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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祖緹 -【蠻橫大老爺(還魂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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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5 00:05: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安祖緹 - 蠻橫大老爺(還魂之四)

×!這齣「包子的逆襲」會不會演得太過火?
她活了十九年,第一次浪費食物丟了顆包子
得到的報應竟然是穿越到一個正在發旱災的時空!
自從來到這裡,她每天都處於挨餓的狀態
不想再「坐吃山空」的她決定向漢璃城前進
打算用僅有的幾條地瓜換點米和肉
哪知城門還沒進,她就先被馬踢成重傷
接著又被當成流匪的同夥,嚴刑逼供!
眼看她就要被折騰得沒了氣,幸好有人趕來澄清
她才能從那個沒良心的男人手底下存活……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他決定娶她為妻
還說反正除了他,也沒有別人會對她感興趣──
真是氣死人!長得一副難民樣她也是萬般不樂意
他如果真那麼「不得已」,大可不要娶!
面對這樣的處境,她其實覺得自己好可憐
原來不管她是長得像包子,還是像竹節蟲
都一樣得不到她想要的愛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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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5 00:06:50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酒吧內的吧台前,一個個子瘦長,膚色略白,形貌俊秀的大男孩駝著背,彎著腰,掌心抵著額,難掩心傷。

他身旁坐著一名身材豐腴,膚色白皙,臉兒圓嘟嘟,只有一管小鼻子突起在臉上,側臉看起來像極了包子的女孩,正極力安慰他。

「學長,別再難過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嘛!」她的「無芳草」三個字中,隱含著私心,不曉得學長听不听得出來。

她很希望他能听出來,曉得她的心意,別只注意其他女孩,而忽略身邊的她。

「包子學妹,你別勸我了!」失戀中的人最討厭這種不痛不癢,一整個听起來很敷衍、毫無實際幫助的安慰話了!

學長舉起酒杯,「來!干!不醉不歸!」

「好!」綽號包子的徐小文也爽快地舉起杯子,「今晚學妹就陪學長到底!」仰頭大口大口灌下生啤酒,豪氣十足。

見徐小文如此豪爽,學長也拼了,跟著一起咕嚕咕嚕,將澄黃色的液體灌下喉。

他今日向心儀許久的同學江怡菡告白,沒想到竟然當場被拒絕,心情難過的他找了綽號包子的徐小文陪他借酒澆愁。

徐小文是同系學妹,平日十分活潑開朗,個性大方豪爽,是他的鐵哥兒們,她也很清楚他喜歡系花一事,不需太多的解釋,是最佳一吐怨氣的酒伴。

徐小文的沉酒量好,一口氣灌完一杯生啤酒也面不改色,本來是出來借酒澆愁的兩人,沒想到最後竟然拼起酒來了。

「再一杯!」兩人不約而同將空啤酒杯往吧台上放。

酒保二話不說,注滿空杯,再送上。

「包子……」醉得眼迷蒙的學長指尖戳戳包子的女敕女敕的臉頰,「你現在看起來更像包子了……真可愛!」

听到學長說「可愛」,徐小文臉上紅暈更深。

其實早在認識學長沒多久,她就喜歡上個性溫文的學長,只是學長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只好將暗戀的心情藏在心底。

現在學長失戀了,不曉得她有沒有機會喔……

她痴痴望著學長一副快要睡著的臉龐,也許是酒精沖淡了部分理智,壯大了膽子,她不覺月兌口而出,「學長,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啊,包子!」學長語似喃喃。

「我是真的喜歡你。」她鼓起最大的勇氣,「我想跟學長交往!」

學長愣了,霍地酒醒大半。

「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跟你交往,學長!」臉兒整個暴紅,這下不像包子,而是像熟透的西紅柿了。

「你搞什麼鬼!」平日作風溫和的學長忽然發起火來,「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這麼對我!」

徐小文被罵得一頭霧水。

「靠!你這樣子,以後我們要怎麼相處!」學長火大低吼,「你看江怡菡的外形就知道我喜歡的是怎樣的女生!」江怡菡是學校的系花,追求者眾。

「我早知道你的心情,但我珍惜你、喜歡你,把你當成好朋友,為什麼你還要把你的心情說出來讓我們以後見面尷尬?你這是逼得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他自口袋內掏出錢來,丟上吧台,「我走了!」

望著學長決絕而去的背影,再看到酒保一臉同情的神色,她霍然醒覺——

她被拒絕了!

最慘的是以後學長再也不會理她了!

淚水在眼眶打轉,她強忍著,神色尷尬的問酒保,「請問多少錢?」

「不用了,那男的付的錢已經夠了。」酒保頓了頓,「別太難過,天涯何處無芳草。」

你看江怡菡的外形就該知道我喜歡的是怎樣的女生!

學長的話一直在她腦中回蕩。

江怡菡是個高挑縴瘦的大美女,身高一六八,休重據說不到五十,平日還有接「showgirl」的兼差,又是系花,跟她這個身高一六一,體重六十的肉肉包子的確大相逕庭!

可是那又怎樣,誰說包子就不可以喜歡人!

她火大的重重咬了口手上的包子!

咦?她手上什麼時候出現一顆包子的?

她納悶的回想,這才想起她出了酒吧後,就直接轉入旁邊的便利商店,十足自暴自棄的在半夜兩點吃起消夜來!

消夜是維持身材的大敵,她決定以後要戒消夜,要瘦成骨感美女,像廣告上的女郎一樣穿著比基尼到學長前炫耀,身材火辣得讓學長噴鼻血,悔不當初!

到時誰都不能再叫她包子!

她忿恨將手上的包子往前一丟——

她再也不吃包子了!

她現在就運動——她快步疾走。

她要開始節食——以後三餐只吃一餐。

她要變成瘦巴巴的辣妹……

突然腳下一滑——

「啊!」不小心踩中剛才丟出去的包子的她,往後摔倒。

後腦勺撞上一旁的花墩,結結實實「咚」的一聲,強烈的疼痛空白了她的意識。

她要變成瘦子!

完全失去意識前,她的腦子還在回蕩著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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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5 00:07: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啊……我要當瘦子……」

一陣突如其來的疼痛將她驚醒,眨了眨眼,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

她的睡癖不好,摔下床也不是第一次,卻是第一次摔得這麼疼的,疼得好像直接摔在骨頭上似的。

「我的媽呀……」不知為何全身無力的她拼了老命才能讓上半身離開地面,兩手搭上床,剎那間,她的視線闖入不該有的東西。

「好瘦的手喔……」她喃喃道,「怎麼有人可以瘦成這樣呢?好像得厭食癥的名模……」

咦?那兩只骨瘦如柴的手是不是連在自己身上啊?

不可能啊!她的兩只手可是很給它肥女敕女敕,跟蓮藕差不多呢,哪有可能瘦成這種皮連骨、骨連皮,中間模不出半塊肉!

可是她動的時候,手的確也跟著動了啊……

捏捏看好了……

「唉唷!」她大叫一聲,「好痛!」

沒有脂肪的保護,直接捏在皮上,直接疼得眼淚都要掉了。

「哇靠!不會吧!我不是跌一跤嗎?是跌躺了十年還怎樣?怎麼會瘦成這個樣?」

該不會她「曾經」變成植物人了吧?所以才會營養不良到瘦成皮包骨?

她幾乎是驚喜的看著自己只剩下兩把骨頭的手,從如雞爪的手指一路看到兩指就可輕易圈的上胳膊,鎖骨突出的雙肩,還有……

「胸部呢?」模了模,「我的C罩杯咧?」她的80大C呢?

阿哩咧,這麼平是怎樣?根本是木板一塊嘛!

肋骨凹凹凸凸,害她差點就忍不住彈起琵琶來了!

別看她長得像顆包子,好歹她也是國樂社的一員,琵琶、古箏都難不倒她,有次國樂社演奏時,社長突發奇想在她前方放了張簾子,完全遮住她的身影,那次表演結束後,竟然冒出了一堆粉絲追求信。

「若你生在唐朝就好了。」社長一臉扼腕,「求親的庚帖必定可淹沒整間屋子!」

她听了刺耳,但還是裝瘋賣傻的假裝哭倒在地,一臉哀怨,惹得眾社員哄堂大笑……

不過現在她可走運啦,變成理想中的瘦子,胸前沒肉也沒關系,反正現在的內衣很神奇,nubra「更是可使平地成山」,要造出兩個小土堆還不容易!

哎呀……她瘦了呢,而且還好瘦好瘦呢,果然是天從人願啊!

不過瘦成這種非洲難民模樣,連她自個兒看了都膽戰心驚,還好依她的易胖體質,只要狂嗑個幾餐飯,就可變成超級無敵大正妹了!

喔呵呵呵呵呵……屬于她的時代就要來臨了!

阿哈哈哈哈哈……

突然,胃部一陣緊縮——

「啊啊啊……胃好痛……」像誰拿刀在刺似的,整個發起疼來。

她的肚子……好餓喔……餓到好痛喔……餓到她全身無力,餓到喉頭有胃酸在冒,幾乎快將她的聲帶腐蝕了。

「巴豆邀……」她趴在地板匍匐前進,粗糙的質感幾乎磨破皮。

這是哪門子的地板?這麼粗糙,一點都不光滑,上頭還有不少沙子,不曉得多久沒吸塵了。

哪家醫院這麼不注重干淨?

不悅抬首,屋內的景象讓她渾身僵凝,腦中一片空白。

這……這是在電視里頭才看到的破舊屋子吧?

用家徒四壁足以形容的破屋子啊!

屋牆怎麼看都像是用土砌成的,破破爛爛,恐怕台風一來就直接垮掉!

屋內放置的家具破爛斑駁,有的缺角、有的缺腳,甚至有的衣箱還少了抽屜,就連她剛躺的床都搖搖晃晃,地震不用來就可能整個傾壞了。

這是……哪里呀?

一雙著青布鞋的腳忽然出面在震驚不已的她眼前。

「女兒?」來者聲音蒼老,而且還在打顫,顫得她未听清楚前面那兩個字是啥。「你活過來了?」

那人霍地蹲下,將她拉起仔細審視,老淚唰地滑下雙頰。

「你哪位啊?」請不要半路認女兒好嗎?

「女兒啊!」那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臂下夾的東西掉落地面。

那是……草席嗎?

「喂!不要亂抱!」她以為她的聲音很大聲,其實根本含在嘴里,她以為她有能力推開那男人,但其實連掙動的力氣都沒有。

「爹還以為你死了!」男人哭得涕淚縱橫,「都是爹不好,爹沒發現你都將甘薯讓給爹吃,自己吃得好少,才會一著個涼就差點沒了!嗚嗚嗚……都是爹的錯!」將她拉開用力審視一會,確定女兒真的還活著,尹老爹激動的說︰「爹現在去煮東西給你吃,等爹喔!」說完,放下她走了。

他在說什麼啊?她一整個有听沒有懂。

不過有東西吃,耶!

她實在餓得頭發昏,趕快把東西端來給她吃吧!

她餓到連爬回床上的力氣都沒有,只好繼續坐在地上,頭靠著床等待。

等啊等,等啊等,她好像聞到烤東西的香味,好香好香,香得嘴更饞,胃更痛。

過了好一會,尹老爹又出現了,拿出兩根比她皮包骨手臂還細瘦,長度大概僅有中指長,表皮是紅色……她偏頭研究了一下。

地瓜?

她從未看過如此營養不良的地瓜!

「女兒,快吃了吧!吃了人就會好了!」老者將熱燙的地瓜塞到她手中,燙得她差點手指起水泡。

雖然這地瓜小得連嘴都塞不滿,但她實在餓極,還是把它吃掉了。

說實話,這地瓜還真不怎麼甜,香氣全都是火烤出來騙人的,可是人在肚子餓的時候,就算樹皮都能啃了,營養不良的地瓜總好過干扁的樹皮。

她三兩下就將地瓜吃掉,可這樣還是不覺得飽。

「我還是很餓。」她嘆氣。

雖然餓,不過至少多了些許力氣,說話聲音也大聲了點。

「還餓喔?」尹老爹短暫躊躇了一會兒,「那你等等,爹再去後院挖。」

他干嘛一直自稱她爹啊?

她爹跟她一樣,也是圓嘟嘟的,徐家一家都豐腴,所以她會長得像顆包子,也是遺傳的呀!

男人跑了出去,她因為好奇也跟了出去,才跨出門,眼前的景象更是讓她震驚到眼發直,嘴大張。

這是哪里呀呀呀呀呀……

眼前景象頗為荒涼,風一吹就夾帶起陣陣風沙,害她差點張不開眼。

附近有幾戶人家,外表均跟她身後的房子差不多,都是土砌的小小破屋子,一看就是窮人所居,最可怕的是,這些人都穿的很古代,讓她有種掉入「戲說台灣」布景的錯覺。

她被拉來拍戲了嗎?

不可能啊!她又不認識半個演藝圈的人!

用力捏了臉頰一下——

「痛!」忘了自己已經沒幾兩肉,未衡量力道,痛得她直掉淚。

這不是夢……

這真的不是夢!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蹲在突起的土堆旁,蹲在半個月前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看起來蒼老,其實只有四十出頭的中年大叔旁邊,看他費力的挖著藏于地下的地瓜。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她終于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現實——喔耶!她穿越時空了呢!

喔耶個頭啦!

她不過是丟顆包子——這還是她活了十九年來頭一次浪費食物,目的也不過是想變成像江怡菡一樣的瘦子罷了——老天爺竟然這樣惡作劇,讓她穿越到一個正在發旱災的時空。

時值秋末,天氣微寒,耳邊呼嘯的秋風夾帶冬季即將來臨的氣息,但她身上的衣物還是很單薄,加上渾身沒有半點脂肪幫助御寒,讓她冷得直發抖,光是這樣顫抖,不曉得又消耗掉多少熱能去了!

差點忘了說,這個中年大叔是她穿越時空之後的女孩的父親,姓尹,而她是他的女兒,當然也姓尹(廢話),還有個很詩意的名字,叫尹蝶兒。

蝶兒呢,翩翩的蝴蝶,多美啊!哪像她的本名——徐小文,幼稚得要命,以前還常被男生嘲笑,戲喊她小蚊子小蚊子,還說從沒見過這麼龐大的小蚊子,每一次都把她氣得火冒三丈!

所以她決定以後她就叫尹蝶兒,她要把徐小文這個名字拋棄了!

言歸正題!

因為天氣干旱,農作物歉收,身這佃農的尹老爹辛苦耕種出的糧作全都被地主收走了,連一片菜葉也不給,還好他們平日亦在自家後院耕了小塊地,種了旱作甘薯——因為水分不足,所以都瘦瘦小小的——才不至于完全沒東西吃,等著活活餓死。

不過,其實尹蝶兒已經餓死過一次了,要不是老天爺為了「懲罰」她人在福中不知福,尹老爹想方設法弄來的草席就不會是鋪在床上睡覺用了。

嗚嗚……她只是丟顆包子,有必要讓她餓上這麼久的肚子嗎?

她只是因為失戀發願要當個瘦子,有必要真的讓她變成一個皮包骨嗎?

這個「包子的逆襲」會不會太過火了啊!

干脆把她丟到地獄去上刀山下油鍋,說不定還能圖個痛快,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啊!

嗚嗚……她想念她真正的爹啊、還有娘啊,還有好是跟她搶東西吃的哥哥姐姐們啊!她死的時候他們一定很傷心難過吧!

因為一顆包子而死掉,真的好冤好冤好冤啊!

她發誓,她以後絕對不會再浪費食物,老天爺讓她回去二0一一年吧!

她衷心祈求,雙眸緊閉,過了好一會張開眼來,入目所及還是一片荒涼。

唉,都半個月了,她原本的身體說不定已經火化了,想回去也沒身體可依附了。

嗚嗚嗚……現在的她也只能寫個慘字啊……

看尹老爹挖了老半天仍挖不出個東西來,她不由得擔心會不會以後連地瓜都沒得吃了?

不過吃了這麼多天的地瓜,而且一天只能吃一餐,真的好苦也好膩喔!

啊啊……她果然餓了半個月還是不懂得什麼叫惜福,什麼叫知足,有東西吃還挑三揀四的,可是……可是習慣吃美食的她,真的真的受不了每天只能吃營養不良的地瓜過日子啊啊啊!

「爹!」她一向很能隨波逐流、順應情勢(其實是懶得對無法改變的東西做徒勞無功的掙扎),這聲爹喊得很理所當然。「我們家沒有別的東西可吃了嗎?」要吃營養不良的地瓜吃到何時啊?

「有甘薯啊!」他還在挖,挖挖挖!

「我是說,除了甘薯還有別的可吃嗎?」

「沒有了!」

「那……我們能不能拿甘薯去跟鄰居換點別的啊?」

「鄰居也是吃甘薯啊!」

尹老爹完全未去猜想女兒問這些問題是為何,他的神經很大條,又遲鈍,所以才會對女兒幾乎東西都沒吃,大都留給他一事,直到女兒掛了才發現。

故女兒返魂之後,他也沒去懷疑為何女兒似乎變得比較多話,語調啥的也有些怪異,反正只要女兒還活著,就算她傻了,他也會心甘情願將她養著。

不會吧!連鄰居都吃甘薯?尹蝶兒好想直接拿塊石頭敲昏過去算了。

就沒人種點別的東西嗎?

尹蝶兒捂著臉,直接來個「孟克的吶喊」。

「那……有沒有辦法去弄到別的食物啊?」她繼續做著垂死的掙扎。

她本來就不愛吃地瓜,為了現實不得不啃了半個月,此刻的她真的很想干脆直接餓死算了!

