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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淑芬 -【拓荒(烽火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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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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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3 00:04:3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平藍生氣了!

那座肉山的體型只能用驚人來形容。

他的年齡無法辨識,從二十歲到五十歲都有可能,一顆大光頭配上超過兩公尺的身高,光前臂就比她的腰還粗,而且一隻手就把西海整個人拎起來扔出去,西海和他比起來簡直像芭比娃娃一樣。

西海一頭一臉的灰,血絲從咬破的嘴角流出來。他從地上坐起來,抬手把血跡抹掉,臉色竟然相當平靜。

大光頭又一臉殺氣騰騰地衝殺向他,平藍終於火大了。

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每個人一看到西海就又打又殺,她真是受夠了!

「住手--」她尖叫一聲跳到那座肉山背上。「你給我放開他,聽到沒有?放開他!放開他!放開他!」

她咬,啃,抓,耙,指尖和牙齒陷進大塊頭的肩膀裡,努力用自己天生的武器在他身上製造一點傷害,但是效果有限。這男人簡直像用太上老君的丹爐煉過,全身銅筋鐵骨,連咬都咬不下去。

「……」基頓一臉困惑地瞪著背上的小耗子。

平藍再接再厲繼續啃。

與其說她的攻擊奏效,倒不如說對方被她的行為弄得很迷惑。

「這是什麼東西?」他神情猙獰!其實只是擰一下眉毛而已!只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兩根手指頭,就把背上的小耗子揪下來,拎在空中,湊到自己的眼前打量。

平藍吊在他手上,像只小貓一樣的對他齜牙咧嘴。

「她是我的。」

她迅速被換了一手,另一隻結實的臂膀將她接過去,西海平穩地注視著姑丈。

基頓想起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

「你這個兔息子,真是沒出息,也不過就是老爸老媽辦個離婚而已,你犯得著逃獄嗎?」整個山洞因為他的怒吼而撲簌振動。

「他們要離婚了?」所以,這就是菲雨幾次在電話中欲言又止的原因啊。

「都這麼多年了,你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你老爸老媽雖然做不成夫妻,還是朋友,兩人最近幾年來反而比以前有話聊。你媽現在把自己過得有聲有色的,專心在忙基金會的事。她自己都想開了,你有什麼好想不開的?」

「基頓……」他插嘴。

「你多大年紀的人了,難道還離不開爸媽嗎?竟然為了這點小事就逃獄!將來出去不要告訴別人你是我基頓的侄子!」

「基頓……」

他插嘴沒成功,全是他背後那尾耗子看不慣情人被人家這樣指著鼻子罵,又暴沖了。

「請你搞清楚情況!我們是被人追殺才躲到這裡來的,西海都幾歲的人了,你竟然以為他還會為了父母離婚就逃獄!還叫他侄子呢,我看你這位大叔也沒多稱職。」

基頓繼續用吃人的神情--其實只是皺眉頭而已!盯著他背後的小耗子看。「這小不點哪裡冒出來的?」

好累!跳個兩、三下她就不行了!

「我不叫小不點,我有名有姓,叫許平藍!不要因為個子大就欺負人,你要是再動西海一根寒毛,我就對你不客氣了。」她信信叫囂。

吃人的表情不見了,這次換上一副抽筋的表情--其實是好笑--基頓盯著那個小人兒。

「妳想怎樣對我不客氣?」

「藍藍。」西海阻止她再度叫囂,然後平靜的看著姑丈。「我只是來把兩個朋友托在這裡。我會回首都解決一切的事。」

「她說你們被追殺是怎麼回事?」基頓眉頭一擰。

他們一進入森林就有守衛通報他了,正好他就在不遠處巡查,才會親自過來逮人。

西海修長的眉皺了皺,轉頭先交代她。

「妳和穆拉圖先去吃點東西,如果累了,有人會帶妳去房間休息,不用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她怕那大塊頭又不分青紅皂白打人。

「基頓是我的姑丈,不會有事的。」西海輕輕一笑,親吻一下她的鬢畔。「我有些事要跟他和拉斯爾談談,去吧!不用等我,晚點見。」

一直到隔天早上,平藍都沒有再見到西海。

她本來以為自己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裡,一定會睡不好,沒想到她睡得相當安穩,可能是真的累壞了吧!

叩叩,有人敲她的房門。

她連忙過去打開門,一名容貌平凡但和藹的婦人站在門口,對她微笑。

「早安,我沒有吵醒妳吧?」

「沒有,我已經起床了。」平藍連忙道。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妳要下來和大家一起用餐嗎,還是我幫妳端上來?」

「我下去和大家一起吃就成了,真是謝謝妳。」平藍連忙走出房外。「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妳只要負責吃就好啦!」婦人笑道。「我正要去叫穆拉圖,妳要不要一起來?」

「好。」真不好意思,遠道而來,還睡到等人家早餐都準備好了才起床吃現成的。「對,請問西海……」

「噢,他們幾個男人在會議室談到大半夜,一大早起來又關進去了,我想應該一下子就會出來吃飯了。」

「謝謝妳。」起碼聽到一點消息,她松了口氣。

早餐比平藍想像中的豐富,席間她和其它人聊天,才知道,原來革命時期大家過得真的是克難的生活。只是後來光復了,選擇留下來的人大多是陣亡將士的遺族,新政府體恤他們親人為國家的貢獻,每戶人家也有津貼,更經常派人送一些醫療和補給品來,所以現在的生活條件已經和從前不可同日而語。

整個早上她都沒有看到西海、基頓或拉斯爾。

到了午餐時間他們還是不見人影,她很想再問問其它人,可是她懷疑他們會知道。那幾個男人,看來不談個結果出來是不會出現的。

下午時,穆拉圖回房午睡了,她一個人在山洞裡亂逛,逛到中庭的空地上,突然發現地上有幾個人挖的小洞。

這些洞看起來有點歷史了,怎麼看都像她小時候玩彈珠的那種洞……

「那是菲雨以前當孩子頭時,領著其它小鬼一起挖的。」一聲輕笑在她身後響起。

她深呼吸一下。即使聽見他的聲音,都會給她的生理系統帶來影響。

糟了,看來她真的是愛死了這個傢伙了!

