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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恨你的女人?」手機對面的江河潤驚訝的雙眸瞠大。「這真是稀奇了,你對人家做了什麼事?」
「她說我國小時欺負過她,問題是我完全沒印象!」
葉鐵復將杜沛蓁的敘述轉述了一遍,並把小冊子的事情告知了江河潤。
江河潤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對于他的底細清清楚楚,完全不需要隱瞞。
「那本小冊子呢?」他要親眼見見。
「燒掉了。」他才不可能將寫有他秘密的證據留著。
「你干嘛燒掉?」他還沒看耶。
「那里面寫了我喜歡貓,怎麼可以不燒掉!」萬一被其他人撿走還得了。
「你老實招來,你是不是對人家始亂終棄?」什麼國小時欺負過她,只是借口吧?江河潤一手拿著話筒,一手無聊地在紙上畫畫。
江河潤是葉鐵復的堂哥葉東達的同學,當初在美國也是玩在一起的。
江家非常的有錢,靠祖產躺著過也可以好吃好穿的過三輩子,江河潤在三十歲前夕,突然覺得這樣每天醉生夢死的日子很無聊,所以開了家征信社來打發時間。
「別胡扯了,我不干這種事!」他在談感情方面,是很有格調的,除非遇到瘋子,要不然絕對是好聚好散。
「我記得你國小時已經開始走酷哥路線了,那個人確定不是記錯時間?」要是幼稚園的葉鐵復,那那位女士就有百分之兩百的可能是無辜受害者。
「她信誓旦旦說是國小的時候,」葉鐵復手指煩躁的敲著桌面,「從她小冊子的內容來看,我覺得她沒有說謊。」
「那她跟你讀同一所小學?」
「嗯,但中途轉學走了。」大概就是因為轉過學,所以程川哲才沒查出兩人的淵源吧。
「為什麼轉學?」
「說是因為被欺負的關系啊。拜托,虧你還是開征信社,連這樣的聯想都不行,干脆收起來了吧!」葉鐵復怒道。
「我今天很忙,懶得思考。」江河潤趴在桌上,語調跟豬一樣的懶。
要不是葉鐵復是他的鐵桿麻吉,他現階段根本無暇去接這個case。
「……」如果江河潤在他眼前,他一定會狠揍他一拳。
「我想一下。」五秒鐘後,江河潤又出聲,「你有沒有國小瓜業紀念冊?」
「有。」
「那準備給我,我去探訪一下她的同學,看有沒有人記得這件事。」
「我回去找一找。」
「那晚上我過去你家拿。」
江河潤準備掛電話時,葉鐵復的聲音又傳來了。
「我跟你一起調查。」
「什麼?」
「我跟你,一起!」一字一字,鏗鏘有力。
他沒有耐性坐等江河潤的報告。
他要親手查出真相,這樣他才能找出解決方法,他不躲避事實,也不讓杜沛蓁再逃避。
「好啊,我okay的。」
「我先把她的履歷表傳給你,你有時間可以先調查一下。」
「好。」
幣了電話後,江河潤將手機放置一旁,打開了電腦蛋幕。
沒一會兒,手機傳來訊息提示聲,江河潤打開傳過來的資料,仔細閱讀了一遍。
「杜沛蓁,二十九歲……嗯,她家離鐵復家不遠,的確有可能讀同一所學校。」他再往下閱覽過後,暫且放到一旁。
打開eamil收件匣,幾封人力銀行的郵件陸續傳了進來。
最近又有兩個調查員離職,所以他急需補充新血。
征信社調查員是耗損率非常高的職業,有的甚至待沒幾天就跑掉了,雖然他征信社的規模小,但目前手上只剩一個調查員,忙到快跟他翻臉了,讓他這個當老板的,也不得不下海。
「快點有人來應征啊,我快累死了!我開公司不是開來累死自己的,是打發時間而已的啊……」他拿起一旁的咖啡,邊喝邊閱覽人力資料。「喔喔喔,有新的應征者。」
他開心點啟,「杜沛秦……嘆!」
咖啡噴上了螢幕。
「啊?你說杜沛蓁去你公司應征?」在葉家,還在房間書櫃找畢業紀念冊的葉鐵復托異轉頭。
「對啊。」江河潤大剌剌坐在葉鐵復那kingsize的大床上,兩手攤直于後,閉著眼,一副要睡著的樣子。
「是同個杜沛蓁?」
「嗯。」江河潤點點頭,「履歷表內容一模一樣。」他打了個大呵欠。
「拒絕她……不,接受吧。」
「你要讓她來我公司上班?」江河潤張開眼。
「至少是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如果她去別的地方,我就不見得找得到了。」
「噢。」江河潤樞樞有點發癢的下巴,「你是不是滿在意她的?」
「嗯。」
「為什麼?」
「就是在意。」他懶得解釋。
終于找到塵封許久的小學畢業紀念冊的葉鐵復走過來,坐在江河潤旁邊翻閱。
「如果她不原諒你怎辦?」
「想辦法啊。」哪有什麼怎麼辦?
