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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易穆德的擔心不無道理,只是他還是低估了他的小媳婦兒能夠鬧出的動靜到底有多大。
第一日他送她到娘的院子後,就讓她給趕走了,說是女人家的事,她自己就能夠處理。
結果等他大中午從外頭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母親心如死灰的表情。
他轉頭看著阮芝盈,只見她一臉無辜地望著他,然後從後頭捧出一枝有些萎靡的花朵。
他眼角一抽,認出了那是母親花了重金得來的牡丹——綠夭,偌大的花瓣層層疊疊的,綠中帶著白邊,白中又帶著粉綠的顏色,最深處的花萼還帶著一抹淡淡的墨色,而名花難得也難養,就算都已經請了人專門來養,可這花一年也只開一回,甚至一回也只有一兩個花苞而已。
先不提這花的難得,他比較想知道的是為何這朵花會在他媳婦兒的手上?
他印象中這朵花他娘親看著矜貴,平日心情好了就會讓人從花房抱出來欣賞,平日閑雜人等別說是動手了,就是連見都不一定見得著的。
阮芝盈還沒來得及說話,宛心玉已經怒氣騰騰的看了過來。
「她居然把我的綠夭給折了,就這樣給折了!」
宛心玉萬萬沒想到,昨晚鬧了那一場,阮芝盈居然一大早就過來,說是要伺候她梳頭洗臉。
本來想晾著不理會,可後來想干脆讓阮芝盈見識見識她和名媛貴女之間的差異,也就讓她在邊上站著。
可就在她即將把頭給梳好的時候,她卻突然笑著站了過來,說剛剛見到了一朵又香又漂亮的花兒,跟她很配,要幫她簪在頭上。
她還想著就這鄉下姑娘,哪能懂得什麼叫做香,什麼叫做好看的花,本想讓她直接拿去扔了,誰知道一轉頭就瞧見她昨日一早還看過的綠夭就這麼被她給掐在手里。
宛心玉猶如天霹靂,覺得若不是有自小學的規矩給束著,只怕當下氣得連銅鏡都能砸破了。
她是恨不得把人給直接趕出去,可就是不看在阮芝盈肚子里她孫兒的面子上,就是看在她親兒子的牛性子,她也得把人給留在府里不可。
宛心玉實在是又怒又氣,胸口都氣得發疼了,她活到這把年紀,沒有這麼不順心過,只是花都已經折了,她也不能如何,看見易穆德回來了,趕緊讓他把人給領走,要不只怕她會給阮芝盈氣出個好歹來。
可惜宛心玉不知道的是,這樣熱鬧的日子,接下來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阮芝盈雖然第一日拍錯了馬屁,但是她既然下定了決心要討長公主歡心,那就沒有退卻的想法。
第二日她越戰越勇的繼續前往宛心玉的院子,也不自作主張跑去摘花了,而是安安分分地站在一邊,打算伺候自家婆母吃飯。
就算已經隔了一個晚上,宛心玉看著她時臉色還是又黑了一層,心里頭的怒氣就沒個消散的時候,見她自己要站在邊上,她也懶得理會,可是讓她伺候是不可能的,誰知道她又會鬧出什麼麼蛾子來。
可是她真的太低估阮芝盈的本事,以至于這頓飯才剛吃了幾口,她馬上就吃不下去了。
原因無他,宛心玉起得早,早膳也吃得早,而阮芝盈為了趕來伺候,早早的就過來了,自然也沒來得及用早膳。
她本來就比旁人吃得多,有了孩子以後,那飯量更是一天天見長,不說別的,以前的飯量現在也只是讓她有個七、八分飽而已。
宛心玉吃飯自然是尊崇食不言的規矩的,就是一邊幫忙布菜的丫頭也是安安靜靜的不發出任何聲響。
在這麼安靜的情況下,那響徹耳邊的腹鳴聲自然就顯得異常響亮了。
宛心玉不用想都知道那聲音是從哪兒來的,她只覺得額頭上青筋跳個不停,嘴里的飯也都沒了滋味。
偏偏那個肚子餓得震天響的人好像沒發覺那聲音是她發出來的,就這麼噙著微笑站在一旁。
宛心玉忍了又忍,最後咬著牙道︰「來人,再添一份碗筷。」
阮芝盈淺淺的笑了笑,「婆母,不用了,您吃完飯我再用膳就行。」
「這婆母兩個字還不是你能叫的,再說了,給你一副碗筷也不是因為我瞧得起你,不過就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分上罷了。」
阮芝盈自然不會自作多情,接過了丫頭送上來的碗筷,看似優雅的落了坐,緊接著,就讓人看見了她宛如秋風掃落葉般的進食速度。
一大桌子的菜,她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吃得干干淨淨不說,還眼巴巴的望著宛心玉問︰「婆母,這早膳會不會太少了些?以後讓人多準備點吧,要不我怕您沒吃飽。」
宛心玉已經無言了,這一桌子的東西,往常她若是用完後,東西還能讓三、四個丫頭跟著吃,結果她一個人全給吃干淨了,她居然還嫌少?