陽光透空而入,在他身上灑落一層金粉。

他已經換過衣服,現在穿的一襲勒裡西斯的傳統長袍,看來更俊朗耀眼。她這才想起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穿著拓荒隊制服以外的東西。

她緩緩直起身,距離他約莫一步遠。西海沒有縮短這一步的距離,只是直接俯首,覆住她的唇瓣。

他們都沒有特別對彼此說過什麼,例如「喂,那我們就湊和一點在一起吧」,或「好啊,反正我也還滿喜歡你的」,但是體內有一種默契,就是讓他們彼此都知道,她會留下來,他們會在一起。

心意一旦確定,她不需要再以玩笑保護自己,接受他們兩人相屬,原來是如此輕易的一件事。

有人從身後經過,平藍連忙推開他,嬌紅地瞪他一眼。一名中年婦人抿唇輕笑,牽著孩子快步地走過。

「走吧,我帶妳去看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西海神情自若牽起她的手。

他少年時的家就在四樓,和其它高階軍官的房間在同一排。

如今山洞裡只剩下一百多個人,居住空間不再像以前那樣局促,所以阿比塞爾、洛提等前革命軍首腦的宿舍,都被原封不動地保留下來。

平藍好奇地推開門。

這是一間很平凡的房間,和她昨晚睡的那間並沒有太大的不同。黃土直接挖成的牆壁,兩個頭尾相連的土炕,簡單的桌子和櫃子。

但是她腦中彷佛可以看見年輕的西海在這間房間裡走來走去的樣子。

他青春期的時候,已經像現在這樣高大俊美了?或是像那些發育較晚的孩子,到了十幾歲還是毛頭小子,然後有一天突然抽高長壯?

不知為什麼,她很肯定他一定從小就比同年的小孩好看,說不定甚至曾為了那張臉跟其它開他玩笑的孩子打架呢!

有些人天生到哪裡都會特別突出耀眼,阿比塞爾是這種人,西海也是。

她一一摸過每個桌子、椅子,最後來到那兩張土炕前。

「為什麼有兩張床?你和你父母親一起住嗎?」她好奇地回頭問。

西海倚在門旁的一座五斗櫃上,寬闊的肩膀幾乎和門框同寬。

「我和多亞的大兒子住在同一間―

多亞就是現在的國防部長。」

先是阿比塞爾,然後國防部長,然後國防部長的兒子,平藍終於歎了口氣,在土炕的邊緣坐了下來。

「你到底是誰?」

西海懶懶地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暖熱的體溫傳導到她身上。

「我的父親叫洛提,是開國的第一任總統。」

「……」平藍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你是前總統的兒子?」

西海好笑地把她掉下來的下巴合回去。

「當總統的人是我父親,不是我,妳不必看起來這麼驚訝的樣子。」

「……你們的司法部長真是不簡單,連這種壓力都頂得住。」平藍終於找到聲音說。

她想像不出來任何國家--即使先進如歐美國家―

敢把前總統的兒子丟進牢裡,遑論下放到荒酷不毛的礫漠去!

至此,她終於對勒裡西斯的吏治嚴明感到敬畏了。

「確實。」西海愉悅地同意,彷佛被丟到牢裡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和阿比塞爾他們比較親近嗎?」他每次提到阿比塞爾夫婦都有一種特殊的語調,她才有此一問。

「可以這麼說。」西海看著她。「其實我和菲雨的感覺更好一點,阿比塞爾則像我的另一個父親一樣,我對他和對父母的感情並沒有什麼差別。」

「你父母要離婚了……」她有點遲疑。「我記得你說過,穆拉圖的姊姊是你父親的情婦,如果你父親要娶她的話,你會反對嗎?」

「我已經過了那個會在乎的年紀。」西海好笑地看她一眼。「以前我多少是年少氣盛,為反對而反對,現在,只要我父母各自過得開心,我也無所謂了。」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

因為她很喜歡穆拉圖,不希望這件事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形成心結。

山洞裡的小小孩都在午睡了,大小孩去上課還沒回來,空氣裡只有塵埃飄浮,四周悄然無聲,時間的洪流彷佛在這裡完全靜止。

「這裡和以前比起來改變很大嗎?」

「除了人少了一點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改變。」西海微笑,「有時我在這裡待久了,還會有一種錯覺:山洞外隨時會有革命軍的車開進來,然後我拿起槍跳上車,回前線繼續作戰。」

「戰場是什麼樣子?」她輕聲地問。

西海沉默了一下,才靜靜回答。

「是一個讓知覺完全麻木的地方。」他握住她的手,眼底是深思的。「一開始你對扣下去的每一道扳機都心驚膽戰,深怕中槍的人是自己的同伴,而不是敵人,後來就漸漸麻木了。

「開槍變成一種反射動作,確定擊中對方之後,不等他倒下來,再瞄準下一個,一遍又一遍,直到整個人和你手中的武器成為一體。你不再感覺血花噴濺的可怕,只是機械性的執行一個命令,血液的特殊氣味也不再對你產生影響。」

