽沒去跟奶奶說這件事?難不成是因為雷門無論在財力和氣勢上都無法和陸家的齊聖集團相比?認為他若能在慶國大飯店更上一層樓,總比待在雷門好?

  「應該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好好表現,小雲可是我岳父最疼愛的小女兒。」邱少農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再問,因為他和小雲母女並不是那麼熟悉。

  「謝謝董事長。難怪我總覺得最近我的工作量越來越多,怎麼做都做不完。」雷偉稍稍放鬆了心情,跟著說笑起來。

  「這表示你能力好呀。你把大廳部帶領得很好,說不定再過不久你就會把我幹掉了。」

  看來董事長和副總經理這兩個陸家女婿在小雲媽媽面前替他說了不少好話,他才可以這樣順利和小雲發展下去。

  不過,如果讓奶奶知道他在慶國工作,而且是靠著小雲的關係往上爬,以奶奶高傲又倔強的心性來說,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 ***

  細雨紛飛的三月天,空氣中透著早春的氣息。然而雷偉臉上卻失去了以往陽光般的燦爛笑容,彷彿他的人生永遠停留在久、天。

  穿著一身白的他,臉色越來越蒼白,走起路來也顯得氣虛無力,才跨進田園,就聽見那熟悉的柔軟音調。

  「聽說你要結婚了?」

  總是這樣。她老在他還沒回過神之際,劈頭就丟出一句。

  「又是聽說?」他笑著,清澈的雙眸裡,映入她性感的美麗。

  「你不要再嘻皮笑臉!你說你真的打算照你奶奶的意思去娶那個千金大小姐了嗎?」當她聽到這個消息時,不只心情低落,還非常的生氣。

  「別緊張,八字還沒一撇呢,除非逼不得已,我是不會答應的。」他緩緩在櫃檯前坐下。

  他喜歡近距離地看著她,就算她沒空和他聊天,但只要能靜靜看著她,他就心滿意足了。

  「雷偉,我真的會被你氣死!你怎麼老是說不聽呢!不要拿自己的婚姻大事開玩笑,也不要管那個死老太婆想幹什麼,你不要什麼都聽她的!」田純純氣炸了,直想拿鎯頭敲醒他的豬腦袋。

  「我不想跟奶奶正面衝突,以免她時時盯著我,那樣我可能會失去自由逍遙又快樂的日子。」

  「你怎麼這麼懦弱!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你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會怕那個死老太婆的人!」明明他就不喜歡那個千金小姐,她不懂他為何可以忍受這樣的委屈。

  被心愛的女人說沒有男子氣概,他應該是要生氣的,不過,他卻是笑嘻嘻的。

  「那怎麼辦?乾脆你來幫幫我,替我想想辦法。」

  「要是我,就偏偏娶個她不愛的孫媳婦進門,天天跟她鬥法,最好氣得她頭髮白掉一半!」她眼底閃著算計的光芒,像是自己是那個在和雷奶奶對抗的女人。

  田純純會這麼生氣其實是有原因的:在她知道是雷奶奶逼得葳葳不得不跟雷明離婚時,她就再也忍不下這口氣。

  「可是,沒有女人要嫁給我,也沒有女人有這種勇氣去跟我奶奶鬥法。你看,連葳葳都逃了。」

  「你娶我,我就嫁!我去替妹妹討回公道,我一定會整得那個死老太婆淒慘兮兮!」

  聽到她這麼說,他應該要很開心才對,可是,他知道這只是她的一時衝動,並不是真心要嫁給他。他不能利用她,讓她和奶奶兩敗俱傷;他也不想讓她步入葳葳的後塵。

  他愛她,卻不能表露心跡,除非他有把握可以脫離奶奶的掌控,又能讓她過著衣食無虞的日子,否則他不會踏出任何一步。

  這個話題還來不及繼續,叮噹的風鈴聲響起,提醒著田純純和雷偉有客人進來了。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大門處。來的卻不是什麼客人,而是已有好幾個月未露面的張智皓。

  挺拔俊逸的張智皓身上有一抹難掩的落寞。

  田純純愣了愣。雷偉看見她的反應,心不由得極速下沉,不過,很快就又恢復鎮定。

  雷偉站了起來,迎上前去,阻止張智皓更靠近一步。「張先生。」他唇角上揚,笑意中有著警戒。

  「純純。」張智皓刻意忽略雷偉的存在,想往田純純那走去,卻被雷偉擋下。

  「本店不歡迎你,請你出去。」田純純在短暫失神之後,立刻武裝起來。

  「純純,我有話要跟你說。」張智皓將雷偉當成隱形人,用著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視著站在櫃檯裡的田純純。

  「我不想聽。如果你想點餐,請那邊坐。」田純純比了比前方的座位區。

  看著她的前男友再來糾纏,身為她名義上男友的雷偉再也無法像半年前那樣無動於衷。

  「純純,我之前因為還沒有把離婚手續辦好,所以不敢來找你。現在,我已經離婚了,我跟賴明淑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張智皓不顧田純純的臭臉,從公文包裡拿出了離婚協議書。

  田純純連看都不想看。「你離不離婚不關我的事。我最痛恨別人騙我,更痛恨莫名其妙讓我當上壞女人的男人,我會恨你一輩子,不可能原諒你。」

  聽到田純純這麼說,雷偉臉上僵硬的表情這才慢慢放鬆下來。剛剛一看到張智皓進來,他就提吊著心;除了未婚身份之外,他樣樣比不上張智浩」。

  張智皓成熟又有魅力,不僅學有專長,在工作上更有卓越的表現;而別人所以為的他的豪門背景,對純純來說,不但不能加分,反而是嚴重扣分。

  「純純,我真的很愛你,請你原諒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我一定會用最大的誠意來彌補你的。」張智皓將離婚協議書收回公文包中,臉上表情凝重,話裡滿是誠意。

  雷偉走入櫃檯裡,左手摟上了田純純的腰。「張先生,不好意思,純純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我們就快結婚了,我想你沒必要對純純說這些話了。」

  田純純漂亮的大眼眨呀眨地,並沒有反駁雷偉的說法。

  今天的她穿著一身金黃色改良式短旗袍;最近她迷上了中國風,這讓她全身上下洋溢著喜氣。

  只不過現下她的喜氣卻轉成了殺氣。「張智皓,你聽見了嗎?我是不可能吃回頭草的,你死心吧,我不會寄喜帖給你的,如果你想包紅包給我,我也不反對!」

  張智皓總算將注意力轉到雷偉身上。他擰眉想了很久,然後說出了驚人之語。「我認識你,你是雷門第三代。」

  雷偉笑出聲。「什麼時候我變得這麼有名了?」

  「純純,這個男人不可靠。」張智皓壓低音量,指控著雷偉。

  「哦?他再不可靠,也比你這個有婦之夫可靠吧?」她冷冷地說著。

  張智皓臉上有了某種興奮,繼續指控:「他正和齊聖集團總裁的千金交往。金融圈裡的人都知道,雷家已經巴上齊聖這個大財團,再過不久,他們就會舉行盛大婚禮了。」

  雷偉霎時猶如被陰雨籠罩,臉色頓時黯淡了下來。「不知道張先生打哪聽來這個訊息?」

  「之前的企業家慈善晚會,雷先生可是挽著陸小姐來參加盛會,當時我沒認出你來,才沒上前跟你打招呼。」張智皓說。

  張智皓跟雷偉畢竟只有幾面之緣,況且當時張智皓正忙著跟大老闆們交際應酬,根本沒把雷偉和田純純身邊的窮小子聯想在一起。

  田純純明明早就知道了那些事,但當事情從張智皓口裡說出來時,她的心卻像是被一把利劍給狠狠地刺穿。

  「我知道他要去參加慈善晚會,也早知道有陸小姐這號人物了。你等著喝我們的喜酒就是了。」為何她的心會越來越痛?田純純強忍住那陣陣椎心的痛,逞強說出了違心之論。

  「我想我和純純的事沒必要向你解釋那麼多。張先生,請別再來打擾純純了,是男人就該提得起放得下。」雷偉冷靜的擺出送客姿勢。

  「純純,你別讓他給騙了,他真的就要和陸家小姐結婚了!」張智皓口氣又急又重,就伯她不相信。

  「張先生,謝謝你的好意。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被騙了,已經可以輕鬆應付這種狀況了。」田純純譏諷地說。

  「沒關係。我會等,等到他露出真面目,等你回心轉意。」張智皓忿恨地指著雷偉的鼻子罵,然後才離開田園。

  田純純連看都沒看雷偉一眼,低下頭開始清洗碗槽裡的杯盤。

  雷偉看著眼前空空的桌面,這才忽然想起今天她忘了煮咖啡給他喝。

  她對他一定很失望吧?失望到連理都不想理他了。

  「純純……」

  他輕聲喊著,不過她依然不理他,假裝沒聽見。

  他苦笑了下,兩人間的氣氛就這麼僵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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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0 00:03: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兩人間的氣氛確很糟。拉下鐵門後,田純純仍不願和雷偉說話。

  「純純……可愛的純純……迷人的純純……」雷偉不時地在她身邊轉。該去上大夜班的他,為了她,打算蹺掉今晚的班。

  「你煩不煩呀!」田純純終於被他纏到不得不開口。

  雷偉拉著她來到座位區,將她安頓在椅子上,自己則在她身邊坐下。

  「純純,我恐怕真的得跟陸小雲結婚了。」看來得採取哀兵政策了,他怕死了她不理他。

  這是第一次田純純從他臉上看到了苦澀;他一向陽光的笑容曾經讓她那麼的心安,如今卻是滿臉愁雲慘霧。

  「你愛她嗎?」她收起嗆辣的口氣,關心地問。

  「不愛。」他說得斬釘截鐵。

  「那就不准跟那個姓陸的結婚。」

  「奶奶為了要有個門當戶對的孫媳婦,可說是用盡了苦心。大哥對婚姻自有主見,所以堅持娶了葳葳:小叔叔個性叛逆又狡詐,也絕對不會聽奶奶的話,眼前能讓奶奶安排的人就只有我了。」

  「那你為什麼一定要乖乖聽話?為什麼你要犧牲自己?」她不明白。

  「別看雷門好像經營得有聲有色,但聲望和實力已經大不如前了;要不是大哥沒日沒夜的付出,雷門恐怕早就倒了。我什麼都不會,既沒大哥的聰明腦袋,也沒有小叔叔的手段,我無法為雷家做些什麼,只能賣賣我這張臉皮了。」他苦笑著。

  「說到底就是為了雷門的利益,所以你甘願任人擺佈?」

  她近距離地看著他,才發現他不僅臉色暗沉,連眼下都有著淡青的陰影。這樣的事,到底困擾他多久了?也許事情從來就下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雲淡風輕,為什麼她一直沒發現他的痛苦呢?