她覺得自己真的無法明白自己兒子的審美,就憑這種粗魯的性子,比豬還能吃的女子,到底有哪里好?
她花了一整日的時間也想不明白這個答案,可在見到易穆德晚上過來領她回去的時候,她卻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的兒子她自己清楚,對著人就算是笑,那眼底也帶著淡淡的疏離,有時候她會想,他的冷漠跟她還真有幾分像,甚至更像是一個合格的皇家人。
可是當他朝著那村姑走來的時候,眼里的柔情卻是無可掩飾的,就像是看著唯一的珍寶。
宛心玉看到了他的眼神後,就知道她即使幫他選一百門親事,他也不會乖乖听從她的話,不禁嘆了口氣。她本來也不想走到這一步的,畢竟若真用了,那他們母子二人的感情會就此出現裂痕,可是她真的沒有辦法了……
這一夜,她徹夜未眠,直到旭陽升起時,她臉色冷然地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喚了人替自己更衣,然後淡淡吩咐下去。
「來人!我要入宮面見皇上。」
既然一般的法子不能用,那麼就也只能動用最後的手段了。
寧遠長公主入宮的消息不是什麼大事,可如果是為了要請皇帝賜婚,那可就是個大消息了。
天啟帝也不知道這消息到底是怎麼流出去的,他明明吩咐過周圍的人不能外傳……當時他表示要慎重考慮,讓長姊先回去,他的確不想讓外甥娶一個有力的妻子,但是長姊都已經親自入宮向他提了要求,他若不答應倒顯得他不能容人,因此最後還是決定答應長姊的要求。
只是……唉,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此等大事,現在他就是想答應也得猶豫再三了。
宛心玉自然知道上回自己的要求天啟帝沒有答應的原因為何,所以隔了幾天她再次進宮,想要懇請皇上同意她的請求,沒想到卻看見易穆德也在御書房里頭。
「皇上,這是……」
天啟帝搖搖頭,看向易穆德,這個他既疼愛也警戒的親外甥。
如果這個孩子是他的親兒子,那麼或許今日他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苦惱了。
「長姊,今日就是你不來,我也打算請你入宮一趟的。」天啟帝揮去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直接把緣由給說了。
就在宛心玉第一次入宮請旨賜婚後,西夏派了使者前來,一是商談歲貢之事,二是請求聯姻。
西夏這些年雖然消停了不少,但以前可是讓天啟帝最頭疼的,西夏民族不擅農事,常常年景不好,結果就是在兩國邊關不斷發起戰事。
後來還是易穆德主動請命領兵攻打,直把人逼退了上百里,這才總算讓西夏安守兩國國境邊界,不再無端鬧事。
今年西夏同時提了歲貢和聯姻之事,且聯姻方面還提了一個條件,說因為西夏環境艱苦,所以想要測試大滿朝的人是否有卓越的武力,尤其是女子,以免嫁到西夏之後身體太過孱弱,無法擔起兩國友好的責任。
要比武,在大滿朝的男兒之中尋個勇武之人自然不是問題,可若是連女子都要尋出一人,卻是千難萬難。
天啟帝心里明白西夏國同時提出這兩件事情的原因,就在于這歲貢的多寡上,若是他們大滿朝請不出足夠勇武的女子,那麼西夏使者正好可以以此作為減少歲貢的籌碼。
他倒是想用大滿朝女子大多文弱這點作為拒絕理由,可是西夏使者這次來比試的人之中偏偏就有個西夏公主,她當場秀了一場劍法,讓他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只是應下後他又覺得不對,派了暗衛去悄悄打探,這才知道這回西夏人可是下了大功夫,不只那西夏公主功夫不俗,就是特意請來的勇士也是身懷巨力,且功夫卓越的能者。
重點是,若以那人的功夫來看,目前京里能夠與之對抗的,也只有易穆德一人了。
這就是天啟帝煩惱的地方,長姊要求他賜婚,可這婚事肯定不會讓易穆德滿意,但西夏這件事情說不得還得讓他出馬,若是讓他不高興了,只怕到時候他會鬧出事情來。
原本只是家務事,但如今還扯上了國事,他干脆就把這對母子一起找來,想想該怎麼解決吧。
「難道就只有這臭小子有能耐?」宛心玉很想說她不信,可偏偏說這話的人是皇上,她要是不信,豈不是打了皇上的臉?