平藍輕聲一歎,柔軟地偎在他肩頭。

「但願那時候我能陪在你的身邊。」

他搖搖頭。「我很高興那時候妳不在這裡。」

這樣的場景,不是任何男人願意讓自己的女人經歷的。

他終於明白阿比塞爾得知菲雨離開之後,忍住不去將她追回來的衝動。一個人經歷這一切,還要熬過相思,真的很苦。但是想到心愛的人平安地待在遠方,一切就值得了。

平藍挺身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西海按住她的後腦,輕吻之後,深深地注視著她,然後,將她往後按倒。

她的瞳孔微微一縮,然後就張大,眼底有一抹了然,但,沒有反對。

於是,他微微一笑,覆在她的身上,也將她拉進自己的世界裡。

擁她在懷裡的感覺是如此之好,如此……圓滿。

她的指尖按住他的胸膛,他輕輕一震,然後除下衫袍,讓她微涼的指尖可以毫無障礙地觸上他的肌膚。

一直以來他是這麼的孤獨,即使在朋友最多、生活最糜爛的時刻,他也常望著眼前的五光十色,深深感覺自己被擺錯了地方。

他渴望脫離戰爭,得到平靜,卻在一切平靜之後,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他不是唯一一個活在時代夾縫邊緣的人。但阿比塞爾有菲雨,多亞有他的兩個妻子,父親先有母親,後來找到心靈伴侶,每個人身邊都有著陪伴他們的人,而且有明確的人生目標--要讓這個國家更好。

但這是他們的目標,卻不是他的。

曾經,西海會有罪惡感。他應該和叔伯們一樣,以國家為重,可是他心底有個無法說出來的念頭--他更在乎他關心的人過得好不好。

只要他們好好活著,他就夠了。

直到這個小女人出現,然後在他面前大聲嚷嚷她有多吃不了苦,當偉人多辛苦,還是做個平凡人好了。

他的心頭有如被一道雷劈中。因為,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

他愛他的國家!他可以為勒裡西斯而死!如果勒裡西斯現在依然被暴政統治,他會毫不猶豫地拿起槍加入戰爭。

但是現在和平已經來到。他從來不想當憂國憂民的偉人,這個國家有阿比塞爾,有洛提,有艾莫,有多亞,已經夠了,他想過屬於他自己的生活。

然後他突然明白了,阿比塞爾為什麼說自己不是偉人。

他們都是被時代迫進了這場混亂裡。

他和阿比塞爾不同的是,阿比塞爾對勒裡西斯充滿了使命感,但他沒有。

勒裡西斯民主共和國已經建立了,和平已經來臨了,對他來說這樣就夠了,接下來,他只想過自己想要的人生。

一個沒有任何束縛的、如風一般自由的人生。

和懷裡這個暴躁起來會咬掉他一口肉、甜蜜起來又會讓人融化的布娃娃。

細密的吻引爆了一場狂烈大火,他長繭的大手在她身上遊移,然後除去一切阻礙他直接觸到她粉膩肌膚的障礙物。

「這樣……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現在還是白天……」平藍氣喘吁吁地拉開一點距離。

「如果妳希望,我可以把燈關掉。」她身上的英俊魔鬼緩緩一笑,眼底是不容置疑的欲望。「不過,我寧願它開著。」

他看她的眼神讓她從體內最深處顫抖起來,平藍挺起身體咬他嘴唇一下。

「門呢?你鎖了吧?」

「娃娃,妳很吵。」

然後,他們不再浪費任何時間談話……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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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3 00:04:5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這兩個年輕人一定「辦過事」了,基頓歪著頭想。

他們之間多了一些「什麼」,在昨天以前都還沒出現,連粗神經如他都感覺到了。

那和阿比塞爾看著菲雨、他自己看著瑪亞一模一樣,是一份旁若無人的親密感,任何事物都無法介入。

想到自己的老婆,大個兒神情柔和了一些!雖然看在平藍眼裡,他是「嘴角奇怪地扭曲起來」。

「基頓將軍,早安。」她和西海剛結束晨間散步,從洞外優閑地走進來。

既然西海是待罪之身,他們兩個好像不應該那麼悠哉。

不過今天是他們來的第三天,拉斯爾依然被單獨「請」在一間房裡,沒有人願意告訴她現在是怎麼回事,她也只好跟著輕鬆度日。

「早。今天安分一點,不要到處亂跑。」基頓微笑的樣子會嚇到小孩。

這表示他派出去的人今天會有回報。西海立刻抓住重點。

這幾天基頓的人正密切查證拉斯爾所說的是否屬實,以及安進的身分,順便把他們幾人離奇失蹤的事壓下來。

基頓深知,阿比塞爾若知道他收留西海,雖然也會做這一連串的調查工作,但是一定把西海送回首都監獄等。

基頓看在老婆的份上,絕對不會讓她的親親侄子吃不必要的苦,所以西海也就樂得投靠他而不是潛回首都找阿比塞爾。

西海看了下表,才九點半而已。

「我想帶藍藍去東邊找個朋友,天黑以前會趕回來。」

「嗯,晚上記得回來吃飯。」

基頓對兩人點點頭,吃他的早餐去也。

「我們要去找誰?」平藍好奇地問。

今天她換上向山洞婦女借來的傳統裙裝,裙長及膝,咖啡色底,袖口和裙襬走著金色與黃色交錯的繡紋,裙下搭配一條米白色的棉質寬褲,黑髮綁成一根馬尾巴,讓她的東方臉孔充滿異國情調。