「那想辦法還是不原諒你呢?你要跪在她面前嗎?」江河潤存心調侃,「抱著她大腿,跪在地上,三步一叩、九步一拜。」
「你當拜神啊?別說廢話了。」而且還是讓人一點都笑不出來的冷笑話。「大少爺脾氣真差。」
「這里。」已經翻到六年五班資料的葉鐵復將紀念冊遞給他。「這就是我就讀的班級。」
「嗯……」江河潤環視過照片一遍,「不知道杜沛蓁小時候長怎樣,不過依她現在的長相,小學時應該也不差,在這班同學中,應該算前幾名的。」
「我對這些人也沒什麼印象,」葉鐵復道,「只有幾個男生有玩在一起的,姑且還記得。」
「女生呢?」
「沒什麼興趣。」他小時候只覺得那些女生很煩,一天到晚在旁邊嘰嘰喳喳的,真想送每人一卷膠帶,把嘴巴封起來。
「但我們現在得去尋訪那些你覺得煩的女生。」
「也只能這樣了。」他嘆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吧。」拖一天,他就晚一天能去找她,當然要快點解決。
「現在?」媽呀,都快八點了,要不要讓人休息的啊?
葉鐵復二話不說,將還想賴在床上的男人拉了起來,半拖半拉的,強硬地將人帶出門。
兩人就著國小紀念冊上的住址,按圖索驥,一個一個詢問同班同學的記憶。
因為杜沛蓁是女生,直接詢問女同學比較實際,但問了幾個,有的已經搬家了,有的則是人在外地,一直問到第四個同學,才得到人還在上班,要他們約晚上十點半再過來的好消息。
對方應該是有得到家人的通知,所以他們才按了電鈴,應答的人下樓來,就是一個跟葉鐵復差不多年紀的女子。
「請問一下,你是否認識……」
「葉鐵復?」女子打斷了江河潤的問題,驚喜的直盯著他身邊的葉鐵復,「你是葉鐵復對不對?」
「嗯。」葉鐵復遲疑了一下才點頭。
「果然是你。」女子開心得像青春期第一次遇到偶像的少女。「我听說你國小瓜業就出國留學了,現在是回來了嗎?你怎麼會想到來找我?雖然我們小學時的交情還不錯,但你會主動來找我,還是讓我好驚訝……」
小學時的交情不錯?
葉鐵復將江河潤手上的紀念冊拿過來,翻到前面的大頭照去。
別說眼前這位女子的長相,他一點熟悉感也沒有,畢業紀念冊上的大頭照,他也覺得陌生啊。
到底是哪門子的交情不錯?