  「我奶奶是個很傳統的女人,思想保守,脾氣固執,認為只有門當戶對的女人才配進雷家門,連我大哥都無力改變奶奶的想法,更何況是我。」

  他從來不曾向她吐過苦水,臉上總是一副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的無所謂,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剖析整個狀況。

  「又是那個死老太婆!她是不是要把大家都逼瘋了才滿意……為什麼一定要娶個門當戶對的孫媳婦?根本就是心裡有病!」她不僅為他抱不平,心頭更是揪得難受。

  「那樣才能重振雷家的聲望呀,也才不會辱沒雷家門風,讓雷家維繫自以為是的高貴血液;更重要的是,雷門是爺爺白手起家的事業,奶奶絕不會任雷門走向衰敗。」

  「說到底就是你一定要娶那個陸家小姐。你到底已經跟她進展到什麼程度?你是不是把她給吃了?」怪不得她要這麼聯想,否則他之前說的那些道理根本是狗屁不通的廢話。

  「頂多就是禮貌性的牽牽她的手而已,我還沒有到精蟲上腦到連挑都不挑的程度。」他看著她,想解讀此刻她臉上的表情,是否帶著一絲吃醋意沖懷。

  「她很醜嗎?」這是另一種可能。

  「不,她很美,美到像是櫥窗裡能看不能碰的娃娃。」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她?如果你也喜歡她的話,事情是不是就可以很順利了?」她試圖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這件事。

  「因為那女人跟我奶奶一個樣,冰冷又不愛笑。」哪像他的純純,熱情、率真又可愛!更何況,他心裡已經住了一個女人,再沒有位置讓其它女人住進來。

  聽他這麼說,她心裡突然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他不愛那個千金小姐,他只是迫於現實的無奈……

  「那你打算怎麼辦?」

  「從小我在奶奶心裡就一無是處,難得我還有這個用處,可以提升雷門的經濟效益,我想我應該會娶她吧。」他的眼神變得迷離。

  「你一定得跟她結婚嗎?」她總算明白了在他那陽光的表面下,鬱積了多少無法解決的無奈心事。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他凝看著她。

  彷彿像是就要失去心愛的玩具般,田純純終於能體會什麼叫無能為力。看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去娶別的女人……

  「不行!我不答應,我絕不答應,我不要你去娶陸小雲,你若敢和她結婚,我一定會去大鬧婚宴的!」她叫嚷著,滿滿的心酸和淒苦。

  只是,她仍搞不懂究竟是為了他,還是為自己。

  「為什麼?」他很想將它解讀為她也喜歡他,所以不願意讓他去娶別人。

  「因為……」她想了想。「我不想看你痛苦。」

  「就只是因為這樣?」雖然答案不盡如他的意,但已夠讓他開心了。

  「嗯。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你痛苦而不幫你。」

  「純純,可以給我一個溫暖的抱抱嗎?」他展開雙臂,唇角勾起笑意。

  田純純沒有說什麼,直接付諸行動。她雙手摟上他的腰,輕輕將臉頰枕靠在他肩膀上。

  「你曾經帶領我走過人生的低潮,所以我也要陪你、幫你度過難關。你放心,我們一起想辦法,我就不信鬥不過你家奶奶。」

  他的下巴輕觸她發頂,雙手環上她的肩,將她深深擁進懷裡;這是他老早就想做的事,卻一直無法如願。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她的美好,她是這麼的有勇氣,又熱情大方,他好愛她,無奈就是無法告訴她。

  因為,若她不愛他,或無法接受新的感情,那只會破壞他和她之間的關係,甚至以後他都無法自在的進出田園。他無法忍受自己被她拒於門外。

  如若她愛他,那他要如何承載她的感情?難道要讓她進雷家門嘗受葳葳曾經歷過的痛苦?

  無論她愛不愛他,他都不能讓她知道他對她的愛:他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能擁有一份最美麗無憂的愛情,他不要再看見她的心碎和悲傷。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更幸福的未來。

  *** ***

  田純純托著腮,看著坐在她眼前的雷偉。

  他笑時,眉眼彎彎、眼神日塱兄,連外頭的太陽都相對遜色;而他不笑時,還頗有幾分憂鬱王子的味道。

  這樣的日子,日復一日。自從雷偉宣佈要和陸小雲結婚以來,她是越來越沉不住氣!她不想讓他娶那個千金大小姐,這念頭越來越強烈,可是她卻無法說動雷偉改變主意。

  她不再對他發脾氣,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愁悵,壓得她好難受。

  「在看什麼?」雷偉問著失神的她。

  「在看你呀。」她說得有氣無力。

  他的嘴唇發白,臉上明顯瘦了一圈,感覺像是很疲憊,可能風一吹就倒。看來他背負的壓力果真很大。

  「噢?」雷偉被挑起興致。「該不會是你春心大動,突然看上我這個大帥哥吧?」

  「去你的!都快走進墳墓的人了,還有心情說笑。」

  田純純確實是在說笑:她指的「墳墓」無疑就是婚姻關係,沒想到卻是一語成讖。

  雷偉在喝了一口咖啡之後,突然嗆咳了起來,他用力按壓著肚子,臉色蒼白到沒有絲毫血色。

  「雷偉,你怎麼了……」她急得站了起來。

  那絕對不是一般的嗆到,因為他整個人看起來真的很不對勁,連話都沒有辦法說了,就見他不斷從嘴裡吐出一堆無法控制的唾液。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句話,此刻真實地在田純純面前上演。

  「純純……面紙。」雷偉含著唾液,虛弱模糊地喊著。

  她連忙從櫃檯上抽了幾張面紙遞到他手中。他接過面紙,摀住了嘴。

  「雷偉,你不要嚇我,我的咖啡可沒有下毒!」又一陣嘔吐不止!這次她清楚看見在那雪白面紙上,那黑漆的咖啡汁裡夾著鮮紅血液。

  她又連抽了幾張面紙,雙手忍下住顫抖。「雷偉……你吐血了……你吐血了!」她忍不住驚叫出聲,惹得店裡的客人都朝櫃檯這邊看過來。

  他拿開面紙,看著面紙上沭目驚心的鮮紅,露出虛弱的笑意,嘴角仍沾著血漬。

  雷偉再也撐不住了,整個人從高腳椅上滑了下去。

  「小豪!」田純純喊著弟弟田豪。

  田豪立刻跑了過來,一把接住滑倒在地的雷偉。

  「怎麼辦……怎麼辦……」她衝出櫃檯,蹲在雷偉身邊大叫。

  「大姐,打電話!」堅蒙提醒著她。

  「對,打電話。」她連忙又站了起來,從櫃檯裡找出手機,撥給了正在跟雷明約會的葳葳。

  最近,雷明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又重新追求起葳葳了,天天捧著一大束紅玫瑰上田園。

  此刻,不知雷明把葳葳拐去哪兒約會,她只好一個人看顧店面,幸好店裡有田豪和工讀生在,她才可以和上門來的雷偉哈啦聊天。

  手機一接通,她就連吼帶叫的喊:

  「葳葳!雷偉吐血了,快叫雷明過來!」

  「雷偉吐血?怎麼回事……」電話那頭的田葳葳也慌了。

  「不知道!我該怎麼辦?雷偉快昏過去了!」她好害怕,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前一秒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倒下……

  另一頭的雷明一把將田葳葳手機搶了過去。「怎麼回事?」

  一聽到是雷明,田純純並沒有因此安下心,反而更急了。「雷偉突然吐血,他昏倒了!我該怎麼辦……」

  「純純,別急,你先叫救護車,立刻叫救護車,明白嗎?我和葳葳會立刻趕過去,我們隨時保持聯絡。」反而是雷明冷靜地下了指令。

  對!叫救護車。她立刻切斷手機,改撥了一一九,聯絡上了救護車之後,又蹲回雷偉身邊。

  「雷偉,你不要嚇我,你會沒事的,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了。」她的眼淚來不及控制,嘩啦啦掉了下來。

  雷偉雙手按壓在肚子上,臉上有著明顯的痛苦。他微張雙眼,虛弱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別……擔……心……」

  「你怎麼會吐血?我煮的是咖啡,又不是毒藥,難道咖啡裡有老鼠藥嗎?不可能的,我一向把咖啡豆保存得很好……」她不停地說著話,那是在極度緊張下不自覺的喃語。

  不知過了多久,救護車總算來到,醫護人員隨即將雷偉送上救護車:而田純純則將店面交給田豪,完全不管這件事已經造成店裡的混亂,也跟著跳上救護車。

  在救護車上,雷明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醫護人員立即為他進行一連串的急救,並且立刻將他送往最近的大型醫院。

  她連擦眼淚的時間都沒有,看著急診室裡醫護人員來來去去,那發自心底的恐慌讓她頻頻顫抖,她這才知道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強,尤其當這麼親近的好友在自己眼前倒下時。

  「請問,你是病患的家屬嗎?」護士詢問。

  「對,我是他女朋友。」話脫口而出,根本無需思索。

  「請你去幫病患辦理掛號手續,然後再到急診室來。」

  「喔。」她連忙從雷偉褲子口袋裡掏出他的皮夾,再從皮夾裡找出他的身份證件,連忙去幫他辦理掛號手續。

  直到雷明和田葳葳趕來醫院之後,田純純心裡那股恐慌和不安才逐漸暖和下來。

  「姐,你不要緊張,雷偉一定會沒事。」田葳葳拿著面紙擦拭田純純滿臉的淚水。

  「他喝了我煮的咖啡,才喝了一口就吐了血,怎麼會這樣?」田純純拚命搖頭,非但眼淚不停,還越哭越大聲。

  田葳葳一把將全身發抖、猛掉眼淚的田純純摟進懷裡。「姐,沒事的,我們聽聽醫生怎麼說。」

  雷明在一旁詢問醫生弟弟的病情。

  醫生替雷偉做了初步的檢查,檢查結果是急性胃炎,胃已經出現破洞,簡單來說就是胃出血,並不是什麼食物中毒。

  在替雷偉做了一連串醫治動作之後,雷偉不再那麼痛苦的皺眉,逐漸沉入睡夢中。

  「醫生,為什麼會胃出血?」」雷明鏡片下的眼神有著難過和不捨,但還是維持著沉穩的表情。

  「原因很多。可能壓力大、作息不正常、熬夜、三餐不定時、吃太多刺激性的食物,像咖啡或辣椒,如果平常缺少對身體的保養,都有可能會引起胃出血。」

  這不正是雷偉這半年多來的生活寫照嗎?田純純全身又起一陣顫抖。說到底,害雷偉吐血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那怎麼辦?他很痛苦,吐了很多血。」田純純急問。

  「如果稍晚他醒過來了,就可以先回家休息;得等到照過胃鏡,才能確定到底有多嚴重。」或許是見多了病人,醫生解說起來一派輕鬆。

  「可以回家嗎?他這個樣子,不用安排住院嗎?」田純純眼眶裡含著淚水,此刻的她恐怕比雷明還要急上百倍。

  「現在醫院沒有空病床,等明後天再來辦住院手續。這幾天最好不要進食,來打點滴維持體力,我們會替他做病理切片檢查……」

  田純純將醫生交代的話一字一句聽了進去,心裡還是很急。怎麼聽起來雷偉的病況似乎很嚴重,可是醫生卻沒讓他馬上住院?

