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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賀妍 -【幸福仰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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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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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艾索很是無辜地將水杯放在床旁矮櫃,直視佟子矜。「妳看起來糟透了。」

「我從沒有好過。」

「有。至少妳與年昱在一起時,讓我看到一個不同的妳。」這便是他如此矛盾的原因。他不希望佟子矜回到以前,也不希望年昱被她連累。

他欠佟子矜一份情,畢竟當初是他見死不救,可是年昱……年昱……

「我喜歡他,他是一個好孩子。」佟子矜微微一笑,但笑容扭曲。

「妳嚇壞我了,妳知道嗎?」艾索也不明白那木盒代表的意義,他從未看過佟子矜如此。

「抱歉我打了你。」

「與那個『意外』有關嗎?」艾索只能想到這個關聯性。

「你不是一直怪我不告訴你發生什麼事嗎?」佟子矜拂開頰上未乾的淚痕,武裝完畢的她抬眼回望。

「是啊。」艾索多少猜出了那時的情況,也許更糟,但他貧乏的想像力只能到這兒。

「你還想知道嗎?」佟子矜的呼吸紊亂了起來。

艾索怎麼會這麼高?佟子矜頭一次發現艾索的身材比年昱還高壯,他的身高遠超過她能忍受的高度。

年昱……她需要年昱……

「有什麼代價?」艾索知道佟子矜不會讓他免費聽到一切。

「代價就是說服年昱讓我回台灣。」

「不行。」艾索這一答應,不死也半條命,他很清楚年昱有多依賴佟子矜。

「即使我留在這兒會危害到年昱,你也不答應嗎?」佟子矜眼角濕潤,淚若珠串一顆接着一顆地猛掉。

「佟,妳別哭嘛!」艾索從沒看過佟子矜哭,因而不知所措。「年昱離不開妳啊!萬一妳離開后,他又回到原來的樣子怎麼辦?」

「他已經能站上球場,重返榮耀的日子不遠了。」正因為如此,佟子矜即便知道自己離不開年昱,也寧願分開。

「對。但是一旦回到球賽里呢?年昱真正的考驗在那邊。」艾索不希望佟子矜這時候離開。

「我的任務已完成了,這不在我必須負責的範圍內。」佟子矜灰白的容顏佈滿頹喪驚恐,連說話都已呈現氣音,艾索為了聽清楚她說的話,不得不靠近她,怎知她捲起被子跌下床,尖叫出聲。

「不!不要過來!」

守在門外的年昱忙撞開門衝進來,只見艾索一臉惶恐的坐在床沿,而佟子矜早跌下床,在地上邊哭邊爬向門口,口裏不停的喚著年昱的名字。

「發生什麼事?」年昱上前扶住佟子矜顫抖不已的身子,替她拉好被子,卻招來她一頓拳打腳踢。

「我不知道。」艾索不知道佟子矜發作時竟是如此可怕,平日理性過頭的她完全失控,原本他以為只是會嘔吐而已,怎麼也沒想到會這樣。

教恐懼主宰的佟子矜認不出任何人,只知道攻擊任何接近她的人事物。

「佟!佟!」年昱大叫兩聲,佟子矜哭到眼睛腫成了一條線、才認出抱住她的人是誰。

「年昱……年昱……」佟子矜緊抱着年昱,止不住發抖,牙齒打顫,像置身冰天雪地一般。「年昱……年昱……」

「我在,我在,我在。」年昱被佟子矜抓痛了,但他仍不放手,輕拍着她的背,在她耳邊低應,強調他的存在。

他的目光越過佟子矜瞪向艾索,艾索一徑地搖頭,表示他不知內情,但仍被年昱足足瞪了好一會兒。

「佟,妳是安全的,妳是安全的。」年昱有節奏地拍着她的背,直到佟子矜不再顫抖,哭累睡着為止。

然後他抱她上床,用被子緊緊裹着她的身子,但她的手緊抓着他的手不放,年昱只好坐在床邊守着她。

艾索坐在另一邊,憂心忡忡地看着入睡的佟子矜。

「她這樣多久了?」年昱問。

「我也不知道。我跟她三年沒見了。」

「你跟她不是學長學妹的關係嗎?」年昱凌厲地瞇起眼來,正氣凜然的模樣像要一腳踩扁艾索這個邪惡妖魔。

「我們是,可是……」

「沒有一定的交情,佟不會答應你的請求來治療我。」年昱不讓艾索有時間思考借口。

「年昱,我……」

「你們之間一定有過什麼,佟一定有欠你什麼。」

「是我欠她……」

「你欠她什麼?」

艾索低嘆一聲,迎上年昱堅決的眼眸。「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年昱有種他一定會將艾索揍扁的感覺。