「我跟婉麗她們上星期聚會的時候還有提到你耶,你小時候長得好帥,現在更帥了……」女子一臉神往。
「你認識杜沛蓁嗎?」葉鐵復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自言自語。「誰?」
「杜沛蓁。」
「她是誰?」女子滿臉困惑。
「不認識。」葉鐵復帥氣地單手闔上畢業紀念冊,對江河潤下令道︰「我們走。」
「啊?你要走了?」女子追了過來,「你要不要參加同學會?我們最近打算舉辦同學會」
「我很忙,再見。」葉鐵復開門、上車、關門、落鎖,再次命令江河潤,「開車。」
「噗。」江河潤沒發動引擎,倒是忍俊不住嗤嗤竊笑,還夸張的全身顫抖。
「笑屁。」
「你剛才的樣子,像被蟑螂追。」
「開車!」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再不開車,我就……」他十指蠕動。
「好好好,我開我開!」天曉得他最怕癢了。「你不要亂來喔,我在開車,會很危險的。」葉鐵復這個人有時會不按牌理出牌,先警告比較安全。
「會怕就好。」葉鐵復打自鼻尖嗤哼兩聲。
夜幕已經低垂,車窗的倒影清晰。
葉鐵復瞪著一臉嚴肅的自己,心想著,接下來他都不出面了,先派江河潤去問,等到有眉目,他再下車。
他摸了摸臉,整了整發,考慮著要不要去買個面具……
葉鐵復國小膏上有四十個同學,其中女生有二十二個。
第一個晚上,找了六個,只有三個還在原住所,但都不認識杜沛蓁,葉鐵復幾乎要懷疑,杜沛蓁說了謊,他們根本不是什麼國小同學!
第二天白日,葉鐵復因為要上班,所以暫停搜查工作,直到他下班,才又由江河潤開著車,照著畢業紀念冊的通訊錄,按圖索驥。
時間已快十點,江河潤照著GPS上頭的指示,彎進了一條街。
「杜沛蓁的家在這里。」開車的江河潤指著對面的一家茶飲店。
「什麼?」靠在椅背上的葉鐵復坐直身,自江河潤與方向盤之間的空隙望去,果然看到一家小小的,沒有什麼裝潢的,依建築物的老舊程度判斷,至少有二十年歷史的茶飲店。
茶店櫃台後方有道人影,葉鐵復想看仔細點,無奈江河潤車子已經開過去了。「停車,後退!」葉鐵復拍江河潤的肩膀。
「干嘛?」江河潤連忙緊急剎車。
葉鐵復身子往後好看個仔細。
癟台後方是個中年女子,想也知道不是杜沛蓁。
「走吧。」他語氣帶著無奈的拍拍方向盤。
江河潤看他似乎正發著「相思病」,忍不住好心提議,「我們可以下去買飲料……」
「不用!」現階段找人要緊。
「我派人盯了一下她的作息,她每天早上七點左右會出門晨跑,大概八點回家,然後就不出門了,也沒看到她在前面賣茶。」
「嗯。」葉鐵復將她七點會出門晨跑一事記了下來。「下一個的住處在哪?」
「在前面而已。」江河潤邊轉動方向盤邊回,「那個女生家在這,」他指指地圖上的標示,「離杜沛蓁家很近,走路大概五分鐘。」
「搞不好她認識杜沛蓁。」都住得這麼近了。
「這個若沒下文,今天就先到這里吧。」江河潤打了個呵欠。
「嗯。」看看時間也晚了,太晚打擾對人家不好意思。
「如果二十二個內,還真沒有一個認識她呢?」
「那就連男生也一起問。」
「如果男生也沒有呢?」
「那就把在外地的也一起找了,一個不漏。」
「需要問到這麼徹底?」江河潤認為如果台北的同學都問過,沒一個知道的話,那樣本數也是足夠了,可以證明杜沛蓁可能在說謊,也許另有目的,只是是為了什麼,江河潤就猜不出來了。
他也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才開征信社,自己本身其實沒有半點推理能力。
他們要找的周琪芳家已到,江河潤在一旁找了停車位,將車子停妥。
江河潤先帶著畢業紀念冊下了車,等確定這個人是認識杜沛蓁的,再通知葉鐵復過來。
葉鐵復兩手枕在頭後,看著跟對講機說話的江河潤,陷入沉思。
如果真是他欺負過杜沛蓁怎麼辦?
不,他用力搖頭。
不可能!
他幼稚園欺負同學的過往,他可都還有記憶,更記得那影響了他在外表現的轉折點,如果他重蹈了覆轍,不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
鮑寓的大門開啟了,一個長發及肩的女子走了出來,小家碧玉型的,五官縴細,似乎是個文弱安靜的女孩。
餅一會兒,他的手機震動了。
手機震動,表示江河潤有通知過來,也就是——
周琪芳認識杜沛蓁!