  一瓶點滴都還沒打完,雷偉就醒了。雖然虛弱,神智還算清楚,三人總算放下一顆提吊的心。

  尤其是田純純,在雷偉開口跟她說了第一句話之後,終於破涕為笑。

  「純純,我從墳墓裡爬出來了……」

  「臭雷偉,你真的嚇死我了啦!」田純純緊緊握住雷偉的手,這一刻,她對他的感情成分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外表這麼陽光的男人,又那麼愛笑,卻逞強到讓自己的身體破敗到這種程度,卻還是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從來不曾叫過苦,沒想到一出事,就是這種驚天動地的方式。

  為了她,他改上大夜班,才會讓生活作息混亂顛倒,根本沒有該吃飯時好好吃飯。

  她好愧疚又好害怕,怕他會離她而去,那生死交關的一剎那,她明白他已經在她心裡悄悄生了根;而那樣的情感,卻是她想像不到的深刻。

  *** ***

  當晚,接近凌晨時分,雷偉離開急診室回家休息。隔天中午,田純純親自來到雷家大宅外,將雷偉給押往醫院。

  「不進來坐坐嗎?」站在自家三層樓別墅外,雷偉看著她。雖然體虛精神差,但他的心情卻是極好。

  「不了,我怕你奶奶拿掃帚趕我。況且我們時間寶貴,你還是趕快去醫院,主治醫師兩點的門診,你又一整個早上都沒吃東西,得趕快去醫院辦住院手續和吊點滴補充營養。」田純純果真是分秒必爭,揚手一揮,就攔下計程車。她沒有讓雷偉有抗拒的機會,抓著他就往醫院去。

  在門診間,醫生著手安排病床,剛好早上有病人出院,雷偉於是順利住進醫院,接著被安排了照胃鏡及病理切片的檢查。

  至於他那個名義上的女朋友陸小雲,當然不會知道他胃出血住院的事。

  雷明則正努力坐穩雷門總經理的位置,因為二叔雷天正虎視眈眈想搶奪他還沒坐熱的位置;另一方面,他又得想盡辦法挽回田葳葳已經離去的心,他自己都分身乏術、焦頭爛額了,根本不可能抽出時間陪病弱的雷偉。

  雷偉呢,仍是如以往那樣低調,甚至連雷奶奶都未告知;他悄悄住進了醫院,打算讓奶奶繼續認為他是天天在外遊蕩、夜不歸營的浪蕩子。

  於是,田純純攬下了所有照顧雷偉的責任。在經過大半天各式各樣的檢查後,雷偉已累得睡著了。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他,右手腕上吊著點滴,臉色蒼白到沒有絲毫血色,更失去了他向來讓她心情飛躍的陽光笑臉。

  他的胃流了血,她卻是心在淌血。

  認識他快一年了,她以為他是那種只會吃喝玩樂、無憂無慮的公子哥,一直到最近半年,她才知道他背負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壓力。

  是那股巨大壓力把他擊倒的吧?

  現在的他完全無法進食,只能靠吊點滴。也許是體力耗盡了,才會睡得那麼深沉,連她這樣凝看著他,他都不知道。

  回想起他之前對她種種的好,這樣的一個男人,卻是這般逞強,明明胃痛已是陳年老毛病了,為什麼她從來沒有發現?

  她只顧著療情傷,從沒有發現他其實也需要人關心。他一定是太累了,有時上完大夜班,中午一過,他又來到田園守著她,而她卻從沒有注意到他的體力是否負荷得過來。

  當雷偉的大手碰上她臉頰,她才從茫然中回神,也發覺他醒了過來。「你醒了。」

  「怎麼哭了?」他濃眉蹙起,手指輕輕劃過她眼下的淚痕,一臉的擔憂。

  經他提醒,她才感覺到了自己臉上的濕意。「我擔心你嘛。」

  「我沒事的,等做完檢查,說不定醫生明天就趕我出院了。」他故作輕鬆地說。

  「最好是這樣。我想要你健健康康的,我無法想像你在我面前又吐一次血,我真的好怕……」

  昨晚,礙於雷明和葳葳在場,她什麼貼心的話都沒法跟他說,一切事

  情只能按照雷明的意思去辦,畢竟雷明是他的大哥。

  「別哭了,你哭得我連心都痛了。」他的手擦不干她的眼淚,因為她的眼淚止都止不住。

  那一次她狂哭是為了張智皓,這次她為了他哭得這麼傷心,那他生這場病,看來也有意外的收穫。

  坐在病床邊的她,乾脆撲進了他懷裡。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在我面前吐血、在我面前昏死過去,你知不知道我嚇死了……」

  他拍撫著她那一頭又捲又長又黑的頭髮,隔著棉被仍可以感覺到她心跳急速地跳躍,還有那淒楚的哭聲。

  他不該放開她的:在生病的這一刻,他才知道她對他來說有多麼重要。她可以為他笑、為他哭,絲毫不扭捏,更不做作,絕對不像某個沒有情緒的冰山美人。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他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

  「那你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你什麼事都不要想,我不要你再生病了。」她繼續悶在他懷裡。直到他這一倒下,她才明白,她一點都不想失去他。

  他雙手環上她的腰。「我一定會好好吃飯,也一定會好好睡覺,我不會再生病的。」他用力保證。

  她從他懷裡抬起沾滿淚水的小臉,上半身卻還是半壓在他身上。「真的?」

  「嗯,別把我住院的事告訴葳葳。葳葳知道的話,一定會告訴我大哥,我不想讓我大哥和奶奶擔心。」

  「好。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我會先請假,反正我還有幾天年假可以請。你來醫院陪我,那店裡怎麼辦?」她關心他,他更關心她。

  「有田豪和葳葳在。我會跟葳葳說,這一個星期我要上行銷管理的課,要她守在店裡。」其實今天一早她就已用了這個借口。

  「在家裡,我一向隱形慣了,家人也常常無視於我的存在,我不願太惹人注目,我想低調換取生活平靜。」他又摸了摸她的頭髮,對她充滿無限的愛憐和疼惜。

  她漸漸懂他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其實都在為別人著想,她實在很替他抱不平。

  「別再苛刻自己了。不要娶陸小雲,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我絕不娶陸小雲。」第一次,他在結婚這件事上鬆了口。

  都說生病的人是脆弱的,尤其醫生為他做了病理切片檢查,萬一他得了胃癌,那生命還有從頭再來的機會嗎?尤其他現在還抱著她,叫他如何不心動呢。

  「真的?」她在淚眼汪汪中綻放了一朵笑容。

  「嗯。」她這一哭,即使他有再大的堅持都已消弭在她的淚水中。

  她一高興,像是瘋狂了般,低頭就這麼吻上他的唇。

  當兩片薄唇貼覆在一起時,她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想收回這個意外之吻,但按壓在她腰上的那隻手卻不放過她,反而加深力道,讓她動彈下得。

  他不顧右手腕上還插著點滴,撫上了她腦勺,將她稍稍離開的小嘴按壓回自己唇上。

  這樣突如其來的艷福,讓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的反應已主導了一切,他由被動轉為主動,輕輕吮吻她那柔軟的唇。

  他夢想了多久,能夠吻上她紅潤的小嘴,如今夢想成真,他怎能就此放開她的人。

  他的氣息那麼濃厚,心跳不斷加快,這樣美好的感受,讓她幾乎醉在他的吻裡……

  「咳、咳咳。」

  幾聲咳嗽聲讓兩人猛然回過神,田純純立即從他身上跳了起來,雷偉則尷尬地看著一臉笑瞇瞇的住院醫師。

  「看來,你恢復得很快……」住院醫師的笑容裡充滿調侃。

  雷偉虛弱的微笑裡有著深深的滿足,而田純純則是爆紅了一張素顏。

  天呀,怎麼會這麼丟臉!她立刻別開臉,看著窗外的朗朗四月晴天。

  以後她真沒臉見醫生和護士了。只是,唇上的滋味呀……

  她悄悄用手指觸摸被吻紅的唇,心想難道她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雷偉?

  是雷偉的柔情及寵愛攻佔了她那銅牆鐵壁的心房嗎?

  發誓再也不談戀愛的她,真的可以忘掉所有的傷痛,再勇敢愛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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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0 00:04: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住院的第三天早上,雷偉的檢查報告就以最速件出爐了。雷偉和田純純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等著主治醫師宣佈結果。

  頭髮花白的主治醫師看著雷偉的病歷,表情越來越凝重。「雷先生,需要家人跟你一起討論病情嗎?」

  雷偉和田純純互看一眼。「不用了,她就是我的家人。」他半躺在病床上,牽著田純純的小手,發現她的手心已經冒出細汗,看來她比他還要緊張。

  「從檢查報告看來,你胃出血的狀況並不是很理想,所以我想先跟你的家人討論看看,再告訴你,好嗎?」醫生建議著,不會貿然就將病人的狀況說出。

  看醫生吞吐的模樣,雷偉心裡已有著最壞的打算,而田純純卻緊張到問不出話來。

  「你有話儘管說,我想我能承受,也能面對。」雷偉給了醫生一個安心的笑容。

  醫生看了看田純純。「不知道這位小姐是你的……」

  「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姓田。」女朋友——這樣的稱呼,田純純似乎已經說得很順口了。

  醫生很慎重地說:「雷先生,田小姐,雷先生還這麼年輕,照理來說病況不應該會這麼嚴重,我很抱歉,我不得不說雷先生是得了胃癌……」

  醫生說雷偉是胃癌末期了,大概只剩三個月的生命,就算接受化學治療,恐怕生命也無法延長太久,不過,通常接受治療的病人,存活時間都勝過未接受治療的。

  雷偉要求醫生開立了診斷證明書,並且立刻辦理出院手續。他不想把生命浪費在沒有用的治療上,甚至當著醫生的面氣憤的拔掉點滴。

  儘管醫生一再苦口婆心勸他留院治療,但雷偉仍是堅持辦理出院。

  醫生不知何時離開了病房,此刻病房內安靜到沒有任何聲音,只有雷偉緊緊抱著不斷發抖的田純純。

  「哇」的一聲,純純終是忍不住大哭了出來。這兩天來她的情緒始終處在緊繃狀態,既想盡快得知他的檢查報告結果,又怕知道報告內容。

  想起前天那個勾動心魂的吻,什麼話都不用再多說,她就能感覺到兩人之間那股蠢蠢欲動的情意。

  只是,他無法說出口,她也無法問出口。假裝著什麼事都沒發生,為的就是等這份檢查報告。

  「怎麼可能……」她哭得驚天動地,比他這個被宣判死刑的人還要淒苦。

  「純純,你別這樣,你這樣哭,我心裡好難受。」他眼眶泛紅,心裡也無法承受這個事實,只是,看她激動的樣子,他只能強自穩定情緒來安慰她。

  「老天爺實在太不公平了……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老天爺對我其實還不錯,在我臨死前,能有你這麼一個人關心我。」

  她從他懷裡抬起淚眼迷濛的小臉。「我不要你死,我不要聽見那個死字,你聽到沒……我要你活下去!」她說得堅定又認真,抓起櫃子上的面紙,一把抹乾臉上的淚水。

  「我也不想死啊,我還年輕,我還有好多夢想未實現,可是我們得接受事實。」幸好他沒跟她表白,否則豈不又讓她的情路更坎坷?