「我知道我很混帳,但是你得答應不能揍我。」艾索深知年昱的性格,不願冒險。

年昱對自己認定的人事物有強烈的保護欲,只要他感受到侵略,就會毫不猶豫的攻擊。

「我只答應不揍你的臉。」這是年昱最大的讓步。

艾索思量許久。「那我還是別說比較好。」

年昱揚眉。「十拳,不加踹。」

「被你打十拳,我不歸天才怪。」艾索抗議,年昱的手勁可不是蓋的,否則他的回擊球不會又沉又重,當然,球拍的改進也幫了大忙。

「一拳,不加踹。」

「好吧。」艾索認命。「佟三年前曾經被綁架。」

「綁架?」年昱駭然,不由得加重握持的力道,但在佟子矜痛得發出低吟時連忙鬆手。

「對,她和她室友同時被綁,只有她一人生還。」艾索還記得佟子矜奄奄一息躺在醫院時的畫面,可憎的是那時的他竟只想着他球賽的時間快到了,缺席等於棄權。

「她身上的傷是那時被凌虐的嗎?」年昱眸底冷意漸升,終至覆蓋一雙黑色眼眸。

「對。」艾索並沒有真正看過她的傷,他只知道佟子矜的視力因此受損。

「之後呢?」年昱沒有發現自己的臉色已讓艾索飽受驚嚇地後退數步,只知自己全身從裏到外發寒,同時又感到一股怒氣由內而外擴散。

「之後她跟我要錢買機票回台灣,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艾索只知道這些,他甚至不知道她受到什麼樣的折磨與傷害,直至今天見到她發作,他才驚覺三年前的他做了一件多麼殘酷的事。

他將求助於他的佟子矜拒於門外,即使她所受的傷是那個兇手造成,但他也間接成了加害者。

「打你一拳實在太便宜你。」年昱因怒火而低上好幾階的聲音聽來格外恐怖。

艾索不由自主地往門口退去,只見年昱小心翼翼、柔情萬千地扳開佟子矜的手,然後起身活動筋骨,艾索想逃,但年昱燃著冰冷怒火的眼眸鎖住他,讓他備感壓力。

兩秒后--

「你不是說不打臉嗎?」

「那又怎樣?」

「你不是也答應不踹我的嗎?」就算艾索曾期待有人狠狠打他一拳,讓他的良心好過一些,但也不該是現在這種情況。

「這叫踩,這叫踢。」

「年昱,別再打了……已經超過一拳了。」

「哼!」

***

「我有話要說。」

「好,你說,我聽。」

「我還挺喜歡妳的。」

「謝謝。」

「就這樣?」

「你這不過是一時意亂情迷罷了。」

年昱嘆氣,似是老早料到佟子矜的反應會是如此。她醒過來后,對所有的人都採取防備姿態,有時即使是風拂過樹梢的聲音也會讓她尖聲大叫。

唯一能接近她又不被打的人只有年昱,但即便是年昱,也得事先出聲,否則結果是一樣的。

年昱望着別開臉緊盯窗外的佟子矜,察覺她的神經已緊繃至隨時會斷裂的地步,不由得握住她交迭在膝上的手,感覺她的小手握成拳,顯然身心都拒絕他。年昱心一揪,不知如何是好。

「佟,我要參加球賽。」輕喟一聲,年昱說出這個前一秒才下的決定。

佟子矜回頭看着坐在她腳邊地毯上的年昱,訝然。「你、你要參加球賽?」

「對,兩天之後我們要到SanJose去。」

「SanJose?那、那是美國?」佟子矜反手握住年昱的手,手勁大到讓年昱吃痛。

「對,我要去參加ATP的巡迴賽(AtpTennisSiebelOpenSanJose)。」

「我能不去嗎?」佟子矜飽受驚懼的問,她抱住年昱的手臂,像溺水的人緊抓着救生圈。

「沒有妳,我進不了球場,妳忘了嗎?」

佟子矜忘了他們是相互依存的,也忘了如果年昱留她一人在黃金海岸守着這麼大的空屋,會發生什麼事。

年昱沒有她就進不了球場,同樣的道理,沒有他,佟子矜也寸步難行。

明明知道這樣不對,但佟子矜無法制止。

「我不能去美國,我……」

「很遺憾我沒能早些認識妳。」年昱坐上沙發,擁抱佟子矜,親吻她顫抖不已的唇瓣。

佟子矜愣愣地望着年昱,心底似乎有個地方破了個大洞,滿溢的各種情緒都藉由那個大洞渲流,最後留下的是感動與深深的情感。「年昱……」

佟子矜到現在才深切體會到年昱的用心,明白年昱對她的重要性。

很多事情一旦由無知覺察,便回復不到原來的模樣,年昱的存在不知何時已變得像空氣一樣重要。

發現年昱離不開自己與發現自己離不開年昱的落差大到讓她不知如何是好,這只是一種悲哀的牽繫,或是真實幸福的情愛?