易穆德這幾日放著自個兒的小媳婦兒在府里鬧著,一邊也是在尋個機會,讓兩個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得到承認,只是沒料到他想的法子都還沒用上,這西夏國就幫了他一把。
他看著天啟帝,微微一笑,「皇上,這事情我接了,我的要求也是賜婚,若是我真的能夠贏了那西夏使者,就請你下一道旨,讓我和我媳婦兒的親事能夠過了明路,以免我娘總煩惱著我娶不到媳婦兒。」
聞言,宛心玉知道自己攔不了這件事情,可是很快的,她找到了可以作文章的地方,「皇上,那我也提個意見,那西夏使者不是說要一男一女嗎?何不就讓他自個兒尋的媳婦兒上場去,這夫妻本是一體,聖旨哪里是這麼好求的,總是要雙方都有付出,穆德你說是不是?」
她嘴角含笑,淡淡地看著兒子,本以為會看見他發怒的樣子,結果他只是皺了下眉,卻沒說什麼。
宛心玉有些奇怪,隱隱覺得似乎哪里不大對勁,可話已經說出口,她自然不好再更改。
天啟帝也同樣疑惑的看著沒什麼動靜的易穆德,總覺得他平靜的不太正常,他知道他的新婦有些身手,可她所殺的畢竟只是一般山匪,那西夏公主可是受過專門訓練的,加上如今她身懷六甲,據說還是雙生子,他就沒有什麼想說的?還是心里有其他什麼打算?
易穆德自然知道他們的疑惑,他想了想,依目前看來,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機會了,反正媳婦兒的能力他比別人更清楚。
那西夏公主除非有他這等武力,才有可能制得了她,而西夏若連一個公主都能有他這力氣和功夫,前幾年就不會讓他打退到一百多里外了。
他想了想,頂多卑鄙一點,到時候提早給那些西夏人下點藥什麼的,總之,不管怎麼樣,這場谷試對他們都有好處,加上可以做手腳的地方有很多,不答應下來才是傻子。
「可以。」易穆德點點頭。
宛心玉狐疑的問︰「真的答應了?可別到時候上場的是別人,那麼今日之約可就不算數了。」
易穆德信心滿滿的點了點頭,「到時絕對是我媳婦兒親自上場。」
他們夫妻出馬,哪里能夠有不成功的道理?頂多……到時候他出馬把西夏所有人都給揍上一頓,然後帶著媳婦兒跟孩子一起回了西南,等過幾年風聲過了之後再回來就成。他無賴的想。
這樣的念頭也不過就是一閃而逝,畢竟他完全沒有自己或者是自己媳婦兒會輸的可能。
這幾日,京里頭最熱鬧的問候語不是吃飽了沒有?而是全都換成了︰你听說了沒,那寧遠長公主的兒子媳婦兒要跟西夏來的使者比武……
幾個有幸見過西夏公主的,更是繪聲繪影的描述著,「唉唷!你們是沒瞧見,那西夏國的公主雖說是個女的,可是長得人高馬大,比我還魁梧呢。」說話的是一個幾乎有六尺高的漢子。
此話一出,所有人看著他的身材,忍不住發出驚嘆——
「天啊!那不就跟個男人差不多了?」
「可不是!我听我媳婦兒的娘家的外嫁的姑奶奶的妹子說了,她是在長公主府里伺候的,也見過長公主家的媳婦兒是什麼模樣,那身子挺瘦小的,听說還懷了孩子,結果人也沒怎麼胖,就那顆肚子大,有時候走起路來,邊上的人都得提著心呢,就怕一個不好,那肚子自個兒掉了下來。」
後頭那一句自然是玩笑話,可是前頭形容長公主媳婦兒的身形,大伙兒還是相信的,至于明明沒辦過親事,卻突然多了一個媳婦兒這件事,京里的人倒是半點也不覺得奇怪。
盎貴人家誰沒有一點事,沒辦親事?那就是外頭的女人唄!至于小老百姓也不管,反正都是夫人奶奶,統一稱呼就得了。
就在京里所有人的引頸期盼下,與西夏的比武就在京郊的圍獵場里盛大的展開了。