  才擦乾的小臉,很快又被淚水淹沒。「你知道嗎?我才剛發現自己愛上你,為什麼你就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的日子我要怎麼過……」

  迷霧般的大眼、通紅的鼻子,她這麼大聲的哭,沒有形象的哭,第一次,也感到了滿滿的關懷。

  「純純,你說什麼?」他很怕是因為驚嚇過度,連她說的話都聽錯了。

  「臭雷偉!我不要你離開我啦!這樣我機車壞了,就沒有人可以天天送我回家了!」她又撲進他懷裡。因為他的病,讓她將自己對他的愛意完完全全地刺激了出來。

  雷偉苦苦笑著。愛情來得真不是時候。他也好愛她,可是現下他卻什麼都無法對她說。「純純,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可以天天送你回家。」

  「你沒聽懂嗎……我不要三個月,我要一輩子!我要你給我一輩子!」她雙手攀上了他的脖子,不顧自己一臉的眼淚鼻涕,用貝齒咬上他的唇。

  他嘴上吃痛,卻沒有推開她,反而將她緊緊抱住,以柔情的吻舔吮她的唇,軟化她的火氣及激動。

  「別生氣。」他喃喃在她唇上低語。

  她吞吐的氣息轉為濃重。「你也是愛我的,我知道,你只是不敢對我說出口。」額頭抵著他的額、鼻子碰觸他的鼻,她清清楚楚看見他眼裡那

  「純純,我是個沒有資格說愛的男人。」輕輕吻著她沾濕的眼睫,他將自己的眼淚全數逼回眼中。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這個懦夫!」她壓下他的脖子,又咬上他的唇,這次力道更重了。

  他只好任由她去咬,心痛之餘,男兒淚終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我好想愛你,你知道嗎?可是我現在沒有能力、更沒有力氣愛你了。」

  她舔到了那鹹鹹的淚水中有著血液的味道,就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

  「就算你只有三個月好活,難道我們就不能好好把握這三個月嗎?」

  「那樣你會很痛苦的。」

  「不,我會很開心的,總算可以談一場美麗的戀愛了。」她淚眼中漾開一朵朵微笑,告訴自己一定要讓雷偉快樂過完僅剩的三個月。

  「純純……」他不顧唇上被她啃咬的傷口,激狂地吻上她的唇。

  那是沒有明天的激動與傷心,那是心碎與愛戀的折磨……

  「咳咳……咳咳……」幾聲輕微的咳嗽聲傳來。

  只是,愛得正濃烈的兩人根本已吻到渾然忘我,完全不知道有人走進病房裡。

  「咳咳……咳咳……」

  咳嗽聲加大了些,兩人仍是繼續纏綿激吻,難分難捨。

  護士小姐只好伸手拍了拍雷偉的肩。「你們可以暫停一下嗎?」

  雷偉先停止了這個讓他吻破唇舌的吻,一看到是護士,他原該濃情的臉色此時卻只有悲憤。

  而田純純抬起淚眼,對被打斷的濃情蜜意更是氣炸。「你們又有什麼事了?」

  四道凌厲視線射向無辜的護士,護士只能怯懦地說:「這是雷先生要的醫生診斷證明書,還有出院該繳的費用及單據,請到出院櫃檯去辦理。」護士遞給他一個透明夾,裡頭放著一些資料。

  雷偉伸手接過透明夾之後,護士即離開病房。

  兩人對看了一眼,雷偉將透明夾放入自己的背包裡之後,一個轉身,又吻上她的唇。

  這次他主動延續被打斷的吻,那是絕望中的救贖,那是帶著不捨的蒼涼。

  若非這裡是醫院,恐怕他們會在這裡上演限制級戲碼;兩人的氣息越來越濃重,時間似在此刻停止了流動,他們時而親吻、時而喃喃細語,悲情難過,心痛到無法承載,只能彼此撫慰。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不速之客介入兩人間。

  「你們……」頭髮花白的主治醫師看著恩愛的兩人,不覺一臉苦惱,不知該如何打斷他們的親吻。

  看著交纏得有如八爪章魚的兩人,護士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又來幹什麼?已經被你宣判死刑了還不夠嗎!」田純純已爬上了雷偉的病床,此刻正窩坐在他的大腿上,不顧醫生和護士的側目,就是不願離開雷偉身上。

  「小姐,你別激動,是我不好,這個……」主治醫師顯得有些難以啟口。

  「醫生,有什麼話你一次說清楚。」雷偉顯得極為不耐。

  「真的很抱歉。因為行政疏失,護士小姐把檢驗報告貼錯病歷表,其實那份胃癌末期、只剩三個月壽命的檢驗報告是隔壁房的。」

  田純純和雷偉登時傻了眼,不敢置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如幾個小時前被宣判死刑時那樣的錯愕震驚。

  「我就在想,這胃癌的好發年齡是以五十到七十歲佔大多數,怎麼你還不到三十歲,就算得了也不可能這麼嚴重,所以你只要乖乖住院治療,只要注意三餐飲食、定時定量、早睡早起……」

  醫生的話逐漸飄遠,不知何時已和護士離開了病房。病房內再度回復安靜,安靜到只有田純純緊緊抱著雷偉、感受著雷偉依舊強而有力的心跳等。

  從黑夜的死亡,到此刻重新面對燦爛陽光,這樣如同洗三溫暖般的滋味,讓兩人宛如歷經一場生死交戰。

  「你剛剛說,你愛上了我,你要我的一輩子,還算數嗎?」他喃喃在她耳邊問著。

  「我……」她的小臉越垂越低,想到自己剛剛對他又啃又咬,她就非常難為情。

  「看來我還得感謝那個白癡護士和糊塗醫生。」看她害羞的模樣,其實已不用再多問了。

  「怎麼說?」田純純抬起爆紅的小臉。

  她剛剛可是卯足勁狠狠臭罵了醫生和護士足足五分鐘。

  「沒有他們的白癡和糊塗,我怎麼會明白你的心意?這算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吧。」他愛憐的看著她,心想,能活著天天看著她,真是太美好了。

  田純純想想不對,用力推開他,身手利落的跳下床。

  「你又不愛我,而且你已經要娶那個千金大小姐了,你正把自己高價賣出,你明白了我的心意又有什麼用!」

  「純純……」雷偉一時接不了話。

  「這有你慶國的那個同事,叫鍾什麼來著,你處處留情,搞不好外頭女人一大堆,我才是那個最白癡最糊塗的人,我怎麼會在這裡為你哭得死去活來,我幹什麼管你的死活呀!」她拿起皮包、甩著一頭長髮,氣呼呼地衝出病房。

  「純純!」雷偉用力喊她,無奈他手上還吊著點滴,想追出去卻辦不到。

  因為,在知道這是一場大烏龍之後,剛剛護士小姐把他拔掉的點滴重新打進了血管裡。

  這……簡直是生不如死啊!

  *** ***

  氣歸氣,兩個小時後,田純純還是摸摸鼻子,帶著幾顆蘋果乖乖回到了醫院。

  病床上不見雷偉的身影,她擱下蘋果,心裡很是著急,萬一他又被護士推去檢查身體,沒有人在旁邊照料是不行的。

  就在她想跑去護理站詢問時,廁所裡突然傳來了碰撞的聲響,她連忙走到廁所門口。

  「雷偉,你在裡面嗎?」

  「純純……」裡頭傳來雷偉帶著欣喜的聲音。

  「你怎麼了?」她急問。

  「沒什麼。手裡吊著點滴,上廁所有些不方便。」他回答得有些尷尬。

  「需要我幫忙嗎?」她將耳朵貼近門板。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幫得了什麼忙。

  「不用、不用!」他急忙拒絕。

  廁所裡的他,剛剛在拉褲子拉鏈時差點不小心夾到點滴管。他怎麼可能讓她進來幫他,那可是很糗的。

  聽他這麼說,她只好站在門口等。之前他要去上廁所時,都是她替他拿著點滴瓶,扶他到廁所門口,再讓他自己進去。

  等他打開廁所的門,她立刻接過他用左手拿高的點滴瓶,再慢慢陪著他走回床上,替他把點滴瓶吊好。

  「氣消了嗎?」他沒有躺回床上,而是拉著她在床沿坐下。

  「還沒。我只是怕那個糊塗醫生又要來宣佈什麼我們沒意料到的事。」她才不會承認她是因為放不下他。

  雷偉笑得眼尾彎彎。「純純……」他握緊她的小手,凝看著她漂亮的大眼。「經過這個糊塗醫生一鬧,我剛剛認真想了很多事情。」

  「想了什麼事?」她問得不是很情願,連看都不看他。

  「生命中果真有許多我們無法預料得到的事,誰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我一定要珍惜眼前的幸福,我決定了——」他突然停下話,兩眼專注地看著她。

  「你決定了什麼?」她屏氣等他說下去。

  「我決定做自己。我不會娶陸小雲,不會聽我奶奶的話,為了商業利益去結婚,我要跟心愛的女人永遠在一起。」話說得極是慎重。

  「你心愛的女人是誰?」她瞟了瞟他,問得不是很認真,內心卻是膽怯又心驚。

  「你真傻。」他的手撫上她的小臉。「我喜歡你好久好久了,難道你都沒發現嗎?」

  「你沒說,我又沒有神眼,要怎麼發現?」她小嘴微嘟,不想對號入座。其實早感覺到他對她的寵愛,可她完全沒有將它往男女情愛方面去聯想。

  「要我怎麼說?你發誓再也不談戀愛、再也不想被男人騙:況且,我還有個難纏的奶奶,還得背負身為雷家人的責任,告訴你只會增加你的痛苦。」不是他要故意扮演憂鬱小生,實在是他真的很擔心。

  「那你現在幹什麼要告訴我?」她就是不甘願,為了他被烏龍判死刑,讓她的情感一下崩潰,才會脫口說出那麼多連她自己都想像不到的話。

  想想還真是不值得,好像是她先對他告白倒追他似的。這口氣她實在很難吞下。

  「生命還有重來的機會嗎?在經歷過生與死這一遭之後,我發現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如果我下一刻就死去,是會抱憾終生的。」

  「呸呸呸。」她用手心一把摀住他的嘴巴。「烏鴉嘴,不准說不吉利的話!」

  他拉下捂在他嘴上的小手。「純純,我真的喜歡你好久好久了,可是我不敢告訴你,你知道我壓抑得有多痛苦嗎?我怕奶奶會對付你,我怕你會經歷跟葳葳一樣的痛,我怕你不喜歡我,我更怕你還無法接受新感情,我想讓你幸福,只要你快樂,我以為我可以忍著不去愛你,可如今卻被那個糊塗醫生給破了功。」

  此時此刻,他又變成了深情王子,字字句句敲進了她心窩裡。

  「可是你那麼花心,女人緣那麼好。」她還清楚記得鍾佳穎指控他時的哀怨模樣。

  「我承認我女人緣好,但我可不承認我花心。我只是看起來花心,我從來沒有玩弄過女人,更沒有搞過劈腿,我對愛情向來專心一意。」在經歷這一場生死交關的大烏龍後,他不想再放她走了,決定要牢牢抓住她。

  「我……可是……」她猶豫著。

  「可是什麼?」

  「我有一段破壞別人家庭的記錄,你難道不在意嗎?」

  「我原本想依照奶奶的意思娶陸小雲,是你給我重生的力量,我在乎的是現在的你。你明白嗎?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我們要忘了從前的種種,我們要為我們的未來奮鬥。」

  他的話,讓她瀕臨枯死的愛情又出現了一道曙光。「雷偉……」

  「我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尤其在我們吻得難分難捨之後。」他的臉微側十五度,低頭吻上了她的小嘴。「純純,我愛你。」

  他淺淺吻著她的小嘴,試探的,怕她不願意,更伯她會生氣,直到她仰起小臉,回應他的吻。

  「嗯……」她發出歡愉聲。

  他的吻由淡轉濃,跟之前的生死離別不同,這次的吻帶著興奮與探索。

  她無力拒絕他,雙手緊緊環抱住他。

  從一開始她就無法拒絕他給她的溫暖,她依靠著他走出情緒低潮,也許對他的情意早在無形中蔓延滋長,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那就再談一次戀愛吧,她不相信她的愛情運會那麼背。這一次,一定會有個圓滿的結局。

  最近的雷奶奶春風滿面。

  一向高傲偏冷的表情,如今看來卻有著淡淡笑意。

  雷明和田葳葳終於離婚了,雷偉和齊聖集團陸總裁小女兒的好事也近了,雙方家長都有意思讓他們先訂婚,看來她得強迫雷偉早日進雷門工作,免得失掉這門得來不易的好親事。

  另外,家裡住進了一個家事服務員,天天準備美味的早餐,還常常陪她聊天解悶,很能夠討她歡心。

  日子過得很順遂,雷奶奶的心願也了了一大半,都已經這把年紀了,也該到了享清福的時候。

  然而,就在她以為可以高枕無憂的過日子時,雷偉卻留下了一封信,無聲無息地離家出走。

  親愛的奶奶:

