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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為什麼帶她來?”游湖時,傅相橫刻意安排雲薑坐在他身側。而就在雲雁被眾人拱上臺彈琴時,他的身子挨著雲薑的身側,以耳語問她之所以帶雲雁來的企圖。
企圖?
“不!雲薑沒什麼企圖。”他想太多了。
“那為什麼帶她來?”傅相橫要的是與雲薑獨處,研究一下她的人。
“她想來,而傅相公似乎也沒交代不許她跟,所以雲薑便大方地應允,讓妹子同行;怎麼?傅相公不喜歡嗎?”雲姜反問傅相橫。
她笑,而那笑意卻不曾深及眼眸,她這樣的笑類似於嘲諷。
她知道傅相橫對雲雁不是沒興趣,只是,他不太習慣有人對他不屑一顧,所以才讓他的心裡,覺得不太爽快。
或許她該想個辦法來圖個清靜,或許她也該學雲雁那樣,對他媚態使盡,讓他以為她對他有意思,那麼他就不會想現在這樣,為了顏面問題,盡纏著她不放。
“你笑什麼?”傅相橫看著她,臉皺了起來。他不喜歡她神游四海,陷在一個他不知道的世界裡。
雲薑沒回答他的問題,到是仔細地聽起雲雁彈的曲子。雲雁的聲音輕柔,唱起曲來像陣溫柔的風似的,讓人覺地神清氣朗。
明珠那丫頭,她怎麼會認為她能贏得過雲雁,能飛上枝頭做鳳凰,讓傅相橫看上呢?
“你——”傅相橫想跟她閒話家常。
雲薑卻打斷他。“我想聽曲。”她不想跟他說話。
而傅相橫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她是要他別打擾她!好呀!這妮子當真以為他對她有興趣是不是?
拜託!他要真對她們沉家姑娘有興趣,那依他的品味,他會愛的、去看上的也是她那天仙似的美人妹妹,而不是她,她幹嘛那麼驕傲?
哼!醜女果真是多作怪。
傅相橫心裡滿不是滋味地幫雲薑打了一個惡劣的分數,他在冥冥中約略明白,這姑娘家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
這種感覺對貴為國舅爺的傅相橫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令他多少覺得顏面有些掛不住;為此,他才不管他姊姊到底對他耳提面命地說了什麼呢!
像這種心高氣傲、才能皆無的姑娘家,他一點都不稀罕,傅相橫負氣地將臉別開,這一天,他沒再主動開口跟雲薑說過一句話。
“怎麼樣?”
傅相橫一散宴,就讓姊姊淑妃給傳進宮裡。淑妃一見到親弟弟,連忙差人伺候,而閒雜人等一退開,淑妃就緊拉著弟弟問起沉家兩位姑娘。
提起雲雁,傅相橫是讚不絕口。
“那沉雲薑呢?”
“沉雲薑!”傅相橫皺起臉,一副不想多談的表情。“姊,你別提她了。”
“怎麼了?”
“那沉家大姑娘陰陽怪氣的,我不喜歡她。”他直截了當地說,省得他姊姊胡思亂想,真把他推給沉雲姜當相公。
“陰陽怪氣的!”淑妃皺起臉,不明白弟弟所說的含義。在她的印象裡,雲姜那孩子只是不多話,怎麼陰陽怪氣來著!
“你呀!該不會是看雲薑不如雲雁漂亮,所以就專打落水狗,說雲薑的壞話吧?”
“姊,我是那種人嗎?”傅相橫呷了口香片,潤潤喉,這才說起今天一整天所發生的事。
“你弟弟我可是費盡心力去討好那個沉家大小姐,我找了許多話題想跟她聊,想多瞭解她一點,可是,你知道她總回答我什麼嗎?”
“回答你什麼?”