「佟,我的唯一觀眾席,只希望由妳來坐。」年昱拂去佟子矜的淚,捧着她的臉,懇摯無比地告白。

「為什麼是我?」佟子矜心緒紊亂,一雙教淚暈染的眼眸迷濛,習慣性地仰望年昱。「因為我是你的心理醫生嗎?還是因為我在你低潮時將你拉起來?如果是這樣,我必須說我並沒有幫到什麼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到的,而且我並非正牌的心理醫生,我只是一個心理系的中輟生,也許你只是因為這幾個月來身邊只有我一個女人,才會……唔……」

年昱以吻堵去佟子矜的叨念。「妳知道我想要妳想得快瘋了嗎?但是自從妳上次被我吻暈,我就不敢貿然行動,現在只是吻妳就讓我全身血液奔騰;我很清楚我想要妳,但我更清楚我靈魂的另一半是妳。」

佟子矜數度張口欲言,但吐不出半個字,然後,她輕推開年昱,一臉獃滯地起身離開。

年昱注視着她的背影,頹喪地嘆息。

***

「佟怎麼了?」臉上仍留有瘀青的艾索拿着兩瓶可樂進起居室,正好與幽魂似的佟子矜擦身而過。

「我跟她說我要參加SanJose舉行的SiebelOpen,請她跟我一道去。」年昱接過可樂,狠狠地灌下一口。

「你什麼時候決定參加SiebelOpen的?」艾索質疑道。

「剛剛。」年昱拉艾索坐下。「你高得很礙眼。」

「我才一八九好不好?」比他高的人比比皆是。

「比我高就是高。」年昱瞇起眼,一副「不准你有意見」的模樣。

「年昱,我發現你跟佟相處久了,兩人愈來愈像。」艾索覺得最近跟年昱講話有一種跟佟子矜講話的錯覺。

「是嗎?」話題回到佟子矜身上,年昱的肩膀整個垮下,活像斗敗的公雞。

「你跟佟吵架了?」艾索知道佟子矜自收到那個木盒后,情緒的轉變很無常,但她對年昱的態度反而親密許多。

這樣的轉變是好的,不是嗎?

「我吻她又跟她告白,要求她做我靈魂的伴侶。」

「你說了?!」艾索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過。

在年昱得知佟子矜那瀕臨生命垂危的過去后,他感覺年昱對佟子矜的感情反而更深,而且那不是由同情產生的愛情。

「嗯。」年昱把玩著可樂瓶。「可是她卻嚇呆了。」

「總比當初我要求跟她交往時,她賞我一拳好多了。」艾索現在想起,下巴仍隱隱作痛。

年昱瞥眼艾索,眸里無言地說着他早知道他們不會只有那麼單純的關係。

「抱歉,你不會介意吧?」艾索承認他是個很糟的情人,但他很希望佟子矜能幸福。

「過去的事我沒必要介意。」重要的是現在與以後,只是佟子矜仍陷於過往的泥沼,抽不開身。「我也有荒唐的過去,不能要求佟守身如玉。」

他年少得志,加上家世不錯,十五歲就不是處男,所以他不會期望佟子矜過去的感情史一片空白。

「佟是一個對談戀愛沒有興趣的女孩,其實你們對彼此都有好感,別放棄。」即使艾索仍不是全心贊同他們交往,但年昱決定的事鮮少有改變的時候,他能做的就只有保護好他們。

「但願我能代替她受那些苦。」年昱憂心不已,「結果我非但沒有減輕她的恐懼,還加深她的困擾,我到底在急什麼?」

「年昱,早提晚提都無所謂,重點在於佟願不願意。」艾索拍拍他的肩,鼓勵他。「話說回來,既然你要參加SiebelOpen,就得早點報名,你的排名已掉到一百以外,只好從會外賽開始打……」

艾索接下來講的話,年昱只聽進一半。他開始思考這個決定是否下得過於匆促,然而若不走出陰霾,他將無法成為佟子矜強而有力的依靠。

現在的他仍未成長到足以完密保護佟子矜,她需要的不只是一個安定的蔽護所,她值得更多。

他即將回到球場,打真正的球賽,有觀眾與對手組成高牆的球賽。

年昱握緊拳頭,深吸口氣。

不成功,便成仁。

***

「先前宣佈暫停活動的網球選手年昱已宣佈重回網壇,他選擇了AtpTennisSiebelOpen做為復出賽。年昱雖然才近半年不見,但網壇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已將他的排行擠出一百名之外,此次他的復出,是否能再創高峰,令人期待。接下來是另一位世界名將張德培……」

緊握遙控器的手微微顫抖。

佟不喜歡那個禮物嗎?她看起來臉色好差。哦……他知道了,一定是那兩個男人的關係。他不喜歡那兩個男人,尤其是那個黑髮小子,令人生厭。

他為什麼要一直纏着佟呢?佟喜歡的人明明不是他。

可惡!那小子竟然摟着佟過海關,還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佟是他的!他不允許任何人碰他的佟!