  會用寫信的方式也是不得已的,因為面對強勢的你,這樣我比較能說出我心中想說的,而你也比較有耐心看完我想說的話。

  不過,你可別一生氣就把信紙揉成一團丟到垃圾桶裡。我求求你,雖然這封信很長,但你一定要看完信,因為這是我最後一次打擾奶奶了。

  首先,我要感謝奶奶把我們兄弟扶養長大,這個家要不是有你,早就已經垮了。你一個人要身兼好幾職,你的辛苦我真的明白,雖然我常常惹你生氣,但請奶奶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想像大哥那樣優秀,可惜我達不到你要的目標。

  寫得好像有點矯情,不過這真的是我的心裡話。至於,為什麼要寫這封信?相信奶奶心裡也很納悶,其實我定要告訴奶奶一件事,這件事我沒法當面告訴你,我怕我會說不出口,更怕看見你聽到這件事之後的表情。

  那就是——我得了胃癌。

  很好笑吧?你一定會說是我自己害自己的。其實我的三餐都很正常,只是有時候一忙起來就忘了吃東西,為什麼我會得胃癌?我還那麼年輕,連醫士都無法給我一個解答。

  這大概定老天爺在懲罰我吧,懲罰我常常不聽你的話,不像大哥那樣的孝順你;我有在反省,真的有在反省,不過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對了,醫士說我這是胃癌未期了,大概只剩下三個月到半年的生命。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我到底能做些什麼?我想了想,還定不知道。不過唯一能確定的是我想去流浪;這個世界大美好,我卻還來不及走遍世界各地。

  我想奶奶可能不會相信我的話,認為我在戲弄你,或者在開玩笑,所以隨信附上一張醫生診斷說明書,這可是大醫院的證明哦,應該是無法造假啦。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奶奶,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說的。葳葳是個好女孩,她和大哥是真心相愛,請你不要再反對他們了。

  生命很短暫,也許下一刻就會消失在這個人間,任何的遺憾將是無法彌補的。就像我爸和我媽,誰知道他們就突然走了,明明我還送他們上飛機,明明他們跟我約好要買禮物回來送給我,結果……唉!

  奶奶,讓大哥和葳葳有情人終成眷屬吧,否則大哥有可能就這樣孤獨到老,相信奶奶也不樂見到大哥整天心事重重、悶悶不樂吧?

  最後,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如果有任何人來找我,請告訴他們我是出國唸書了,我想靜靜的消失、離去,請不要為我擔心,我在生命消失之前的最後一刻一定會通知大哥的。

  請將我的遺體火化,將我的骨灰灑上大海,我名下若有任何值錢的東西,請幫我捐給慈善機構。

  我的心願就這麼微薄,請奶奶一定要幫我完成。

  奶奶,我知道其實你還定愛我的,我也要告訴你,我真的好受你,請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你一定會長命百歲。

  你最討厭的不孝孫子——雷偉。

  雷奶奶在看完信之後,還是氣憤地將信紙揉成了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裡。

  她心裡激動,表面上卻還是無情無緒。難道她的命就這麼不好嗎?老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都已經送走了兒子媳婦,難道還要親自送走小孫子?

  為什麼老天爺帶走的不是她,偏偏是這麼小的孩子?與陸家的親事又該怎麼辦?重振雷門的事又該如何做?

  她已經七十四歲了,為什麼還要一再被命運作弄?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樣懲罰她!她絕不會倒下,絕不向命運屈服,她要雷門屹立不搖,永遠稱霸商場。

  雷奶奶表面上還是那麼強勢,但也許是真的老了,內心的脆弱和無助又排山倒海而來,最後,她將扔進垃圾桶裡的信紙撿了起來,仔細將揉皺的紙攤開拉平。

  想起雷偉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嘻皮笑臉,想起他老是在她身邊磨磨蹭蹭的撒嬌,想起他是最能逗她笑的孩子。

  雷奶奶的眼角不知不覺中泛起了淚光。他怎麼會是她最討厭的孫子!她其實好愛他們每一個人,為什麼他們都不瞭解她這個老人家的心情?

  他知不知道奶奶很想他?那是一種無法說出口的關愛,她的寶貝孫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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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0 00:04: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高級法國餐廳裡,雷偉看著眼前優雅如公主般的陸小雲。

  她的話不多,通常是他問一句她才會答一句。不僅在談話上她很少主動,就連約會也是。

  他約她,她就出來:他若沒有約她,她也不會主動找他。平常沒事也不會打電話聊天,更別說有任何親密的肢體動作了。

  要說他們是男女朋友,可能會笑掉人家大牙,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要結婚也是為了雙方家長,而不是為了自己。

  「小雲,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雷偉的問題似乎困擾著陸小雲,她思索了下,才淡淡地說:「好男人。」

  陸小雲的舉手投足、穿著打扮,都代表著千金小姐的地位和身份;她更是坐有坐姿、站有站相:微笑一定齒不露白,吃飯一定細嚼慢咽;談吐得宜、舉止高貴,完完全全是奶奶喜歡的大家閨秀,因為奶奶也是這種型的女人。

  只是,那樣的感覺讓人有種距離感,彷彿築起了一道厚牆,任何人都無法瞭解她的內心。

  「好男人?這樣形容太籠統了。」明知從她嘴裡問不出什麼,他還是想探查一絲她的想法。

  「你想問什麼?」她問得死板,臉上沒有笑容。

  陸小雲的個性很沉穩,不像一般女人那樣蹦蹦跳跳、吱吱喳喳。雷偉想起了田純純。才一天沒見到她,他就已經忍不住想念她了。

  「你喜歡我嗎?」看她一副防備的樣子,他乾脆挑明了問。

  這個問題終於讓她微微皺起了細眉。「看是哪種喜歡了。」

  陸小雲果然很保護自己,不會說出不經大腦思考的話。

  「男女之間的喜歡。」他打算步步進逼,就不信問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她的說法依舊保守,以不傷人為原則。

  「那為什麼你要跟我約會?」

  「那你又為什麼要跟我約會?」她反問。

  「你終於懂得反擊了。」他露出招牌笑容。

  她挑眉,表情是深深的不解。

  「我是為了雷家。能攀上陸家的女兒,對雷門企業來說,一定有某種程度上的利益。」他實話實說,最好能讓陸家小姐因此而討厭他。

  陸小雲似乎不太相信他說的。畢竟,在她的感覺裡,雷偉是個很圓融的人。「你很誠實。」

  「我就當是你在讚美我。」他微微將身子傾前。「那你呢?為什麼跟我交往?」

  「因為我媽認為你長得一表人才,又在慶國工作,有我兩位姐夫提攜護航,前途應該不可限量,加上你還有雷門的背景。」大概是因為他的誠實告知,所以她也就打破心防的多說了幾句。

  「看來你是個聽話的乖小孩。」他話裡滿滿的揶揄成分,想試試她脾氣的底限。

  「難道你不是嗎?你也不喜歡我,還不是照常約我吃飯。」她微微動怒了。

  雷偉因她的反應而揚起笑意。看來陸小雲並不是沒脾氣,只是習慣性隱忍。

  「我不能耽誤你,我已經向慶國遞出辭呈了。」

  她明顯感到訝異,卻沒有接口說什麼。

  雷偉似也已習慣她的話少,繼續說了:「我得了胃癌,是末期了,只剩三個月的生命。」

  「啊……你……」她小嘴微張,卻不知該說什麼。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有明顯的情緒。

  「不用說什麼安慰我的話,我想我必須給你一個交代。我們分手吧,跟你母親說一聲,我很抱歉,沒有那種榮幸可以娶你為妻。」

  「可是……」她斟酌著用詞。「你一點都不像是……」

  「快要死的人嗎?」他從口袋裡拿出一份影印的診斷證明書,放在她面前。

  這都要拜那個白癡護士和糊塗醫生所賜,把診斷證明書開立給他後,大概是被純純臭罵了一頓,罵到兩人都傻住了,然後帶著愧疚的心,無顏再面對他和純純,匆匆讓他們辦理出院手續,竟然沒人記得要收回這張紙。

  所以,不用白不用,他剛好拿這薄薄的一張紙來大做文章,不但想為自己和純純的未來殺出一條血路,也想為正在苦苦奮戰中的雷明和田葳葳爭取幸福的機會。

  陸小雲看著那張紙,越看臉色越發白,越看越無法相信。「怎麼會這樣?」

  雷偉收回那張診斷書。「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大概就像診斷證明書上所寫的那樣。」

  他整個人看起來確實蒼白了些,也消瘦了許多,原本的陽光青年,變成了十足的憂鬱王子。陸小雲看著他,雖然不曾愛過他,但兩人也相處了一段時間,即使沒有愛情,至少還有友情。

  她顯得很擔憂。「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麻煩告訴你媽媽,就說你不想嫁給我,我們的事就到此為止,我想那樣你應該會過得比較快樂。」他不是陸小雲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這點他很清楚。他們兩人都是身不由己,被迫在一起。

  「雷偉,你不會有事的。你這麼好,一定不會有事的。」她說得真誠。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雷偉對她一向尊重,從不曾有過逾矩的行為,不像有些男人,才認識不到幾天,就想對她上下其手。

  「謝謝。我想我們可以當一輩子的好朋友。」他沒注意到自己話中有漏洞。

  「一輩子呀,會的。」她眼中有著波動,那是淡淡的淚光。

  「我可以再問你一件事嗎?」他笑著。跟陸小雲當朋友絕對比當愛人輕鬆多了。

  「什麼事?」卸下防衛的她,終於對雷偉敞開心房,不再有戒心。

  「其實我奶奶還不知道我在慶國工作,她一直以為我是個只會吃喝玩樂、不想工作的壞小孩。」

  「啊?你們不是住在同一屋簷下嗎?雷奶奶為什麼不知道你有工作?」今天的雷偉,還真是讓她驚訝連連。

  「住在同一屋簷下不見得感情就會比較親密;就算感情再親密,有時候也難免會忽略了某種關心,因為有時候關心反而會變成阻力或逃避的借口,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他說著,就見她猛點頭。

  「我明白,真的是這樣。住在同一屋簷下,也許有人病了好幾天了,家裡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她一副心有慼慼焉的模樣,因為她自己就有這樣的經歷。

  「你真能懂我的意思?太好了。」他像是尋覓到知心人般的開心。「我想問的是,既然你和你媽媽都知道我在慶國工作,為什麼沒去告訴我奶奶?」

  「啊?」她笑了,如一朵清淡的百合,似多了一點人味。

  「你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笑。」他很是驚奇的發現了她的另一面。

  她連忙又收起笑容,有些難為情。「你的問題很好笑。我們怎麼會知道雷奶奶不知道你在慶國工作?我們以為雷奶奶應該知道你在慶國工作,所以就沒有特別提起那件事,況且從相親到現在,我和我媽媽根本沒見過雷奶奶。」

  他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心虛而想太多了。

  「原來是這樣。害我每天提心吊膽的。」

  「你怕讓你奶奶知道你在慶國工作?」她問。

  「我奶奶要是知道我在慶國工作,而且做的還是那種需要彎身哈腰的服務工作,一定會氣炸的,可能從此不准我再去拋頭露面。要真是這樣,我想我的日子就很不好過了。」他的表情很逗趣;長久以來的疑問,終於得到了解答。