「嗯……」尹老爹停下挖掘的動作,很用力的想了好一會兒,「離我們這兒最近,而又未受到旱災重大影響的……大概就只有漢璃城了吧。」

「那里有其他東西可吃?」尹蝶兒雙眸發亮。

「對啊!」尹老爹嘆氣,「唉,如果咱們也住在漢璃城就好了,听說那兒的百姓至今還有大米可吃呢!」所以現在變成流匪的重點目標了!

「大米……」她在流口水了。

香噴噴的白米飯啊……

現在若有人肯給她米飯吃,她絕對可以一口氣吃下五大碗!

「還有肉可吃呢!」

「肉……」她吞咽了兩口唾沫。

雞肉、牛肉、豬肉、羊肉、鴨肉……不管何種肉都好,就算只有一口都好,滿足一下她的垂涎吧!

「水也滿充裕呢。」

天!她好想洗澡喔!

可憐他們現在連喝的水都十分寶貴,一天只能喝一點點,皮膚干燥得都要長皺紋了!

「啊!挖到了!」尹老爹興奮的拉出地瓜,「女兒,有飯吃了!」

「爹!」尹蝶兒一把搶過那幾條營養不良的地瓜,「這些我拿去換米跟肉,你告訴我,漢璃城往哪走?」

尹蝶兒走了老半天,走到她餓得快暈倒,終于走到漢璃城,可沒想到守城的護衛竟不讓她進城,直接將她攔下。

「你不是漢璃城的人。」護衛阿元手上的長槍直接橫在她面前。

這女人長得瘦干巴,臉兒尖,眼瞳因為臉頰凹陷,大得好像快跳出眼眶了,黑黑瘦瘦小小的,漢璃城可沒這種長得餓死鬼樣的人。

最近流匪越來越猖獗了,豐饒的漢璃城是最主要的下手目標,胡須嚴格把關,避免被流匪乘隙進城,造成居民生命上的危險。

「我是拿東西來換物的。」尹蝶兒拿出地瓜。

「你要拿這來換?」阿元瞠直眼。

「對啊!我想換點米跟肉。」

「哈哈哈哈哈……」一群護衛哄堂大笑,「這種東西,連一粒米都換不到!」阿元輕佻的撥了撥跟主人一樣瘦巴巴的地瓜。

「為什麼?」尹蝶兒最討厭被人嘲笑了,她所得鼓起薄薄的雙頰,「同樣都是吃的東西,為什麼不能換?」

「這種營養不良的甘薯,才沒人想換!」另一名護衛搖頭訕笑,「給狗吃還差不多!」

他竟然說這地瓜只能給狗吃?這是暗指他們這些餓得半死的災民是狗嗎?

「你什麼意思?」尹蝶兒勃然大怒,「我們平常可都是吃這些果月復……」

「有流匪來襲!」突然有人騎著馬沖了來,音量大如雷,轟得尹蝶兒耳朵嗡嗡作響,「進城關門!」

那匹馬直接往尹蝶兒的方向沖過來,高大的駿馬上頭坐著一名虎背熊腰的男人,氣勢凌厲,嗓音宏亮,她整個人傻眼,呆在原地動也不能動。

馬上的人似乎沒瞧見她,倏地拉停馬韁,駿馬抬高腿的時候,一腳將瘦弱的她踹得老遠,空中翻轉了三圈才落地。

才剛覺得自己像只蝴蝶翩翩飛在空中,下一秒,她就痛到連呼吸都喘不過來。

她的身子仿佛變成竹子,斷成了好幾截。

她勉強撐起身,想為自己討公道,突然听到一聲——

喀啦!

什麼聲音?

聲音入耳後,緊接著是爆裂似的疼痛,她勉強咬牙往痛源處望去,這才發現她的左腳很不自然的扭曲,比特技表演都還神奇。

靠!骨折?

她骨折了?

這營養不良的身體果然伴隨著骨質疏松癥,竟然摔個一次就骨折了!

「喂……」好痛!全身上下無一不痛,痛到眼淚狂飆!「踢我的人……喂……」痛到快死人了!

她吃力的喊著,但騎馬的男人渾然未覺,指揮著守城護衛入城,甚至城門還緩緩關了起來。

不、會、吧……

傷了人,竟敢駕「馬」逃逸?

而且目擊者這麼多,竟然沒有半個人替她發個聲?

全身痛得要命的她無力躺在地上,貼地的耳听到了奇怪聲響,大地好似被啥給震動了。

張眸,遠處似乎有煙塵揚起……

剛才那個「凶手」是怎麼說的?

有流匪來襲?

她知道流匪,前不久也活動過他們村莊,不過因為他們村莊實在太窮了,流匪洗劫不到什麼東西,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陳大叔為了守護一塊破玉,還被殺了!

她跟尹老爹有幸逃過一劫,沒想到隔沒幾天,發現將她遺漏的老天爺,又回頭來找她了。

也好,就讓她掛了吧!

在這時空實在活得太辛苦了,吃不飽、穿不暖,生命如螻蟻一般,半點人權也沒有,死了也不足惜……

剛闔上的大門忽然又開啟,那騎著馬的男人快速奔出,而且又是直直朝她方向奔來。

她凜著心,寒著脊,僵望著奔馳的馬兒,心想這男人該不會發現未踢死她,所以要來個最後補馬吧?

就好像沒良心的肇事者,發現人沒死,還掉轉過車頭壓個兩三遍,確定人死透了才行。

眼看著馬腿又即將踢上她,她連忙閉緊雙眼……

啊啊……果然又被踢了,她感覺自己又像彩蝶一樣翩翩飛舞在空中……飛……飛啊飛……

咦?這也飛太久了吧?

張開眼,赫然發現那男人竟然離她不遠,粗壯的手臂繞過她的腰,她整個人懸空,像個米袋一樣被他抱在身側。

天!她驚喘了口氣。

這男人近看才發現他有多高壯,她猜測若是兩人站在一塊兒,她有沒有及他肩頭都是個問題。

男人抱她就像抱只小狗一樣,而且只靠一條臂膀,神態輕松,若是想整死她,八成靠一只手指就行了吧……

馬兒顛得厲害,粗臂又壓著她空蕩蕩的胃,她難受得想吐,頭發昏,全身上下又無一不痛,沒暈過去還真是奇跡了。

男人將她拎回城里,後頭城門再次關上。

入了城後,馬蹄緩下,男人將她放到地上。

骨折的腳一觸地,她就痛到哀號,昏沉的意識倏地清醒大半,納悶的男人直接以五指拎著她的後領,將她拎到半空中審視。

方略從沒見過這麼瘦的女孩,瘦癟癟的,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二歲左右吧!

她瘦得兩頰凹陷,顴骨高聳,渾身皮膚蠟黃,跟泥土沒兩樣,加上人又瘦小得毫無存在感,無怪乎他根本沒瞧見她,就連馬兒踢到,他也無感,要不是阿元提醒他踢到人,他還真從頭到尾都沒察覺。

她的樣子實在很慘,左腳不自然的往外折——他猜是骨折了——全身多處擦傷,手肘有塊皮隨風飄啊飄,額際還有血持續在流,血與土混合在一起,讓那張本來就不好看的臉看起來更恐怖了,活像自墓地爬出來的活僵尸,而她手上那很堅持死抓著不放的甘薯,看起來還比它主人好上許多——至少有肉。

他將她帶到負責醫護傷兵的大夫那,將人交給他後,就走了。

陳大夫是營地內的駐醫,醫術一般,對于皮肉外傷較為擅長,平日護衛的大小傷皆由他診療,可饒他行醫多年,也沒見過如此嚴重的傷勢,更讓他匪夷所思的是,這瘦干巴的女孩竟然還醒著。

就算是一般人也不見得忍得住啊!

「你剛被馬車壓過嗎?」

雖不中亦不遠矣了!

尹蝶兒痛得渾身打顫,眼淚狂飆,哪有辦法回話。

「姑娘,你忍耐一下,我幫你瞧瞧。」

大夫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她身上的傷處理好,光是消毒,就讓她痛暈了好幾回,更別說將骨頭拉回原位時,她幾乎以為她死定了!

可她活下來了!

她瞪著天花板,心想,她真是比蟑螂還耐命,都傷成這樣了,還能活著。

以後她再也不上漢璃城了,她咬牙暗想。

這里的人都沒天良,個個吃得高高壯壯,肚子飽飽,卻歧視她的地瓜,還說這種地瓜只有狗會吃……

那不是把她當成狗了嗎?

她寧願餓死,也不要遭受歧視!

「混蛋……」眼皮重的她喃喃囈語,「我不是狗……不是……」

因為疼痛,讓她睡得不安穩,狂作嚴禁,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未受傷者的左頰,張眼,一張大特寫猛然將她游離的神魂全都召集回來。

她認處這張臉,就是將她踢得半死的「肇事者」!

他不是什麼帥哥,跟英俊完全搭不上邊,卻有著讓人印象深刻的突出五官——眼大,鼻挺,就連嘴巴都很大,臉形方正,下巴蓄胡,她猜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張粗獷的臉龐。

「是不是你帶來的?」就連嗓音都很低,低到像直接槌撞她的胸口。

他兩掌就撐在她頭顱兩側,臉壓低,不到三十公分的距離,加上他那一靠近就更具壓迫感的五官,讓她感受到非常大的壓力,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帶來的?

他是指地瓜嗎?

怎麼,又要嫌棄她那營養不良的地瓜是給狗吃的?

「對!」她咬牙,「怎樣?」

大眼微眯,迸出危險的光芒,「很好!你完了!」

什麼完了?她有大難臨頭的預感。

方略直起身,「大夫,這小鬼可以用刑嗎?」

用刑?尹蝶兒渾身發冷。

她不過是想帶地瓜來換個米或肉,這也要用刑?

這犯了哪條法?

「啊?」一旁打盹的陳大夫抬起頭,「什麼?」

「我說這小鬼可以用刑嗎?」

「這……」陳大夫面有難色,「這不太好吧!她傷得很重呢!」

對啊,她傷得很重耶,命都去了大半條了,他還想干嘛?

更何況他還說她是小鬼耶——這薄板身子跟矮個的確是像個小孩子沒錯——有什麼天大的仇恨要去對一個受重傷的小孩子用刑啊?

這男人有沒有良心啊?

懂不懂「同情」兩字怎麼寫啊?

若不是她傷重得連剛剛那三個字都用盡力氣才說得出口,她一定跟他爭論不休!

喔……好痛好痛!痛死人了!

拜托,給她一顆止痛藥吧,她痛得快死掉了!

「傷得重才好!」方略獰笑,「只要撒點鹽巴,不信她不招。」

傷口撒鹽?好個高招!

要不要直接將她浸入鹽桶,痛死她算了?

「喂……」她無力喚,「我犯了……哪條法……要用刑?」

「你心知肚明!」他磨牙冷笑,「剛都招認了,現在才想翻供,已經來不及了!」

難道她的地瓜有問題嗎?

該不會誰偷吃了她的地瓜生病拉肚子了吧?

地瓜又不是馬鈴薯,就算長芽吃了也不會中毒死翹翹的吧?

「對了,她不是小鬼呦!」一旁的陳大夫解釋,「我判斷這位姑娘至少十八了。」

「喔?」方略嘴咧得更開,「那更好!這樣我用刑時也就不會有任何良心不安的問題了!」

良、心?

他竟然敢提良心兩字?

他根本良心被狗吃了吧!

就算真有人因為吃了地瓜而生病拉肚子,可有嚴重到需要對一個重傷的人用刑嗎?

他只是想藉機弄死她吧?

「走!」他提起她的領子,將她拎出屋子,「我非逼你說實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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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方略將她帶到間非常非常陰暗的屋子里,就算點起燭火,也顯得昏暗,更襯托那張野蠻未進化的臉像長出了獠牙,變成了惡魔!

估量她是逃不了,故他未將她像一般犯人一樣綁在一旁的刑具上,而是扔在椅子上頭。

他其實也沒扔,只是將她放下而已,不過這樣一個動作就足以讓她疼得齜牙咧嘴,懷疑自己怎麼沒直接昏過去。

她只是丟了一個包子而已啊……

要她賠幾條命啊?

方略拉來椅子在她對面坐下,雙腿大張,看似夾住了她兩條細瘦如竹竿的鳥仔腳。

他手上未拿鹽巴,而是拿了一把刀,平日拉箭練槍而在指上磨出粗繭就算劃過刀面也流不出半滴血來,但變態的獰笑,直接以指抹刀的舉止,就足以讓面前的女孩膽戰心驚、渾身抖顫,嚇得膽子都沒了。

這個人好可怕,手直接抹過銳利刀鋒竟然眉頭都不皺一下,而且好像玩得很開心似的,他該不會下一步就要拿她的手去抹了吧?

她只有一層皮啊!

抹了骨頭就跑出來了!

直接劃過骨頭一定更痛的吧!

嗚嗚嗚……她從不曾這麼想念「過去」的豐厚脂肪,再怎麼樣,都可以擋上一下的!

嗚嗚嗚……脂肪,我想你,回來吧!

「有幾個人?」冰冷的刀面拍上她唯一完成沒擦傷的頰。

她側眼瞟了刀尖一下,雙腿抖個不停。

「兩……兩個……」就她跟尹老爹啊!

「兩個?」他挑眉,「你可以繼續說謊沒關系,你說一次謊,我就劃一道,把你這邊的臉劃得跟另一邊一樣花!」

「我沒有說……說謊……」尹家真的就只有兩個人嘛!

「這麼不怕死啊!難怪敢只身前來引開城門守衛的注意,好讓我們失去防範!」

「我……我只是來……來以物易物,一個人……一個人就夠了啊……」刀尖抵上頰面,她不由得驚喘一聲。

他傾身向前,一掌撐著她臀下的椅,一雙大眼逼視,眸中的狠戾光芒嚇得她心跳停止,心想她大概真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看樣子,不讓你知道我說到做到,是不會說實話羅?」

「我一直……都說實話……啊!」他真的刺下去?!

「實話?嗯?」

他的手略略移動,但刀尖未動,警告的意思顯明。

她都說了實話了,他還不信,那她能說什麼?

這人分明是找借口想殺死她吧!

既然已經毫無生路了,那干脆給個痛快吧!說不定這次能換個好一點的地方,她相信除了史前一萬年那種蠻荒時代,應該不會有更差的了!

若是能讓她回魂二0一一更好……不不!那也不太好,她跟學長不僅同科系,還同社團,更同是系會的一員,要不見面,難!

她好怕學第對她視而不見,甚至對她惡言相向,萬一她的情意被其他人知道了,都她以後在校內要如何自處?

這可不是裝瘋賣傻可以混過去的啊?

光想象她就頭皮發麻,還是把她換到另外一個時空吧!

「信不信……由你……」雖然已經有赴死的準備,但她還是覺得吸氣少,呼氣多,心髒怦怦跳得像要跳出喉嚨口,整個人快暈厥了。「要不信……就殺了我……」

他冷笑,「想死還沒那麼容易……」身前的女子軟趴趴的倒了下來,不省人事,「嘖!」方略沒好氣的扶起。

將刀子丟到一旁的桌子上,他又是像拎小雞一樣將尹蝶兒帶回醫護所。

「大夫,將她看好了,別讓她逃了。」

陳大夫望了奄奄一息的女孩一眼,「我看是別讓她死了比較困難。」

「那就別讓她死了!」說罷,他像是嫌棄尹蝶兒帶來的灰塵似的拍拍手,大步跨出。

虛弱的尹蝶兒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方略才有辦法將她叫醒。

她一睜眼,就看到惡魔的臉龐,嚇得呼吸一窒,差點又暈過去。

她怎麼沒死?

她轉來這一世,是要被凌虐的嗎?

一顆包子的仇恨有這麼大?

還是「相煎何太急」,所以仇上加仇?

她不懂,她只覺得前途一片黑暗,唯一的希冀就是眼前的惡魔男干脆利落的給她一刀,看她這次可以穿越到哪去!

「要不要說實話了?」他手上拿著一個罐子。

「什麼實話?」她的氣還是很虛,喘得厲害。

粗指蘸了下罐內的東西抹上她的唇,她舌尖輕點就曉得那是啥了——

鹽。

他這次真的要用傷口撒鹽這一招了?!

「老實說,有幾人?」他的姿態輕松,像在聊天氣似的。

「你希望有幾個就幾個吧!」他想怎樣就怎樣吧,他認為應該有十個就十個,有百個就百個,隨便了!

黑瞳閃過一抹狠絕,她清楚的曉得自己完蛋了。

「抹哪好呢?」他微笑的自言自語。

他想起昨日胳膊上似乎有塊皮飄啊飄,抹那應該不錯!

動手解開她手上的繃帶,一旁的陳大夫看了心不忍。

「那個……總指揮,她也不過是個姑娘家,別這麼狠。」傷成這樣能活下來就是奇跡了,哪熬得過總指揮的嚴刑逼供呢!

這樣一個孩子會行險道,也只能怪老天爺發了旱災,實在不需要這麼殘忍對待吧!

「管他男的女的,就算是孩子也一樣!」他笑笑的說,更顯得其心之狠。

這個人應該是變態殺人狂吧!就算是孩子也不放過!尹蝶兒心想她這次一定死定了!

繃帶解開,飄離的皮經過一天的束縛,已經貼上了傷口,他低頭瞧著,「這一塊若抹上鹽巴,必定很爽快吧!」嗓音低沉柔細,若未听他說話的內容,還真以為他是在安撫姑娘呢!