這個只會打網球的小鬼太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沒關係,佟回美國了,她回來了,這樣就一切好辦……

「佟,我知道妳一定迫不及待想回到我身邊,很快……我們見面的日子,很快就會到來……」

忍住將電視砸掉的衝動,他起身到另一個房間,那兒擺放着一個鋼製床,上頭躺着一名四肢被綁縛、嘴被膠帶貼住的東方女子。

她擁有單眼皮、雪白肌膚、烏黑長發,她聽到聲音,驚恐不已地掙扎著。

「別動,當個乖寶寶。」

「嗚……」她看着他,害怕地流下眼淚。

「噓,好乖,別哭,我不會傷害妳的。」他輕柔的撫慰安撫了她,她眨眨眼,可憐兮兮地望着他,用眼神懇求他放過她。

「我很快就會放妳自由,只要妳乖乖聽我的話。」

她點點頭,漸漸平靜下來。

「乖。」

最後殘留在她眼底的影像是他戴着口罩與頭罩的模樣。

***

「佟,妳還好吧?」年昱握着她的手,輕問。

「嗯。」佟子矜點點頭,即使略施脂粉,仍掩不住疲態的她將頭靠上年昱的肩,假寐。

艾索見狀,自車子座椅下取出毯子,遞給年昱,年昱接過,包住佟子矜,手抬高環住她,摘下她的眼鏡,讓她睡得安穩些。

「我們住哪裏?」

「住你家位於SanJose的公寓,那兒比較隱密,離球場也近。」年昱新任的運動經紀人大衛.羅克推推眼鏡,打開PDA道。

「我家什麼時候在SanJose有公寓?」年昱疑惑,但隨即料想這大概又是他父母一時心血來潮的傑作,也不以為意。「別忘了替我謝謝我爸媽,感謝他們的慷慨借住。」

自艾索得知年昱有意復出后,即接手所有事務。首先他告訴年昱已找到贊助商,但他堅持到了美國才肯告訴年昱贊助商是誰;再來他找了另一位運動經紀人為年昱處理一切事宜。

年昱見到大衛的第一句話即是他沒錢供養他,但大衛只說他的薪水由贊助商先行墊款,待年昱事業上了軌道后,自然就能供養他。

大衛與年昱的前一任運動經紀人不同,他溫和有禮、風趣幽默,跟他相處反而像與朋友相處。

「好的。」大衛在PDA里記下他說的話。

車子在一幢紅磚砌成的兩層公寓前停下。

「就是這兒?」年昱透過車窗仰望公寓。

「對。」艾索與大衛先行下車,年昱不想吵醒佟子矜,於是抱她下車,一行人走進這幢看來頗具歷史的公寓。

公寓裏鋪的是原木地板,以溫暖色係為主。

「這真的是我爸媽的公寓?」他們什麼時候喜歡上這種小家碧玉型的屋子了?

「別懷疑。」大衛與艾索交換個眼神,笑道。

「公寓有兩層樓附地下室,一樓是起居室跟客廳和廚房,二樓有書房與卧房,地下室則是室內球場與健身房。」大衛一一介紹。他們上樓,打開其中一間房。「這是佟小姐的房間。」

「謝謝。」年昱走進房,將佟子矜放在床上,佟子矜因而驚醒。

「年昱?」她睜開眼,見年昱的臉就在眼前,方安心嘆氣。

「我在。」年昱輕撫她的臉頰。「我們到了,妳再多睡一會兒。」

「好。」佟子矜累得一合眼就睡。

年昱替她蓋好被子,拉開床頭燈,輕聲關上門。

「睡了?」艾索問。

「嗯,她這幾天幾乎沒睡。」年昱幫忙提行李。

「旁邊就是你的卧房。」大衛打開隔壁的房門。「它是主人房,與隔壁卧房以門相通,門鎖在你這邊。」

年昱點頭,把自己的行李放下。「艾索,你現在可以說我那神秘的贊助商是誰了吧?」

艾索笑容微僵。「等不及要穿上綉有贊助商標籤的衣服了嗎?」

「別轉移話題。」

「皮耶先生,您的房間在……」大衛出面圓場,但年昱一個瞥視即讓他住口,他給艾索一個保重的眼神,及時退出戰場。

「呃,年昱……」

「贊助商不會是我爸媽的公司吧?」年昱不悅的問。

「呃。」艾索開始後退,所幸大衛還算有義氣,離開時未將門帶上。「沒錯。」

「我就知道。」年昱說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面無表情的看着艾索。「有什麼條件?」