  這餐飯是兩人自相親後吃得最愉快的一餐,也是聊得最多的一次。

  看來,他的悲情手法已經為他贏得了一位盟友。從此以後,他可以不用再擔心陸小雲會看上他,而他也不會覺得自己辜負了她。

  *** ***

  天很藍,雲很白,風很柔。

  雷偉躺在門前的涼椅上,閉上雙眼,一派的懶洋洋,看似睡得深沉了。

  這是一處位於台北縣郊海邊的一棟兩層樓建築,門前有個大庭院,庭院外圍用紅磚築起了牆,牆外距離沙灘只有短短的一百公尺。

  這是他租來的房子,上下兩層樓約五十坪左右,因為地點位於郊區,所以租金很便宜。他打算以這裡為基地,拋開煩人的大小事情,在這裡逍遙地養好身體,也讓奶奶對他的婚事不得不鬆手。

  這時,一陣汽車煞車聲傳來,恰恰在大門前停了下來,接著是開啟大門的聲音,然後一個高姚的美女出現在他眼前。

  藍天、碧海:陽光、沙灘、美女,他有種身處在夏威夷海邊的愜意。

  只是,這女人會不會太囂張了呀?他瞇起一雙眼。才四月天,她就穿起了背心、超短迷你裙,腳下一雙過膝的長靴,野艷得像是夏天裡火紅的玫瑰。

  不過,他就是愛看她的熱情與自然散發出來的魅力。

  田純純將一整袋食物放在地上,才打算在雷偉身旁的另一張涼椅坐下,卻被一隻伸過來的手拉住,將她一把帶進他的懷裡。

  她一屁股跌坐到他身上,還來不及抗議,小嘴就被他突襲攻佔了。

  一記火辣的長吻,她努力配合演出,十指鮮紅蔻丹,攀上了他的後腦勺,盡情陶醉在他柔情的熱吻裡。

  「你這叫養病?會不會太刺激了?」她喘著氣,在他唇上低問。

  「有刺激,我才有恢復的動力,不然我整天懶洋洋的,胃病會越來越嚴重。」說完,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她不僅賞心悅目,吃起來更是甜人心裡。

  「哦?那你想要更刺激的嗎?」她挑眉,一副勾引的媚笑。

  「想,很想,我們可以馬上進房去。」他眉頭挑得比她還高,還故意做作的吞了吞口水。

  她從他的大腿上跳了起來,比了比地上那一大袋東西。「把這個提進廚房去,順便分門別類整理一下,保證更刺激。」

  「喂,不夠意思哦,故意拐我。」他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覺得這樣才叫享受人生。

  他買了一輛小車。住在這種郊區地方如果沒有車實在很不方便,不過他是以純純的名義購車,怕洩露行蹤,更怕被查到他只是需要休養,根本沒有到病危的程度。

  他出院之後,在家裡窩了一個星期,等純純為他打理好一切,就快速地留書出走。

  這段期間,因為那場烏龍的生死判,讓他和她之間的感情不僅撥雲見日,戀情還迅速加溫,畢竟兩人之前早認識了,該瞭解的早就瞭解了,就只差那個點火的動作而已。

  如今,愛火已點燃,那燃燒的速度,甚至有如一飛沖天的火箭般,讓兩人天天都得膩在一起。

  她笑得很假。「雷先生,是你自己想歪,滿腦子春色。」

  他卻笑得很色。「什麼東西呀?這麼一大袋。」

  「幫你送補給品來,你到底有沒有乖乖吃飯?」她瞪了他一眼,發覺自己已經變成了囉嗦的老太婆。

  怕他不吃,怕他餓著,怕他吃得太油,又怕他偷喝咖啡,她不但得照三餐伺候,甚至還得天天不辭辛勞地在下午時從台北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到這裡來。

  「你煮得這麼好吃,我全吃光了。」他乖乖拿起地上的一大袋食物,慢慢走回屋內。

  屋內陳設很簡單,全是房東留下來的傢俱:反正他也不打算久留,夏天一過,他就要離開,一切以簡單方便為原則。

  「累死我了。你不能搬回市區住嗎?」她微微抱怨了。

  他一邊將食物放進冰箱,一邊揚起笑臉。「以後不用替我買吃的了,也不用替我準備。我不想讓你這麼累,我已經問過房東了,她可以幫我準備三餐,只要再加些錢給她。」

  房東就住在不遠處。本來這棟房子是房東的大兒子一家人在住,但他嫌離台北市太遠,小孩唸書不方便,才會一家人都搬走。

  「可是,房東會特別幫你煮清淡一點的食物嗎?」她抱怨歸抱怨,還是不放心將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別人做。

  「別擔心,我會特別交代房東太太的。」

  「要是她煮得不好,還是由我來好了。」

  他從冰箱前站了起來。「我捨不得讓你這麼累。」

  這樣的話讓她很受用,感覺再累再苦都值得了。「沒關係啦,反正你又待不久。」

  他瞄看了她全身上下一眼,終於忍不住問;「你穿這樣不冷嗎?」四月天的海風,吹來還是涼颼颼的。

  「冷呀,不過,誰讓我愛漂亮嘛。」她和他的戀情才剛展開,她總想穿得美美的出現在他面前,給他一個好印象。

  「你呀。」他拉著她來到客廳,從沙發上拿了一件他的運動外套披在她肩膀上。「穿上吧,別感冒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怎麼不是叫我脫衣服,而是叫我穿衣服?我真那麼沒魅力?」話是這樣說,她還是乖乖穿上。

  「我是很想把你脫光光啦,不過我現在體力不好,等我體力恢復時……嘿嘿嘿。」他做了個賊臉,一副想吃了她的模樣。

  雖然不是胃癌末期,但他的腸胃被他日夜顛倒、三餐不定、重重壓力給折損得差不多要報銷了。

  他可不想他和她之間的第一次有任何差池,是男人都想給女人最美好的初次記憶。

  田純純話說得很大膽,可塗上淡淡腮紅的臉頰還是看得出來有抹嬌羞的紅暈。

  「喂,雷明急著找你,你真的不跟他聯絡嗎?」她只好轉換正經話題。雷偉已經離家半個月了,這期間他果真斷絕了所有的聯繫,只有她知道他窩在這個海邊。

  「我要是跟我大哥說我在哪裡,他一定會去跟奶奶說。」他拉著她走到屋外,抱著她在涼椅上坐下。

  下午四點,陽光正好,不熱也不冷,輕風拂面,美女在抱,真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雷明那人一向乾乾淨淨的,可是我前兩天看到他時,他的模樣很糟,連鬍子都沒刮,看來是找你找瘋了,你還是趕快跟他報一下平安吧。」雖然側坐在他大腿上,她還是將自己的雙腳抵在地上,免得他負荷

  「嗯,好吧,我發封mail給他。平常都不覺得我大哥有在關心我,看來是我誤會他了。」他皮皮笑著。

  「雷明是因為太忙了。一個人要管理那麼大的公司,還要面對公司內部的權力鬥爭,聽葳葳說,他真的很可憐,現在他為了找你,已經把總經理位置交給你小叔叔了。」

  「哦?小叔叔從美國回來了?」這倒稀奇。他那個小叔叔一向自私自利、情緒不定、奸詐又狡猾,怎麼會甘願放棄在美國逍遙的日子,回台灣來受罪?

  「嗯,我聽葳葳說的。雷明真的很擔心你,他一向是以工作為重的人,都肯交出總經理的大權了,可見他有多麼在乎你這個弟弟。」

  她本來很討厭雷明的,誰讓他負了葳葳。可是當她看見雷明為雷偉寢食難安的著急樣,也就漸漸改變了對他的觀感。

  「我以為在我大哥的生命裡,振興雷門企業要比我這個弟弟重要的多。」他說得很感慨。

  「我看你和雷明是欠溝通。雷明那人又不像你那麼會甜言蜜語,就好比他跟我妹,恐怕也是因為缺少溝通才會讓兩人走到離婚的地步。」

  「大哥其實很愛葳葳的。他們現在怎麼樣了?」他的手指把玩著她散放在肩頭的髮絲,這樣一頭蓬鬆的長髮,摸起來卻是意外的柔軟舒服。

  「應該算是和好了。葳葳看雷明那麼可憐,一下子就心軟接受他了。」

  「看來我還是大功臣呢,我那封信還真是挺管用的。」

  不僅讓大哥和葳葳和好,更解決了他和陸小雲的事,還能天天享受純純的愛心,更把難纏的小叔叔給逼回台北。這一舉數得,比他先前想得到的還要豐收。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總不會一直躲下去吧?」

  「你放心。我只是想把我的身體養好。如果一直待在家裡,那股壓力仍在,奶奶更是不可能讓我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當然就不可能養身體了。況且,養好了身體,才有體力及能力去應付未來的挑戰,也才能夠給你足夠的幸福。」說到給她幸福時,他挑起眉尾,一臉的急色樣。

  「意思是你現在很不行,不能給我幸福嘍?」她也跟著挑眉。兩人平常總是這樣眉來眉去。

  「純純小姐,今天你春心大動哦,什麼事都想歪到那邊去。」他笑得很開心,儘管體虛,但精神狀況卻是出奇的好。

  「我就是春心大動,怎樣?你看不順眼哦?」

  她站了起來,由側坐改為跨坐,無奈裙子實在太短,這一逞強的結果,不僅白皙的大腿可以讓他噴鼻血,她裙底的春光更是火辣辣,他只要視線微低些,就可以一飽眼福。

  「哦哦……」他哀叫了聲,嘴裡嘖嘖有聲,沒有隱藏自己的色意。

  她拉長唇形,笑得很賊,以她不認輸的個性,既然已經挑逗起他了,怎麼可能被他看一眼就退縮。

  「小心胃還沒好又得了內傷。」她故意在他身上扭動了下,然後才站起來。

  沒想到她還沒站穩,他就立刻拉著她的手往屋內走去。

  「幹什麼?」她覺得他幹嘛莫名其妙拉她進屋。

  「我現在就想要給你幸福……」他走得很急,直接把她帶進一樓唯一的房間裡。

  「喂,你現在不行啦!」換她著急了,她真的只是想逗逗他。

  「誰說我不行?我只是忍耐功夫很好。」他再也不要去考慮體力能不能負荷這種太過理性的問題,美女在眼前挑釁,他若再龜縮下去,當真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烏龜。

  「雷偉!」她在房門口緊急停下腳步,一隻手還抓住門框。

  他停了腳步,轉身看著讓他噴火又難受的女人。

  「純純……」他緊密貼上她嬌柔的身體。「我愛你。」他輕咬著她的耳垂,喃喃細語。

  「嗯……」她嚶嚀了聲,這三個字根本是女人的魔咒,她不僅全身酥麻,更無法拒絕他。

  他的吻一路從她的耳垂再到她微閉的眼睫。「你真的好美。」

  「嗯……」這男人絕對是情場老手,字字句句都敲進她心坎裡,讓她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他的唇來到她高挺的鼻樑,濃重的氣息全吐在她的小臉上。「我真的好愛你。」

  「嗯……」她被他挑逗得心癢難耐,身體開始燥熱起來,小嘴微嘟,整個人陶醉在他的柔情裡。

  陽光、沙灘、美女、俊男,明明夏天還沒到,為何屋內的溫度卻是這般高熱?