這熱鬧不只是京中百姓愛看,就是朝廷的官員也都等著看呢,尤其是之前長公主府舉辦的那一場晚宴,被宴請的閨秀們一個個都被嚇得不輕,但是在恐懼之後,她們又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樣一個奇女子,能夠把這樣狂傲不羈的男人給化成繞指柔。
這樣的結果就是,本來比試的地方並沒有太多座位,可因為想來現場看的人數越來越多,負責的官員不得不連忙上報天啟帝,最後干脆大手一揮,直接改到圍獵場舉辦。
比武當日,幾乎全京城的官員家眷都往圍獵場移動,甚至許多人即使知道自己沒法子進去里頭,也想要擠在外頭最近的地方,等著看是不是有第一手的消息可以回去炫耀。
而天啟帝則是前晚就到了,帶著許多內閣大臣,早早的討論起贏了該如何說法,輸了又該如何說法。
當天啟帝到了比武的場地時,那齊聲的高呼讓他差點以為自己是新帝登基的時候了。
圍獵場內人山人海,前頭的都快要瞧不見後頭的人了,整個場地除了天啟帝的方向是空的,其他地方全塞得滿滿的,幾乎沒有空的位子出現。
天啟帝雖然驚訝,但畢竟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對此也不過一笑置之,讓人去請西夏使團還有易穆德等人過來。
所有人就等著這個時候呢,那西夏使團一進場地的時候,周遭就不斷有人發出驚呼聲——
「還真的是啊!那西夏公主實在是挺壯的,而且瞧著那拿劍的架勢,可不像普通的花拳繡腿。」
「這下可好,光西夏公主這場怎麼也不可能輸吧,畢竟咱們大滿朝的女子都是三從四德養起來的好閨女,就算長公主的媳婦兒是鄉下地方出身的,頂多也就是干點農活,拿鋤頭的能夠跟人家拿刀劍的相比嗎?」
一連串的議論聲,就是天啟帝多少也都听見了幾句,可事到如今哪里還有可能改換人手呢?就是他願意,坐在他邊上的長姊也不可能答應的。
緊接著從另外一邊出來的就是易穆德夫妻倆了,易穆德的形象早已深植人心,那在京里頭是有名的,又有著赫赫戰功,當年西夏之戰,還有最近的西南剿匪,哪個不是功勛彪炳,雖然看起來沒有西夏勇士那般壯碩,但是所有人還是給予了熱烈的歡呼。
可接著大家都停下了手,因為就只有他一個人走出來,後頭再也沒有別人,所有人包括天啟帝都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是怎麼搞的?怎麼只有你一個?那姑娘呢?」天啟帝問道。
「該不會是怕輸,所以不來了?那你可得記著,咱們的約定就算是你輸了,等著我請皇上給你重新挑上一門好親事吧!」宛心玉臉上不無得意。
易穆德搖搖頭,「不是,是她又餓了,所以我讓她在後頭把飯給吃完再出來。」
天啟帝雖然不怎麼信這話,畢竟居然有人在這種時候還能夠吃個不停,但是他並沒有出聲反駁,畢竟這時候懷疑對他沒有什麼好處,如果惹惱易穆德讓他不比了,他才該頭疼死。
西夏勇士對于易穆德那是害怕中又帶著崇拜,崇拜是因為尊敬強者,當初他雖然沒有見到易穆德領兵的英姿和在戰場上殺敵的樣子,但是他將他們打退一百里外是不爭的事實。
可西夏公主娜塔莎看易穆德沒穿鎧甲,身形不過只有他們西夏勇士的一半時,忍不住笑了。
她用西夏語帶著些嘲諷地說︰「我還以為當初打敗我們西夏軍的是何等剽悍的男子,沒想到脫了那身鎧甲之後,也不過就是如此。」
西夏使者心里也是一喜,當初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們心中的確有點忐忑不安,因為他們對于打退西夏軍的人本能有著敬怕,可是又想著當初如果不是大滿朝的軍隊設下一個又一個的圈套,憑著他們剽悍的武力,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因此最後還是提了要求,只是為了有更大的把握,特地加上了要求女子也要參與比武的條件。