他迅速推門下車,大踏步走往對面,周琪芳跟江河潤的對答越來越清晰。
「如果杜沛蓁真是你的國小同班同學,為什麼她的資料沒有在紀念冊上?」江河潤詢問細節。
「因為她四年級就轉走了,大概是……暑假之前的時候。」
葉鐵復覺得他的心髒正加速跳動。
這個人的確是認識杜沛蓁的!
「你知道她是為什麼轉走的嗎?」江河潤再問。
「她……」原本對答算順暢的周琪芳忽然支吾了起來。
有人靠近,周琪芳以為是鄰居,讓出了空位站到一旁,但對方卻在她前方站定,她納悶轉移擱置在江河潤身上的視線,當與葉鐵復四目相對,她先是蹙緊細眉,眸中有困惑。
「這位是葉鐵復。」江河潤介紹,「你記得嗎?也是你國小同學。」
葉鐵復還以為她會跟之前的女同學一樣,驚喜的裝熟,沒想到周琪芳卻是退後了一步。
「你……是你要找沛蓁的嗎?」
很好,這個女生聰明,而且也不像顆黏皮糖欲纏住他不放,對于能找到一個平穩談話的人,葉鐵復覺得松口氣。
「你跟杜沛蓁交情好嗎?」江河潤開口。
「我跟她……」周琪芳眼神閃爍,「曾經是好朋友。」
葉鐵復與江河潤對視一眼。
「為什麼是用過去式?」江河潤提出困惑的點。
「因為我背叛了她。」周琪芳搗住臉,「我對不起她。」
「你為什麼背叛她?」葉鐵復咄咄逼人質問。
「還不是因為你!」罪魁禍首竟敢用這麼凶惡的語氣跟她說話?!
「我?」他還真喪失了部分記憶?
「是你唆使那些女生欺負她,我怕你們的勢力,只好背叛她!」憶起無法原諒自己的過往,周琪芳顯得怒不可遏。
「要不要找個地方說清楚?」江河潤提議,「我們想就這件事,問你幾個問題。」
「沛蓁怎麼了嗎?」周琪芳心急地問。
「我會跟你說明的。」江河潤環顧四周,發現前方有間咖啡館燈還亮著。「去那里,可以嗎?」
咖啡館的老板,周琪芳是認識的,也不怕這兩個人敢對她怎樣,故點頭答應。
苞老板打過招呼,他們挑了一個靠窗的最內側位子坐下,周琪芳就坐在兩人對面,點了杯花果茶,雙眸冷視著葉鐵復。
她表現出來的敵意雖比不上杜沛蓁,但也足夠讓人如坐針氈了。「主要原因是這樣的,」因為葉鐵復在外人面前一向寡言,尤其與陌生人無異的昔日同學,故就由江河潤代言了。「前陣子,杜沛蓁偶然成了鐵復公司的員工,她指控鐵復小學時欺凌過她,是真的嗎?」
「真的。」周琪芳沉沉點頭。
「你能說明一下當時的狀況嗎?」
「為什麼要說明?」周琪芳反問葉鐵復,「你是主謀者,你自己不清楚嗎?」
「我忘記了。」葉鐵復冷冷回道。
「忘記了?」周琪芳抓著桌沿的模樣,毫不懷疑她下一秒會翻桌。
「時間太久了,所以他不記得了,這人記憶力不太好。」江河潤的緩頰,毫不意外收到葉鐵復瞪眼一枚。「你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咖啡館老板送來兩杯咖啡跟花果茶,周琪芳先喝了兩口,整理了一下思緒方才回答。
「讀小學的時候,其實我跟沛蓁,」她看著葉鐵復,「跟你是沒有什麼交集的。班級里難免會有幾個小團體,我跟沛蓁比較好,你那一團人數眾多,班上至少有一半的人都黏在你身邊吧。」
「喲,孩子王!」江河潤對葉鐵復吹了聲口哨。
葉鐵復直接從他腰窩戳了下去。
「然後有一天,沛蓁不知怎麼搞的,突然跑去找你講話,你這個人本來臉就常臭m的,但那一天卻是朝她大發脾氣,對她大吼大叫,不僅叫她滾開,還叫她不準出現在你面前,其他女生要安撫你,也被遷怒被臭罵,所以那些女生認為都是沛蓁害她們被罵,就開始欺負她了。」
「那不是我指使的吧?」雖然他對于竟然會對個女生無端發脾氣,自己也很意外,但听周琪芳所言,的確不是他叫人去欺負杜沛蓁的啊。
「那有什麼不一樣?」周琪芳怒道,「你叫她不要出現在你面前,所以你的崇拜者就照著你的指示,把她拖走了,帶去廁所欺負。」
葉鐵復啞口無言了。
「而且你欺負她不僅這一次。」
「還有?」葉鐵復心想,他怎麼還是記不起來?