  隨著衣服一件一件落地,他的攻勢沒有停下。他一定要讓她昏頭轉向,他要她承認他所向披靡的魅力,他一定要抱得美人歸。

  天很藍,雲很白,風很柔。關子雷偉的幸福,屬於男人的幸福,就在這個下午塞滿他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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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0 00:05:1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依田純純的個性,既然愛上了就要勇敢去愛,如果不愛了,也要勇敢說不。

  揮別張智皓那個可惡男人,她全心全意投入和雷偉的戀情;不管妹妹的下場有多淒慘,她決定要迎戰霸道、權威、孤僻的雷奶奶,不但要為自己爭一口氣,也要為妹妹討回一個公道。

  而就在她跟雷偉的感情越走越順時,她手中的八卦雜誌讓她對雷偉的信心再次動搖,也讓她從熱戀中清醒了過來。

  一樣的藍天碧海,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心情:以往田純純總是帶著甜笑來到石門海邊,這會卻是直接將雜誌狠狠摔到雷偉身上。

  「這是什麼?」雷偉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拿起害他差點被砸到內傷的雜誌。

  七月初的夏天已經不適合待在屋外曬太陽,尤其是海邊的烈日,可能會將人烤成人干。於是雷偉躺在沙發上悠哉的吹冷氣,等著心愛的女人來到。

  從田純純一進屋就滿身怒火殺氣的模樣,雷偉心知一定有事發生了。

  「你自己看,我用標籤貼上的那一頁!」她指著他手裡的雜誌氣憤地說。

  田園裡每個月都會進很多雜誌,提供給來店裡消費的客人觀看,這是招攬客人的方法之一,沒想到這期的某八卦雜誌卻讓田純純看得火冒三丈。

  雷偉打開用黃色標籤紙貼住的那一頁,斗大的字映入他眼簾:

  金童玉女,豪門喜事又添一樁。雷陸兩家聯婚,是財團利益結盟?還是兩情相悅?請看記者詳細報導。

  雷偉不想細看報導內容,隨意將雜誌丟到一邊,揚起俊朗的笑容,然後牽住了她的手,想將她拉到身邊坐下。「你吃醋啊?」

  她甩開他的手,沒有如他意,偏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與他之間隔著一張茶幾。

  她對自己發過誓,如果再被男人騙,那她這輩子就吃齋念佛,出家了卻紅塵。當然,她完全不想剃度出家,所以她一定不能被騙。

  「我是吃了炸藥!你不是說你都跟陸小雲說清楚了嗎?為什麼外頭還會傳說你要和她結婚……」

  「我也不知道。自從我搬來這裡之後,就沒有再見過陸小雲了。你難道不知道八卦記者都愛無中生有、唯恐天下不亂嗎?」他仍是笑看著她的怒顏。

  「你那麼有名嗎?有名到記者要在你身上做文章?你以為我是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呀!我想事情應該有七八分的真實,否則記者怎會沒事找事……」她該相信眼前這個老是笑出一張溫柔的臉的男人的話嗎?

  「我當然沒那麼有名,有名的是雷、陸兩家;尤其陸小雲的爸爸,可是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大家都在看,他的三個老婆給他生了三個女兒,兩個女兒都嫁得不錯,那麼這個小女兒會情歸何處?」他不因她的生氣而生氣,反而極有耐心的解釋給她聽。

  「那就表示你沒了斷得徹底,或者是你想繼續跟陸小雲要曖昧!」

  他搖搖頭。「天地良心。我在這裡兩個月多了,從沒有跟陸小雲有過聯絡。我想,我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是該回去面對的時候了,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他只是不免害怕,怕到時候她和奶奶之間會有一番對陣廝殺,到時兩敗俱傷,實在不是他所樂見的。

  「雷偉,我不要這種模稜兩可的愛情,我要的是乾乾淨淨、清清楚楚,要上得了檯面,我不要躲在陰暗處,好像我多見不得人似的。」她的火氣轉為淡淡的委屈。

  她可不想跟葳葳一樣,明明都已經和雷明復合了,卻只能轉為地下化,就怕被雷奶奶知道。

  「我會正式把你介紹給奶奶,我相信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奶奶應該不會反對的。況且,從我大哥那裡得知,奶奶很擔心我,要他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我找回去。」

  「可是,你明明沒事了,要是讓你奶奶知道是你騙了她,那後果……」

  「那就暫時不要讓她知道,只跟她說我病情暫時控制住了。」

  「你真的不怕你奶奶生氣?我以為你應該是很聽話的。」那是股隱藏在她內心裡的不安,表面上她勇敢無懼,事實上她真的很怕他會像以前那樣,事事都聽從雷奶奶的安排。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只要我敢娶你,你就敢嫁給我,你還會天天跟奶奶鬥法?」他挑眉,等待她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我有說過嗎?」那時她只是想幫他出一口氣,根本沒想到兩人會有在一起的一天。

  「有。你可不能反悔。」他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坐下。明明她就在眼前,卻感覺距離好遠。

  「雷偉,你這是在跟我求婚嗎?」她看著他,心緒懸吊著。

  「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你對我們的未來有什麼看法?」他牽起她的小手,將它包裹在他的掌心裡。

  「我不知道。我不敢想太遠,誰知道我會不會又被騙?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她嘲諷著自己的愛情運。

  她是這麼光鮮亮麗的女人,也曾對感情信心滿滿,可如今她已經被連連受挫的愛情折騰到不敢再相信這世上真有真愛。

  不是她太脆弱,而是,她再也無法承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了。

  「純純,」雷偉臉上滿是深情和溫柔笑意,他舉起右手,掌心面向她,做發誓狀。「天知道我愛你愛得有多深。如果我負了你或者欺騙你,就讓我孤獨一輩子,永遠都得不到女人的愛。」

  「雷偉……」她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這樣的誓,心裡一時滿溢感動與幸福,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如果,你不怕你嘴裡的那個老太婆:如果,葳葳的例子沒有造成你心裡的陰影:如果,你不怕我這個胃可能隨時報廢的病男人,那麼,請你嫁給我。」

  沒有鮮花,沒有戒指,沒有燭光晚餐,也沒有單膝跪下,甚至已沒了工作,更沒有房子,僅有的財產就是一台剛買的小車,可是……

  他開口求婚了,而她的心,也動了。

  這個男人真的很會說話,每一句話都刺中她的要害,不但激起了她的鬥志,更撩撥起她最好強的一面。

  「好,我嫁給你。」她用力點頭。明知他用的是激將法,她仍是決定撩落去。

  雷偉一臉的欣喜。「真的?」他完全沒料到純純會這麼快就答應他的求婚,感覺很不真實,像是踩在雲端。

  「別高興得太早,我可不像葳葳那樣會委曲求全。」

  「你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就算要我上刀山、下油鍋……」

  「雷偉,你是真的在求婚還是只是在演戲?」那十足十的痞子笑臉,讓她不得不懷疑他剛剛說的話會不會只是在捉弄他。

  「我當然很認真,你看不出來嗎?無論你有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這次,他用力將右手掌心拍在左胸上。

  她微抑起下巴,雙眼微瞇。

  「我要你奶奶一切按照古禮來,親自到我家提親,訂婚要發喜餅,結婚時,席開一百桌,辦一場奢華婚禮,而你奶奶一定要當主婚人,你家的親戚朋友全要出席,還要在各大報紙刊登公告消息。」她不是要故意刁難雷偉,只是想出一口悶氣。

  想當初葳葳要嫁給雷明時,雷奶奶不但沒來見過她父母,其王連婚禮都沒出席,雷家更是只有雷偉這個伴郎現身,在在顯示雷奶奶不僅不同意葳葳這個孫媳婦,而且還不打算把雷明已婚的事實曝光。

  那場婚禮不僅寒酸,更像是見不得人似的偷偷摸摸,搞到雷明去年還名列年輕企業家十大黃金單身漢之一,根本沒有人知道雷明已是死會了。

  她絕不會像愛昏了頭的妹妹那樣委屈自己,要嫁,她一定要嫁得風風光光才行。

  雷偉聽到她條列出的條件,連皺一下眉頭都沒,非但不生氣,反而有股寵愛的笑意。

  他揉了揉她那頭又黑又亮的爆炸頭。「一切都聽你的,如果我沒有辦法給你你想要的幸福,那我就沒有資格把你娶回家。」

  這樣還難不倒他?田純純挑眉,繼續開出條件。「我不要住進雷家,我不要看你奶奶的臉色過日子,我要有絕對的自主權,就算要我窩破舊的小公寓,我也能甘之如飴。」

  這就是他率真可愛又迷人的純純,心地好,一點也不勢利,為了達到目標,可以勇往直前,不怕跌倒,更不怕受傷。他笑容裡有著對她的迷戀和寵膩。

  「可是現在我沒有工作……」

  「我可以養你。」她想了想,「反正你已經離開慶國了,看在你在服務業的豐富資歷,你來田園工作,薪水照算。」

  他點點頭,拋開大男人的自尊;在她面前,他願意當個小男人。

  「這個主意不錯。或許我們可以擴大經營田園,先在大台北地區開幾間分店,等到站穩腳步之後,再以加盟的方式擴張版圖。」

  誰說雷偉沒有事業心?他的事業心全用在他想要的事業上,對於雷門的種種,他是一點也沒有興趣。

  「好,這個好!以後我們的事業一定比雷門發展得更快更好,一定要讓你奶奶跌破老花眼鏡。」她漂亮的大眼中閃閃發亮。

  「然後,奶奶就會發覺我再也不是一個沒有用的人,我也是可以光耀雷家門楣的。」

  她斜睨著他。「不過……你有錢嗎?」

  他挑動眉尾。「開一間分店的錢,應該是有啦。」

  「哦?」她狐疑地看著他。「難道你苦哈哈的模樣是假的?其實你是很有錢的小開,我一直錯看了你?」

  「呵。」他淺笑出聲。「等你嫁給我之後,我的帳就歸你管,到時你不就知道我是真有錢還是假有錢了。」

  不是他故意賣關子,而是他極之討厭在兩人的愛情裡摻進論斤計兩的算計錢財,他要的女人是看上他的人,而不是雷家的背景,更不是雷家的錢財,否則他也不會躲到慶國去,從最基礎的門口行李員做起。

  「誰要你的錢了!要錢我自己賺還比較快,免得讓你家奶奶又有話說!」她自動偎進了他懷裡,將臉枕靠在他肩胛上。

  剛剛她踩著夏天的火熱而來,現在,所有的火氣都因雷偉的溫柔而消弭。他總是懂得如何以柔克剛,在不知不覺中將她不安定的心安撫得服服帖帖。

  這……他求婚成功了嗎?雷偉嘴角掛著幸福笑意。認識純純剛好滿一年,看來他已經擄獲美人心了。

  *** ***

  這是一棟位在雷家別墅附近的大樓,雷偉坐著電梯來到九樓,站在一戶有著咖啡色銅花大門的公寓前。

  今天是雷明和田葳葳的喬遷之喜,他們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愛的小窩。雷偉想給他們一個意外驚喜,不但要慶祝他們復合,也要慶祝雷明能勇敢搬出雷家,不再當個只聽奶奶話的乖孫子。

  只是,雷偉按了許久的門鈴,就在他以為自己是否看錯地址或按錯門鈴時,這才看到雷明匆匆打開大門。

  「雷偉……」雷明光著上身,眼眸微瞇,匆忙之間他忘了戴上眼鏡,幸好他近視不算深,不會錯把陌生人放進屋內。

  雷偉一腳踏進這間比起雷家三層樓透天花園別墅有著天差地遠的小公寓,相對於雷明的驚喜,他卻是慢條斯理的脫下腳上的休閒鞋,再將鞋子放進鞋櫃裡。

  不到一分鐘,一張小圓臉紅咚咚的田葳葳也跟著從房間裡跑了出來。

  「看來我破壞了你們的好事。」雷偉帶著曖昧的笑意,將雷明和田葳葳一起摟入懷裡,那是充滿別後思念的大擁抱。

  「沒關係,我很高興讓你破壞。」雷明眼角有著不願讓人發現的淚光。

  「雷偉,真的太好了。」田葳葳緊緊抓住雷偉的手臂,比起雷明她顯得激動多了。

  彼此放開這個感動大擁抱之後,雷明拉著雷偉到沙發上坐下。

  「你終於回來了。」雷明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著雷偉。看著曬得一身黑的雷偉,雖然瘦了一大圈,卻有著一身的朝氣和活力。