「覺得爽快,不會抹……抹自己的看看……」變態!變態!

若是她完好,一定要多吠他幾聲,狠狠咒罵,這樣就算死了也甘願!

可恨她連一句話都很難說完全,全身的傷口依然作疼,疼得她常有沖動想咬舌自盡算了!

可惜她沒有那勇氣。

「真倔啊!」他輕搖著頭,眸中有激賞,看在她眼中,是惡魔準備好將獵物凌虐致死的快意之光。

手指捏上傷處,她痛喊了聲,整個人像只蝦子縮起。

他硬是將胳膊扳回來,再次捏上傷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撕開。

「啊!」她痛得大喊,冷汗直流,已經蒼白的神色現在更是透著死灰。

「招不招?」

干澀的唇動了動,好半天方能艱困出聲,「我都……說了啊……」氣若游絲。

「嘖!」他不悅彈舌,耐性已失。「我看你能撐到何時!」

指月復蘸了一層鹽巴,抵上傷處——

「啊!救命!」她痛極大叫,氣很快就虛了下來,「好痛……好痛……」痛苦的眼淚流滿席。

紅色的肉襯得白色的鹽巴更刺眼,一旁的大夫不忍卒睹,干脆走出醫護所。

護衛阿元領著一個干瘦的男人快步朝陳大夫走近。

「大夫,昨晚那個女孩是不是還在你這兒?」

「痛……」屋里持續傳出細弱的哀號聲。

「蝶兒!」尹老爹一下子就听出女兒的聲音,連忙推開阿元沖了進去。

一進屋,見到尹蝶兒渾身是傷,胳膊上還有大片傷口正汩汩流著血,他心痛得老淚縱橫,撲了過去。

「女兒啊……」人還未到床前,就被一只粗臂給隔開。

「誰?」方略冷靜聲瞪著哭得五官都皺在一塊的尹老爹。

「那是我女兒……我女兒啊!」尹老爹兩手兩腳揮舞,卻始終無法前進。

尹老爹在家里苦候了一天,女兒卻遲遲未歸,他擔心她發生了什麼事,故一大早就前來漢璃城尋女,光是在門口跟護衛解釋就耗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人想起的確有這麼個女孩來過,被安置在城中,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誰曉得竟然是受到這麼嚴重的傷,讓他看得心痛極了!

「共犯?」濃眉蹙起。

「總指揮,這位尹老爹是要來找他的女兒尹蝶兒的,就是昨晚被馬踢傷的那個姑娘!」阿元忙進屋來解釋。

「所以是這個人的同謀?」五爪欲動。

只要有可能威脅到漢璃城居民安危的,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不是的!」阿元瞟了床上的尹蝶兒一眼,女孩的慘狀讓他心口一繃,忙轉開頭去,「他們是住在離城二十里外的尹家,我有帶人去查過了,只是一般民戶而已。」

「一般民戶?」方略愕愣,「不是流匪同黨?」

「不是。」阿元用力搖頭。

察覺擋著他的粗臂松開,尹老爹連忙沖過去床邊,才拉起女兒的手,尹蝶兒痛得又是哀號,尹老爹嚇得慌慌收手。

「女兒?女兒?你怎麼了?」他急問。

「不要……救命……」尹蝶兒痛得什麼都听不見了,強烈的痛楚凌駕五感,意識又進入空茫。

「怎麼會這樣?」尹老爹無措的看著女兒,「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一次,沒被餓死,怎麼來換個食物,就弄得一身傷?還這麼嚴重……」他倏地轉身抱住方略的腿,「官爺!求求您,救我女兒一命!她是個孝順的女孩,把吃的都給了我,自己差點餓死,現在她想換點食物回來,卻不知道為什麼會弄得一身是傷!我……我沒有錢,如果官爺需要,這條命就給您了!求求您救我女兒!求求您!」尹老爹忙磕頭。

「等一下!」方略眼捷手快罩上他額心,要不他頭這一磕下去,他的良心真的可以拿去喂狗了。「令媛的傷,是我造成的。」

「啊?」尹老爹抬起頭,眸光變得悲憤,「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女兒?讓她傷得這麼重,萬一死了怎麼辦?我家就只有我跟她相依為命,她死了,我也活不了了啊……啊啊啊……」尹老爹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這就是「兩個人」的意思?豁然明白的方略苦笑。

「總指揮……」阿元有些為難的開口,「現在怎麼辦?」

「請陳大夫進來。」

「喔,好。」

陳大夫走入,神色遲疑,「那個……她應該月兌離嫌疑了吧?」

「請幫她沖洗傷口,包扎!」

「好!好!」陳大夫連忙走到一旁的櫥子拿出醫療器材。

「保住她的命,了解嗎?」溫聲叮囑中暗含著不準反駁的命令。

「啊?」陳大夫傻傻的回頭看著眼中閃著威脅的方略。

他很想指著方略的鼻尖大聲喊道︰她現在會弄得半死不活,罪魁禍首可是你啊!總指揮!

無奈總指揮是守城護衛的最高指導人,整座漢璃城,除了城主大人,官職就屬他最大,而且還是功夫高強的武官,他的心又十分狠厲,要說絕情也不過分,幫他沒那個膽,只好將埋怨吞下。

「老爹。」方略將尹都爹拉起為,「你女兒我們會照顧,到時一定還你完整的!」

「真的嗎?」尹老爹將方略抓緊,「拜托你,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你放心,先回家等消息吧。」他轉送對阿元道,「去我房間,拿袋米跟豬肉給這位老爹。」

「喔,好的!」阿元點頭。

「請救我女兒!」尹老爹不肯松手。

「會的!一定會的!」他笑得堅定,「如果她死了,」他拉過陳大夫,「他會跟你賠罪的!」

為什麼是我賠罪啊?陳大夫兩手拿著醫材,嘴傻愣愣微張,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尹蝶兒覺得她這次一定是死透了!

她的身子變得好輕好輕,真的好像蝴蝶一樣,飛呀飛……

不知這次會飛到哪去?

才在心中揣想,冷不防前方出現大量不明白色物體,定楮一瞧,竟然是包子大軍!

天!這些包子該不會連她的靈魂也不放過吧?

「殺!」包子怨氣沖天,朝她沖近。

她忙轉身就跑。

「殺殺殺!」殺聲越來越近。

「救命……」她虛弱的喊,驚懼的淚流成河。

「殺殺殺!」殺聲已在背後。

「不要殺我……我以後絕對不會再丟包子了,原諒我……原諒我……」

「尹蝶兒……」

「不要殺我……」咦?剛是不是有人在叫她?

「尹蝶兒,醒醒!」

她好奇循聲望去,雙眸猛地睜開,一張比包子大軍還恐怖的臉霍然映入眼簾,她嚇得大氣不敢喘一聲,兩眼直愣愣瞪著對方。

「總算醒了!」將她自噩夢搖醒的方略一坐回椅上。

她為什麼還活動著?尹蝶兒簡直快崩潰了。

繼傷口撒鹽之後,他又要出什麼奇招逼迫她說出她自己都不曉得該回啥才是他想要的答案的「實話」?

她凜著心,屏著息,嚴陣以待,然而她的鼻子卻是靈敏的發現到屋中正飄著陣陣的香味。

好香好香,香得她好幾天未進食的胃又犯疼了。

小巧的鼻尖動啊動,很快的抓到香味的來源——方略右肘靠著的茶幾上,就放著一碗香濃的肉湯,她猜應該是大骨熬制的,可能還有放一點中藥,香氣逼人,引動她口水泛濫。

瞧她的眸一直往肉骨湯處瞧,他嘴角往上微撇,端過肉湯,就在她鼻尖一掌處的距離停下,讓她看清楚里頭的肉骨有多誘人。

她曉得他這次要用什麼逼供的手段了——食物。

一個餓了數天,而且平日只有幾條營養不良地瓜果月復的人哪抵得住這種誘惑!

她吞咽了口口水,心知肚明她是絕對不可能喝到那碗肉湯的,只好拼命咬著唇忍耐。

「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給你湯喝。」

果然,她猜得一點也沒錯。

小手抵上胃,用力壓著,徒勞無功的想讓空胃的希冀降低些。

「你叫尹蝶兒?」

「對。」

「今年十八?」

「呃……」她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她本人十九就是了。「十九……吧!」

「許婚配了沒?」

她傻愣著。

「應該沒有吧,你這模樣……」他搖頭。

他搖頭是什麼意思?是指她很丑嗎?

雖然連她自個兒也不太敢看銅鏡里頭那瘦得骨頭上面直接連著皮,眼楮大得好像要掉出來,鼻梁薄,嘴巴干癟,臉頰凹陷,幾乎可稱為骷髏的可怕臉龐,但他就這樣直接表示嫌棄之意,會不會太過分?

好歹……好歹當初學長拒絕她時,也是轉了個彎,「委婉」說她太胖、不夠美而已。

誰知道太瘦也是很可怕的呢……

唉……過與不及都不好呀!

他將肉湯挪近一些,尹蝶兒困難的吞了口唾沫,然後很有骨氣的直接停止呼吸。

不要聞到香味,至少會好過一點……

「你長這模樣,又全身是傷,有些傷就算好了也會留疤。」譬如他昨晚撕開的那一塊。「恐怕是嫁不出去了。」

那又怎樣?

「拜托你……」她憋著氣說,「有屁快放!」

「噢?大姑娘家說話這麼粗俗?」他有興趣的瞠眼。

憋不住了,只好心酸的吸了一口滿滿的肉香。

啊……真的好香喔……

「你的傷是我造成的,我只好負起責任。」

他想干嘛?

「等旱災過了,我就娶你吧。」

他剛說什麼?尹蝶兒眯眼側頭。

「你若應允,這湯就給你喝。」

「應允什麼?」

「嫁給我。」

她一定是太餓了,才會出現幻听。

「抱歉……我沒听清楚……麻煩再說一次。」

那一碗湯,這回可是直接抵上她的唇了。

「嫁給我,你就有湯喝了。」

眼瞳暖意瞪大。

「別瞪那麼大!」他做了一個接東西的動作,「我怕你眼珠子掉下來。」

「干嘛這樣?」

「什麼這樣?」

「我不想……嫁給你啊!」誰要嫁一個惡魔啊!

這人的心腸超狠,當他要凌虐一個人的時候,就算是小孩也不放過的耶!

這兩天她飽受了折磨,深知他的手段,若真的嫁給他,會有好日子過嗎?

不!不可能!

她一定會遭三餐毒打,被揍得不成人形,然後他又會殘忍的留著一口氣,讓她撐著、復原、再打、撐著、復原、再打……

她曾經在一家慈善機構打工,看過類似的案例,光是回想就會讓人發抖,那才是真正的地獄啊!

「不答應?不答應也不會有人娶你的!」

「那也跟你……沒關系!長得……長得再丑是……我家的事!」她倔強的忍淚。

被嫌棄而拒絕,總好過有人一天到晚拿些說嘴!

「你還有個爹。」

她心神一凜,「你想……干嘛?」

這次想拿尹老爹的性命威脅她?

「昨天他來找你,我給了他一袋米跟豬肉打發他走了。」

她凝神等待他未竟的話語。

「給未來的丈人吃飯是應該的,你說對吧?」

卑鄙的……賤人!

他是在威脅她,若不答應,就要把東西拿回來,說不定還會將後園所剩無幾的地瓜挖光,餓死尹老爹?

尹老爹跟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他根本不是她真正的爹……

可是他會挖地瓜給她吃,晚上會過來幫她蓋被子怕她著涼,他會對她噓寒問暖,更怕她跟上回一樣餓死,所以現在特別小心翼翼,她就算咳一聲也會讓他緊張半死……

方略清楚的看見她的神色變化與掙扎。

「丑姑娘!」他這個人的最大優點跟缺點就是——不說謊!

現在是直接喊她丑了!

「喝吧!」

他將調羹上的肉汁沾上她的唇瓣,她稍微吐舌就可嘗到香甜好滋味。

她的胃在抗議,抗議她干嘛不妥協。

妥協?

對喔!

她現在妥協就好了啊,等她吃飯喝足,傷口好了有力氣,再逃走便是了!

她怎麼這麼笨呢?

緊繃的神色舒緩,眸中閃過主意的精光——這些全看在方略的眼里。

說真格的,他還真未見過長得這麼怪異的女孩,那張臉、那枯瘦的身材,真的只有讓人搖頭嘆氣的份。

但他將人踢成重傷是事實,因誤會嚴刑逼供也是事實,她左腳的骨折很可能造成她一輩子不良于行,身上有多處傷口都有可能留下疤痕——包括臉上的,相好當然耳,那張怪異的臉將會變得更不忍卒睹,于情于理,他都有責任照顧她一輩子。

他今年二十六,尚未娶妻,對于女人,他一直都沒什麼大興趣,守城的工作就佔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不管家人再怎麼敲邊鼓或開門見山,他就是沒那個心思想到嫁娶方面去。

現在好了,他傷了人,還是個芳齡十九的大姑娘,雖然不是什麼理想對象,但想想能負責的方法似乎只有娶了人家了。

欠人情,他也是不干的!

所以她也只能妥協讓他負起責任!

他很干脆的拉著領口將她人提起,粗壯的腿硬是弓在她背後,撐著她的上半身。

他的動作跟溫柔沾不上邊,疼得她細細吸氣。

「喝!」盛著肉湯的湯匙更為粗魯的硬是擠入她的唇。

香味實在是太誘人,再加上她已經有了主意,也就不客氣的張嘴唏哩呼嚕大口吞入。

她多想喝光那一碗肉湯,但興許是她的胃餓太久,容量收縮成小小一個,才喝了幾湯匙,吃了兩片肉,她就覺得撐了。

她還是覺得好餓,食欲旺盛,虛弱的身子需要大量的營養,可她的胃卻無法再容納了。

舀了滿滿肉湯的湯匙再湊上她的唇,她搖搖頭,「不了。」

「你的胃跟小雞沒兩樣。」長飛入鬢的濃眉微蹙,「難怪瘦的像骷髏。」

這也不是她想要的好嗎?誰喜歡每天餓肚子啊!

「我想睡。」她覺得困了。

方略將她放平,一口灌完手上的肉湯,起身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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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尹蝶兒被安置的地方,是方略的休憩處。

氣候越見嚴苛,流匪也越來越多,護衛們必須輪渡守城,沒時間讓他們回家,休息時則是睡在營地的大通鋪上,只有身為總指揮的方略跟另四名副指揮有專屬的小屋。

臨時搭建的屋子佔地並不大,小小一間,擺了床、櫃子跟桌椅,所剩空間無幾,加上方略的個子太過龐大壯碩,就算僅是多了個瘦若枯骨的尹蝶兒,還是讓整間屋子看起來十分擁擠。

他每次回來休息,都是將唯一的一張椅子搬靠牆,兩手環胸,後腦勺抵著牆,雙腿交叉置于桌上,這樣的姿勢睡覺。

尹蝶兒慶幸他雖然壯碩如熊,還好不會打呼,否則那呼聲必定驚天地泣鬼神,搞不好連屋頂都可以掀開。

因他是「肇事者」,而她又已是口頭上的「未婚妻」,故照料她的責任就落在他身上。

說真格的,他粗手粗腳的,要不是她手腳均受傷,她還真想自個兒來!

每次他要喂她時,都是直接拉著她的領子提起她的上半身,還好後頸沒傷,否則傷口早就因屢次過度用力壓迫而爛掉了吧!

他喂人的手勢也沒好到哪去,通常都是整支湯匙直接塞入嘴巴中,好幾次害她差點噎到。

是故,她更確定等她傷好,真嫁給他,一定會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那些家暴的丈夫,至少在認錯的時候,還會溫柔上那麼一丁點時間,而這男人根本是「溫柔」的絕緣體啊!

更別說他從不懂得修飾,直接將人轟炸得體無完膚的「真話」有多麼殘忍了!

嗚嗚……誰要跟一個熊般的惡魔結婚啊!

又不是嫌命太長!

大多的時間,尹蝶兒都是在昏沉的睡。

被馬踢飛的那次,表面看起來都是皮肉傷,其實因為她的底子太差,重及筋骨,加上營養不良,雖然外表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還是很虛弱,唯一的進步就是可以不用靠他提著領子,就能勉強撐起上半身了。

昏昏沉沉的睡著,嘩啦水聲吵醒了她。

張眼,蒙朧的視線中,她瞧見一個厚實的果背出現在房中,心一驚,整個清醒。

該不會她骨瘦如柴的身子也有人要覬覦吧?

半果男人頭微側,瞧見高低起伏明顯的側臉,她松了口氣。

原來是那野蠻人。

可是野蠻人沒事打赤膊干嘛?

「你醒了?」野蠻人轉過身來。

他未轉身還好,一轉身,體內所存不多的血液差點沖出鼻子。

她看到的是一個與摔角選手無異的超級壯碩身材。

穿著衣服的他已經夠魁梧了,想不到月兌了衣服更精壯。

胸口的兩塊肌肉厚實,她相信哪個不長眼的敢一拳揍上,痛的絕對是自己的手!

月復部的肌塊累累,隨著他呼吸的動作,仿佛擁有自我意識的起伏,明顯的凹凸,現實中,她只有在健美先生的圖片上看過。

真好的身材!

好到嚇死人!

好到……她覺得自己根本是只小螞蟻,粗指抵上,就被壓扁死翹翹了。

她本打算身體一恢復就偷溜,不管他什麼為了負責任的迎娶,但她現在非常非常的懷疑,她偷溜得走嗎?