「條件?」

「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幫我,即使我是他們的兒子。有什麼條件?」

「沒有條件。」年氏夫婦並未要求艾索要年昱履行什麼條件。

「是嗎?」年昱懷疑。

「而且是他們主動找上我的。」艾索實話實說。

「什麼?」年昱皺眉,壓抑住內心的不服與疑問。

球賽即將開始,他不願意被這種事情擾亂心情,即使他的狀況已然調整好,都仍沒有把握能從會外賽打進會內賽,只因他有將近半年沒進球場。

「他們主動表示願意贊助你,沒有附帶任何條件。」

「算了,這件事等我公開賽結束后再談。你僱用保鏢了嗎?」

「雇了。他們今天晚上會派人過來,其中一位是女性。」艾索依照年昱的吩咐僱用了保全公司的朋友幫忙,希望在他們都不在身邊時能保護佟子矜。

「那就好。」年昱疲累地笑了笑。

「你照顧佟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對付不知名的敵人真累。」年昱搖搖頭,他怕佟子矜在陌生的地方又重演晨吐事件,於是想保持清醒。「佟在害怕一個看不見的影子,一個隨時會由無形化為有形的影子。」

「我朋友聽我這麼一說,便知道佟子矜是三年前那個轟動全美的連環殺手手下唯一的生還者,也是唯一見過他、但不記得他的人。」艾索不知道佟子矜曾涉入如此可怕的事件中。

「怎麼說?」年昱細想。「等等!三年前,連環殺手……那不是東方美人事件嗎?」

「沒錯,就是那個事件。兇手砍掉被害者的頭,被害者經由照片比對,都與佟的樣貌相似,推測有幾個共同特徵:東方人、單眼皮、黑長發。由於兇手跨州犯案,因此此案由FBI接管。」艾索似乎言猶未盡。

「然後?」年昱要艾索再說下去。

「還有些被害人的頭沒找到,此外……她們都有被強暴的跡象。」艾索頓了頓,終是說出口。

「你在暗示佟有可能被強暴?」一股怒氣於胸臆問爆發,掩蓋年昱的理智。

「我不知道。」

「你說佟是唯一的生還者,那她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接到通知時,她人已經在醫院,瀕臨死亡。」

年昱不再問下去,他需要時間整理思緒。

「我先回房。」艾索輕帶上門,留下年昱。

不知過了多久,年昱起身走向兩間房相連的門,手輕貼門扉,想着佟子矜熟睡的模樣。

他想像不到佟子矜在那個連環殺手手下受過什麼苦,但他看見佟子矜根深柢固的恐懼,比起來,他就像是個小孩子,無知又渺小。

他唯一的武器是他的心。

年昱轉動門把,來到佟子矜床前,跪在地板上,不想驚動她,但佟子矜似有心電感應,在年昱的手心撫上她臉頰之前即清醒。

「年昱?」床頭燈光呈暈黃,與未拉上窗帘的窗外天色相映。

「午安與晚安。」年昱心疼不已地微笑。

「你還好吧?」佟子矜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好好看年昱了,只是一轉眼,他就成長了不少,但她仍然擔憂他的球場恐懼症。

「很好。我比較擔心妳。」年昱感覺她又瘦了一圈。「妳沒趁我不注意時吐吧?」

「沒有。」佟子矜已經很久沒吐了,她苦苦一笑。「我們果然離不開對方,是不是?」

「妳怎麼說得這麼悲哀?」年昱好難過。

「其實我才是被恐懼吞噬的人。」佟子矜知道自己不過是在作困獸之鬥,終究她還是會被找到,無論她躲得多遠、多久。她好想依靠年昱,但是她孤獨太久太久了,不知道怎麼樣才能依靠年昱而不傷害他。

年昱俯首親吻她。「佟,恐懼不會消失。」

「我知道,可是要面對它真的好難……」

「我會陪着妳。」年昱抱住佟子矜。「不離開。」

佟子矜凝視年昱,嘆息。「你好傻,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事到如今,她想放也放不開年昱了。

「我只需要適合我的女人。」年昱捧着她的臉,拭去她的淚。「我知道我年紀比妳小,又孩子氣,禁不起挫折又……」

「你的確是如此。」佟子矜笑了。

「佟……」年昱見佟子矜笑,也跟着笑。「但我是真心的。」

「年昱……」佟子矜抬手撫摸年昱的頸子。「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至少妳這次沒轉頭就走。」年昱額抵上她的,笑望。「要我等多久都行,但是妳得答應我不能一聲不響的消失。」