「費森,就是我的老室友。」西海搔搔她的頭髮,兩人一起走向停在洞口的吉普車。「我很久沒有見到他了,趁這個機會也讓妳見見他。」

「好啊。」她很開心。

「這一切對妳就像一場精采的冒險,對吧?」西海逗弄道。

「當然,我前半輩子最大的冒險就是過馬路不看紅綠燈,現在有這種機會,我當然要好好把握。」

「那個說她貪生怕死、最怕變成偉人的膽小鬼呢?」

「我相信去看一個你的老朋友絕對不會讓我變成偉人的。如果真的讓我大變身的話,我只要焰死你就能回復惡名了。」她氣定神閑地道。

西海失笑。

他們開著基頓的吉普車,一路往東南邊疾駛而去。

離開林線之後,乾旱無際的蒼涼便橫亙眼前。

可能是心態不一樣,看出去的景色也大大不同;曾經覺得枯燥酷熱、讓她巴不得早點回文明去的地方,如今只希望這段旅程永遠不要結束。

他輕鬆地打著方向盤,手肘搭在另一側的窗框上,神情看起來輕鬆寫意。

她從來沒有見西海氣急敗壞過,即使在最危急的時刻,他都有著一種天生的優雅,像一隻荒原上的大豹。

「讓我試試看好不好?」她突然提議。

西海對她疑問地揚了下眉。

「讓我開開看,我從來沒有開過打檔車或吉普車。」她興致勃勃地道。

天下男人對女人的開車技術都不信任,西海也不例外。

他給她充滿懷疑的一眼,讓平藍雙眸一瞇,手慢慢往胸前一盤,意思是很明白的「你不讓我試試看,晚上你就沒有甜頭吃」。

西海考慮了兩秒鐘,決定事有輕重緩急。所以他很認命地把吉普車停下來,和她交換坐位。

平藍滿眼鬥志地握緊方向盤,緊盯正前方。

「好,告訴我該怎麼做!」什麼?她連歐動都不會?

他還來不及回答,車子突然噗地一聲往前一彈。

「該死!離合器要慢慢放!」

「噢,好。」她低頭看自己腳踩的地方。

「眼睛!眼睛看前面!」

「你不要那麼緊張,這個地方又不會有車子冒出來。」平藍安撫地拍拍他。

「手放在排檔杆上不要亂伸!」西海低咒。

「唉,男人。」

手排車也沒那麼難駕馭嘛!幾分鐘後她就摸熟了,當然西海對於「摸熟」的定義可能和她不同。

「好,我們來聊聊天。」她愉快地把髮絲拂到臉頰旁,享受熱風吹在臉上的熱情有勁。「我們要去哪裡?」

「一個地質探勘的地點。」西海的手指緊緊抓住門上握把,眼睛比她更專注在路面上。

「咦?你們探勘什麼?」她好奇地挑了下眉,眼睛還是盯著正前方。

「我雇來的人也還在研究。」再觀察了一下,確定她不會把他們撞毀在什麼隱形的障礙物上,他終於稍微放鬆一點。「妳將來若不是礦產大亨的老婆,就是吃束肉條、啃幹麵包過完這一生;現在先跟妳說,也好讓妳有個心理準備。」

束肉條是勒裡西斯的傳統醃制食物,非常便宜,是窮苦人家的主要蛋白質來源。

「你和人合夥採礦?」她的眼睛又移回他臉上。

「看前面!」西海堅定地命令。等到她依言做了,他才回答:「過去七年我有機會去到許多一般人不會去的地方;雖然我不是個地質學家,但是從小跟菲雨混,多少有點概念。有些地方的地表和鄰近的區域不同,我認為這些地方很值得研究,所以就聯絡菲雨讓她的老同學組了一個研究小組,進來勘察。」

「原來土地裡有礦藏,外表就看得出來?」她驚訝。

「當然沒那麼簡單,還有更多精密的探測,由於幅員遼闊,我們也還在探勘階段。」

「可是你要怎麼合夥?你不是一直在拓荒隊做苦工嗎?」她疑惑地問。

「東漠有許多地方荒僻到不適合開墾,所以地價非常便宜。我先向幾位長輩借了點錢,把那些地買下來,再聘請地質小組過來探勘;也就是說,妳現在正看著一個一文不名兼背了一屁股債的男人,如果最後什麼都挖不出來的話……希望妳懂得如何跳肚皮舞,因為我鼓打得還不錯,我們可以到街上當街頭藝人。」

清亮如鈴的笑聲在東漠響了起來。

「我們一定不會餓死的!光靠賣你這張皮相,我就能癱在家裡吹冷氣數錢了。」

「原來妳早就對我的肉體另有所圖?」西海故作驚嚇地抱緊胸口。

「哩觸哩一哩觸,小妞,你就乖乖從了大爺吧!我會很溫柔的。」她邪笑。

結果,她旁邊那個男人毫不客氣地把她扳過來,重重地吻了一記。

平藍差點發生在「明明毫無障礙物的荒漠裡翻車」的X

檔案事件。

她用力瞪了他一眼,警告他最好安分一點。

「好了,換我開吧,不然我們到晚上都到不了目的地。」西海決定換手。

四個小時後,他們抵達目的地。

平藍不曉得自己原本期待的是什麼,可能是幾個戴厚眼鏡的人拿著放大鏡和小錘子在地上敲敲打打之類的,但無論如何不是眼前的壯觀場面。

有三部超級巨大的鑿地機分別在不同的地點運作,尾端是一個約五、六個男人合抱的大鐵爪,一隻機械手臂將鐵爪高高舉起,然後往地表砸下,再拉起來時抓起數量驚人的土壤。

撞擊聲震耳欲隆,整片土地都在隱隱震動。好幾部堆土機、怪手,還有許多她連叫都叫不出名字的機器在各個角落裡,把挖出來的土運到另一個地方去,地面上有許多深深的大洞,工人在其間俐落地穿梭。