就算偷溜成功,萬一被抓回來,會不會直接被打上牆?

她覺得她的未來真的是一片黑暗,注定要成為家暴婦女,而這個時代還沒有一一三專線可以申訴,不能提告、不能申請禁制令阻止他接近。

「你在……什麼?」他是不是拿條毛巾在擦身體?

「我在擦澡。」

擦澡?尹蝶兒雙眸大亮。

她來這個時空差不多一個月了吧,稀珍的水是用來喝的,就連洗臉都只準指尖沾沾水,眼眶繞一圈而已,哪能擦什麼澡!

她好久好久沒洗澡了,好痛苦啊,而且她因重傷躺在這也好一段時日了,要不是尹蝶兒的眼楮比銅鈴還大,堆積的眼屎搞不好早讓她成瞎子了!

「你也想?」她眼中的希冀太明顯。

「呃……我……」她現在能起身就不錯了,還擦澡咧。「等……等再過一陣子吧。」

「我可以幫你。」

他嘴角撇起的角度……是不是在獰笑?

讓他幫擦澡?那豈不是被看光光?

「不!不用了!」她驚恐拒絕。

「怕什麼?」他將裝水的銅盆直接放上床。

「男女授受不親。」她抓緊衣領。

「你是我的未婚妻。」

她只是口頭上應付而已,從沒想過要當真啊!

「而且,你這身材,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不會有。」

哼……哼哼哼!他是不懂什麼叫善意的謊言嗎?

「漢璃城隨便抓個孩子都比你好。」毛巾放入銅盆里浸濕,再擰干。「你的身材……跟竹節蟲差不多,糟糕到讓人想哭。」

她暗暗磨牙,「那你還想娶?」

「我說過,這是我的責任。」毛巾覆上她的臉,雖然小心避開傷處,但動作還是粗魯,尤其擦她眼周時,她好怕他會直接把她眼楮挖出來。

「我並沒有要求過你負責任!」

「話是這麼說,」抹完臉,重新揉洗過後再抹脖子。「但你一看就不可能有人要,年紀也不小了,與其等你爹上門來威脅我娶你,場面難看,倒不如我自動點。」

忍耐!

她連用力咬牙的舉動都不敢,就怕這鈣質超級不足的破身體,稍微用點力,牙就碎了。

「你放心,我對你毫無興趣,一點也不想踫你。」他拉開她的衣襟,薄薄的肚兜罩在薄板的自上,她還沒來得及臉紅,就見他重嘆口氣,以像財輸了千萬賭金的悲淒搖頭,「一點興趣都沒有!」

可惡呀!誰給她把刀,讓她宰了他吧!

光是宰還不夠,她要將他大卸八塊,切成肉末,做成包子喂狗吃!

「我必須月兌了你的衣服,以免擦到傷處。」

「你可以不要擦。」又沒有強迫他!

「比幼童還幼童的身材,誰會有興趣!」他充滿不屑的哼了聲。

「有一種病叫戀童癖。」

他思忖了下,「你是指養臠童的那種人?」

「對!」才想咬牙,驚覺此舉不可做,連忙松口。

上回她差點被他氣得咬碎一顆臼齒,從此她就沒膽將氣發泄在牙上,否則依他惹怒她的機率,不用等傷好,一口牙就報銷了。

他咧開嘴笑,「人家也是要挑的。」

尹蝶兒小臉整個垮下,心酸、無奈、憤恨的閉眼撇過頭去。

都被數落成這樣了,她還有什麼好掙扎的!

隨他去吧!

滄海一聲笑啊……

頸後的兜繩被解,為她而擺了火盆的屋子並未感覺到冷意,但還是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她的身子要被看光了……

從未被任何人看過的身子啊啊啊……

濕巾抹上她的胸,她緊張的屏氣貫徹凝神,擦過胸口時,她渾身緊繃,這時,他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下。

怎麼了?

該不會她的兩顆「小點點」起了反應,被他看見了吧?

「水……水是冷的。」她試圖想力挽狂瀾,拯救一下快碎成沙的尊嚴,「會……會硬是難免的。」

莞爾雙眸移到困窘紼紅的臉頰,「什麼東西硬是難免的?」

馬的咧!最好他真的不知道!

她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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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明明是他抓著她的手腳「做體操」,她應該沒花什麼力氣才是,可她卻莫名其妙的一身汗,強烈的意識到那個男人的手握著她的手腕、抓著她的腳踝、貼著她的頭、捏著她的後頸……

他對她根本毫無遐念,對他而言,這應該跟擺弄一個女圭女圭沒兩樣,她是在心跳個什麼勁兒啊!

別想太多別想太多!她閉上眼楮嚴厲警告自己。

這是個看到光果的手臂就要娶順家的時空,更何況他把她弄成重傷,身上說不定還會留疤,娶她也不過是責任而已,一切都是不得已!

他不得已,她當然更是不得已!

就算真的跟他成親了,她應該也會保持處子之身到老死……

為什麼她突然有種很深沉的悲哀襲上心頭?

「好了!」背上的胸口震動,將她神游的心思拉回來。

體操做完了喔?

尹蝶兒側抬首時,他正好低頭,臉擦過她的頰,冒出的胡髭刺刺的,讓她的心一陣狂亂。

「骨折的地方不知好得怎樣了?」他抓起她以木板固定的左邊斷腳細看。

寬厚的胸、精實的月復整片熨貼在她背後,兩只粗臂環著她,交接在她的左腿,幾乎是將她整個人攬入懷中的姿勢。

「大夫怎麼說?」他詢問的時候臉微側,嘴唇離她的好近好近。

她下意識抿起嘴,螓首向後,閃避灼熱的呼吸。

他根本沒將她當女人看,就連拉開她的衣服為她擦澡,臉上也不見任何波瀾,好像她根本就是根大木頭。

會想去磨蹭木頭的,大概也只有發情的狗了吧!

她覺得自己下意識閃躲的動作還挺可笑的,就算他側過頭來時,兩人雙唇剛好貼上,他也不會有任何更進一步的動作的。

「他說還要再觀察一段日子。」怕她真成破腳,故陳大夫十分小心。

「嗯。」

他繼續檢查其他傷口,「皮肉傷也都好得差不多了。」拉過左手臂,只有那還纏著繃帶,是一整塊皮都掀開,還曾被他用鹽抹過的傷口。

「你的毅力真是驚人!」他像是在喃喃自語,「受那麼重的傷,還被嚴刑逼供,竟然撐得下去!明明是瘦到沒半兩肉的身子,卻比男人還勇敢。」

他這是在稱贊她嗎?

好難得他出口時並未奚落或貶抑她耶!

她也很訝異她當時被馬踢飛,怎麼沒有直接當場昏過去,或許是因為這身子進駐的靈魂非常強壯吧。

好歹她也曾經有過身材像包子的「輝煌」歷史啊……

他倏忽轉過頭來,她不自覺盯著他的眼神準確的被抓住。

「這樣看我干嘛?」唇角充滿興味微勾。

「你……你在跟我說話,我當然要看著你,這是禮貌不是?」她的臉一定更紅了,從頭到腳都在冒火。

「你的臉好紅。」

他的眼中有戲譫,她絕對不會看錯。

「很……很熱!」小手急促揚風,「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還真的一頭汗。」大手撫過汗濕的額心,發現她連頭發都濕了,低頭聞了聞,「你的頭好臭。」

她幾乎要爆血管了。

「我又沒辦法洗澡!」來這一個多月,沒洗過半次澡,更別說洗頭了,上回擦澡也只做一半而已啊。

在這之前,尹蝶兒本尊有沒有洗澡也是個問題!

他思忖了下,「我去想辦法。」

說完,他將她放回床上,人就走出去了。

躺在床上,她覺得自己就像剛歷劫歸來,整個人好虛月兌。

這是什麼「哥兒們」?!

以前學長跟她的異性兄弟的身體接觸也頂多勾肩搭背而已,誰像他做得這麼「超過」的!

好像打著「未婚夫」的名義就百無禁忌了,明明對她沒有任何的……

她將身子像尾蝦子縮起,身下的軟墊因此凹出一個V形的痕跡。

剛開始,這只是一個木板床,可因她太瘦,躺沒一會就唉唉叫,于是他跑去弄了一床軟墊過來。

細細回想,他嘴雖壞,常傷人自尊于無形,舉止又粗魯又不體貼,但其實對她還是不差的。

要不,就干脆嫁給他吧,誠如他所言,尹蝶兒這種短命苦相兼破相,是沒有男人心髒強到願意娶回家當老婆的!

反正——她自暴自棄的想——不管是像包子的她,還是竹節蟲的她,都沒有人會愛!

過了不知多久,她幾乎昏睡過去時,門被大力撞開的聲音驚醒了她。

她訝愣抬頭,瞧見方略正提著一個大桶子走進來。

屋內空間窄小,他邊走邊將屋中的擺設踹到邊邊去,才騰出一個空間放桶子。

「那是什麼?」他干嘛搬了桶子回來?

「洗澡水。」他咧開大大的嘴。

「有水嗎?」她驚喜起身,「不是在鬧旱災?」

「所以水不多。」他說,「不能用皂,只能以清水洗。」

「這樣就很好了!」她開心點頭,「謝謝!」就算只能用清水洗,至少讓人感覺舒爽些。

解開胸前的系帶,剛解到第二個蝴蝶結,突覺不對。

「你不出去嗎?」她要洗澡耶。

「我為什麼要出去?」他跨過木桶近床,「我還得幫你洗澡。」

「等一下!」她忙抬手阻止他靠過來,「我已經……已經好很多了,可以自己洗了!」

他沒有反駁,僅道,「把手抬起來,抱著你的頭。」

她不解,還是照做。

右手沒問題,但左手的傷處就靠近關節,一彎就牽扯到傷處,才舉到胸口就痛得她蹙眉。

「你這樣能洗頭嗎?」

她啞口。

「你放心,我對你……」

「根本產生不了任何!」她搶在他之前替他說完。

兩排白牙閃出刺眼白光。

「知道就好。」拉過嬌小個子,「連衣服一塊兒洗好了。」說罷,抱起她整個人入木桶。

桶中的水不多,就算她坐著也僅到她腰部。

不能踫水的左手與左腿高掛于桶緣,他彎身替她解衣服,隨著布料離開身子,赤身在他眼前,他的目光太正派,她未有任何受侵犯的難堪,卻仍覺得屈辱。

全身都光溜溜了,卻還挑不起一個正常男人一絲絲絲絲絲絲絲,這不是身為一個女人的悲哀是啥?

方略先幫她擦過臉後,吸滿清水的布巾直接往她身上抹,從縴頸開始,洗過細如枯枝的手臂,抹上胸前的兩顆小突起。

當布巾擦過時,有種怪異的感覺蹦出,她猜測那兒八成又起反應了!

明明這次洗的是溫熱的水,為何她還是會有感覺?這身子會不會太敏感了?她欲哭無淚的想。

她曉得他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樣的變化,也就因為不會去注意,感覺才更難堪。

不想瞧見他自若的神色,她轉過頭閉上了眼。

兩朵小小的蓓蕾在布巾拭過之後,盈盈挺立成兩顆粉女敕的小果實。

若是她上回沒會錯意,出那個糗,也許他還真不會注意到,可他這次卻是很實在的感覺到隔著布巾的突起觸感,忍不住多瞧了兩眼,不過他並未因此多作停留,繼續往腰側洗去。

才剛踫觸到那過分縴細的腰肢,縴軀就抖顫了一下。

「你怕癢?」

她尷尬承認。

「那我輕一點。」

「不,重一點比較不會癢。」

「重一點?」他略加了點力道。

只見她以十分別扭的姿態躲著他的踫觸,「跳過那兒好了。」

「沒問題。」

布巾滑來正面,卻見她扭得更厲害。

「不要……不要踫……」這什麼身體啊!到處都敏感!嗚嗚嗚……

「通常腰跟肚子怕癢的人,這兒也會怕。」

布巾不小心落了水,滑進大腿內側的是溫熱的大掌。

她不由得渾身一僵,他心里同樣打了個突,表面裝作若無其事,不像她好像剛丟入熱鍋的蝦子,不僅臉紅,連身子都紅了。

他怎麼會突然做出如此冒犯的舉動?連他自個兒也不解。

「後面……下面……我自己來。」她哀求,「不用高舉過頭,應該沒關系吧?」

「也是。」他的喉嚨似乎有些干渴,忙吞了口唾沫潤澤。「我幫你洗頭吧!」

「好,謝謝!」她大松口氣。

還好他未堅持,要不然這身子一踫就有反應,若是他洗到……洗到,有了動情的反應,她不就真的要撞浴桶自殺了嗎?

方略蹲在她身後,替她清洗長發。

興許是長期營養不良,她的發量不多,很輕松就可以洗完了。

「我好了!」

她抬起頭來的剎那,方略迅速抹去眸中的欲色。

望著他的女孩眸色純真,有著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仿佛相信他是絕對不可能對她起任何的。

可他剛剛卻真的起了遐念,胯間甚至于微微繃緊了……

「等一下,我拿浴巾替你擦干。」用力克制嗓音的平常,他起身到另一處的衣箱拿出干淨的浴巾。

呼……吸……呼……吸……

他拼命的深呼吸。

怎知越想壓熄那初燃的火苗,反而像是燒了油似的,越燃越旺!

她等了好一會,覺得高懸的腳跟手越來越麻了。

「好了嗎?」她轉頭問。

她無法將頭轉到他那側,只能以眼角余光睨見他似乎仍背對著她,不曉得在干嘛。

「喂!方田各!」

「什麼方田各?」

「你叫方略,拆起來不就叫方田各嗎?」她在網路聊天時,也很喜歡這樣拆字,就像掰叫手分手,哼叫口亨,字變大了,氣勢也變強了!

「那你的名字拆起來叫啥?」

「蟲……」蝶旁邊那個字怎麼念啊?

「蟲?」

「我不知道啦!」

「那你以後就叫蟲兒!」

「我才不要當蟲!」以前被叫小蚊子,現在被叫蟲,哪有那麼倒霉的啊,都跟六只腳的月兌不了關系,而且還是長得丑的那種!

他拿著浴巾走過來,先丟到一邊的床上。

「好了,蟲兒,起來吧。」

「我不要叫蟲兒!」

「蟲兒,我抱你起來了。」她越抗拒,他就越想惹她。

「我不要叫蟲兒!」她用水潑他。

「蟲兒,乖乖把你的手抬起來。」他越喊越順口了。

「方田各,你不要太過分喔!」這人很惡劣耶!

「是你要拆字叫人的。」兩手插過她腋下。

「蟲兒才不是拆字!」她火大的推開已將她半拉起的手。

「啊唷!」後腦勺撞到浴桶邊緣的她痛得大叫。「好痛!」

他回過神來,速速將她抱起。

該死!

他迅速將她放到床上,像她會炙人似的。

尹蝶兒兩手撐床起身,拉過浴巾蓋在身上,還以為他會幫忙,想不到他竟搬著浴桶出去了。

是她太習慣了還是怎地,他終于不多事幫東幫西,她反而覺得悵然若失?

擦干了身子,她才發現她沒衣服穿。

原先的衣服連同浴水一塊兒被搬出去了,她能蔽體的就剩這條浴巾了。

他應該有衣服放在這吧!

她曉得這里是護衛們守城時的臨時營地,故至少會放幾套換洗衣服。

單腳下地,受傷的腳懸空,她扶著牆蹦蹦跳到最角落的衣箱。

箱子有三個抽屜,第一層是雜物,第二層則是衣物。

她隨意挑了一件窄袖短上衣出來。

光是一件上衣就可容納三個她,穿在她身上比布袋還要布袋,明明是上衣,長度卻到她的膝蓋,露出兩條細直的小腿。

他的衣服太大件,加上受傷未愈的左手又不太靈活,光是將左右兩邊衣襟拉攏就費了她好一會工夫,而且她一只腿還不能作用,僅能靠單腿支撐。

「怎麼這麼難拉啊?」才打一個活結,想再打一個蝴蝶結時,手指力度不夠,就松開了。

衣服寬大,故要拉得更緊,否則隨意一個小動作,就會整個走光——雖然這間房子基本上不會有其他人進來,但她還是要預防萬一啊,像上回那個女扮男裝的副指揮不就直接大咧咧的踹門進來了!

處理完浴水,順便將衣服洗起來晾干,完事的方略走進屋子,就看到她背靠著衣箱,單腳站立,吃力的跟系帶奮戰。

這女的沒胸沒腰沒臀,前如峭壁,後如懸崖,肌膚蠟黃,人瘦得只比骷髏好上那麼一點,他竟然……會有欲念?

他娘的!

他根本是個變態吧!

眼角余光發現他入屋,尹蝶兒頭也不抬的喊,「快過來幫我穿衣服,你的衣服太大件,好難穿!」

她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

平日裹著他精壯身子的衣服,現在就罩在她身上……

他在干嘛啊?拖拖拉拉的!

尹蝶兒沒好氣的抬起頭,卻看見他一臉肅穆,好像流匪來襲,正準備決一死戰,亦似她當初被誤認為流匪奸細時,打算嚴刑逼供的眸光狠戾,她嚇得渾身一凜,心想她該不會做錯什麼事了吧?

她什麼都沒做啊,只不過借了他衣服來穿……難不成他不喜歡人家踫他的衣服?

「對不起,我沒衣服穿所以穿你的……」啊啊啊……他走過來了!完蛋了!「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別人踫你的衣服……」趕快月兌掉,快月兌掉!杜德偉大事業快來幫她一下啊!「我現在就月兌!馬上就月兌!」

她手忙腳亂的想解開剛綁好的結,沒想到卻被她扯成死結了!