“她說她想聽她妹妹唱曲!怎麼?奇不奇?她說她想聽她妹妹唱曲耶!活像她這輩子還沒聽過她妹妹唱歌似的。”一說起這事,傅相橫還是心中有氣。
他堂堂一個國舅爺還從沒讓人這麼看輕過呢!那個沉雲薑先是不買他的賬,不出席他的晚宴,繼而還跟個賣菜的小販說說笑笑。
那個當口,他的確心裡不太舒服,的確是想征服沉雲薑;但經過今天一整天跟她相處下來,他最後只能說——他輸給她了。“姊,我實在是沒辦法跟那樣的女子相處。”
“可是,我記得前年我遇到沉家姊妹的時候,沉雲薑她是蕙質蘭心、足智多謀,她——”淑妃又要話當年了。
傅相橫一聽姊姊的話題起了個頭,他的眉頭當場垮了下來。“姊,你別再說當年那件事了,那事我都會背了。”那一年,姊姊肚裡懷著孩子前往避暑山莊途中,一行人遇到大雨,避居平山山裡頭的一座小廟裡,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又撞上了山賊。
兩個護衛護著姊姊離開,到了山下,避居在一戶大戶人家中。
那戶人家不知道姊姊的身分,怕收留陌生人會招來麻煩,所以拒人於千里之外,最後是他們家的大小姐偷偷地收留了他姊姊。
那戶人家姓沉,想當然爾,他們家的大小姐就是沉雲薑。
雲姜對於他姊姊先是有收容之義,後又有接生之情。聽說,他那個不滿三歲大的侄子就是雲姜接生的。
那年他姊姊遇劫,又驚又恐,孩子不足月便急著落地,當時在臨時找不到產婆的情況下,雲薑大膽地接生了當前的太子殿下,當然啦!沉家一家子都不知道他們家裡來了這麼個了不得的人物;但事後,他姊姊跟他談起雲姜時,總把雲薑說得像神仙似的那般偉大。
說她不懼事,膽子大且有善心……
唉!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姊姊不知道那個沉雲姜除了有善心跟膽子大之外,她一無是處。
不說她貌不驚人,就說她陰沉無比的性子,他就覺得受不了。
“姊,你要以身相許來回報沉雲薑的大恩大德,我是不介意,但你可不可以別許我的身呀?”
“你這渾小子,這是什麼話!你要真不喜歡,我能硬逼著你去娶人家嗎?”淑妃汕汕地說。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的。要不,我還真難想像自己跟那木頭似的女人共度一生。不過,如果你的救命恩人是沉雲雁,那又另當別論了。”一聽到自己不會被人強逼著娶自己不愛的女人,傅相橫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放浪樣。
淑妃橫了他一眼。“怎麼?你看上沉雲雁了?”
“第一眼的印象還不錯,但還稱不上是看得上眼。”他毫不隱藏他對沉雲雁的好感,但那也僅止於是好感,偏偏男女情愛不是只有“好感”兩字就能說得清、理得明的。他還要再有更多的感覺,才能確定自己對她是什麼樣的心情。
“你呀也老大不小了,別那麼挑,你要真的喜歡沉二姑娘,那就快差人上門說親去。”
“這樣就說親去?姊,你真當你弟弟沒人要是不是?”他還很年輕耶!
“要不,你還想怎樣?”
“我都還不認識她呢!”他堅持要選對伴。
“你都見了人家閨女兩次,還說不認識?”淑妃聽了弟弟一句。“想當初,我都沒能見到皇上的面,就把自己的一輩子許給了萬歲爺。”
“姊呀!你別老拿你跟皇上爺來跟我比,我是什麼身分,而你跟皇上爺又是什麼身分呀!這怎能混為一談呢?”他傅相橫才沒那麼歹命,去娶一個自己沒見過一面的女人呢!他偷偷地在心裡暗付著他姊姊不懂的心思。
淑妃才懶得管弟弟心裡頭在想什麼。“倒是你老不娶妻,娘那邊你怎麼安撫?”
“娘不來煩我,我就樂得清閒。”
“娘不去煩你,可是會來煩我。”弟弟一日不娶妻,她這個當姊姊的便一日不得清閒。
“姊,你就為弟弟多擔待些。”傅相橫大了個揖,一副拜託的模樣。有這樣的弟弟,淑妃有能說什麼呢?只是,她弟弟是個男兒身,幾歲論及婚嫁都無所謂;但雲姜那閨女,聽說已經十七了,她要是再不嫁,可不知道要讓外邊的人說得多難聽了。
不行!這事她的管管。
“相橫。”
“什麼事?”傅相橫坐在大理石凳上,閑閑地啃起外洋來的水蜜桃。
淑妃緊挨著弟弟的身邊坐下,臉上掛著甜人的笑。
傅相橫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太對勁。“你幹嘛?盡擺出這副諂媚相?”