  「大哥,聽說這裡預留了我的房間?」八卦來源當然是雷偉心愛的女人。

  「對。你是我弟弟,以後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想來就來。」雷明忍不住拍了拍雷偉的肩膀。

  「可是,我會不會打擾到你和葳葳的幸福?我這盞電燈泡可是大得很。」雷偉很故意的比了比還沒穿上衣服的雷明。

  田葳葳羞紅了臉。「我進去幫你拿衣服。」說完,便快速走回房間。

  雷偉說對了。在慶祝喬遷之喜的兩人,剛剛的確是在床上進行一件很幸福的事,卻被突然來訪的雷偉給破壞了,就不知道雷偉是不是故意挑這個時段來訪。

  雷明總算從驚喜中回過神來,也終於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你不是胃癌末期嗎?可是你看起來……」

  「大哥,我……」雷偉很是尷尬,明知騙局早晚會被拆穿,但當真正面對時仍是不知該如何解釋比較好。

  這時田葳葳拿了件T恤和眼鏡過來,遞給了雷明。

  雷明穿上衣服、戴上眼鏡後,眼神中有種深不可測的閃亮。「你騙了我和奶奶?」

  「大哥,我沒有騙你和奶奶。事實上,那張醫生證明可不是我偽造的,這件事說來話長。」

  「當明,有什麼事以後再說,最重要的是,雷偉回來了。」田葳葳拍了拍雷明的手,要他暫時別多問,不要給雷偉太多壓力。

  雷明點了點頭。「嗯,沒錯。更重要的是,這小子還健健康康的。」

  雷偉深切感覺到大哥的改變。以前的他是非追根究底不可的,現在葳葳一句話就讓他不再追問,這……莫非就是愛情的力量?

  田葳葳笑看著雷偉。「你想喝什麼?咖啡嗎?」

  「不行,我已經戒咖啡了。」在田純純的強制下,從他出院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碰過咖啡和茶這類有刺激性的東西。

  「那牛奶好嗎?」田葳葳再問。

  雷偉搖搖頭。「葳葳,不用麻煩了。這麼晚了,你們應該進房去繼續被我打斷的好事。我今晚可以睡這裡嗎?」他暫時還不想回奶奶那裡去。

  「當然可以。我去替你準備床單,你和雷明先聊聊。」田葳葳臉上有著淡淡的難為情。

  「我去鋪床單,今天你累了一天了。」雷明站了起來,阻止親親老婆的操勞。

  「我看還是我自己來好了。只要告訴我棉被床單放哪兒就行了,千萬別把我當客人,這樣我才能安心住下來。」雷偉也跟著站起來。

  「雷偉,真的不回去看奶奶嗎?奶奶很擔心你。」雷明問。

  「大哥,你放心,我會回去的。」

  「好吧,今晚你先好好休息,其它的事就等明天再說。」

  「大哥,謝謝你。」

  雷偉笑著走進客房,心裡溢滿前所未有的幸福。

  雷明總是忙著唸書、忙著工作,他和他可以一整個月沒說上一句話:以前他總認為,他和他的手足之情很淡薄,甚至他在雷明心中恐怕連排名都排不上。

  雷明心裡排名第一的是奶奶,第二是雷門,第三則是他自己。

  但自從他以胃癌的理由離家出走後,他才深刻體會到,雷明對他的愛是埋藏在心底最深處、不會輕易說出口的那種。

  現在他敢說雷明心裡排名第一的是葳葳、第二是雷門、第三是奶奶,家人對雷明來說都同等重要。

  他看著雷明為他特別準備的房間,所有必需品早就備妥了。看來他也要加緊努力,畢竟這裡只是暫時的居所,他不能老是窩在這裡打擾人家夫妻的恩愛。

  他要設法把純純拐進結婚禮堂,然後建立屬於他們的家,否則以她開出的條件,他恐怕得一輩子當王老五。

  今晚的天氣很好,星辰綴滿天際,他在睡前喃喃禱告著,希望天上的爸爸媽媽一定要保佑他。

  雖然他和純純都還年輕,但他想跟她一起努力打拚事業,他未來的人生藍圖裡一定要有她,他希望能早日將她娶進雷家大門。

  別看他老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樂觀開朗樣,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裡壓力有多大。他寧願將所有的壓力一肩扛,也不願看到她眉頭深鎖。

  只是,不知道他想將她娶進雷家門的這個希望,以她開出的嚴苛條件,什麼時候才能實現?

  ******、

  這是田純純第一次踏進雷家位於天母的別墅:三層樓的別墅,外表氣派非凡,內部裝潢更是宣麗高貴。

  田純純下巴微仰,眼神專注,無非是想顯現自己的氣勢。天曉得她心裡有多緊張!心跳的速度恐怕已破百。

  當事不關己時,她表現得很強勢,一旦事情臨到自己頭上,照理說以她的精明幹練,她該是可以冷靜面對的,沒想到她也會亂了分寸。

  平常時候她雖是死老太婆、死老太婆的罵,但雷奶奶畢竟是雷偉的奶奶,還是把雷偉從小扶養長大的。

  她不嫁雷偉也就算了,要是她真的嫁進了雷家,雷奶奶自然也變成了她的奶奶,到時就算雷奶奶有再多的不是,她還是該尊重老人家。

  雷偉原本緊牽著田純純的手,不過,在他踏進客廳之後,就自然放開了。

  他並沒有事先通知奶奶今天他會回來,就像離家時的瀟灑,他回來得也很突然和故意,就是因為算準了奶奶這個時候一定會在家。

  在這樣炎熱的夏天,雷奶奶依舊穿著一身短式旗袍,銀髮挽成髻,姿勢體態優雅,在客廳裡邊看財經新聞邊喝著養生花茶。

  「奶奶。」他叫了聲,滿臉笑意。

  雷奶奶從花茶的香氣裡抬頭,動作極慢的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後緩緩站了起來,似是不怎麼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事實。

  「雷偉?」雷奶奶嘴裡喃喃叫著,眼角有著淡淡的淚光。

  「奶奶……」雷偉走向前,輕輕擁住了奶奶。「我好想你。」依舊是那副諂媚巴結的笑臉。

  「你還好吧?」雷奶奶仔細看著整整消失了三個多月的小孫子。「你怎能一聲不講就走。」話裡有著心酸的抱怨。

  「這好。暫時不會有事的。」雷偉注意到了奶奶的蒼白和憔悴,一生強勢霸道的奶奶,終是敵不過歲月的摧殘。

  雷奶奶摸了摸雷偉消瘦的臉頰。「你看你,瘦成這個樣子,生病了幹什麼還要到處亂跑,不能在家好好養病嗎?奶奶聯絡了一些中外胃癌的名醫,就等你回來。」話雖說得極淡,卻可以讓雷偉感受到她對他的關愛。

  「奶奶,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幸好有純純的照顧,我的胃病已經控制住了。」他緊緊握住奶奶的手。

  原來奶奶也是會擔心他的,他還以為奶奶眼裡只有大哥和小叔叔,看來這一場病讓他看清很多真相。

  從一踏進客廳——就被當成隱形人的田純純,忍了一肚子的氣還沒來得及發飆,雷奶奶的眼光已經瞪了過來。

  「田純純?」雷奶奶的音調又恢復成一貫的高傲冷情。

  「雷奶奶,您好。」田純純難得的用了敬稱。

  雷奶奶的表情一下子就恢復成疏離中帶著威嚴。「你來做什麼?」

  「……」田純純沒說話,漂亮大眼看著雷偉。

  今天的她,稍稍收斂了向來誇張的打扮,身上不再叮叮噹噹作響,只帶了一副小巧的碎鑽耳環;臉上淡淡的彩妝,及膝的鵝黃洋裝,嫵媚中有著難得一見的莊重。

  雷偉接收到她的眼神,良好默契下,他趕緊開口解釋:「奶奶,我今天就是特地帶純純回家來跟你認識的。」

  「我早就認識這個不知道尊重兩個字怎麼寫的女人,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帶她回來。」雷奶奶並沒有動怒,也沒有大聲說話,陰冷中不見笑容的模樣,更讓人膽戰心驚。

  之前為了田葳葳和雷明離婚的事,田純純曾跟雷奶奶要五百萬贍養費,這一老一少強勢女人,都對彼此留下了很壞的印象。

  「你……」田純純想要開口,雷偉適時握了一下她的手。

  「奶奶,我想正式把純純介紹給你認識,讓你們彼此多多瞭解,這樣就不會再有誤解產生了。」

  純純和奶奶對槓的局面一如之前預料的發生了,但雷偉仍是不疾不徐安安穩穩地掌握著這火爆場面的節奏。

  雷奶奶老眼微瞇,精燦的眸光一下子便看出了端倪。「難道你跟她在一起?」

  雷偉微笑地點點頭。「奶奶,坐呀,我去泡壺茶。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這個時間正是晚餐過後,負責打掃和煮晚餐的家事服務員已經下班了,所以想喝茶就得自己動手。

  「不用了。直接把話說清楚,我可不想留她下來喝茶。」雷奶奶站得直挺挺,高齡七十四的她,女強人的氣勢依舊存在。

  田純純盡量忍住脾氣,她很怕自己一張嘴就口不擇言。是她要雷偉認定她的身份,是她要光明正大和雷偉交往,所以今天她才會來面對難纏的雷奶奶:但儘管她已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氣到咬牙切齒。

  「既然奶奶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直話直說了。」雷偉只能用他那比陽光還燦爛的笑來化解兩個女人的對峙,也終於能體會大哥夾在奶奶和葳葳之間的無奈了。

  「說。」雷奶奶即使心裡已有數,偏偏拒絕承認,還是非得問個明白不可。

  「奶奶,這事說來話很長。你先坐下來,讓我和純純罰站就行了。」雷偉摟著奶奶的肩膀,讓奶奶在沙發上坐下。

  雷奶奶沒好氣地瞪了孫子一眼。

  等奶奶坐好之後,雷偉牽起了田純純的手。「奶奶,我深愛著純純,這些日子來要不是有純純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想我的病定無法好得這麼快。」

  雷奶奶只是年紀大了,但她的腦袋卻很清楚。「雷偉,你老實說,你有胃癌的事,是不是騙奶奶的?」

  「我沒有騙奶奶。只是中間過程有些曲折。但不管過程是什麼,我的確在生死之間徘徊過。奶奶,重新獲得新生命,讓我體會到很多以前所沒想透的事。」雷偉字字句句說得真誠。

  曾經,雷奶奶只盼著雷偉能活著回來就好,對於他和陸家的婚事,她也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畢竟沒有人願意嫁給一個得了絕症的人。

  可是,在看到活蹦亂跳的雷偉之後,雷奶奶的心思又轉了十七八個彎。「我不管你愛的是誰,我是絕不會讓這種女人進雷家門的。」

  「雷奶奶,那請問我是哪種女人?」田純純實在忍無可忍了,終於忍不住嗆了聲、頂了嘴。

  山雨欲來。兩個女人的戰爭,終於要開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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