沒辦法了,她只好直接從頭頂將衣服拉起月兌掉。

「還你!」她一臉驚恐,雙手顫抖,十足恭敬的將衣服遞給他。

他接過,眼前的女孩完全果裎,抓著衣服的五指蠢蠢欲動。

她已經將衣服月兌還給他了,為什麼他的目光看起來更凶狠?

難道……

她背脊一涼。

連衣箱都不能靠?

她怎麼不知道他這麼小氣?平時怎麼都看不出來?而且他還多次大方的買了五兩黃金的人參給她服用的不是?還是說沒他的準許,啥都不能踫?

胡思亂想之標,他的目光是越來越凶惡了,她怕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我這就回床上!」

平常斗嘴歸斗嘴,但他如果真生起氣來,她可沒那個膽子跟他鬧,她很清楚他耍狠的時候有多狠,搞不好會被凌虐個半死。

扶牆欲跳回床,可她太急躁,越靠近他,恐懼的心跳得越厲害,一個重心不穩,人整個往前撲倒。

他利落將她撈起,她紅著驚慌失措的臉,吶吶道謝與道歉。

他將她扶正,大手捧頰,猛地將她拽入懷里,唇含住驚恐微張的小嘴。

火舌輕而易舉的直接攻城,她措手不及的悶喊,他纏往不知所措的小舌,硬是拉回口中,吸吮她的柔軟。

他在吻她?

糊了好一會的腦袋終于意識到此點。

然而讓她震驚的不僅如此。

他不是說對她沒欲念的嗎?

那他現在是在做什麼?

好奇怪,她竟然一點都不想反抗,這場景仿佛早在她腦中演練過多次,就等著實際上場。

她甚至有一點開心,至少她不是完全沒有吸引力,不會就算嫁了人,還是守著那片處女膜到老死。

她沒有掙動,也未開口阻止,窩在他身下,像是逆來順受的接受他所有的一切,就算他心頭還有些掙扎,也在她難得的柔順下煙消雲散。

卸去身上所有的衣物,他小心的以左手支撐全身的重量,免得壓壞過分瘦弱的她。

……

他幾乎到此時才完全恢復理智,心頭不由得有些懊惱。

她才大傷初愈,人還是瘦得像餓死鬼一樣,他怎麼會這麼饑不擇食?

「這下還真是非娶不可了!」他喃道︰心里覺得有些好笑,還以為這瘦干巴又其貌不揚的女孩是不可能讓他有的,所以話真的不能說得太早啊!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一道冷意竄過尹蝶兒的背脊,將激情的熱度全數驅走。

他的語氣中是不是有著無奈?

他先前的承諾該不會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吧?

她咬著唇,整個蜷縮在他懷里,滿月復的疑問一個字也不敢吐出。

她不敢問,就怕現實殘酷。

那是禁忌,硬要討個答案只會讓自己遍體鱗傷。

她明白。

就如那時,她明知學長的心還掛在學姐身上,卻借著酒意,大膽的將暗藏許久的情意托盤而出,被拒絕,也只能怪自己太笨,不懂察言觀色。

我不會賴上你!

她在心中狠狠發誓。

我絕對不會賴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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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5 00:08: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自那日之後,原本就坐在椅子上休憩的男人,現都改躺在床上。

他的床應該是特別訂制的,所以才容納他高壯的個子,也讓睡癖差的她就算在上頭翻過來又翻過去也不會摔落床下。

但他上了床之後,空間自然就小了,只是每晚都被他禁錮在懷中,她睡癖再差,也翻不出那小小的空間。

然而兩人雖然睡在一塊兒,他卻未再動過她一根寒毛,甚至也不像以往「殷勤服務」,頂多幫她綁綁系帶,他的目光不再如以往正直、清如水,但也未曾正眼看過她脖子以下,與其說是君子非禮勿視,倒不如說他在回避什麼。

她是不是被嫌棄了?

拍拍胸口,硬得連她自個兒都覺得手心疼了,男人必定覺得乏善可陳吧?

奇怪的是,這身子的含量越來越多,轉換成脂肪的分量卻少得可憐,她猜可能是以前餓太久,所以腸胃壞了,吸收不好,才怎麼吃都胖不起來。

以前她想減肥,現在她想增重,老天爺真愛開她玩笑。

隆冬時節,流匪襲擊的次數少了,城里護衛稍能喘息,還可固定放假回家省親,無家累的他雖然在城中有房子,但仍是住在臨時屋舍里,偶爾她很想問他,能不能帶她去他家看看,但話到唇瓣,又吞了回去。

她覺得自己變得好孬種,太害怕听到非期望中的答案,加上其人說話可一點都不婉轉,又有學長的前車之鑒,她不認為自己的心髒承受得住。

隨著身子狀況好轉,醒來的時間就長了,在屋里待得悶,且她又只剩斷掉的左腿未完全復原,心想出去走走好了。

一打開大門,迎面而來的冷風差點將她凍僵。

他為她準備了幾套衣服,興許是未想到破腳的她也想出門走走,故根本沒有任何御寒外袍。

就這樣在外頭走上一圈,一定會冷死吧!

可屋內實在悶,于是她將門半開,扶著門框拉攏衣襟站在門口,心想透一下氣也好。

舉目望去,是一列列的屋舍,里頭住的都是護衛。

她的個兒嬌小,看不到更遠的地方,不曉得發旱災時仍未大受影響的漢璃城空間是啥樣。

人都進城兩個月了,卻因為傷重又斷腳,幾乎可說是被關在這籠子里的。

膽敢進他屋舍的人少,除非跟他一樣是長官級的人物,要不只敢在屋外等候命令。

幾名護衛談笑走過,她下意識低下頭去,不想跟任何人目光交接。

一個在男人屋里住了兩個月的女人,在他們心中是怎麼想的?他提過他們之間的關系嗎?

為了負起責任中俐娶她,在任何人眼中一定認為她賺到了吧!

哪有賺到!她噘起下唇。

娶不娶還未蓋棺論定,人倒是真的被奪去了!

低頭看著自己光果的腳,她的腳拇指特別的大,顯得另外四趾更是細小。再模模自個兒的臉,他說她長了點肉了,但不曉得是因為她每天模的關系還是怎地,她怎麼就模不出肉長在哪。

這兒的婦人不曉得是否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是如此,就不會有人曉得他娶了個丑媳婦,多少不讓他堂堂總指揮失了面子……

唉!她干嘛想這些,都打定主意不嫁了啊……

「嘿,姑娘!」阿元瞧見悶著頭不知在看啥的她,開心打了招呼。

她有些尷尬的抬起頭來,瞧見喊她的就是那日在門口跟她爭執能不能進城換食物的男人。

「你身體好點了沒?」阿元過來問。

「差不多了,就只剩腳還沒好。」她抬了抬還綁著板子的左腳。

「你太瘦了吧,平常有沒有在吃飯啊?」阿元身旁的阿菜將她從頭打量到腳,一臉不可思議。

阿菜與阿牛隸屬于副指揮葉知綺之下,平日守的是東門,今日與阿牛為了送東西,才過來正門,故不太清楚這個女人的來歷。

其實別說他們,就連丁門的護衛亦大都以為是因為方略將人弄成重傷,不得不休養在屋內,曉得他因為「負責任」而打算娶尹蝶兒的,也只有城主左語戎與分守另外四個城門的副指揮而已。

「有。」她用力點頭,「我一餐吃掉一碗飯。」在這每餐都吃得飽飽,根本沒挨餓過,與在城外的日子根本是天壤之別。

偶爾,她忍不住會很沒用的想,被馬踢那麼一下,似乎也不盡是壞處。

「那都吃哪去了?」阿菜拉起她的手來左右瞧,「不吃多點會長不大喔!」

長不……大?他指哪?

「喂,阿菜,人家可是位姑娘,你拉她的手不好吧。」一旁的阿牛提點。

「又沒關系。」阿菜拉著她的五指細瞧,「小朋友而已。」

「我不是小朋友了。」尹蝶兒並不在意他就這樣拉著她的手審視,畢竟這對以前的她而言稀松平常。「我十九了。」

「十……」阿菜跟阿牛差點被口水噎著,「十九?」

「嗯啊。」她點頭。

「我以為你才十一、二歲……」阿菜整個傻了,吃驚放手,「那你真的要多吃點……」要不然真的會「長不大」。

「哈哈……」她爽朗的笑,「又不見得吃多點就有用,平地也不見得真能起高樓啊!」

她听得懂她的意思,而且還不在意?阿菜與阿牛對視一眼。

而且她笑得爽朗,沒半點大姑娘的扭捏,讓三人更放寬心與她聊起天來。

「話是如此沒錯,可有點起伏比較能吸引人啊!」阿菜比著自己的胸口。

阿菜本來就是個色胚子,平日亦愛說葷笑話,既然這位姑娘不介意話題中有點顏色,他當然更不介意。

「男人還真是膚淺,將女人的身材看得如此重要!」尹蝶兒撇嘴。

「女人若沒曲線,那我拿面鏡子照自己就好啦!」阿菜理所當然道,「我干嘛跟自己上床!」

他說的太露骨,一帝的兩個男人皆有些驚愕,反而尹蝶兒顯得落落大方。

「這樣說好像也有點道理。」她環起胸,還真有模有樣的思考起來。

「所以我看你以後一餐吃兩碗飯吧,否則等年紀更長,就真的完全沒救了!」阿菜煞有其事搖頭。

就算吃兩碗飯也沒用吧!她暗暗苦笑。

這具身子以前是沒得吃到餓死,現在是浪費糧食!

「我想請問一下,你們覺得什麼樣的姑娘是漂亮?身材好的,會讓你們想追求的?」這時代的審美觀不知如何?是愛楊玉環的豐腴還是趙飛燕的清瘦呢?

她但願是後者,這樣她就不用花費太多的力氣將自己養得白白胖胖——就怕養不起來!

門推得更開,風更冷,她環胸將自個兒抱緊,為了得到答案,甘願冒著寒冷等待。

這姑娘的話題還真是百無禁忌呢!

「肌膚要白!」阿元搶先道,「要嬌小、豐腴一點的。」他喜歡白皙嬌女敕的可愛姑娘。

「我喜歡大。」阿牛嘿嘿笑,「比較能生。」

「我喜歡大胸部!」阿菜夸張比著胸,「越大越好,最好能讓我悶死!」

「色胚!」另外兩個男人分揍他一拳。

白皙、嬌小、豐腴、大胸部、大……尹蝶兒一整個欲哭無淚。

說不定她過往包子似的身材,在這個時空,就是個大美女啊!

「那……如果身材像包子呢?」

「包子?」三人蹙眉。

「就是像剛出爐的包子一樣,膨皮膨皮的。」

「膨皮?那是啥?」眾人均听不懂。

她換個說法,「就像包子那樣圓圓的。」

「不能太圓喔,」阿元搖頭,雙手比畫著S曲線,「要玲瓏有致。」

「要濃縴合度。」阿菜插嘴。

「我只要有大就好。」阿牛才說完,就被兩人以眼神徹底鄙視。

這麼說來,她包子似的身材還是不太合格啊?

那他呢?他一定也喜歡玲瓏有致,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的完美曼妙身材吧?

上一回他八成是腦袋接錯線,或許是守城生涯太苦悶,才會母豬勝貂蟬……她抓了抓頭,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好灰暗,這一點都不像樂觀開朗的她,可是又常不自覺往死胡同鑽。

連連遭受打擊,想樂觀起來也不太容易!

水眸暗下,自嘲的嘴角微撇。

「你們在這干嘛?」方略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三人背後。

「總指揮!」三人連忙恭敬拜揖。

「我們在跟這位姑娘聊天。」阿菜說明。

「聊什麼?」他斜睨門口的尹蝶兒一眼,「進屋去。」

他是對她命令,可卻是看著阿菜說的。

「要我進屋去?」阿菜臉色發白。

難不成他只是找位姑娘聊個天而已,就要被嚴刑拷打?

「你給我站在原地。」他推開前方的阿牛,指著已冷得在發抖,還強撐著的蝶兒,「你,進屋去。」

「我在跟他們聊天。」好久沒這樣輕松說話了,她一點都不想進去悶死人的屋子。

「有什麼話題重要到得冒著寒風?」

他拉起她的領子,直接將她拉入屋內,不顧她的抗議,直接將門關上,人像門神一樣雙手環胸,立于門口。

「你可以說你們剛在聊什麼了。」他才過來就看到三個人立于他的屋舍門口與尹蝶兒聊天,貌似相談甚歡,其實她的眼神是一片黯然,似乎很沮喪。

不是要懲罰他,阿菜的面色就輕松了。

「沒聊什麼啊,我以為她十二歲而已沒想到已經十九了。」帶有顏色的話題當然不能說了,阿菜雖然常不懂得看氣氛說話,但還不太笨。

「只有這樣?」單邊濃眉挑起。

三人不約而同用力點頭。

總指揮的可怕程度並不遜于前身是堂口老大的葉知綺,可葉知綺還比他慈悲一點,她教訓人時頂多揍得人在地上哭喊媽媽,方略可是讓受刑者的媽媽完全認不出人來!

「那你們可以走了。」

「遵命!」三人飛也似的跑走了。

方略轉身推門入屋,人就抵在門上偷听的尹蝶兒猝不及防,摔跌在地。

他面無表情地將她拉起,抓到床上坐下,暖被包上顫抖的身軀,接著拉過椅子坐來她面前。

「你要干嘛?」為什麼看起來像是要開堂審問?

「你不是要找人聊天?我陪你!」大眼直勾勾盯著毫不遜色的水眸。

「我剛聊完了。」

他是不是不太高興?她隱約察覺到這點。

他拉過旁邊的茶幾,好讓他的手肘有地方可靠。接著再將頭側放掌心。

他坐的姿勢閑散,尹蝶兒卻是緊繃得雙腿並攏,兩手放膝上,抬頭挺胸,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他那雙大眼直盯著人時,壓力真的很大啊!

像是靜默了五個世紀,他才開口「我喜歡包子,所以你最好吃胖點。」說完,起身,走人。

啊?尹蝶兒瞪著關閉的門扉。

他明明什麼都听見了,卻裝作沒听到?

他喜歡包子?

他真的喜歡包子?

尹蝶兒好想放聲尖叫。

在這個時空,她根本變不了包子啊!

現在她跟包子,相距至少有地球到冥王星的距離吧!

所以,她以同樣的理由被拒絕了嗎?

不不,她知道他會娶她,因為責任、因為道義、因為他奪了她的清白。

但他這輩子都不會喜歡她的瘦骨嶙峋。

放松緊繃的肩,整個人側倒上床,豆大的淚珠不由自主的紛落。

果然是「包子的逆襲」!她自嘲。

若是她許願願以二十年的壽命換回包子的身材呢?上天是否會應允?

「說不定下一秒又因意外死翹翹,然後穿越巧勁喜愛瘦子的時空去!」而她則成了一個大饅頭!

怪了她想這些干嘛呢?本來就清楚他是為何決定娶她,她又何必鑽牛角尖,甚至還關心自個兒的身材是否符合他喜好……

傻了呀她!

一定是在房子里頭悶太久,腦袋悶壞了!

而且還悶到哭耶!

她惱恨的抹掉頰上的淚水,可不管怎麼抹,臉頰還是一樣濕漉漉一片。

她在剎那之間明白了自個的心情。

「搞屁!」她生氣的痛罵自己。「就只會喜歡上不可能喜歡自己的人!」

換了個人,還換了個美美的名字,骨子里還是一樣學不乖!

「我不要啊!」她趴在床上蹬腿。「我不要喜歡他!不要不要不要……」

老天爺啊,放過她吧!

她知道錯了,她知道錯了呀!

明白了他的喜好,她的心自懸在空中的不上不下,變得踏實了。

表面上看來是像太陽一樣樂觀,其實心是沉到地底最深處,想再落,也沒得落了。

時序入春,天氣逐漸回暖,流匪又再度猖獗,大舉攻城,故方略三天兩頭沒回屋舍,心思全放在守城上。

而漢璃城的居民除了被限制不可擅自離城外,人身生命被保護得極好,有糧商慎家非的糧食供應,與荷商易風暖的水源支持,至少還可維持最基本的生活,沒餓著也沒渴著。

而尹蝶兒腳上支撐斷骨的木板終于可以拆了。

「動一動,試試看。」陳大夫道。

連續數月都屬于殘廢狀態的左腳很明顯比右腳細瘦。

尹蝶兒轉了轉腳踝。

「如何?」

「感覺沒什麼問題。」

「那你下床試試。」

她照著大夫的吩咐緩緩下了床,腳板抵上地的感覺有些不真實。

她試著在屋內繞圈圈,除了很習慣性會倚賴右腳,走起路來有一跛一跛的錯覺得時時提醒糾正以外,左腳已無大礙,更未見任何不良于行的跡象。

「完全沒問題了!」陳大夫大松口氣,笑道︰「方總指揮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叫。」

是啊,至少他的未婚妻不會不駐苦命破相,還是個瘸子!尹蝶兒都想同情他的「命運多舛」了!