“姊姊有事請你幫忙。”
“什麼事?”一定沒好事。
“你把你那幾個好友、死黨們介紹給沉雲薑。”她非替沉雲薑介紹門好親事。
“什麼?”傅相橫差點讓東瀛來的水蜜桃給嗆到。一個氣梗在喉嚨裡出不來,嗆得一陣猛咳。
“你這是幹嘛?怎麼吃個東西還像個孩子似的,又沒人跟你搶,你急什麼呢?”淑妃急著拍弟弟的背。
傅相橫一口氣順過來了,這才道:“我不是吃東西吃得急,是讓你的話給嚇的。”
“我的話嚇著你了?”她又沒說什麼大不敬的話語。
“這可不!姊,你沒聽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傅相橫說話半點不留情面。
“什麼意思?”她聽不懂。
“我不要的女人,怎麼能介紹給我的死黨?”這樣不是要陷他於不義嗎?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也不懂得留點情面呢?你說這話要是傳到外人耳裡,人家沉家大姑娘還要不要做人哪?”雲姜可是她的恩人耶!
“這裡又沒外人,所以我才實話實說的嘛!況且,我說的全是實話。總之,你別想陷害我的朋友。”他可是很講義氣的堂堂君子。
“我這是為人做嫁,是促成良緣一對,怎麼說是害你朋友?”
“你想為人作嫁,牽誰的紅線都可以,但就是沉雲薑不行。”他不想讓她見他的朋友。
“你幹嘛老沖著沉姑娘找碴?”淑妃不解地問。
“我不是找她碴,我只是覺得沉雲姜不適合我,也不適合我那群朋友。”只是如此而已。
“你又知道她不適合你那群朋友了?”
“我當然知道。”要不然,死黨是當假的呀?“我們這叫做物以類聚。”
“什麼物以類聚!我看你們是臭味相投。”淑妃生氣地調侃。
“臭味相投也好,物以類聚也罷,總之,我們幾個兄弟胃口、品味差不多,沉雲姜不適合我們幾個的,所以,你也別把如意算盤打到我哥兒們頭上來。”
傅相橫打了回票,堅決不肯幫淑妃的忙。
不過,沒關係,淑妃不怕,因為他弟弟不幫忙,她還是有法子替雲姜覓得良緣。她可以找皇上幫忙去,她就不信朝中文武百官那麼多,沒一個配得上沉雲薑的。
連著一個月,沉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都快忙暈了。
“你們說,這陣子咱們府裡到底是走了什麼好運,怎麼接二連三地來了那麼多的達官貴人,什麼將軍的兒子、相爺的侄子,還有新科上任的文武狀元……”
僕婦屈著手指數一數,這一數還真是不得了了,“好像在京裡的權貴全上過咱們府裡。”
“對啊!可忙壞我們這些當奴才的。”一天到晚設宴,她們幾個光擺盤子、擺筷子,應付上菜就快累死了。
“我看老爺這下子可虧大了。”
“才不呢!你們沒瞧見嗎?連著一個月,咱們老爺笑得可是沒曾合攏過嘴。”一名僕婦提醒眾人。
大夥這才想起他們家老爺的反應的確奇怪。
“對啊!咱們家老爺他到底在樂和什麼呀?”
“你們不知道嗎?”一位老管事開口。
大夥紛紛搖頭說不知。
“你們真傻,就連老爺在打攀龍附鳳的主意都不曉得,想想看,要是咱們家兩位小姐攀上幾門親事中的任何一門,咱們沉家日後還能不水漲船高、風生水起嗎?”
“可是,雲雁小姐不是已經許給傅公子了嗎?為什麼老爺還讓二小姐抛頭露面?”二小姐一出面,大小姐還能嫁得出去嗎?