整個基地有好幾英畝,右側邊緣有四座長型鐵皮屋,每間大約一個籃球場的大小;許多人在裡面進進出出,有看起來像本地人的普努達人,有看起來像歐美人士的白種人,甚至有一個跟她一樣黃皮膚黑頭發的華僑。

她為這整個景象的規模和活力瞪大了眼,「這不是普通的探勘小組吧?根本是一個礦場了。」

「一開始真的只有一組美國的探勘小組而已,後來有一間法國的礦業公司對我們在做的事很感興趣,所以和我們簽約開發,不過目前最大的股東依然是我和我背後的投資人。」西海跳下車,繞到她那一側協助她下車。

「以一個犯人而言,你還真不是普通的忙。」她澀澀地道。

西海大笑地親了親她。

他看起來完全屬於這塊土地,粗獷原始,豪放不羈,除了風和太陽,沒有任何文明能將他拘束住。

「假設你們在這裡挖到什麼,就直接算你們的了嗎?」平藍很好奇。她對礦業的東西完全不瞭解。

「並不是。所有天然礦藏都屬於國家所有,但是土地的所有人擁有第一順位的開採權,除非我們放棄,政府才會公開招標。所以我們若能在這塊土地上挖出什麼,基本上就算發了。」

「啊,那我答應你的求婚,趕快抱起我奔向夕陽吧。」她愉快地道。

他的笑聲幾乎蓋過鑿地機的聲音。

「如果最後只挖出一堆斕泥巴的話,我會記得妳今天的話。」他又親了親她的額頭。

這男人真的很喜歡親人耶!平藍摸摸額頭對他皺眉,其實心裡不怎麼介意。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在我服刑的期間,礦產的事幾乎都是費森在代理,我得去找他談談。我們頂多只能待一個小時,我得把握時間才行。」

費森是多亞的大兒子,由他的二老婆所生,大老婆娜絲莉生的反而是次子。

以前雖然和西海同寢,費森大多數時候都是跟父親駐紮在前線,待在山洞的時間不多,所以連菲雨都很少見到他。

「既然如此,你去忙你的吧!我四處逛逛,一個小時後我們在這裡碰頭。」

「這裡到處都是坑坑洞洞的,妳一個人到處走不安全。」西海朗眉一皺。

「噢。」她神情有點失望。

西海看了不忍心。「我找個人帶妳四處看看吧!記得跟緊他,不要一個人亂走。」

一個小時後,西海和費森一起走出行政中心的門口。

費森的祖先是東漠的遊牧民族,驃悍剛硬一如這片沙漠。他的臉龐棱角太多,有陽光與烈風刻鑿過的痕跡,長相毫不英俊,但有一種沙漠男兒特有的魅力。

他和父親最大的不同是--多亞難過美人關,這輩子娶了兩個妻子,家庭生活都在妻子們的吵吵鬧鬧中度過。

費森從小看著父親卡在兩個女人之間,再加上母親時不時來哭訴,要他這個長子出面撐腰,搞得他不耐煩到極點,於是西海一向他提出合夥的提議時,他立刻同意,然後飛也似地奔回這塊祖先的土地。

「我可能還會在山洞待幾天,有事的話,你知道怎麼聯絡我。」

「什麼時候回去覆命?」費森靜靜地問。

西海聳了下肩。

「基頓說今天晚上就會有初步結果了。」頓了頓,他眼中帶著促狹的笑意反問:「你呢?什麼時候回家?兩位伯母想念你得緊吧?」

一想起父親的女禍,費森低聲詛咒。偏偏兩位母輩雖然不和,娜絲莉對他倒是極好,他也不敢對她們太強硬。

「等你順利假釋了我再回去,運氣好的話,大家忙著對你噓寒問暖,不會有人太注意到我。」

西海大笑。「我看你還是先跑一趟吧,順便幫我跟菲雨報聲平安。現在首都應該已經獲知我失蹤的消息,亂成一團了。我不知道基頓是怎麼講的,不過他會先幫我隱瞞一陣子,我怕菲雨會擔心。」

「哼。」費森沒好氣地看他一眼。

「順便幫我跟小公主打個招呼。」西海補充。

一提到菲雨的小女兒,兩個男人的臉色都柔和了。

說來好笑,多亞和菲雨鬥氣了大半輩子,最後卻栽在她家的小公主完全沒有抵抗力。

雖然菲雨和洛提夫妻--前夫妻--比較交好,可是她的三個小孩各有喜好。

大兒子諾蘭也是和洛提較親熱,二兒子思克和現任總統艾莫的孩子們打成一片,小公主樂雅除了父親之外,最喜歡的人卻是多亞伯伯。而多亞對她可愛的笑臉完全沒有抗拒力,重男輕女了大半輩子,人到中年終於淪陷在一個小女娃的手裡。