堂堂一個漢璃城的總指揮,娶的老婆卻是這副德性,要她是旁觀者,也會悲憫起他來。

這段時間來,她想得很通也很透——總不是第一次被拒絕了嘛,本來就該有點長進才是。

「謝謝陳大夫。」她綻放大大微笑。

不管如何,她終于可以靠兩條腿下床走路,也是個好消息。

「可惜總指揮忙著守城,無法親眼看到你的腿完好的時候。」

尹蝶兒沉默一下下。

約略是在曉得他喜歡豐腴型的女孩時,她的心境一下子蒼老了。

命運總愛捉弄人,而她怎麼也敵不過。

「我送陳大夫。」

兩人一起到門口。

「等旱災解了,流匪剿滅了,就該是成親的時候了吧!」陳大夫道。

「陳大夫,你說實話,若是你,會想娶我嗎?」

陳大夫愣了愣,「呃……姑娘何出此言?」

那短暫的猶豫,就讓尹蝶兒了然于心。

「好奇問問而已。」

送走了陳大夫,心想她也沒理由再繼續悶在這屋子里,這漢璃城,她早想好好的看一看了。

回屋取了外袍穿上,她邁著還有些不太合作的腿,大步走出屋子。

雖是護衛們的臨時屋舍,但也算是要地,幫尹老爹想來看女兒,並非想來就能來,一個月內能讓他見個兩次,就算是特別通融了。

尹老爹曾告知她目前的居處,雖然她人生地不熟的,不過一路走一路問,要找著地方並不難。

漢璃城果然是富庶之城,城民安居樂業,誰看得出城牆上的戰火激烈,城外居民窮困,餓死、被殺時有所聞呢!

就連她也是有幸逃過劫數的一名啊!

走在寬廣的道路上,她不自覺地觀察起路上的姑娘的身形,豐腴的其實不多——她猜出是糧食受限制的關系——嚴格來講,身形以標準為多,臉兒算圓潤,微笑時甜美如花。

走在路上,不少路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更有位被問路的路人同情心泛濫的告訴她,若家中沒飯吃,可去善堂,那兒每天在固定的時間會有熱粥供給,不會餓著肚子。

住在這城的人可真幸福,至少不用三餐只能吃甘薯。

在漢璃城轉了好一會,尹蝶兒終于找著在小屋側面砍柴的尹老爹。

「爹!」她大喊。

「女兒!」尹都爹欣喜沖過來,「你的腳痊愈了?」

「嗯。」尹蝶兒點頭,原地轉了個圈,「瞧,可以走路民。」

「還好沒瘸。」尹老爹開心抹淚,「人也變胖了,想必總指揮把你照顧得很好。」

「好是照顧的很好。」這是真心話。

就算他嘴賤,可從沒讓她餓著、凍著,甚至還買了昂貴的補品浪費在她身上。

「外頭冷,咱們進屋聊。」尹老爹拉著尹蝶兒入屋。

屋舍雖小,還是比他們在城外的房子寬敞,基本家具俱全,簇新完好,十分舒適。

小屋分成前廳、廚房與寢室,後院落還有間小小的倉庫,堆放柴薪與食糧。

尹蝶兒坐在前廳的椅子上,單手靠邊桌,四顧打量。

「這屋子還不錯吧?」尹老爹端了茶過來。

「比咱們家好。」

「是啊!」尹老爹坐上她對面的位子,「方總指揮還真有心,不僅給爹安排住處,飲食還有所照應,與過往的生活可說是天壤之別!女兒,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以後多替人家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好報答方總指揮的恩惠。」

水眸微暗,嘴角笑意強撐,「真要報答的最好方法,應該是別嫁吧!」

「怎麼了?」尹老爹聞言大驚失色,「發生什麼事了?方總指揮改變主意不想娶你了嗎?」

不會吧!他可是超中意這女婿啊!

女兒被馬踢的災禍,現下想來,根本是因禍得福啊!

「不是的,爹……」她抿唇躊躇一會,「爹,你不覺得,女兒嫁給他,是委屈了他嗎?」

「這……」事實是如此沒錯,但犯不著將送上門的好處推出去吧!「話也不能這麼說,既然人家都承諾要娶你了,你就別想那麼多了,知道嗎?」他急切道。

尹老爹的態度明顯自知配不上對方,可人家既然肯娶,當然要把握機會巴著不放。

這可是從天而降的大好姻緣啊,若傻傻的放過機會,又得回去過貧苦的日子,當被地主壓榨的佃農,尹老爹習慣了目前的悠閑退休生活,一點都不想為了一粒米再費盡心神,一旦天公不作美,農作物歉收,就得過著挨餓受凍的日子。

「我只是覺得這樣對他很不公平。」

撇開喜不喜歡的問題,他對她是真好,她的傷口都好了,身子骨更是調養得比以前健壯,只不過還是瘦得跟難民沒兩樣。

「女兒,你別傻啊!」尹老爹拉起她參觀小屋,「你瞧瞧、你瞧瞧,這屋子多好,多結實,就算下雨也不會漏水,家具全都不缺!你看,咱們家以前如有錢買這種漂亮的衣箱?還有還有,這面銅鏡價值可不菲,這些都是以前咱們家買不起的啊!」別叫他放棄這舒適生活啊!

銅鏡上映出她與尹老爹的身影,她心一跳,慌慌別過頭去,就怕看到自個兒的丑臉。

他曾是欠了她的,可還了這麼多也夠了,不能「吃人夠夠」啊!

她的良心不準誤人一生。

他有資格配上更好的姑娘家,身材玲瓏有致的,肌膚柔女敕嬌美的,笑起來還會有兩顆圓圓的酒窩……呃,這不是江怡菡的模樣嗎?

在她心中,能配上她喜歡的人的,就只有那樣的大美女才夠資格。

「那個……爹,女兒會養你的,你看,我現在身子這麼健壯,要找份差事應該不難。」雖然身子細瘦,但她有個強壯的靈魂啊。「不該是咱們的就別拿,要下田啥的,女兒來就可,你不用擔心。」

「你的身子哪健壯?」尹老爹氣急敗壞的嚷。「幾個月前你差點餓死,就算現在長了點肉,但下田那種粗重的工作你怎麼可能行!你是怎麼了?眼前就有個總指揮夫人的位子在等著你,你竟然不要?人要懂得惜福,更要懂得把握機會啊!」

「爹,女兒保證,還是能讓你過上舒適日子!就算不種田,女兒會彈琵琶、會彈古箏,而且歌藝還不錯,不信你听。」她清了清嗓,唱了首周杰倫的煙花易冷,「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

啊咧!她那參加過不少歌唱比賽,抱回不少獎項,被社員形容為天籟的美妙嗓音怎麼變成破羅嗓了?

該不會是因為三不五時的食道逆流,胃酸當真壞了嗓,連她唯一的驕傲都被奪走了?

尹老爹捂起耳,「你在說笑嗎?女兒,這嗓子怎能賣錢?」

尹蝶兒咬著唇,淚在眼眶打轉,小手緊緊扭住衣裙。

怎麼會這樣呢?她怎麼會忽然變得一無是處,連天籟之嗓的小小優點也沒了?

「腳才好,就亂跑?」一道厚實的嗓音自寢居門口傳入。

他怎麼會來?尹蝶兒驚愣。

他會不會听見了她跟父親的對話?

她忙背轉過身暗暗將淚抹掉。

若他听見了也好,就可以直接將她這個擔子卸下了,可她又強烈的希望他啥都未听見,雖然她已經做足心理準備,卻又不想這麼早就離開……

「總指揮!」尹老爹恭敬迎上,「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你女兒。」方略跨入寢居,走來她跟前,「都無大礙了?」

「已經好了。」她抬起左腳,他立即扶住她的手,預防跌倒。「看,行動自如。」

「你能從營區單獨走到這,看得出來的確沒問題了。」他微挑單眉,「我時間不多,回去吧!」

「回哪去?」她一臉傻樣。

「回營地。」

「我已經好了,所以我想跟我爹一起住在這……」他干嘛突然拿起旁邊的椅子打量?

「我可以換打斷你的右腿。」他笑咪咪的,眸中的殺氣可沒他笑容那般溫和。

一老一小驚恐喘氣。

為什麼不回去就要打斷她的腿?尹蝶兒完全無法理解。

這人是暴力狂?還是見不得她痊愈?

「走不走?」下頷朝門口點了點。

「女兒,快回去吧!」尹老爹直接將女兒推向「火坑」。

被推到門口的尹蝶兒有些不舍的跟尹老爹道別,與方略一同走向軍營。

擦肩而過的路人似乎都認識他,紛紛與他打招呼,他端著一張臉,面色嚴肅的頷首回禮,果然有總指揮的架勢。

與方略打過招呼,路人的視線接著就會落到她身上,打量、審視、疑猜的眸色太明顯,她覺得很不自在,下意識退後一步又一步。

「去哪」。他將她拉回來。

「我想說……」裝做兩人不相識比較好。

「蟲兒!」

尹蝶兒唇線拉平。

他真的很討人厭,自那次之後就一直叫她蟲兒,怎樣?是在提醒她不過是只毛毛蟲,而不是羽化的美麗蝴蝶?

「外表是天生注定的,糾結也沒用,你還是認分吧!」

她倒吸一口涼氣。

他怎麼會知道她正糾結于外表的自卑情節中?

「很多大嬸過了三十就胖了,到時不想變包子也難。」

他這是……在安慰她?

「我都沒嫌棄你,誰準你嫌棄自己的!」

她嘴角在抽搐。

「你哪沒嫌棄,你一直說我丑!」可恨這時代沒錄音機!

「你是丑啊!」他哈哈大笑,「但我又沒嫌棄你丑。」

「哪個女孩被說丑還會高興的!」

「我又沒說要讓你高興。」

她氣結,「可我听了很難過。」

「事實就是事實,有什麼好難過的?丑就是丑,接受了就對了。」

好過分!這臭男人太過分了!

「真不好意思我長得那麼丑!」她憤恨的嘟囔。

「知道就好,不需要不好意思。」

氣、死、了!

左手邊有個園子,門口寫著「絛芙園」三字,她火大轉身,直接走向園子,不想再與他同行。

「我不回去!」她頭也不回嚷,「就算你打斷我的腿也不回去!」

人尚未踏入園子門口,雙腳忽然離地,人整個被打橫抱起。

「我沒耐心了。」他說,「如果你想活就抱穩點!」足尖一點,飛身上了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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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5 00:08: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高壯如熊般的身材竟是飛得如此輕盈,她緊緊抱著他的頸,兩眼緊閉,就怕一個不慎摔了下去。

她有……懼高癥啊!

可以不要飛越到樹上然後跳到屋檐,再跳過一個又一個嗎?

她怕得才剛康復完全的左腳仿佛又隱隱發疼起來。

「喂!」方略喚著小臉蒼白的尹蝶兒,「會不會怕?」

眸兒依然緊閉,下頷略略點了點——這是她敢做出的最大動作了。

「我不能放你下去,用走的太慢了。」

「是有……是有什麼緊急的事?」唇微微打顫。

他低頭看著雙頰仍凹陷的小臉。

她長肉的速度非常的慢,慢到他快不耐煩起來,可恨這旱季糧食短缺,他們能有一碗飯吃就是天大的恩惠了,哪可能直接用碗公盛飯,逼迫她全部吞入月復中。

不過至少是比初識時好多了。

他單手撐著她單薄的身子,另一手撫過她的臉,她嚇了一跳似的張開眼,一臉不解。

「有蟲?」

唉,這不解風情的渾蛋,他是在模她啊。

「是啊!」咧開惡意的笑弧,「還挺大的。」

她未像個尋常姑娘驚慌失措,雙眸鎮定,「拍掉了嗎?」

看樣子,飛高比大蟲還讓她害怕。

「好像往你衣內鑽了。」

神色瞬間起了變化,「快放我下來!」

「快到了。」

「有蟲在我衣服內耶!」

「應該不一會就會滑出去吧。」

大大的眼眯成一條細縫,咬牙,「我倒真的忘了我的身材沒有任何凹凸連蟲都可以在上頭溜冰了!」

「啥!」他忍俊不住,笑聲在胸口震蕩,麻癢她的耳。「的確……」巨掌鑽入衣內,「還真是一片平坦。」

她倒抽一口涼氣,不解他怎麼會突然動手模她,甚至還直接「滑」到她平坦的胸口,揉著唯一的小小突起。

他不是在嘗過她的滋味後,就對她性趣全失嗎?她還因此難過了很久,怎麼……怎麼突然又起了興趣?

難道是因為身處高空太過刺激,眼前所見景物扭曲,連太平公主都看成起伏的小山丘?

「你……」喉頭一陣干,她忙吞了口唾沫才有辦法繼續說話,「不要亂來!」羞慚的抓住不安分的手。

……

才睡了一會,就听到外頭有敲門聲傳來。

「什麼事?」方略微抬頭朝外詢問。

「總指揮,我是阿元,剛听說城主已回城,人應該是在東門葉副指揮那。」外頭的阿元恭謹稟報。

城主回來了?方略霍地起身穿衣。

一個月前,遲遲等不到援兵的漢璃城城主左語戎遠赴朝廷實稟現況,希冀得到朝廷的援手,不曉得請兵得順利否?

最近流匪的陣仗比以前還要龐大,畢竟漢璃城可說是華中這一帶唯一在旱災中未大受影響之城,城中護衛僅數百人,越來越有難以應付的吃力感,護衛中亦逐漸有傷情傳出,朝廷若再不支援,假以時日,漢璃城將被流匪所破,到時百姓生命將大受威脅。

見他起身整束儀容,尹蝶兒亦咬牙撐著酸軟的身子想幫忙。

「不用。」他揮手擋開,「我自個兒來就好。」

他迅速穿好衣服與護具,快步走向門口。

「小心點。」她說。

一心只想快見到城主詢問狀況的他未有響應,拉開大門直接走了。

尹蝶兒望著空蕩蕩的屋子,心想,不曉得城主是否會帶好消息回來?

她雖一直在屋中調養,但這里離護城牆近,對于戰況自然亦知二一,尤其這段時日,方略總會忙個兩三天才有空回來歇息一會,可見目前已是存亡之秋,朝廷那若再無反應,此地最後一處綠洲就將淪陷。

這個朝代的皇帝該不會是何不食肉糜那一掛的吧?否則怎會旱災都發了數月了,流匪猖獗多日,還沒個應變之道?

思考了一會,心想她的腳都好了,不會再成為累贅,說不定可去幫點忙,打仗對敵她不懂,不過護理傷者應該沒問題,就去幫陳大夫的忙吧!

打定主意,穿好衣裳,她出門往陳大夫的醫護所走去。

「快!去幫忙打點水來,清洗傷口。」陳大夫忙碌的指揮,尹蝶兒利落取過水來。

「傷口沙子不少。」尹蝶兒觀察了會對陳大夫道︰「我拿刷子幫他刷干淨,再敷草藥這樣行嗎?」

陳大夫面露驚訝,「你也懂醫療?」

「我以前在診所打工過。」

考上大學沒多久,她就在離家不遠處的診所找到一個打工的工作,工作內容跟護士相差不遠,她離開時甚至怎麼找血管打針都會了。

「打工?」

「呃……就是在醫護所幫忙過,所以一些簡單的傷勢護理還行。」

「那太好了!」陳大夫已經忙得連抹汗的時間都無。「那位傷者就先交給你了!」

「好,沒問題!」

忙碌了好一會,突然听聞有人驚慌大喊,「糟了!指揮中箭了!」

尹蝶兒聞言,心一凜,急忙沖到前方去,「哪個指揮?」

「不清楚,事發在東門,可能是總指揮也可能是葉副指揮。」

不會吧!他受傷了?尹蝶兒大驚失色,小臉蒼白。

她得去看他的傷勢如何!

沒有任何猶豫,她拉起裙擺就往東門方向沖。

東門城牆外一片亂烘烘,她想找人詢問方略人在哪,是不是他受傷了,可來往的護衛無暇理她,流匪這次趁夜大舉進攻,又有長官受傷,大伙是攻防得焦頭爛額。

她心急如焚,瞧見上城牆的階梯,急急忙忙登了上去。

「放箭!」有人高聲指揮。

那是他的聲音。

他還好嗎?

他是否忍著傷仍持續指揮防守?

她快步朝發聲處走近,偶有一兩支箭射過她耳旁,她均無感覺,一心只想確認他安好。

「把盾牌架起來,快點!」方略怒感。

「方略,你受傷了嗎?」

在一片混亂聲中,她略啞的嗓子不知為何在他耳中特別清晰。

他轉過頭去,瞧見一臉憂慮的她,雙眸暴突。

「你怎麼會來?」該死,她竟然身穿淺色衣物上城牆,這是要步葉知綺的後塵嗎?

那女人未穿護具就上城牆,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十分醒目,直接被流匪當了箭靶子,現在生死未卜。

他連忙解下肩上的玄色披風,將她整個包起來,同時壓低她的身子。

「我听說你受傷了,所以我來看你……」

「你來有什麼用!你能幫忙殺敵嗎?」方略氣急敗壞的吼,「快走!」

尹蝶兒被他的怒氣震懾,畏縮囁嚅道︰「我擔心你……」

「你只會妨礙我!」他轉頭叫來一名護衛,「送她下城牆。」

「是。」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好。」護城的工作最是重要,她不能再妨礙他們了!

「混帳!」他一拍身旁阿牛的肩膀,「你暫時指揮一下。」

一時無法反應的阿牛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頭。

「走!」他直接抱起她矮身沖至牆梯,半飛半蹬而下,直到離城牆有段距離,流箭不會波及處才放她下來。

她這樣毫無防備,穿著一身淡黃色的衣服走來他身邊,竟然毫發無傷可說是神跡。

但神跡不見得會一而再的降臨在她身上!