老爺這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不精明了,真不像是個生意人。
“聽說這事還是大小姐要求的。大小姐說要是二小姐不出席,她抵死都不願意露臉陪那些達官要人。”
“大小姐要求的!為什麼?”
大家都不瞭解他們家大小姐為什麼要提出這樣的要求。“少了二小姐在場,大小姐讓那些官爺們看上的機會比較大呀!”這是任誰都知道的事,為什麼大小姐就是想不明白呢?
“你們說,大小姐在想什麼呢?”
“誰知道呢?”
大夥都想不明白。不過,“你們有沒有覺得其中來咱們府上的一位爺很奇怪?”
“誰?”
“就是那個臉上總是掛著笑臉,從不擺官架子的爺啊!”
“你是說梁景元梁相公啊?”來沉府的眾位爺兒們,就屬梁相公的人緣最好,所以小丫頭一提起這個話題,大夥首先想起的就是他。
果不其然,這名兒一說,小丫頭馬上點頭如搗蒜地話說:“對對對!就是他。”
“人家梁相公人好好的,你這丫頭怎麼說他奇怪了?”
“你們不覺得他比較喜歡大小姐嗎?”
“他是比較喜歡大小姐呀!”
“那--這樣還不奇怪嗎?”小丫頭張大兩個眼珠子看著眾人。
經她這麼一說,大家才恍然大悟為什麼眾人會覺得那梁相公奇怪了,每次家宴,大小姐、二小姐總是一起出席,尋常人通常一瞧見二小姐,就立刻會當大小姐是隱形人,可這梁相公卻相反,在他的眼裡,似乎只看得到大小姐的好,對二小姐的美與才情卻視若無睹。
“或許這就叫做緣分,大小姐跟梁相公有緣,所以,梁相公才對大小姐另眼相待。”
“換言之,也就是說咱們大小姐這回嫁得出去了是不是?”
“那也說不定,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大小姐是什麼性子,說不定她還不答應呢!”
“大小姐不答應也沒用。要知道這個家是老爺當家做主,別說是大小姐了,就算是二小姐的婚事,也是老爺點頭說了就算。而老爺現在心裡打的如意算盤是二小姐許給國舅爺,而大小姐呢就許給梁相公。”
“這麼說,咱們沉府這下子可真是要發達了是不是?”
“你們說呢?”
第四章
他們說呢?他們能說什麼!她沉雲薑的親事得由她自己做主,誰都別想干預,就連她父親也一樣。
雲薑一大早就板著臉,心情是怎麼都好不起來。
“怎麼了?我一來,你就給我臉色看?”梁景元讓人領進雲薑的院落,雲薑的院落素得像是一座菜園子,有樸實、自然的感覺,而對這樣的感覺,他並不嫌棄,只覺得自在。
他一來,就自個兒找位置坐下,根本不用雲薑招呼,那是因為他知道要等她招呼他,只怕他這兩條腿都站麻了,還不見她開口。
“你在氣什麼?”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悠閒地與她聊開。
“氣你幹嘛天天來!”雲薑還是板著一張臉,不給他好臉色瞧。
“我天天來看你不好嗎?”別人還求不到呢!
“當然不好。”雲姜直言道。
“為什麼?”
“因為你不知道下人們傳得有多難聽。”今天早上她路經大宅,聽到幾個下人在那碎嘴、說閒話,沒想到他們談的對象就是她。
“下人們都說什麼?”
“說你想娶我。”她才沒打算嫁人。
“我是想娶你,所以他們沒誤傳。”他趕快將心事攤在陽光下。
“梁景元,你別說渾話。你跟我分明只是在作戲。”他們說好了,她讓他親近,好換取她的自由,省得她爹一天到晚讓她去陪那些達官貴人們。“我們當初是怎麼協議的,你忘了嗎?”