天啟帝對于西夏語並不精通,娜塔莎又說得很快,所以並沒有人對她的話做出反應,只有易穆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用同樣字正腔圓的西夏語和漢語各說了一次——
「等等會是我這個不過如此的男人,把你們給打得滾回西夏。」
娜塔莎原本想著除了跟他們接洽的官員以外,周圍沒有人能夠听懂他們的語言,所以才說得那般肆無忌憚,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不但听得懂,還說得一口流利的西夏語,還是極道地的。
她面色一僵,冷哼了聲,鄙視的看著他,用不流利的漢語說著,「等等也不知道誰會被打得在地上滾!」
天啟帝覺得大約是日頭太盛了,才會在這麼冷的天,兩邊都還沒開打就已經鬧出火氣來,他也懶得說什麼了,揮了揮手,讓人宣布比賽開始。
如果以前有人說易穆德很囂張,天啟帝還沒有直觀的認識,但這一場谷武總算讓他明白了,為何每次只要這小子一惹事,外頭參他的奏折就會跟雪花一樣一本本遞進來。
易穆德站上比武場,看著對方的三個勇士,輕蔑的笑了笑,然後勾了勾手,「不用想了,你們就一起上吧,省得浪費我的時間。」
此話一出,西夏國的人都憤怒了。
娜塔莎是這次使團里頭地位最高的人,她本來就是爆脾氣,剛剛跟易穆德幾句對話就已經被點起了怒火,現在又被那輕蔑的語氣一激,哪里還肯罷休,冷笑著真讓自己身邊的三大勇士都上去。
「去!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雞仔瞧瞧,不是打敗了西夏的軍隊,就以為可以戰勝所有西夏的勇者!」
易穆德穿著一身新作的青衫,看起來就跟普通文人沒什麼兩樣,身材瘦長,一張臉白皙俊秀,只有一雙丹鳳眼里冷冷的寒光讓人覺得有點嚇人,像是隨時能夠撲上去咬住人咽喉的豹子。
所有觀眾包括天啟帝和宛心玉也都全神貫注地看著場中的動靜,三個西夏勇士形成三角包圍,彼此對望了下,接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他的上中下三路攻去。
三個人的身材壯碩,又已形成包圍之勢,邊上許多武將見狀都忍不住搖頭,想著年輕人果然還是太沖動了,一次招惹了三個,以這態勢,絕對無法完全閃過,非得挨個一兩下。
若換成其他人確實會很吃力,只不過他們全都低估了易穆德的能耐。
為了這場谷賽,他可是打算拿出十成十的功夫,根本就不打算藏拙,只見他腳步左右略微移動,閃過了第一人的攻勢,然後一個踢腿,在後頭準備攻擊的第三人瞬間就飛了出去,在那人還沒落地之前,他已經一拳打向了第二個人的臉面,最後他一個回身,手臂如鞭般先是肘擊了第一個人的胸膛,緊接著又是一拳,那人就順著飛了出去。
說來感覺很久,但是也不過就瞬息間的變化而已,在所有人都還沒看個清楚明白的時候,三個看起來高大壯碩的西夏勇士就已經全都倒在了地上,其中兩個還飛得挺遠,讓人差點以為這兩人是紙糊的,要不然怎麼會才幾拳幾腳就能夠飛得那麼遠。
娜塔莎才剛擺好看戲的姿勢,沒想到嘴角的弧度才拉到了一半,就看到他們西夏最引以為豪的三個勇士就像是廢人一般躺在了地上。
「這就是西夏的勇士?」
「不是說有什麼千斤之力嗎?」
旁觀的人紛紛交頭接耳,有些人語氣還隱隱有些不以為然。
天啟帝也很想揉揉眼楮,確定自己沒看錯,但為了皇上的尊嚴,他只是看似平淡的坐在那兒不發一語,只是心里頭很想問問當初被他派去探查的暗衛,這就是他所說功夫過人的西夏勇士?