菲雨曾向西海大樂說,這真是「詩的正義」。

連帶的,費森也變成樂雅最喜歡的大哥哥―

當然,在西海面前,她會堅持西海才是她的最愛;但在費森面前,西海非常相信小公主一定反過來說。

這丫頭,真是小小年紀就成操縱男人的高手。

「自己保重。」費森拍拍他的手臂。

這就是費森,從不多說廢話,但是兩人都知道,只要彼此有任何需要,對方都會在最快速的時間內趕到。

「我會。」西海點點頭。「幫我把藍藍叫回來,我們該走了。」

費森舉目四望。「我十分鐘前已經呼叫負責帶她去逛的工人了,他們現在應該回來了才對。」

兩個男人站在原地又等了幾分鐘,依然不見人影。

一股不對勁的感覺突然在西海體內糾結,他終於等不住。

「你在這裡等,我去四處看看。如果他們回來了,叫她不要亂跑!」

「你逃不掉的!等西海找來,你就完了!」平藍冷冷地道。

她的綁架者站在洞口邊緣,對著她冷冷一笑。

「等他找來,妳已經變成一團肉泥,而我,早就無聲無息地消失,跟前幾次一樣。」

「你是指,跟前幾次的『失敗』一樣吧?」她諷刺道。

怒火一瞬間沖上那人的眼底,隨即被強捺下去。

「不管失敗幾次,只要成功一次就夠了,呸!」他往洞裡悴了口唾沬。

「喂!口水會傳染疾病的,麻煩衛生一點!」平藍嫌惡地跳開一步。

綁匪似乎覺得她這樣跳來跳去的很有趣,忍不住撿起腳邊的泥土,對她丟擲。平藍躲來躲去,高聲咒駡,不久之後就滿頭滿臉的黑土,狼狽不堪。

她很肯定這人就是去年她見到的那個「眉間有痣」的夜行人。問題是,他並不是眉間有痣!

她終於明白什麼叫「錯誤的目擊證人比沒有目擊證人更糟」

這人眉間其實是一個小小的疤,比周圍的皮膚低陷一點,可能是以前受過的小傷留下來的。在陰暗的月光下,那個陰影看起來像眉間有一顆大痣,但是在正常的光線下,那個凹陷看起來就沒那麼明顯,甚至與肌膚同色,這是為什麼阿比塞爾他們不會找到一個「眉間有痣的蒙面人」的原因。

她不知道這人是誰,和西海有什麼過節,為什麼要三番兩次的害他,她只知道自己又冷又累。

現在的氣溫將近四十度,所以她的「冷」其實是過度驚嚇所催發的,可是知道這個事實並沒有改變任何事。

剛才負責帶她的工人不知道怎麼了。是被這個綁匪打倒了,或是和這人是一夥的呢?

她只知道自己前一刻還在左顧右看,下一刻有人拿一條布往她口鼻一蒙,她就人事不知了。

等她再有知覺時,是這個綁匪用另一塊有刺鼻味道的布把她弄醒,然後把她推入這個好幾公尺深的土坑裡。幸好坑底的泥土還很濕潤柔軟,她才沒有受傷。

隱隱約約聽得到機具運作的聲音,所以這裡應該還在礦場裡,只是一定離人口密集的作業區有點距離,綁匪才敢在此逗留。

西海,西海……

平藍強迫自己冷靜,不能失控,不能慌亂,最重要的是,她必須收集一切將來能指認此人的資訊。

她冷冷地抬頭,努力將這人的臉孔牢記在心中。他接近四十歲,中等身材,眉間有疤,長得就像其它幾百萬人一樣普通。

引誘他說話,拖延時間,任何資訊在將來都有可能派上用場!如果她能活著離開的話。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西海到底和你有什麼過節?」

「這無關乎私人恩怨,我只是拿人錢財辦事而已。有人要這小子好看,所以我就照做,其它的統統不關我的事。」綁匪聳了聳肩。

「那人能出得起錢要你幹這種虧心事,想來一定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她故意譏刺道,想誘使他說出幕後主使者的身分。

「他是誰並不重要,我也不關心!只是西海那小子滑溜得很,簡直跟九命怪貓一樣,我幾次三番做手腳都被他躲了過去,我的金主都快失去耐性了。」綁匪聳了聳肩。「直到妳的出現,就簡單多了。最後金主同意,殺了妳能對西海帶來重傷,也算勉強可以接受的選項。既然如此……小妞,別怪我!我說過無關私人恩怨,只是公事公辦而已。」

如果他不知道主使人是誰,那是中間透過其它人仲介,或是對方是直接和他接觸,只是沒有露臉呢?