「我像那種人嗎?」佟子矜從不知有人在乎的感覺是這般的美好。

「像。」年昱很怕佟子矜一溜煙即失蹤。

「那,你需要什麼保證?」佟子矜開始有戀愛的感覺,笑逐顏開。

「就看妳肯不肯放水,提前跟我說那件事嘍。這就是最大的保證。」年昱親吻她的笑容。「天知道我多想念妳的笑容。」

「放水是違法的。」

「那……我可不可以要一點補償?」

「不能太超過。」

「吻我算不算太超過?」

「唔……」

「真的很超過?」年昱有些失望。

佟子矜環住他的脖子,輕覆上他的唇。「被你吻那麼多次,也該討一次回來。」

「佟……」年昱抱住佟子矜,又親又吻。

「喂,你別太超過,菲……哈哈哈……你搔我癢……年昱……不要……不要啦……」

斜陽西下,大地回歸黑暗之神的掌握。

註:AtpTennisSiebelOpenSanJose,二○○三年於二月十至十六日間舉行,場地為室內硬地(IndoorHard)。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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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感謝各位觀眾收看在SanJose舉行的AtpTennisSiebelOpen的轉播,今天為大家呈現的是年昱對上大衛.伍得林的比賽。

「第一盤第一局由年昱率先發球,這是他自半年前宣佈暫停一切活動后的復出賽,由於他的ATP排名已下滑至一百五十三名,所有的人都睜大眼睛等著看他如何再爬回前一百名,這場比賽將成為一個指標……

「他第一發掛網過,喔哦,不是一個好的開始,重發。

「年昱今年二十三歲,在青少年時期的表現並不出色……30-40,年昱失去他的發球局,現在換他的對手,今年二十歲的澳洲小將大衛.伍得林發球。

「好像很多人在青少年時期打球都不是很出色,但轉入職業后皆大放異采。舉例來說,今年缺席的上屆冠軍Hewit和阿格西這些人就是如此。

「漂亮!年昱以一個過網即墜的回發吊中伍得林,伍得林面對發球局被破的局面……說到這個,感覺年昱有一點不在狀況內,專註力似乎不夠,否則先前他的發球局就該保住。

「畢竟離開有半年多,球感什麼的都需要重新尋回。」

年昱深深吸口氣,連輸兩局的他走向休息區,拿起飲料來喝時,驚覺不過打了兩局,他已上氣不接下氣。

比起以前,真是差太多了。年昱嘆口氣,旋緊瓶蓋,拿着毛巾邊擦臉邊走回球場,將毛巾交給球僮后,拿過三顆球於手中觀察,挑出兩顆較好的,將另一顆還給球僮,再自手裏那兩顆中挑出一顆來打。

他緊張到手心冒汗,心跳如擂鼓,即使能回到球場,最終也得靠他自己贏得比賽。

球場內只有他與對手,再無其他人。年昱如此說服著自己,發球、回擊、攻擊、防守。

年昱,加油!

佟子矜的聲音突然跑進他封閉的聽覺里,他分神看向觀眾席,發現佟子矜正與艾索交談,艾索不知說了什麼,讓佟子矜擔心的蹙眉。

他聽錯了嗎?年昱集中心神於眼前的球賽,感覺汗水不停地落下,他只能看見網球鮮明的影子,想揮拍擊出,卻怎麼也打不到球。

他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觀眾的聲音,卻聽不見對手發球的聲音,一切在他眼裏像慢上好幾拍,連他自己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年昱!

年昱一驚,忽見球墜地並彈向他,下意識地雙手持拍一揮,球直直穿過趕來接球的伍得林,落於界內,得分。

觀眾驚呼,年昱喘息著,發現心跳聲不再大到干擾他的地步,而觀眾們其實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一切都是他在幻想!

「哈!」年昱大叫一聲,打到這記極為沉重的球,於底線來回奔跑,以大角度調動伍得林,消耗他的體力,在輸掉三局后連趕三局,直到裁判喊出Game,年昱才如夢初醒。

***

「現在第二盤是4--3,年昱暫時領先。」艾索為佟子矜解說。

「他看起來很累。」佟子矜頭一次進球場看球,光是坐在這兒看年昱打球都覺得累,更遑論是身處其中的年昱。「他的右腿沒問題吧?」

年昱連啃了兩條香蕉,打開冰櫃,取出兩瓶飲料,在上場前,換過一支新球拍。

「網球這種運動本來就很耗費體力。」艾索觀察了下,「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如果有,他會請場邊的護理過去。」

「年昱那個大袋子有幾支球拍?」佟子矜看着年昱拆開兩支球拍,測試拍面的緊度。

「五支吧,年昱習慣放五支新球拍備用。」艾索緊張的吁口氣。「如果年昱這盤不拿下,一切都玩完了。」

「他會的。」佟子矜對年昱倒是異常有信心。

「希望如此。」

結果年昱第二盤打到搶七,辛苦拿下,第三盤則不讓伍得林有反擊的機會,以六比二拿下,最後以二比一贏得比賽,為他的復出開啟一扇門。

***

「這邊。」艾索拿遙控器將畫面定格。「你格外不專心。」

「我不知道那時候我在幹什麼。」這是實話,年昱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贏過伍得林的,只知道比完後有一股意猶未盡的感覺縈繞,讓他覺得很空虛。「我連贏了都不知道。」