不管所有人心里怎麼想,但是易穆德贏得漂亮卻是不爭的事實,他輕蔑的看了那三人一眼,回到了天啟帝的面前。
娜塔莎咬著牙看著被攙扶下來的三位勇士,前兩個還好,但是最後一個因為被打了兩次,傷得最重,幾乎不能行走。
場慣的觀眾這時候也歡呼了起來,雖然這麼快就結束一場谷試,但可以說是狠狠的打了西夏人的臉,大滿朝的官員們覺得與有榮焉,就連不少官員家眷都忍不住高呼出聲。
到了這時候,娜塔莎也知道這次出使的計畫是成是敗就看自己這一場了,她冷著聲音對天啟帝道︰「這勝負得有兩場,還請大滿朝的貴女出場。」
天啟帝轉頭看著易穆德,就怕他說下一場他要代替妻子上場,這樣可就是他們大滿朝不守約定了。
誰知道易穆德只是點點頭,往來時他們的帳棚走去,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牽著肚子又大上一圈的阮芝盈走了出來。
罷剛還騷動的像是鬧市的場子瞬間都安靜了下來,他們看著易穆德身邊的阮芝盈,好半晌後,才有人弱弱的問上了一句——「這難道不是在開玩笑?」
阮芝盈比起娜塔莎還差了一個頭,看起來白淨縴弱,那個肚子看起來就像是假的一樣,大得不像話,幾乎要攔住了她的腳步。
就連天啟帝都是第一次看見阮芝盈,眉頭不禁一挑,覺得當初那封密信里頭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這樣的女子能夠拎著大砍刀,連取兩個山匪的人頭?
易穆德可不管其他人怎麼看,他溫柔的攙著媳婦兒,眼神溫柔得不像話,跟剛剛的冷酷差了不只十萬八千里。
「怎麼樣,還行嗎?還是換把輕一點的刀子?」
阮芝盈柔柔的回著,「不用了,這把刀子我已經使習慣了,用別的反而不順手了。」
先前易穆德已經讓她在家里試過了,確定沒問題,所以很放心的將她牽到了比武場上,然後才把一直背在身上的大木盒給取下來,從里頭拿出一把大得驚人的大砍刀。
娜塔莎一看到那柔弱的中原女子走往比武場,忍不住在心頭冷笑。
就這樣的身量還想要和她比?難道以為這是在辦過家家嗎?
她拿著自己的長劍也上了比武場,忌憚地看了看就站在場慣的易穆德,故意諷刺的對著阮芝盈說︰「怎麼,這是你的男人?他該不會叫你站在這兒不動,然後由他拿著刀子把我給打下來吧?」
她說得很大聲,場內的人幾乎都听清楚了,而這也是所有人心里都抱持著的疑惑。
沒瞧著那姑娘也舉不起刀子嗎?說不得真的只是一個裝飾用的花瓶,最後出手的還是易穆德。
看著周圍的人又開始竊竊私語,娜塔莎得意的笑了,她把這話說出來,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易穆德若代替那姑娘上場就是干擾比武,即便是贏了也不光彩,反而會讓他們大滿朝蒙羞,藉此牽制住易穆德。
只要他不出手,她相信對付對面這個女人肯定就跟砍菜一樣簡單。
易穆德連眼神都不給半個,只看著自個兒的小媳婦兒,覺得媳婦兒果然是最好的,單純可愛,比起邊上那個跟瘋婆子似的女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阮芝盈微微一笑,在眾人眼里那就是柔弱又楚楚可憐,不少人都閉上眼不忍再看,就連當初在晚宴上跟她有過節的劉溪泉,也覺得現在這一幕有點殘忍,甚至想著就在邊上不打算出手的易穆德無情冷酷得可怕。
可所有人心里的腹誹,在阮芝盈將大砍刀輕輕松松地拿了起來,並且快速的舞了一個刀花之後全部消失,只剩下目瞪口呆的神情。
除了早就知道她戰果的天啟帝,就連宛心玉也顧不得規矩,微微的張開了嘴,看著那個她原本以為柔弱可欺的鄉下姑娘,就這麼把一把大砍刀舞得跟雙筷子似的流暢。
娜塔莎也僵住了,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那個已經沒了笑容的阮芝盈,她突然覺得有些害怕——那就像是被狼群給盯上的感覺,極度危險。
她咬著牙,忍住懼意,等裁判一聲令下之後,她嬌喝一聲往前沖去,一把長劍舞得虎虎生風,幾乎全挑著人的死穴下手。
阮芝盈因為肚子大了不方便活動,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先出手,只是眯著眼看著那個西夏公主,待她用飛快的速度攻過來時,她揮起大砍刀擋住了她所有的攻勢,然後刀背一轉,直接砍向了她的長劍。