“我沒忘。”
“沒忘你還敢當著我的面說這事!”她都快氣死了。
“我沒忘,但我反悔了。”
“反悔了?”雲薑乍聽,還不知道他說的是怎麼一回事。
“我喜歡上你了。我不想跟你只當朋友。”愈跟她親近,他愈喜歡她。這種情緒一堆積久了,他便不吐不快,但他沒想到這樣會嚇著她。
“我不會喜歡你的。”她斷然拒絕他的示好。
‘為什麼?”梁景元自覺自己長得還不錯,並不討人厭。“你幹嘛這麼排斥我?”
“我不是排斥你。”
“那為什麼不接受我?”他不懂。
“因為我只當你是朋友。”他人好,長相也不差,但她對他的感覺卻離男女情愛還有一大段距離。
“但我還是喜歡你,你怎麼說呢?”他表明他的決心。
雲姜讓他無賴的行為給逼急了,只好忙道:“那……哪……我就不理你。”
“真的嗎?”不會吧?
“真的。”雲薑篤定地點頭。她不要無謂的閒言閒語在她身邊流竄,她討厭那種麻煩,所以,如果他不願意斬斷邪念,那他們兩個還是不要來往好了,省得日後糾纏不清。
“那……我今天要去打獵。”梁景元莫名其妙地來上這麼一句。
“打獵!”雲薑的眼睛馬上為之一亮。
“既然你不理我,那我就不邀你去了。”他故作惋惜地說,還背過身要走人。
雲薑急了,她追著他跑、追著他問:“為什麼不邀我去”’她拉住他的衣袖,他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今兒個就別想離開。
梁景元笑口吟吟地口頭問她,“你剛剛不是說不理我了嗎?那我邀你……”
“我去、我去、我會去的。”她迫不及待地點頭,臉上一片期待。她從來沒出過東大門一步,是他來到她的世界、來到她的生命,給了她不同的驚喜。
因為他,所以她每天都能出門;因為他,所以她每天都能見識到不同的驚喜。
“我從來沒打獵過。”她說,臉上有著央求的表情,那表情就像只可憐的小狗,他如果有良知就不該再逗著她玩,但誰讓她剛剛拒絕他拒絕得那麼快。
他忍不住又鬧她。“那你不管別人的閒言閒語了?”
“不管了。”她搖頭決定不理會流言了。
“可我還是喜歡你。”他告訴她他的想法。
“那是你家的事,反正我是不會喜歡你的。”雲薑自有應變之道。
“嘿!你說話能留點顏面給我嗎?”他垮了眉,眉頭倒成八字,但眼底卻藏著笑意。那是寵她、疼她的笑。
雲薑吸起小嘴嘟嚷,“這裡又沒外人。”
“沒外人,可你的話也一樣傷人。”
“我只是實話實說。”她從來都有誠實的美德。
“可卻說得太滿了,你現在不喜歡我,不代表你日後也一樣不會喜歡我。”他提醒她凡事都有意外發生的時候。
“不會的,因為我只當你是哥兒們。”她對他沒別的情愫,這點雲姜十分清楚。
見她堅持,梁景元不再繞著這話題轉。總之,他待她的心不變,日後要是她真懂他,她會願意的。
梁景元如此樂觀,也就不再為難雲薑一定得在這時應允她的追求。
“走吧!去換套男裝。”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
“換男裝!幹嘛?”
“你不是要打獵嗎?”
“打獵就得換男裝?”不懂。
“要不,你想回來之後,讓你爹爹砍了你的雙腳嗎?”他指出重點。
“由你帶著,我爹爹才不管我要做什麼呢!”這就是她跟他在一起的主因。
“怎麼?原來你就是為了圖個方便,所以才跟我做朋友的是不是?”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戳點她的鼻尖。
“知道就好。”她笑著離開,折身返回屋裡頭去換男裝。
而她的一顰一笑就這麼印在梁景元的心坎裡,久久揮之不去。他心裡清楚,這一世他要娶的媳婦就是她了。
“這山雉我們要怎麼辦?”雲薑手裡抱著那只剛獵到的雞,昂著臉殷殷詢問梁景元的意見。
她那眼神他今天見了好幾次。“小姐,你不會又想放生了吧?你要真的連山雉都放了,那麼我們這次上山,可是一點收穫都沒有,更何況,你平常吃雞肉吧?”