平藍心中有一堆疑問,綁匪卻突然有了動靜。

「那小子來得比我想像中還快,好戲上場了。小姑娘,別怪我,要怪就怪妳愛錯人吧!」他突然從洞口消失。

「喂,你有膽就不要走,縮頭縮尾的算什麼英雄好漢?你這麼『厲害』

,西海不見得打得贏你,怎麼不留下來和他正面較量較量?」她絕望地叫囂刺激。

但是對方已經從洞口消失,留下的冷笑聲被曠野的風吹散。

接著,她就明白所謂的「好戲上場」是什麼意思了。

一陣低沉的隆隆聲突然響了起來,她的頭頂上方出現一台中型的鑿地機。

她驚恐萬分,緊緊貼著潮濕的土壁,巨大的金屬鐵爪「的的的」地往上舉高,然後轟然一聲朝她的頭頂捶了下來。

平藍放聲尖叫。

「西海--」

「西海--」

西海聽見這聲尖叫時,心跳差點停止。

費森通令下去,整個礦地停工加入找人的行列,他和費森則開著吉普車,瘋狂在廣大的礦場裡搜尋。

線報漸漸進來,有人看見藍藍跟帶她四處看的工人往東面走去,有人看見他們進了AZ礦區,接著一個令人心神俱裂的消息傳了進來那個工人的屍體在A3區被找到了。

A3區是一處半廢棄的礦地,當初探勘小組認為它的礦藏並不豐富,於是中止開挖。

西海和費森飛馳向A3區,車子的輪胎幾乎磨到燒焦。一開進鐵柵門裡,平藍的尖叫聲便響起,西海大聲咒駡,未等車子停好便跳下車,瘋狂地沖向那部鑿地機。

「西海--西海--」平藍在洞裡死命地跳著。

機器的油門和操縱杆被人以繩子固定住,所以沒有人操作也能運轉。

平藍貼緊土壁,只跳了幾下已經不行了。土壁又濕又滑,而且不斷在坍塌,最後一次鐵爪高高舉起,她已經無處著力,眼看無法再跳了……

「藍藍,我在這裡!不要害怕!」西海大吼。

他割斷繩索,鑿地機戛然而止。

眼尖的費森瞄見一抹影子往停車場而去。

「我去追人。」然後迅速而無聲地消失在同一個方向。

西海轉身沖到洞口。

「藍藍?藍藍!」

他的胸口緊得發痛。從他趕到,到機器被停止,中間又落下一次,她卻不再有聲音了……

他不敢想像失去平藍的人生。不可能……

他的藍藍,他的布娃娃,那樣美,那樣充滿活力,那樣壞脾氣,他無法想像她失去生命,雙眼空白地倒在泥土之間……

坑底被舂得一片淩亂,隱隱有一個人形躺在中央,但全身覆滿了泥土,一動都不動……

「藍藍?平藍!許平藍!」

喊到最後,他的嗓音已經沙啞得幾乎不成聲。

「……吵醒人……

也退不拉我上去……叫什麼叫……」終於,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飄了上來。「累死人了,我發誓,我把一年的運動量在今天都用光了。」

西海軟倒在坑旁,用力爬一下頭髮。

自十五歲首度開槍的那一次,這是他生命中第二次有了流淚的衝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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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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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3 00:05:2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藥水味。儀器的滴答聲。往來的腳步聲。穿白衣服的人。全世界的醫院都長得大同小異。

平藍無奈地把劉海往上一吹。唉,又長長了,改天得好好的修一修才行。

說真的,除了因為運動過度小腿有點酸痛,再加上一些小擦傷之外,她好得不得了,根本不需要住院,偏偏有個不講理的男人大驚小怪。

對了,這裡的醫藥費不會和日本、美國那些國家一樣貴吧?她頭皮發麻地想起來。

不管了!誰要她住院的,就讓他自己去付錢!

不過那傢伙被送回首都參加聽證會,算算也三天了。

「雖然有他在旁邊很煩,人不見了又怪想念的。」她喃喃自語。

最後,拉斯爾的話查證屬實,他確實是乾淨的,有問題的人是安進。

原本安進真的是個普通的獄警,不過七年前,他欠下龐大債務--對,故事通常都是這樣演的。平藍真希望能來個刺激一點的劇情,例如他原本就是個世界級的恐怖分子,或是被西海奪去所愛、由怒生恨之類的,才不枉她辛苦這一場,不過事實就是事實,真的就是欠債而已--於是他被那個疤面人吸收,答應在西海周圍製造一些意外。

至於是不是還有其它人牽涉在其中,已經沒有答案了。

安進被發現在休假的期間「仰藥自殺」,遺書指出他是怕事情敗露,無法承受後果,於是畏罪自殺。

至於那個疤面人,最後費森在停車場追到他。

只是,等費森趕到時,他眉間的疤,已經變成一個黑溜溜的血洞。

一切就這樣死無對症。

平藍想到那天疤面人說的話--有人要重創西海,突然覺得很冷。

到底是怎樣的深仇大恨,讓某些人不惜花好幾年的時間只為對付另一個人?

西海今年三十歲,最近七年是在拓荒隊度過的,不可能出外,七年前也才二十三歲而已。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男人,可以跟人結下什麼不共戴天之仇?

許許多多的推測被提出來。

有可能是西海自己的敵人。當初年少氣盛的時候得罪了誰而不自知,正好他又要在拓荒隊服七年刑,所以這段期間正是讓他日子難過的最好時機。

有可能是阿比塞爾和洛提等人的政敵。阿比塞爾一直想推動國家全面民主化,是眾所皆知的事,而國家主要領導者又一直是他的嫡系人馬。漸進化的開放政策可能已經踩到一些人的腳丫,於是被流放的西海就成為最好的「略施警告」的標靶。

直到政黨組成法的消息放出來,這些人終於全面被惹惱了,於是下了誅殺令,打算讓阿比塞爾他們嘗嘗最激烈的教訓。

當然也可能是某個單純的反社會人格者,有一大堆用不完的錢,所以決定找個犯人讓他日子難過,選中西海只是巧合。

無論如何,一切都沒有答案了。

如今幾個政要的家人都加強保護,避免像西海一樣的意外發生在他們身上。直到真正抓到兇手之前,那幾個大男人大概都不會安心。

「唉!聽起來不太好玩啊!」平藍重重吐了口氣。

感覺好像留在西海身邊,日子會過得很刺激。

……太贊了!