「有一次吃飯的時候,你忽然踹翻她的桌子,讓她沒飯吃。」
「這個真的就是你欺負她了。」江河潤「仗義執言」。
葉鐵復沒心思理江河潤,「我真的這麼做?」
「對!」說到此,周琪芳激動的眼眶含淚,「我那個時候膽子小,跑去報告老師,老師卻不管,但沒想到竟被你的崇拜者知道這件事,她們就威脅我,如果敢管沛蓁的事,就連我一起整。」
「所以你再也沒理她了?」江河潤問。
「對……」周琪芳垂首搗臉,「這十幾年來,我一直都好後悔,後悔沒幫她一把,後悔看到她被欺負卻默默走開去,一直到現在,我都沒臉去見她她本來……她本來是一個很開朗活潑的女生,被整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笑過了,一次都沒有……」
葉鐵復雙手環胸,望著眼前微顫著肩膀,低聲啜泣的女子。
「怎樣?你有印象了嗎?」江河潤問葉鐵復。
葉鐵復沉默一會兒,搖頭。
周琪芳說的應該不是假話,無奈他仍是找不到一個可以挑起記憶的點,但即便他想
不起來,他的確對杜沛蓁有愧,是他奪走了她的笑容,是他害她變得孤僻不與人來往……
他突然對周琪芳的哭哭啼啼感到不耐。
「你如果真心後悔,就去跟她道歉,贖你的罪。」葉鐵復霍地一捶桌。
嚇了一跳的周琪芳抬起頭來。
「沒有道歉,她的傷口永遠不會好!你如果真的對她有愧疚,就展開行動表示,不要只會在這邊哭哭啼啼!」葉鐵復猛地甩開椅子,踩著憤怒的腳步走出去。
清晨約莫七點左右,杜家的自動鐵門上升了,穿著一身灰色運動服與鞋子的杜沛蓁推開玻璃門走了出來。
她的脖子上掛著耳機,夾住了馬尾辮子,她略顯不舒服的將馬尾拉了出來,回身將玻璃門關好再轉回來時,差點撞上了人。
「對不起。」下意識退後一步,背撞上了玻璃,發出「砰」的一聲。
她忽然察覺不對,怎會有人一大清早就擋在她家門口,而且還跟她距離這麼近?個人安全空間範圍至少有六十公分的杜沛蓁在搞清楚對方是誰之前,先似螃蟹一樣橫走三步,認為安心了,才抬起臉。
「你?」這個人,怎會出現在她家?
他又怎麼會知道她家在這里……不,這不意外,她曾是他的員工,要取得她的個人資料易如反掌。
但他為什麼會……來找她?