不箭弩射入葉知綺的背心時,他瞧見城主左語戎幾乎快發狂的臉,若是她剛才不幸中箭……他用力一抹臉,甩頭,不敢再想下去。

「對不……」

「回房去,不準出來!」他不待她說完抱歉,長指凌厲指向正門外,「快走!」

「好。」她解下披風,「還你。」

他近乎惱怒的抽走。

「你沒受傷嗎?」她還是想確定。

「受傷的是葉知綺。」

「那她……」還好嗎?

「再讓我看見你出現,我就把你送給流匪!」他快氣炸了。「快回去!」

不敢再多拖延片刻,她慌慌邁步離開。

走了好一會,她怯怯停步回頭,高壯的身影已不在原處。

她清楚她的莽撞之善舉帶給他麻煩了。

她也不曉得自己怎會這樣,她完全沒想到危險,就只想確定他安好,根本未想到後果。

她真是這學不會教訓的大白痴!

「老是這麼沖動!」她用力一扯發辮,頭皮上的疼痛是對自己的處罰。「三思而後行啊,笨蛋!」

不過他沒事就好,希望葉知綺的傷勢也無大礙,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的她默默祈禱著。

過了好一會,她倏忽想起她離開時未曾知會陳大夫。

「得趕快回陳大夫那!」拉起裙擺,穿著布鞋的小腳快速朝來時路奔去。

混戰了一夜,流匪總算退去,方略拖著已經五天未曾好好安歇的身子,走回營區的屋舍。

推門而入,屋內未見半個人影,他蹙眉,心跳著憂慮。

她該不會未听他的命令,又跑去哪將自個兒陷入危險了吧?

他近乎火大的甩門而出,路過的阿元被甩門聲音嚇了一跳。

「總指揮,發生什麼事了嗎?」

「有沒有看到她?」

「她?」

「那個瘦巴巴的姑娘!」

「喔,有啊!」阿元指向醫護所,「她在陳大夫那幫忙。」

幫忙?方略微一挑眉,轉身邁往醫護所。

醫護所前方的空地躺著不少不慎受傷的護衛。

昨晚對戰激烈,不少兄弟掛彩,幸虧無人死亡。

未走近,就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在傷者間穿梭忙碌。

她偶爾照著陳大夫的交代護理,若是輕微的小傷則自個兒判斷處理。

她的手腳利落,纏綁繃帶的姿態正確且快速,一看就知先前曾有經驗。

小小窮佃戶的女兒竟然也懂醫理?方略模著狐疑的下巴,饒有興趣的再看了一會,才回去屋舍。

終于忙完傷者處理,太陽也已爬至頭頂。

「尹姑娘,謝謝你的幫忙。」陳大夫誠摯的說,「要不是你,恐怕得拖到晚上。」

「只是小事不足掛齒,若再有需要我的地方,請盡管吩咐別客氣。」

「既然如此,以後若有需要,我可就不客氣的請尹姑娘過來幫忙羅!」

「當然!沒問題!」尹蝶兒將手上的剩余醫療工具還給陳大夫,回到方略的屋舍。

忙了一夜又一個早上,她累壞了。

踏入屋內,一個龐大的個子幾乎佔據了整張床,讓她呼吸窒了窒。

他回來了。

她悄聲接近,躡手躡腳以不擾醒他的輕巧,爬入床鋪內側。

腳才踏過高壯的身子,冷不防一只大手抓住腳踝,將她整個人往下拉。

「啊!」她驚呼一聲,忙喊,「是我!」就怕他誤以為她是賊人,將她就地正法了。

「我知道。」他將小人兒拉入懷中。「你一進門我就發現了。」

他睡得並不安穩,不只是因為隨時會有狀況發生,在懷中摟個人才入睡不知何時竟成了習慣。

當兩手之間空蕩蕩時,他有一種不確定的空虛感,讓他一個早上睡睡醒醒多次。

「你也累了吧?」尹蝶兒拂開他頰面的碎發,「休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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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5 00:09: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兩天後,支援官兵到來,半個月後,春雨降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即便大雨停,天空仍時不時飄著毛毛細雨,旱災終于解除了。

雖然災情因這場春雨而好轉,但漢璃城護衛與官兵仍未松懈戒備,只是不用再像前一陣子,忙碌了兩三天才能稍作休憩,而能正常的輪班了,街道的巡守也能恢復常軌。

方略執行公務的時候,尹蝶兒就在營地內悶得慌。

她不懂,為何他不讓她回去與尹老爹同住。

她曉得目前還不是放松戒備的時候,幫護衛仍需住在營區,但她又不是護衛,而且官兵本身亦有帶軍醫同行,加上雨後流匪大量減少,此處似乎也不需要她幫忙了吧?

還是……他不能缺她暖床?

自她腳傷完好之後,他仿佛對上床一事上了癮,幾乎每一回睡覺前,都一定要跟她共赴雲雨地肯甘心入睡,令她不知該喜該憂。

喜的是,至少她不是那麼無用,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吸引他的地方。

憂的是,她除了暖床,好像找不到其他的用處。

她听他說過,她的身子是絕品,她猜可能是非常合他的意吧,既然如此,為何又有一段時日將其冷落?

她不解,但也只能擔在心里,沒那個膽子問。

女孩的直覺都是很準的!

就像她早知會被學長拒絕,卻還是趁著酒意勇敢告白,沒想到卻被拒絕得那麼難堪,連朋友都做不成,早知道她就該听從直覺,不該那麼笨的!

她跟江怡菡差了十萬八千里,想也知道學長絕對不可能看上她,她是哪根神經搭錯線,自找屈辱。

她隱隱覺得,若她笨笨的問他,為什麼這麼喜歡跟他上床,得到的絕對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不過是「責任」啊!

或許現在還多了一點吧,至于那些情啊愛啊,真要說出來,可是會笑掉人的大牙呢!

過去她就是太欠缺自知之明,才會下場淒慘,還死掉穿越到這個時空,受盡一切折磨,她已經得到教訓,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她又不是笨蛋,還是會在經驗中學聰明的!

咬著手上的蓮蓉餅,她心想,也該為將來盤算一下了。

細雨蒙蒙,讓眼前景象看不真切,卻更增添絛芙園的過人之美。

可惜時節未到,尚無法親眼見識芙蕖之美,要不,她應該不會那麼殺風景的想著讓人心情不豫的事吧!

吃口餅,喝口蓮藕茶,心想這絛芙園還真行,在不對的時節還可推出美味的糕餅、涼水,而她,在這個時代又能做什麼呢?

賣唱營生?沒錢買琵琶、古箏,而且嗓子又壞了,根本不可行!

回破屋子與尹老爹一起耕田?

想她來到這時空時,旱災其實才剛開始一陣子,尹蝶兒就能餓死在床,可見耕田的收入若能不餓死,就屬萬幸了!

還是認命的當她的妻,然後當她暖床的用處有其他女人可替代時,被一腳踢入「冷宮」?

就算入冷宮也有得吃吧……嗯……她是不是有听過被冷落的妻妾餓死的故事啊?

她知道她很能忍,以前就算看到學長跟江怡菡聊得超開心,也還能笑笑的跟他們打招呼,但這不代表她心不痛啊!

況且,誰說她是妻,搞不好是妾啊!

說不定他家里早就有一室妻妾,多她一個沒差,少她一個也無所謂,反正他盡到「責任」了啊!

她真的要在「冷宮」度過一生嗎?

她越想越覺得悲涼,未來好像跟前的景物,朦朧一片,完全找不出方向!

心情低落,連帶手上的精美糕點也變得食之無味起來,好不容易將餅吃完,茶飲盡後,她這才注意到一旁佇立著一名少婦,面容清麗,氣質婉約,站得直挺挺的身子頗有荷花之姿。

好漂亮的女子!她出神的望著。

若她有她一半的美麗,或許方略就會喜歡上她了吧!

不過她看起來似乎心情不太好,面色沉重,好像滿月復心事。

那位少婦似乎意識到有人正盯著她,回過頭來,與她四目相對。

「請問何事?」她嘴角微揚的笑容溫柔,嗓音如銀鈴般悅耳,教尹蝶兒更是羨慕。

怎麼有人可以連聲音都這麼美?

不過看她淺笑盈盈,一點都看不出心事重重的模樣,難不成是她看錯了?

「沒事。」她納悶的鼓著雙頰,心里不確定,「那個……」問了會不會太唐突?

「嗯?」

「我覺得你好像有心事?」糟糕,她怎麼還是問了?真是學不乖啊!

少婦不答反問,「你不是這兒人?」

她的心陡地一跳,「你怎麼……我……我當然是這兒人。」

她怎麼會察覺的?尹老爹跟方略他們都沒發現了……不過尹老爹的神經很大條,而方略可能以為她是外地人,故口音跟他們不同是應該的,但這個漂亮女子怎麼會一開始就這樣問她呢?好奇怪喔!

「口音似乎不太一樣。」少婦的語氣十分肯定。

「你別管我口音。」被說中的她語氣不覺有些僵硬,「我只是覺得你好像有心事,才問問你的,如果你不想說,那就拉倒。」

拉倒?少婦——也就是絛芙園的女主人——林真玉眸中燃起興趣。

難不成穿越這時空的,不只她一人?

「我也沒什麼心事,只是無法下決定。」長睫微掩明眸。

「什麼事無法下決定?」尹蝶兒不禁好奇的問。

「我……我愛著一個人,可那個人並不愛我,但他誤以為我是他喜歡的那個人,所以我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實情。」

「別說!」她連忙阻止。

雖然兩人情況不同,但殊途同歸啊!反正就是那個男的不愛她嘛!

沒想到這麼漂亮的人也有男人不解風情,這麼說來,她的遭遇也不過是剛好而已嘛!她苦中作樂的想。

「你認為我不該說?」

「廢話!你只要想想,這話說了對你有好處嗎?」見她面色躊躇,就曉得答案是否定的。「既然沒好處,干嘛說?」可別步她的後塵啊!

「但我覺得對他不公平。」

「這世上哪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公平!」她嘆了口氣,走出亭下遮雨的空間,瞪著池中剛移植過來的荷睫,巧妙的選好距離,不讓自個的臉映在水面上。

她一直規避著不雲看尹蝶兒那張怪異的臉,現在旁邊又站著一名美婦,更沒膽子看了!

「我也曾經跟你一樣,徘徊在說與不說之間,最後我決定說了,結果……」她雙手一攤,「沒戲了!」這可不是寫一個「慘」字就夠的淒慘哪!

「我恰好與你相反,我選擇不問不說,最後的結果更是殘忍。」

「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做決定就好,反正若是我,絕對不會說的!」人若不能記取教訓,是永遠不會進步的!

少婦陷入沉思。

涼亭外的雨勢似乎變大了,算算時間,方略差不多該回來了。

他每次回屋,都非得抱著她「運動」一下,才肯做其他的事,所以她得回去了。

看起來好像她很沒用似的,他想要,她就給,可事實上,她也是很享受兩人在一起的時光,好歹在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有那麼一點點被喜歡著的……

說不定,這是尹蝶兒一生中難得有色彩的時光呢!將來老了也有美好的過去可回憶!

「雨好像變大了,我得走了!再見!」她利落跨下亭子,步上湖上小橋。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林真玉對著遠雲的背影高聲問道。

「我叫尹蝶兒!」她回身高喊,揮了揮手,快步跑走。

回途,雨勢果然變大,她幾乎是一身濕跨入屋中。

她正要月兌掉濕衣,方略走了進來。

「外頭下著雨,你去哪了?」

「我剛去絛芙園逛了一會。」

她回過身來,方略的眸在剎那間沉下,臉色競變得闐暗。

「你沒撐傘」

「因為雨勢不大……」

「衣服都濕透了還叫不大?」他拉起她的衣領,「衣服都貼在身上了!」她以為她現在的身材還像十二歲的小孩一樣平板?早就有了曲線難道她自己都沒發現?

「呃……」她低頭瞥了眼,「反正這身材像十二歲,沒關系的啦。」

「你過完年就二十了!」

他吼得她短暫失聰,耳邊一片嗡嗡,後來他說了什麼她幾乎听不見,只看到他嘴巴快速的動著,蒲扇般的大掌利落熟稔的月兌下她身上的濕衣,將干淨的毛巾裹上她的身,再放到床上。

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生起氣來,理由或許就在他剛才那傳不進她耳中的叨念。

他說了什麼?

很想問,又怕問了是找死,只好咬住下唇,水眸直視他忙碌的雙手。

垂下的眸突然抬起,望著她的眼神似乎惱怒,「說話呀!」平時不是很愛跟他斗嘴?

「說啥?」沒頭沒腦的要她說什麼?

濃眉一蹙,雙指火大捏頰,「你是長了肉沒長腦子啊?」

是說她笨嗎?

剛才不會就是在罵她笨吧?

「對呀,我就是不聰明嘛!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從臉蛋嫌到身材,從身材嫌到腦子,她在他眼中還真是一無是處!

「後悔什麼?」

垂首,心想著剛才她告誡那位美婦的話——說了若沒好處,又何必要說?

何必說呢!維持現狀不是很好,至少現在吃得飽、穿得暖,生活沒什麼好埋怨的,而且尹老爹又得到好的照料,推掉眼前的一切好處,回去當個苦哈哈的佃農,才是蠢蛋的行為。

偏偏她就是沒長腦子!

她屢次告誡自己要懂得記取教訓,但是……

「我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告白令方略傻愣住了。

她鼓起勇氣抬頭,他則在四目交接之際,面色略顯狼狽的轉過頭去。

她未思考太多,急急想讓他明白她的心情。

「我們能不能……」朝當一對恩愛的夫妻而前進呢?

「我知道了。」他霍地起身打斷她的話,一個不慎踢翻了椅子。「你快換衣服,我出去一下。」

他幾乎是沖出屋子的。

他的反應是怎樣?她完全無法理解。

她換了干淨的衣裳,坐在屋內等了好一會,那說「出去一下」的男人卻是好半天不風險抵押影。

為什麼不回來?她焦急的等待著,膝上的小手扭著裙,指節發白。

她又錯了是嗎?

短短的四個字又像炸彈般破壞了現有的和諧,為何她就是不懂得知足呢?

人的真是可怕,她競妄想他會對她的心意有所回應,于是又逼走了一個男人!

她苦笑了下,心想是到時候了,為了避免以後相見尷尬,她還是聰明一點,自動自發的先離開好了。

在屋角取過了傘,來到門口時,又想這樣不告而別似乎不太好,人家也對她用心照顧過,說聲謝是應該的。

于是她取來了筆墨,坐下來寫好了一封信,以硯台壓著,帶著滿心惆悵,離開這住了數月的屋子。

「混帳!混帳混帳!」

一名護衛好奇的走了過來,「總指揮,你怎麼了?」

「阿旺!」方略激動的雙手扯著他的領子,他幾乎不能呼吸,「我他娘的真不是個男人!」

「總指揮,若您不是男人,其他人都是娘們了!」

「我真的不是男人!這麼重要的事竟然讓她先說了!」

「什麼重要的事?」

「混帳!」方略捶了他一拳,疼得阿旺齜牙咧嘴。「夫妻帳內的事你管那麼多做啥!」

嗚嗚……他這一拳被揍得好莫名其妙……不過,總指揮啥時成親了?

「總指揮,您不是尚未成親?什麼夫妻帳內的事啊?」

「是尚未沒錯,但也快了!」他甩手。「好了,滾開!讓我想一想!」

「是!」阿旺忙不迭路了,免得待會又莫名其妙被揍。

他從沒想過竟有這麼一天,會有個女人喜歡他!

印象中,漢璃城的女人見了他就怕,除了家中的女眷,均不敢離他十步內,只因他長得太過高壯,又是護衛首領,故均對他十分畏懼。

尹蝶兒那女人果然異于常人!

她外表瘦弱,他只要動根手指就可以折磨得她半死,但她卻有非常堅強的意志與勝于蒲草的韌性。

她有時心細,有時迷糊,有時體貼,有時凶悍,更重要的是,他明明凌虐過她一回,她並未因此怕過他,還敢跟他斗嘴,回擊他說的每一句不順耳的話,只是她有些自卑,這樣不好,偶爾那小小的臉蛋會因莫名的心緒而神色低落,這也讓他感到不悅。

她的確是不漂亮,但他看得出她有潛力,她只是太瘦太瘦太瘦了,要不她那縴細的骨架,小巧的五官,還有大而水靈的眼瞳,在養出肉後,一定是個清秀的小美人。

他也是很有心機的在養著她的啊!

初時他的確對她沒啥感覺,只是覺得這女孩超乎尋常的堅強,故對她心生佩服——要知道他生平佩服的人除了城主左語戎,她可是榮登榜眼寶座呢!

敬佩的想法不知在何時變了質,或許就在兩人第一次親密之後吧,她在他心中變得越來越重要,生活的重心加入了她的存在,只是他很粗心的未察覺自個的心意——畢竟感情這事對他太陌生了,直到她先開口說了「喜歡」兩字。

就說她異于常人嘛!

一般姑娘家不會說出口的話,她竟然就這麼坦蕩蕩的說了,而且還早他一步!

「混蛋!」他忍不住又仰天大吼。

他輸了!

徹徹底底的輸了!

輸給這小女人了!

他該怎麼扳回這一城呢?

他咬牙扳著手指。

男人怎麼可以讓女人先透露情意?他覺得自己真是孬到撞牆自殺都死不足惜的地步了!

看樣子,他除了在床上展雄風以外,暫且找不到勝地她一籌之處。

好,就讓她領略大男人的威風!