“吃呀!”她點頭。
“既然吃,那就沒必要放生了是不是?”他把她懷裡抱著的雞給拎過來。
他打獵的成績從來沒像今天這麼差過,只獵到一隻山雉,而且,她還打算放了它!算一算,她今天到底放生了多少獵物?
一隻羊、一頭鹿跟一隻山豬,還有一隻小白兔!而最可惜的莫過於那頭鹿了,那對鹿角多美啊!梁景元回想著,而雲薑見他失魂落魄,拉拉他的衣袖喚他回神。
“喂——”她喚他。
他皺起眉。“什麼喂呀喂的,你就不能叫我一聲梁大哥嗎?”他又戳她頭。
“好嘛、好嘛!梁大哥就梁大哥,你說話就說話,做啥老戳我的頭呢?好痛耶!”她揉揉額際,又興奮地盯著梁景元看。
“做什麼?”他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又有事相求我們待會兒要去哪?”她還沒玩夠。
“送你回家啊!”
“可天色還早呢!”她還想到處逛逛。
“姑娘,你玩瘋了呀?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還說早!”她可是個姑娘家耶!
“可天還沒暗。”
“要是天暗了我才送你回去,我豈不是要讓你爹砍了嗎?”梁景元睨了她一眼,要她安分些,且抱著她送她上馬。
雲薑頻頻回頭,懇求道:“別這麼早送我回家,我一回去就像鳥兒回到了籠子裡,一點都不快樂。”
“不快樂?那好呀!你選個日子嫁給我,我帶你離開那個大鳥籠。”他是真心的。
“你說什麼呀你!”雲薑卻沒將他的話當一回事。
“說真心話呀!怎麼?你聽不出來嗎?”他翻身上馬,與她共乘一騎。
見他又舊事重提,雲薑悶著嗓子不說話了。
見她悶悶不樂,他又於心不忍。“好吧!咱們上館子用完膳後再回去,這樣總成了吧?我的小祖宗。”
“真的?”聽他允諾,她眼睛又是一亮。
“就知道你貪玩。拿吃喝玩樂來哄你消氣絕沒錯。”他已很瞭解她了。
“我才不是貪玩呢!我只是不想回到那個家。我們那個家你是見過的,死氣沉沉,總悶得我透不過氣來,而我爹又一天到晚只想著如何依龍攀鳳的事,三天兩頭在家裡辦宴會,我光是應付那些權貴子弟,頭就疼了。”
“姑娘,嘴上留情,我可也是去你家看戲時才認識你的。”梁景元提醒她道。
“你不一樣。”在她心中,他與眾人不同。
“我怎麼不一樣來著?”
“你太好,不像那些紈絝子弟一樣目光短淺,浮浮躁躁的。”
“沒想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這麼好!那你還不嫁我,要嫁給誰?”他又在戲弄她了。
雲薑見他又提起這事,扁起嘴不與他說話了。
他們就這麼一路大眼瞪小眼,瞪到了“陸家莊”。
陸家莊裡賣酒賣飯,還有小姑娘在唱曲。梁景元挑了個上好的位置坐下,這才開始點菜;而雲薑拿著菜單,兩個眼珠子睜得大大的。
“怎麼這菜單子寫的,我全看不懂?”雲薑換了個椅子,坐到梁景元身邊去,她挨著他的身於,小聲地問。
“你不識字啊!”他取笑她。
她瞪了他一眼。“你才不識字呢!”她應了他一聲。“我是說,這……這……這……這是什麼?什麼是皮搭皮?這麼怪的名兒,那是什麼呀。”她怎麼都沒聽過?
“皮搭皮就是豬耳朵。”他同她解釋。
“那皮裡皮呢?”好怪。
“豬尾巴。”
“那肉裡肉呢?”好大的學問。
“豬舌頭。”
“那熟裡熟呢?”天哪!多新鮮的事。
“豬肚囉!”