反正她本來就是閒不住的人,既然這輩子已經不可能以平凡為己志了,就乾脆來個轟轟烈烈大變身吧!從現在開始,過一場「北非謀影」式的人生也不錯啊,呵呵呵。

「如果不好玩,妳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呢?」門口有人探頭進來。

平藍愣了一下,隨即大喜。

「朱……菲……」

啊,她該如何稱呼才對呢?

叫「朱夫人」,人家出嫁之後就不姓朱了,而她又不知道阿比塞爾姓什麼。

叫「菲雨姊」似乎太自以為是,人家又不見得認得她。

最後,她只能跟著萬千勒裡西斯人對這位女士的稱呼--

「菲雨夫人。」

「叫我菲雨就好了。」朱菲雨笑吟吟地走進來。

年過四十的她,看起來和年輕時並沒有太大差別,東方人與生俱來的優勢,就是不容易顯老。

歲月雖然沒有改變她的容貌,卻改變了她的神韻。她渾身流轉著一種睿智的光華,是一個女人經過人生歷練之後,對自己充滿自信的神態,而且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卻完全不咄咄逼人。

「菲雨姊。」她有些靦眺的道。

「妳就是陳媽媽的女兒吧?」菲雨笑道,把幾包很眼熟的肉乾放到她床邊的櫃子上。「謝謝妳幫我寄的包裹。我記得妳小時候好像也很喜歡吃這種肉乾,所以帶兩包過來。」

「我不知道菲雨姊還記得我。」她彆扭地摸摸鼻尖。

「我很會認人的。雖然妳長大之後相貌有點改變了,但是只要提醒我一下,我大部分都記得起來。」菲雨輕觸她額角的繃帶。「還痛嗎?」

「噯,只是一點小刮傷,根本不算什麼,都是那個西海大驚小怪!」講到心上人,她連忙問道:「對了,他的假釋聽證會沒有問題吧?」

菲雨拍拍她的手。

「拉斯爾很幫忙。他在聽證會上指出,是他發現旅棧裡被不明人士滲透,於是連夜帶著你們三個人逃走,中途遇上出巡的基頓將軍施與援手,將你們接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後情況一許可,他們就在最快的時間內送西海回首都參加聽證會了。」菲雨笑道。「西海在拓荒隊的表現一向良好,所以假釋已經通過了,等他辦完最後的手續,隨時有可能出現在妳的面前。」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

「這表示我可以安全地踏入這間病房,而不被人轟出去了嗎?」說曹操,曹操到。

平藍屏著氣轉向門口。

西海,還是那副輕鬆寫意的樣子,倚著門框看著她,穆拉圖也一起來了。

他看起來神采奕奕,可能是終於恢復自由之身,整個心境都不一樣了吧。

「穆拉圖,你也來了。」她開心地道。

「藍藍,呵呵呵。」穆拉圖傻傻地打招呼。

沒想到他出獄之後的第一次見面,她叫的卻是其它男人的名字,西海有些啼笑皆非。

「唉,這裡電燈泡太多了,你們兩個慢慢聊。穆拉圖,你跟我一起來吧。」菲雨輕笑一聲,幫他們清場。

等房裡終於只剩下兩人,西海慢慢走到床前,手握住她的下巴,先扳向左邊,再扳向右邊,仔細瞧過一遍。

「嗯,整個人都好好的,一塊布都沒少。」滿意之後,他終於輕歎一聲,俯首貼住她的唇。

「什麼叫一塊布都沒少?你真當我是布娃娃了?」她低吼。

啊,真是既熟悉又可愛的暴躁神情啊!他低笑起來。

「礦場那裡有消息了。昨天他們終於挖到主礦脈,等我們和政府簽約之後,就可以正式開採。」

「所以你真的變成大富翁了?」她眼睛一亮。

「短期之內不太可能,而且他們找到的是鐵礦脈,回收不像金礦那麼快,再加上當初投下的成本極高,我背後又有一堆等著分錢的臭股東等等,所以目前預計是五年之後才能打平。妳想,妳能忍受過五年負債的日子嗎?」

「才五年而已!比起往後數十年的財富,這算什麼?親愛的,你什麼時候娶我?對了,勒裡西斯的夫妻財產是共用的吧?」她搓著手,快樂地說。

西海大笑地吻住她。

過了一會兒,兩人才分開。他的額抵著她的額,兩個人的氣息都有點急促。

「那些想傷害你的人還沒找到嗎?」她輕聲問。

其實,她還是擔憂的。他輕撫她的臉頰,眼神無限溫柔。

「有阿比塞爾在,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這男人是完美主義者,無法忍受有人在他的眼皮下作亂而不被揪出來的。」

「那就好。」她深深歎了口氣。

「藍藍?」

「嗯?」

「我不會再讓妳受到任何傷害的。」

她溫柔地看著他。

他並沒有賭天咒地,或加強語氣,只是很平淡的說了出來。

而她相信他。

有些男人不需要靠任何裝飾,就能讓人感受到他們鋼鐵般的意志,而西海就是這樣的男人。

即使在他最身不由己的情況下,他都想盡辦法在保護他關愛的人,所以她一點都不懷疑。

啊,接下來的日子一定會很精采。

他們會不斷爭執,甚至會大吵一頓。這男人會保護欲過剩到讓她抓狂,或固執得讓人想敲暈他,但是,她已經在期待這樣的生活了!

「我愛你。」

「你最好是。」她滿足地輕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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