她離職已經好幾天了,直到前天,人事主管才傳訊答應她的辭職,薪水下個月會如數匯到她戶頭里,讓不抱希望的杜沛蓁松了口氣……後,征信社也傳來面試信,約好了下星期一面試。
這段時間,她有時會想起葉鐵復,但她很快的揮走不再想。
她不想跟任何人有私下交集,尤其是發現自己竟然在意他時。
她沒喜歡過人,不知道這樣的感覺是什麼,但她覺得害怕,總覺得有他在的地方,自己就變得怪怪的,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想法跟情緒。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不喜歡那樣的失控感,尤其他又百般逗弄,更讓她不知所措,有一種即將跌入無止境漩渦的驚慌感,所以只有辭職,是她當下唯一能想到的,保護自己的方法。
就像現在,乍然看到他,那種手腳不知該往哪里放的感覺又出現了。
「晨跑?」
葉鐵復尾音雖是上揚,但看他的樣子像是一點都不意外,好像她的作息早就全然掌握在他手中似的。
「十點才開始營業。」她的臉微微發熱,微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
「我不是來買飲料的。」好看的鳳眸瞄向杜沛蓁只掛著塑膠袋的左手,那里頭早就放了東西了。
「噢。」她拿起耳機掛在頭上,抬起膝蓋,大踏步朝公圜方向快走,擺明不打算繼續聊下去。
她總是這樣無視他。
但現階段的她並不知道他是國小的那個葉鐵復,為何要逃避他?
同樣I身慢跑裝束的葉鐵復跟了上來。
離上回與周琪芳談話後,已經經過兩天了,雖然周琪芳對于過去的事情指證歷歷,無奈的是他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因為,他才不是那種需要利用眾人的力量去欺負一個女孩的人!
他行跡最為惡劣的幼稚圜時代,號稱金華幼稚圜小岡王的他,一向是單槍匹馬,後頭雖然有跟隨者,但他一定是帶頭搶先使壞,而且他的部下全都是男生,哪有可能跟女生沆瀣一氣。
就是因為不是他干的嘛,所以他才記不起來啊!
而且那些女生團體的成員他也沒半個記得,瞪著畢業紀念冊上的大頭照半天,每張臉都很陌生,不過他倒是有印象那時只要一下課,就一定有女生圍在他旁邊,主動找他聊天講話。
老實說,很煩。
連上個廁所後面都有跟屁蟲,誰不煩?
所以他的裝酷指數節節上升,連正眼都不看她們一眼,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所以才對她們的臉沒有印象吧。
雖然他一直想等尋回記憶時,再來找她,無奈他的記憶不配合,思索再三,也只有先與杜沛蓁接觸,看能否觸發了。
葉鐵復一個急步向前,搶走掛在她手臂上的塑膠袋。
「還給我!」
「這是要干嘛的?」葉鐵復抓著提袋位置,甩動塑膠袋。
她才想問他要干嘛呢?
「那里面是罐頭……」話還沒說完,便見葉鐵復一個未留神,塑膠袋打中了自己的頭,「叩」的一聲,好響。
「噗!」杜沛蓁忍俊不住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瞧他搗著發痛額頭的矬樣,實在太好笑了。
「是裝什麼東西,打到人這麼痛!」葉鐵復拉開塑膠袋檢視。
袋子里不僅有罐頭,還有一小瓶礦泉水,難怪這一砸中,葉鐵復痛得差點眼淚都掉出來了。
「貓罐頭?」他朝杜沛蓁搖搖手上罐頭。
「養貓的。」杜沛蓁搶了回去。
「你有養貓?」他轉頭看往杜家。
「不在我家。」
「不然在哪?」
「在那。」杜沛蓁指向前方,約莫五十公尺處的小公園。
「快帶我過去。」葉鐵復抓著她的手臂,興致沖沖。
他也喜歡貓嗎?
杜沛蓁詫異地看著他。
苞那個「葉惡魔」一樣?