雲姜一個個問,梁景元不厭其煩地一個個答。雲姜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世間真是到哪都是學問,就連吃個飯也不例外。
“那給我來個皮搭皮、皮裡皮跟熟裡熟吧。”雲薑點了萊。
梁景元將帶來的那只野雉交給小二去處理,又讓人炒了兩樣青菜、燙了一壺酒。他和雲姜從天南聊到地北,話題從沒間斷過。
倒是另一桌有幾道目光一直往他們這桌投注過來。
“你們說梁景元身邊坐的那位公子是哪家的少爺呀?怎麼那麼眼熟呢?”傅相橫與幾個死黨一起喝酒,看到年紀相當的梁景元身邊多了個陌生的少年郎,那少年郎眉目清,似曾相識,可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那少年。
“他呀……”傅相橫的朋友也往梁景元那一桌瞧去。“她就是沉家大小姐啊!”
“沉家大小姐!沉雲薑!”傅相橫有些吃驚。
“怎麼?你沒聽說嗎?梁景元近來同你一樣勤上沉家,咱們鎮上的人可全都在傳。”
“傳什麼?”
“傳你跟沉二小姐的婚事跟……”
“胡扯!我可沒說要娶沉雲雁。”死黨話還沒說完,傅相橫就急著打斷他們的一派胡言。
“你沒要娶人家,做啥天天去找人家?”
“我沒天天去啊!有也只是送拜帖過去,或者是寫幾首詩差人送過去。我與沉雲雁只有書信送來,其餘的交集便沒有,這事你們是知道的。”
“我們怎麼會知道?”死黨趕緊撇清關係。
“你們怎麼會不知道?我不是每天都跟你們廝混在一起嗎?你們說,要是我真的天天會見沉雲雁,我還能天天跟你們上書齋,或是打馬吊嗎?”
“是不能,可外邊的人都在傳……”
“他們亂傳的,根本沒那回事。”傅相橫氣極了。他不知道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是打哪傳來的,倒是那個沉雲薑……
他的眼又往雲薑的方向橫過去,看到她正與梁景元說說笑笑的。“她何時跟梁景元那麼好了?”他問,口氣中藏著酸意。
梁景元與他同年,兩人雖不是熟識,但基於年紀相當之故,所以,大家老愛拿他跟梁景元比較。
在家世上面,他貴為皇親國戚,當然勝梁景元一籌;可要是論起文才武略,他跟梁景元卻沒比較過,所以實情不得而知,可是,外頭的人總說他們倆是不分軒轅。
不分軒轅!
可……怎麼那個沉雲薑一反以往的倔傲模樣,一徑對梁景元好時,他會有一種輸人一等的感覺呢?
傅相橫失魂地看著雲薑那一桌,心口那股愴然沒來由地變得濃烈。
這時,他突然有種衝動。他想沖到雲薑那一桌,要她別笑了,她知不知道她的笑令他不舒服極了,傅相橫的眉頭皺得足以夾死蒼蠅。
“喂!相橫,你怎麼啦?怎麼魂不守舍的,想什麼呢?”死黨們各個臉色怪異地盯著他看。
傅相橫這才勉強收回魂魄,搖頭說:“沒事,咱們剛剛說到哪了?”
“說到這回你可比那梁景元爭氣多了。”
“怎麼了?”
“就說沉家兩位姑娘吧!瞧你;要娶的可是天仙美人;而梁景元看上的那位閨女,可是大大不如你選的沉雲雁。”
“我沒選!這是誰傳的?莫名其妙,怎麼我就非得跟沉家兩姊妹牽扯上關係不可?”一提起沉家人,傅相橫的脾氣明顯地變得不是很好。“我不早說過了,我跟沉雲雁沒什麼嗎?怎麼你們又拿我跟她湊和在一起談了?更何況、更何況……”他的眼又往雲薑那邊看去。
更何況,他從來沒覺得雲薑不如雲雁過;瞧!她現在笑起來的樣子不是也挺美、挺好看的嗎?
她現在這樣,完全不像每次見著他那副死氣沉沉模樣。如果當初她也願意用這種態度對他,那麼他倆也就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了。
他們……他們……會像今天她跟梁景元一樣,既能偕手出遊也能吟詩作對……而他也不會有遠不如梁景元這種荒誕的感覺,所以,這事說來說去,還是得怪沉雲薑。
是她待人有異、是她厚此薄彼;他甚至懷疑雲姜根本打從心裡瞧不起他,否則,怎麼她待他時,她就從沒對他有過好臉色;可對梁景元,她卻能笑得那麼嬌媚!
