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女無法報答雙親的付出

大頭寶珠

子女無法報答雙親的付出

就算我能做到完美的照護，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無法報答父母為我付出的一切。

學生時代，我每星期都會去關西醫科大學森進一老師家，參加他舉辦的古典希臘文讀書會，參加者除了醫學院的學生、醫師之外，還有像我一樣，來自其他學校的大學生和研究生。

有一天跟父親聊到我正在學希臘文，父親問我：「一個月學費多少？」我回答：「老師沒有提到學費的事，我想應該不用錢吧！」父親聽了大發雷霆：「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你現在馬上打電話問老師多少錢。」其實不用父親說，我也很驚訝世上竟然有人付出不求回報，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依言打電話給老師，他只回答：「如果以後有其他人想學希臘文，就換你教他了。」因此，後來我不但收了好幾個希臘文與拉丁文的學生，甚至還在大學教授希臘文。

後來我在照護父親時，回想起這段往事。年邁的父母需要子女照護，並不代表子女因此就能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就算父親說：「當初把你養大，現在該輪到你來照護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滿足父親的期盼、依照他期待的方式照護他。我想應該是做不到吧！就算我能做到完美的照護，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無法報答父母為我付出的一切。

站在為人父母的立場，我並不期待子女能夠報答我的付出；不過又有多少父母在育兒階段，就想到日後有需要時，希望子女也能照護自己呢？

儘管用心照護也無法報答父母的恩情，但父母需要照護時，子女不可能什麼也不做。然而就算一心想要把父母照護得更好，或是不斷思考該如何照護父母，在該做的事、想做的事和能做的事之間，子女真的做得到的，還是只有能做的事。如果無法明確區分做得到和做不到的事，恐怕很難持續彷彿看不見終點的照護。

我因為生病休養的關係，減少工作量，得以在父親人生的最後階段照護了他兩年（當然，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做到父親滿意的程度）；母親病倒時，我也住在醫院照護了母親三個月，然而我還來不及報答母親，母親便早早告別人世了。

儘管子女無法直接報答父母，卻可以把父母的付出傳承給下一代；沒有下一代，也能對社會付出。

人生在世，無法一個人生存，必須和他人有所連結。和我有連結的人，又和其他人有連結。在人與人的連結之中，我可以獲得，也能給予。

對方接受我的付出，不見得會直接回報我。我的付出最後有可能輾轉回到我手上，也有可能永遠不會獲得任何回報，我想恐怕是沒有回報的機率高一點吧！然而，我們不能因為沒有回報，就什麼也不做，還是要做自己能為其他人做到的事情，而且不需要期待回報。

我們在人際關係只能付出，甚至連口頭的感謝都無須期待。文／岸見一郎

摘自《面對父母老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