一聲脆響,所有人就眼睜睜的看著剛剛那把舞得漂亮又俐落的長劍,從中斷成了兩半。
娜塔莎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長劍,「這……」
阮芝盈發現自己不小心用力過度,把人家的劍給砍斷了,很干脆的把大砍刀給扔到一邊去,「沒武器也行,我們空手打。」
宛心玉在座位上听到她這麼說,忍不住緊張的罵了一聲,「真是鄉下來的傻蛋,居然自己把刀給扔了!」
易穆德接過她扔下來的刀,搖了搖頭,對著阮芝盈說︰「小心些。」
阮芝盈點點頭,心里頭想著,自己的確是該小心點,最近力氣不知怎麼的變得更大了,她可別不小心把人給弄死了。
說好了要點到為止的!
沒人知道這對夫妻此時心里的想法,倒是都替阮芝盈焦急起來。
怎麼能夠就這麼把刀子給扔了呢?沒了刀子,憑她那嬌弱還有著身孕的身子,該怎麼應付高頭大馬的西夏公主?
娜塔莎扔了長劍,雖然也覺得她真的很愚蠢,但是敵人的愚蠢恰恰是自己的好處,她也不會矯情的說不。
她擺出了陣勢,打算近身肉搏,她快速接近阮芝盈身側,正打算攻擊她的下盤,讓她直接摔倒在地好進行壓制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身子忽然一輕,臉部在慢了一會兒才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緊接著就是重重的摔在地上的疼痛感席卷了全身。
她愣擺地躺在地上,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臉還有背都疼得緊,幾乎站不起來。
不只她傻住,其他人也都傻住了,這一連串的動作其實並不快,很多人都看見了,阮芝盈不過是甩了娜塔莎一個巴掌,然後又往她的背後拍了一掌而已。
不過如此,那西夏公主就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場慣又是一片靜默,直到西夏的使者回過神來,連忙把自家公主給運了下去,又急急地請了大夫跟上,自己又去跟天啟帝請罪一番後,這才匆匆離開。
兩戰都輸了,他們還能夠說什麼?
天啟帝哈哈大笑,為了這兩場贏得漂亮又干脆的比武,只是笑到一半發現臉色僵硬的長姊,收回了一點笑意。
「長姊,其實這年輕人的婚事也不過就是那樣子,以後若是他自己想要納妾,到時候再……」
天啟帝話還沒說完,宛心玉就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看著他,「不必了,我可不想成為第一個被媳婦兒一巴掌給拍死的婆婆。」
天啟帝差點被這句話給鬧得岔了氣,好不容易才保持平穩的表情,搖了搖頭看著打算離開的宛心玉。
「長姊,那這賜婚……」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宛心玉淡淡道,長長吐了口氣,「罷了,就如皇上說的,他如果喜歡就隨他的意吧。這臭小子找了那樣剽悍的兒媳婦,我難道還能夠說個不字?」
說完,她領著自己的人往外走去,遠遠的,她看著那一對毫不在意外人眼光的男女,忍不住停下腳步多看了一眼。
她那桀驁不馴的兒子在那姑娘面前只有無邊的溫柔,而那個姑娘雖然單純呆傻,可是眼里只有他一人的專注,卻也讓人忍不住心生悸動。
忽然間,她想起了許久前她替兒子求的姻緣簽,那上頭寫著——
三生石上定終生,有緣千里來相會。
這兩個人,可不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嗎?
她搖了搖頭,心中也釋然了,雖說還沒辦法完全接受,可是既然上天要給他們這一個緣分,那她也懶得管了。
只是這先抱了孫兒再辦婚事,這大滿朝里大約也只有他們家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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