意識到雲薑的差別待遇,傅相橫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兩眼。
她側著臉,緊挨在梁景元身側不知道在看什麼,但那甜著笑臉與男人說笑的模樣又刺著了傅相橫,這時,他胸中竟翻騰著一股連他都不懂的怒火。
該死的沉雲薑!
該死的梁景元!
傅相橫在心裡詛咒著他們兩人,至於為什麼雲姜跟梁景元該死,傅相橫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拜帖!”雲薑愣了愣。
就她所認識的梁景元,他才不拿拜帖來給她呢!他若是要見她,總是隨興就來,才不管她有沒有空,或者是願不願見他,反正那人就是厚臉皮,不管她態度如何,他總能怡然自得。
“是誰的拜帖?”她隨口問。
明珠卻像做賊似的,挨著主子的耳朵,像是怕人聽見似的,小聲地回答,“是傅公子。”
“傅公子!”沉雲薑皺起臉。“好熟的稱呼,他是誰?”
“小姐呀!你連傅公子是誰都不知道嗎?”
“這樣也值得你大驚小怪嗎?”雲姜橫了明珠一眼,她才覺得明珠大小題大作,沒長見識呢!
“人家傅公子是國舅爺耶!”
“國舅爺!”
“怎麼?想起來了吧?”明珠抬高臉,有些洋洋得意。
“是想起來了。”他不就是雲雁要許的人家嗎?“可是……”還有一事她不太明白。“他拿拜帖來給我做什麼?你會不會是送錯了?這拜帖是要給雲雁的吧?”雲薑將拜帖推了回去。
明珠又連忙給推回來。“這不是要給二小姐的,而是要給大小姐的。”
“給我的?”雲薑覺得好怪。
明珠卻點頭如搗蒜,一副怕主子不信她的表情。“奴才怕弄錯,還再三地確認,但那送拜帖來的小廝卻十分篤定地說,這帖子真的是要給大小姐的。”
“不是雲雁?”雲薑再次確認。
“不是。”明珠肯定地點著頭。
“這就奇怪了,傅相橫無端端地找我做什麼?”雲薑手裡拿著請柬反復端詳,那傅相橫的心思,她怎麼一點也猜不透?
“不知道呀!倒是小姐,你要赴宴嗎?”明珠好奇地問。
雲姜覺得明珠的問題問得很奇怪。“我幹嘛赴宴啊?我又不認識他。”
“那回封書柬吧!省得又惹惱了老爺。”明珠小心翼翼地提醒主子。
“哪那麼麻煩!”雲薑才做得理她爹那一套,總之,她現在有梁景元當靠山,什麼都不怕。
“小姐,你是這陣子好日子過慣了是不是?”
“哇!你這死丫頭,說話怎麼這麼像我爹呀?怎麼?這會兒連你都想來威脅我了是不是?”
“奴婢是為小姐好,哪是威脅小姐!小姐不想想那傅公子是什麼身分,是國舅爺、國舅爺耶……”明珠趕緊提醒道。
“知道他身分了不得,但你也別拿它當經念,念得我頭都發疼了。”雲姜覺得明珠煩,索性捂起耳朵不聽。
“小姐……”明珠將雲薑的手拉下來。“我說的不是他身分了不得的事。”
“可我聽你張口閉口說的全是這碼幹事。”
“奴婢是在提點你,傅公子的身分不比尋常而老爺又是什麼性子,小姐又不是不清楚,你說,就梁相公三品的官位能跟傅公子比嗎?老爺能為了梁相公而得罪傅公子嗎?”明珠將她的道理說給雲薑聽。
雲姜不得不承認明珠說得的確是有幾分道理。可應付傅相橫明明就是雲雁的事,怎麼又落到她的頭上了呢?
可惡的傅相橫,他非得把她的生活攪成一團亂,他才甘心是嗎?
“明珠。”
“奴婢在。”
“筆墨伺候。”她要給那爛人回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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