打定了主意,方略步下城牆,就在他下了城梯時,一個撐傘踽踽獨行的縴細身影走出了正門,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回了屋舍,不見佳人芳蹤,心生納悶的方略在桌上看到了一封信。

「好字!」乍見信上端正的隸書體,他不由得口出贊賞,然而當他定神閱覽上頭內容時,彎起的嘴角整個垮下。

這一段時間以來,非常謝謝你的照顧,你做得已經夠多,遠遠超過我當初承受的創傷,故實在無須再負任何責任,以娶我入門做為賠罪的代價。

為了不再千萬你任何困擾,所以我決定離開,願你平安順遂,再見。

末尾,是她的署名。

她走了?

她為何要走?

一個剛對他吐露情意的女人,現在卻拋下他走得遠遠?

「這是怎麼回事?」信紙在他手中揉成團,他難以置信的低哂,「這是在玩弄我嗎?混帳!」

巨拳憤怒捶桌,木制的茶幾在瞬間裂成兩半,分往兩旁倒去。

「再見?」他咬牙,「你就等著與我‘再見’吧!」

他非將她找出來,狠狠揍她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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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25 00:09: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雨到中途就停了,尹蝶兒收起傘,甩掉傘面的水,就算極為小心,仍不免濕了鞋,裙擺一片泥濘。

近了久違的家,相隔頗遠的鄰居吳大嬸遠遠就看見她輕巧走來,半驚喜半訝蒸發量的走上前。

「蝶兒,你怎麼回來了?我听你爹說你被許了漢璃城的總指揮,人家還把你爹接了過去一塊兒照顧不是?」

尹蝶兒笑了笑,猶豫該怎麼回答。

「還是有啥東西忘了回來拿?」吳大嬸自問自猜,「就算有東西忘了也不用拿啦,咱們都是窮苦人,家里哪有啥好東西,不過是帶去佔地方。」

「不是……」她咬了咬唇,「吳大嬸你誤會了,我沒許人家……沒許……」她搖搖頭。

「啊?怎麼跟尹老爹說的不同?」

「是我爹誤會了。」

「那你爹呢?」

「過兩天會接他回來了。」

「噢。」吳大嬸頓了頓,試探的壓低嗓音,「該不會被休了吧?」

她失笑,「根本沒成親,何來休離?」

「真是這樣?」吳大嬸生活苦悶,難得有八卦可听故興致勃勃。

「的確是這樣。」但尹蝶兒可沒興趣煲八卦粥。「我先回家了,很久沒回來,恐怕髒得不能住人了。」

「好吧!那你先回去。」吳大嬸想想還是認為事情沒那麼簡單,「你真的……跟那個總指揮未成親?」

「真的!」她面容嚴肅,斬釘截鐵頷首,接著又笑道,「若我真的嫁給那麼好的人家,早就敲鑼打鼓公告周知了,哪會這樣默默無聲的!」她一派豪爽的拍上吳大嬸的肩,「真有那機會我也想嫁啊,呵呵……」

「那不然為啥你爹會被迎去城里住?」

「就一些誤會嘛。」她嘴邊的角度撐得累了,「我真的得回去整理屋子了,要不天黑了,啥都看不見,就只能睡在灰塵里了。」

「好吧好吧!」都第二次逐客令了,再不走就顯得不識相了。「那你整理吧!」

吳大嬸一走,嘴角的微笑就垮下,推門進入久違的家,一陣塵煙漫上,害她狂咳不已。

掏出手絹掩住口鼻取代口罩,傘擱于大門旁,她在外頭繞了一圈終于找到一把半壞的掃帚,與未比家中家具還要干淨的抹布。

幾日的大雨讓屋外的陶甕都裝滿了水,她汲了一盆,賣力的擦起桌椅來。

好不容易將家具上頭的厚厚灰塵拭淨,轉身欲拿掃把入內掃地時,突然听到紛沓的腳步聲自屋外傳來,回過身,就見三名男人將窄小的大站擋住,眯著眼,似在打量。

她下意識倒退了數步,直到臀抵著桌沿。

這三人她沒見過,不是附近的居民,而且他們腰側是不是系著凶器?

吞了口唾沫,她大膽的問,「何事?」

為首的男人膚色黝黑,兩頰凹陷,唇薄得一咧開就見不著,讓他的面相看起來十分苛刻。

他踏入屋內,左右觀望,「姑娘,只有你一人?」

「還有我爹!」再蠢也知道不可坦白。

「你爹在哪?」

「他在屋後。」

首領下頷朝外點了點,押後的那個人會意,出外巡視。

完了!尹蝶兒冷汗直流。

他們該不會是流匪的余黨吧?

現在流匪被各地官兵圍剿,四處竄逃,她該不會很倒霉的一回到家就踫上了?

「如果你們要錢的話,我們只是一般佃戶,很窮。」

「哼!」來人冷笑,「沒錢還有別的東西啊!」兩人欺近。

「你們……」她繞到桌後去,「想要女人也該挑一下吧!」

「挑?」兩人對視一眼。

「至少要挑好一點的吧!」

兩人聞言哈哈大笑,「只要是女人就好,誰管她好不好!」

巡邏的男人跑進屋,「老大,沒看到其他人!」

「我就知道!」首領哼哼笑。

「老大!」二男道︰「你先上,我們幫你壓著!」

「這女人那麼瘦弱,哪需要三個都出動,你們就先在旁邊看就好!」

冷汗一滴滴落,可恨有這屋子沒有另外一道門,唯一的出路就在他們身後。

尹蝶兒抓起一把椅子,顫聲威脅,「別過來!」

「你叫我們別過去,我們就真的不過去嗎?」三人張狂的笑。

「再過來我就尖叫!把人引來,你們就……就逃不了了!」

「叫啊!來一個我殺一個!」男人拔出亮晃晃的尖刀,「怎樣,快叫啊!看誰敢來救你!」

椅子擋在胸前,尹蝶兒小臉面如死灰,驚懼的淚水積滿眼眶。

首領一腳踹掉礙事的桌子,轟然碎裂的聲響幾乎快將她的心髒一塊兒轟碎。

她大大的抖顫一下,男人們已將她包圍。

「滾……」她無力的威脅。

「滾去哪啊?」

「滾!」尹蝶兒抓高椅子,打向為首的臉。

為首的沒料到她竟然膽敢來這麼一下,被砸個正著。

「老大!」

尹蝶兒趁他們疏于防備的瞬間,趕忙找了空隙要逃,誰知才逃到門口,就被抓住領子揪回,直接摔上了地面,首領更直接跨坐在她身上,抬手就是狠戾一巴掌。

「混帳女人,敢打我!」他被打得頭破血流,半張臉都被血染濕了。

既然已經逃不掉,那她就罵個過癮,若被強上,她就咬舌自盡,死也不要受到侮辱!

她的身子不要被「他」以外的男人踫!

死也不要!

「婬徒!惡棍!有種就不要欺負女人!只會欺負弱小算什麼英雄好漢!強暴女人,豬狗都不如!」語罷,朝他吐口水。

「賤女人!我割掉你的嘴!」首領舉高刀。

刀尖閃爍利光,她緊緊閉上眼,撇過頭去。

橫豎都是死路一條,不如她自己來!

舌頭伸置于兩齒之間,狠狠咬下時,一道冷聲響起。

「那我先取你的命!」

首領都還來不及回頭,另兩名男子也未看清楚來人,就見首領已身首異處,自斷頸處飛濺而出的紅血染紅在場眾人。

「啊!」另兩名男人驚恐才出口,下一瞬就沒了聲息。

推翻還坐在必蝶兒身上的尸體,方略一把將她拉起,袖口擦拭小臉上的血跡。

「混帳!你跟了我這麼久,焉不知此時城外仍危險,你跑回來干啥?」他快……不,是已經氣炸了!

是怎樣的人可以一會讓人上天堂,緊接著又將人踹入地獄?

才說喜歡,又給他訣別書,害他在雨中瘋狂找人!

尹老爹那兒未見人影,她最近愛去吃餅喝涼水的絛芙園也未看到人,整座漢璃城幾乎快被他翻過一遍,才想起她有可能回來老家。

沒想到才近門,就看到她被三個男人包圍,其中一個還壓在她身上!

「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方略氣到快喪失理智,又不能直接扁她一頓,只能拼命罵髒話。

尹蝶兒望著他好一會,驚懼的魂體才回籠,小手緊抓著他的胳膊,簌簌顫抖,小臉蒼白如紙,淚水滂沱如雨下。

「會怕了?現在才會怕?剛才還很勇敢的罵匪賊不是?」

「一直……都很怕……」嘴唇顫嚅。

她怎麼可能現在才怕!

打匪賊一進屋,她就嚇得快暈過去了,男體壓上她身時,天地根本是崩裂,眼前已無半點色彩。

「很怕還能罵人?」

「罵力甸……」舌痛讓她講話變成大舌頭,只好講慢一點,盡力清晰些。「罵一點……回本……至少不給……白欺負……」

他啼笑皆非,又好氣又好笑,不曉得該說啥好。

這丫頭……這丫頭怎麼可以如此嬌弱又強悍?

「笨蛋!」見她嘴上還有血,拇指不悅抹去,不想那男人的血沾上她柔女敕的唇,孰知才抹掉又溢出,他這才發現不對,連忙扳開小嘴,驚見里頭一片紅。「你咬舌?」他的意識空茫了一下。

若他沒及時趕到,她會咬舌自盡?

「死也不……不給欺負……」

「混帳!」她該不會死掉吧?

他一時之間竟然六神無主起來了!

大手貼著額,方略整個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沒有……很嚴重……咬破而已。」不過真的好痛。

還好他來的早!方略重喘一聲,忙將她抱起。

「回去找陳大夫診治!」

他站起身,地上的尸體害她踉膾了一下,他火大一腳踹開,她則小臉緊貼在他的胸口,不敢看那些死尸。

「我們走!」到了門口,竟然又被門檻絆了一下。「混帳!」他怒吼。

他覺得他的體內好像 什麼,害他整個人都變得虛浮,連雙腿都不太能掌握了。

「方田各,我覺得……你比較……需要診治。」他看起來怪怪的,完全失了以往的沉著。

方略怒瞪她一眼,「罪魁禍首閉嘴!」

「我害了……你……什麼嗎?」

她那茫然的模樣教他更氣,二話不說,俯首吻上沾血的唇,弄得自個兒也唇上一片紅。

「以後若敢未經我的允許擅自離開,我就把你兩腿都打斷,一輩子都下不了床!」氣死了!腳一痊愈就開始作亂,四處亂路,害他找得要死!

「我信上寫……不用……」不用再對她負責任……

「閉嘴!」再提那信,他先把她嘴縫起來。

他火氣很大啊!尹蝶兒微鼓起雙頰,忍耐著不再發言,免得掐斷他最後一條理智線,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她可不想當真躺在地上變尸體!

舌頭都破了,還這麼愛說,非把他氣死不可嗎?

拉過系在門外的駿馬,方略抱著人利落上馬,快馬疾馳回城。

尹蝶兒的傷其實不重,只是流了很多血看起來嚇人而已,不過為了治療,她的嘴里塞了一些草藥,完全無法說話,而方略似乎是看準這小女人再也不能回嘴,拉過椅子一坐下,大張的兩腿像是將坐在床上的她的兩條細腿給夾起來了。

這情景以前好像也有發生過,尹蝶兒模模糊糊的想著。

「這東西!」信紙在她眼前抖開,「你寫這啥東西?事已至此,才想當個悔婚新娘嗎?」

「唔唔……」她指著信紙又指了指他,然後搖了搖頭。

「看不懂!」他很直接的否定她的「手語」。「我都要了你的身子,這責任還能不負嗎?你除了我以外,真的不可能有人要了,你說我還能拋棄你嗎?這種事我做得來嗎?」

小手貼上胸口,螓首搖了搖——我無所謂。

他挑眉,「看不懂。」

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尹蝶兒眼瞄向放置紙筆之處,縴指指了指。

「想干嘛?」

她用點力指了指,做出寫字的動作。

「想用寫的?」

總算懂她的意思了!她連忙點頭。

「不準!」

不準?她愕愣。

這是不給她溝通的機會嗎?

他翻過紙面,快速瀏覽過一遍,「我知道你要寫啥,我不準你寫!」接著,他將信紙撕毀,方正的臉逼近縴巧的臉蛋,「你不是喜歡我嗎?那我娶你該是正合你意才是,留信逃跑是哪來的把戲?」

貝齒咬著女敕唇,小臉暈紅。

她信上寫得那麼清楚了,他應該明白才是,為何又要逼問她?

「蟲兒。」

她惱怒抬首,鼻尖恰恰摩擦過他的,她慌忙退後,巨掌看準她的下一步動作,直接扣住後腦勺,讓她無法動作。

「別以為我真不清楚,」巨掌貼上她被甩了巴掌的左臉腫脹處,「你自覺配不上我。」

她訝然抬首,在接觸他那雙深邃黑眸時,又速速低下頭去。

「你現在真的不美,我也不否認一開始的確是因為傷了你故要負起責任,但也因為你沒有美到瞎了我的眼,所以我才能看出你更多的好處。」

這……這叫做他覺得她有內在美嗎?尹蝶兒稍稍抬起眼。

被她搶先就已經讓他覺得男子氣概盡失了,怎麼可以又讓她覺得他是接著她的話說呢!

打死不干!

長睫訝異抬起。

他是說真的嗎?

「我可是真心的將你當成我的妻,城主大人那邊也都曉得了,你敢再逃跑一次,我真的會打斷你的腿!」厲眸閃著「說到做到」的決心。「田各最不能失的是面子!你最好記住!」

他咬牙切齒的模樣,狠勁十足,足以讓小朋友晚上噩夢作足,就連死都不怕的她也非常害怕他真的動氣,那五官突出的臉一旦變臉,實在可怖,無怪乎護衛們都十分懼怕他,但這會兒,她卻只想笑。

這次,不是她單相思了嗎?

即便她不出眾,她的身材外形未符合他的喜好,可他還是欣賞她、喜愛她,願與她一生共度?

就為這「喜歡」二字,她覺得她可以義無反顧了!

就算他家中尚有其他妻妾,就算她不見得是正室,更或許將來他會喜歡上他人,但這一刻,他是屬于她的!

一個喜歡她的男人!

而她也喜歡著他!

兩情相悅呵……

她偏首,尋著他的唇柔柔印上。

輕柔的唇印,猶如結婚證書上的印章,她願將此生托付給眼前的男人,即便生病殘廢,亦不離不棄。

她的主動獻吻,讓他有些不悅挑眉。

他不太喜歡女方主動,他喜歡掌控權握在自己手中,不過就像她平日會同他頂嘴,而他也意外斗得頂開心,偶爾出軌的行為其實也沒那麼糟嘛……

捧起粉頰,張嘴想含入她兩片柔軟,一陣濃厚的藥草味襲入鼻尖,下一瞬,她嘴中的草藥就被推入他口里了。

「呸!」他立刻轉頭將草藥吐出。

「不能說話……真難過。」一直都是他在說,這樣她很沒人權耶!

「舌頭都受傷了,還不安分點!」他反應太快,將草藥吐在地上,又得去找陳大夫拿藥了。

尹蝶兒拉住起身的他衣袖下擺,「不是很重的傷,不敷草藥沒關……沒關系……」

「沒關系?」

「沒關系。」

他霍地抬高她的臉,舌尖鑽入小嘴,直接頂上舌面的傷處。

「啊!」她痛得大喊,掙月兌箝制的手。

「會痛喔?」老是不分,敷個藥也不乖乖的,就愛自作主張。「我去拿草藥!」

到了門口,他像是看出她想跟上的意思,回過身指著她,「乖乖坐著。」

她有些無奈的再將貼上床。

「我沒回來前不準亂動。」

「好。」她敢說不嗎?等等又被威脅打斷腿!

得到允諾之後,他才安心的走了。

她放松腰力,整個人側躺在床,回想起今日的經歷,不寒而栗,緊緊抱著棉被,將臉兒埋入。

要不是他來,後果不堪設想……

那個男人壓在她大腿上的重量不知怎地揮之不去,即使過了好一段時間了,她還是有錯覺他仍坐在她身上。

好可怕……

猛然有人推了她臂膀一下,她驚跳起來,縮到床角去。

拿了草藥回來的方略匪夷所思的盯著她。

「是你……」她松了口氣。

「怎麼了?」她該不會表面泰然,其實還處于驚嚇狀態吧?

「沒有……我……剛剛那人……壓著我……那種感覺好像還在……」

溫暖的雙臂將她摟了過去。

「有我在,誰都不能對你怎樣。」

「嗯。」她輕輕點頭,依偎得更緊。

「把草藥含入……」

「等一下……我有問題要問。」她抬手擋在他掌前,「如果你也是……喜歡我……當時為何……突然離開?」

他目一瞠,靠蠻力將草藥塞入她嘴中。

「唔唔唔……」他還沒回答耶!

他才不要告訴她,他是上了城牆,冒著雨,對著天空發瘋!

那有違男子氣概!

她十分不平的鼓起雙頰。

「來吧!」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我幫你消除那賊人的錯覺。」

她想要的是一個答案,這種事可以稍後再做啊!

「唔唔唔……」她抗議,可抗議在他眼中是無效的,凡事都是他說了算!

他利落的月兌掉她自上的衣物,唇舌與手指靈活的逗弄她身上的每一份敏感,那易感的身子很快就顫抖起來,小嘴申吟出似泣般的嗚咽,沒一會兒,就暫時忘了她剛極欲得到答案的問題,沉淪巫山雲雨的歡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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