「對,還要裁判叫你回神。」佟子矜端飯後水果上桌。

「我覺得還沒打完。」年昱仰頭望佟子矜,微笑的模樣像在討糖吃的小孩。「獎勵。」

「才贏一場就要獎勵?」佟子矜朝他伸手,他握住她的,拉她坐在身邊。

「復出第一場就贏耶。」年昱可憐兮兮地拉着佟子矜的衣袖。「獎勵,獎勵啦!」

「乖,一會兒做雪糕給你吃,好不好?」佟子矜忍住笑,摸摸年昱的頭,安撫道。

「我也要。」艾索馬上舉手。「年昱不能吃。」

「喂!那是我的獎勵!」年昱抗議。

「比賽期間對吧?」佟子矜自牛仔褲袋取出一本小冊子與筆,攤開記下。

「妳在幹什麼?」年昱好奇地探望。

佟子矜大方地任他看。

「早上五點起床,運動兩小時,七點準時吃早餐……這是我的作息?」年昱翻了翻。「還有營養師交代的注意事項……」

「我這幾天才知道原來我給你吃的東西膽固醇太高,所以你得慢跑超過兩小時。」

「我也不知道。」年昱合上冊子,於其上印上一吻,交還給她后柔柔一笑,並在佟子矜兩手手心上各印上一吻。「謝謝妳。」

佟子矜臉一紅。「這沒什麼,比起你為我做的,這些都只是小事。」

她指的是請保鏢這件事。她知道好的保鏢價格不低,而年昱本身的動產、不動產已全數拿去還違約金,保鏢這筆錢,搞不好是他向父母親低頭要來的。

一想到年昱為她低頭,佟子矜即滿心不舍。

「妳指的是保鏢嗎?」年昱揚眉。

「嗯。」

「那是艾索的朋友,我沒有幫上什麼忙。」年昱枕上佟子矜的肩,滿臉不豫,低道。

「小孩子鬧彆扭了。」艾索取笑。「快回到正題,今天不看完錄綵帶就不讓你睡。」

「不會吧?!我才比完賽!」年昱高聲抗議。

「你明天又沒比賽。」

「明天我的對手有比賽。」

「現在才七點,別想溜。」

「不要啦,我要跟佟親熱。」

「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佟子矜以手順着年昱的發,微笑。「乖乖看完錄影帶。」

「瞧,佟都這麼說了。」

「好吧。」年昱乾脆地兩手一攤,拿過遙控器,緊盯着螢幕,不時與艾索討論。

佟子矜凝視着年昱專註的側臉,心不由得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她雙頰發熱:心想他們大概也不會吃水果了,於是拿去給聚在客廳的保鏢吃。

年昱請的保鏢有三個,兩男一女。

「妳沒必要這麼做,佟小姐。」站在窗前注意著屋外情況的約瑟,身高一定超過一九○,理著平頭,看起來像軍人,一頭褐發,是三人中的領導者。

「請喚我佟即可,我堅持。」佟子矜並不習慣聽到這個稱呼。

「什麼水果?」戴個耳機,坐在沙發上,盯着筆記型電腦螢幕的傑克笑問。

他身高略矮於約瑟,同樣理平頭,但笑口常開,也較年輕,黑髮,是保全設施的專家。

「奇異果。」

「哦?」身高一七五,留着一頭波浪長發,身材火辣,外型美艷的琳娜已拿過半顆來吃。

她是佟子矜的貼身保鏢。

「放心,沒有下毒。」佟子矜特彆強調。

「謝謝妳。」約瑟這才離開窗邊走近他們,佟子矜下意識地起身縮往門口的方向。「抱歉。」

聽到約瑟的道歉,佟子矜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困窘一笑。「不好意思。」

「我理解。」約瑟挑了個空位坐下,佟子矜這才緩緩靠近。

「你們真的認為有人在監視我們嗎?」佟子矜想知道他們掌握了多少狀況。

「其實目前一切都很平靜,什麼也沒有。」傑克啃掉兩顆奇異果后道。

「就是太過平靜了,反而讓人擔心。」琳娜撩開長發,笑道。「佟,妳真的不記得兇手的長相嗎?」

佟子矜聞言,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琳娜。」約瑟示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琳娜上前擁抱佟子矜。「妳還好吧?」

「是我反應太過。」話雖然這麼說,但由佟子矜緊捉琳娜的力道看來,她的反應不止是太過。「其實我不大記得發生什麼事,也許是傷害太深,因此為了活下去,我的大腦自動將這段記憶關閉,但是我的身體會對某些事情有反應,每天晚上都會夢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天醒來我都會打開所有的燈,確認我真的是在家裏,而不是……」