兩人來到公園東北方一處置有石碑的小型造景區,杜沛蓁蹲在地上,打開了罐頭,淡淡的鮪魚香味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奶茶、紅茶,吃飯羅。」她溫柔喊了數聲,便看到兩只小貓,從石碑後頭走了出來。
「喵。」小貓不約而同朝她喊了聲。「快過來,吃飯羅。」
那是葉鐵復所听過,杜沛蓁發出的最柔美的嗓音。
小貓不怕生的靠近,可見這不是杜沛蓁第一次喂食了。
葉鐵復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這兩只小貓是她來公園晨跑的時候發現的,因為家里開飲料店,所以母親不準養寵物,而且母親特別討厭貓,說不喜歡它們陰森森的樣子,她只好趁晨跑還有吃完晚飯的時候,帶食物跟飲用水過來喂食。
她喜歡動物,因為它們不會害她、背叛她,更不會在她背後說她壞話。
「你喂它們多久了?」
「半個月吧。」她沒細算過。
小貓大概是餓壞了,喳叭喳叭吃得快。
「吃慢點,小心肚子疼。」葉鐵復溫熱的大掌,輕撫小貓的背。
杜沛蓁瞟了他一眼。
「干嘛?」葉鐵復斜睨。
「小貓有跳蚤。」她提醒。
雖然有帶去獸醫院除蚤,但養在外頭,不可能完全除盡。
「那又怎樣?」他的手仍持續停在小貓身上。
沒怎樣。她低下頭,看著那不斷撫摸小貓的大掌,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揚起笑來。
小貓沒一會兒就吃掉了一個罐頭,杜沛蓁拿出礦泉水,扭開瓶蓋,倒了水給它們喝。
「對了,」葉鐵復藉機詢問,「我記得,你那本小冊子寫的那個‘葉鐵復’,好像也喜歡貓?」
聞言,杜沛蓁嘴角笑容斂起。
「嗯。」
「你怎麼會知道的?」
「他……」杜沛蓁抿了下唇,「我第一次跟他說話,就是因為貓的關系。」
「第一次跟他說話?」
「我們學校的垃圾場那邊,有一只母貓生了小貓,剛好我又是負責倒垃圾的,所以意外發現那群貓咪,後來我每次去倒垃圾,都會帶罐頭跟飼料去喂貓。有一次,我看到了葉鐵復,就是我小學時的那個討厭鬼。」
听到「討厭鬼」三個字,葉鐵復心頭彷佛被針刺了一下。
「他在那里干嘛?」
「他在追貓。」「追貓?」
「因為貓看到陌生人會怕,看到他就跑得遠遠的,所以他就追著它們跑,我看他很可憐的樣子,就把我的罐頭給他,教他用食物攏絡那些貓,果然,那些小貓就願意過來接近他了。」
葉鐵復詫異盯著述說過往的杜沛蓁。
這一段,他有印象。
他很喜歡貓,不過愛貓跟他的形象完全兜不在一塊兒,所以他都假裝對小動物毫無興趣,其實真實的他,是個貨真價實的貓奴。
小學時,偶然在垃圾場發現那些小貓,他很開心地想跟它們玩,但他只要一靠近,小貓就跑掉了,母貓甚至還會充滿威脅的對他喵喵叫,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
對了,的確有個女生拿了罐頭給他,那個女生……是杜沛蓁?︰「那個時候,他跟我說他很喜歡貓,家里也有養貓,他一直在聊他家的貓,滔滔不絕的模樣跟他在教室的形象差很多。其實我一直不太喜歡他,我不喜歡那種臉臭臭的男生,但那個時候我覺得他人很好,也很開心有個人跟我一樣會照顧垃圾場那些小貓,哪里知道,幾天後他就突然變了個人了。」當她第一次對這個老是一臉臭的男孩起了不一樣的觀感後沒多久,他便摧毀了她的世界。
「他為什麼突然變了個人?」他才剛想起了她,但後續發生的事他又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了。
「我怎麼會知道!」杜沛蓁沒好氣回道。
「那如果你現在看到他,你會怎麼做?」葉鐵復觀察著她的神色變化。「我才不想看到他!」一輩子都不想看到。
「我是說如果,如果他有歉意呢?想跟你道歉?」
「不可能的。」那種人怎麼可能會道歉!
「你怎麼肯定?」他再進一步逼問,「你會原諒他嗎?」
杜沛蓁蹙起細致的眉頭,「你干嘛關心這件事?」
「呃……因為他跟我同名同姓,所以我不免想多知道些。」
「那又跟你沒關系。」他跟他……又不一樣。
「也對。」他起身,「你學校在哪?」葉鐵復明知故問。
「在另一邊。」她指著來時的方向。
「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啊?」
「走吧!」他不由分說,抓起了她的手便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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