「可憐的佟。」琳娜拍拍她的背。「能從那樣的傷害中活下來,妳真的很勇敢。」

佟子矜眼眶一紅,回抱琳娜。「謝謝……」

「佟,妳放心,有我們在,連一隻蚊子何時飛進來我們都會知道。」傑克拍胸脯保證。「會傷害女人的男人不是人。」

約瑟倏地起身,回到崗位上,背對所有人。

「約瑟怎麼了?」佟子矜若不是被琳娜抱着,只怕會驚跳起來。

「他呀,外表像硬漢,其實心地很軟的。」琳娜親吻佟子矜的臉頰。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抓破那個男人的鳥蛋,讓他一輩子不能人道!」

「噢,琳娜,拜託妳別開口!」傑克率先哀號,「妳只有那張臉賞心悅目!」

「怎麼?有意見哪?」琳娜嬌笑,一邊按得手指關節卡卡作響。

「我哪敢啊!」傑克忙求饒。

佟子矜忍不住笑出聲,最後竟笑到流眼淚,惹得琳娜與傑克是一陣手忙腳亂,連約瑟也關切地望着。

「我只是覺得我好幸福……」佟子矜自那事件后,頭一次這麼自在地與人相處。

那次事件之後,她將自己封閉起來,以為不看、不聽就不會再受傷害,結果她心頭的傷並未因時間過去而痊癒。說來該感謝艾索,若不是他,她不會與年昱相識,更不會……愛人……

「千萬別讓年昱知道我哭過。」佟子矜平靜后忙擦去眼淚,但潤濕的眼眸仍殘留着淚霧。「不然他會難過。」

「幸福要靠雙手去把握,佟,」琳娜微笑,替佟子矜拭去她忽略的淚。「妳絕對有資格得到幸福。」

佟子矜的淚再次凝聚,這回她沒等成形即眨去,露出燦然笑容,點頭。

***

佟子矜突然驚醒,她光着腳跳下床,打開與年昱房間相通的門,進入他的房間,站在床前。

年昱睜眼,見是佟子矜,拉開床頭燈,支起上身。「佟?」

佟子矜穿着上下一套的藍白細紋睡衣,沒穿鞋,窘迫地絞着手。

年昱見狀微笑,拉開被子,拍拍床,朝她伸手,沒有問為什麼。「來。」

「可以嗎?我……等我發現,我人已經在這兒了……」佟子矜莫名地害怕,這股源自體內深處的恐懼讓她驚醒之時下意識地尋找她覺得最安全的地方;然後,等她發覺,她人已在年昱面前,才發覺她根本沒想過其他人,只想到年昱。

「嘿,沒關係,來。」年昱打斷佟子矜,鼓勵。

佟子矜這才爬上床,柔軟的床鋪因年昱而陷落一邊,佟子矜就這麼滑進他懷裏,她全身一僵,年昱環抱住她,親吻她的發。「睡吧。」

佟子矜聽着年昱的心跳,惶惑不安的紊亂思緒漸漸平息,她掌心貼著年昱赤裸的胸膛,呼吸的頻率與他的相符,她仍然很清醒,但緊繃的神經已開始放鬆。

「睡不着?」年昱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吵到你了?」佟子矜說着想起身。

「別動。」年昱攔阻,由聲音聽來,他人已清醒五分。「我只是關心妳,別緊張。」

「你明天要比賽,我真不該來的。」

「佟,我很高興妳如此為我着想,但妳能不能任性一點?」

「我比你大,而且我也不知道要怎麼任性。」佟子矜嘆口氣,窩進年昱懷裏,躲進他構築的避風港。「那是你的專利。」

佟子矜發現當他們兩人獨處時,反而是她向他撒嬌的時候較多;有旁人在時,年昱也不刻意強化他的男子氣概。

年昱低笑出聲。「妳真不可愛。」

「我本來就不討人喜歡。」佟子矜不悅地皺眉。

「我就喜歡妳的不可愛。」年昱笑吻佟子矜的唇,佟子矜推他。

「三更半夜別發情,你禁慾。」佟子矜推不開他,因此換用手捶。

「沒辦法,誰教我在比賽中呢?這時期的我總是精力充沛。」年昱就算慾火焚身,不顧比賽也得顧及佟子矜。「而且我抱着妳,不能保證不會化身成狼人。」他能等,等到佟子矜想要,雖然這樣的忍耐對他的健康無益,但他只想要佟子矜一人。

「少不正經。」佟子矜啼笑皆非。

「好吧,那是什麼原因讓妳半夜跳上我的床?」年昱刻意用手指勾勾她的衣領,「還穿這種讓人慾火全消的睡衣?」

佟子矜拍掉年昱的手,低斂睫羽,眸光不定。

「佟,妳作惡夢?」年昱輕問,抬起她的下巴,柔柔凝睇。

「沒有。」佟子矜感覺恐懼的力量再度宰制她,她輕顫不已,仰頭親吻年昱。「只是突然覺得很害怕,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你明天比賽要小心,知道嗎?」

「我向來很小心。」年昱笑彎了眼,手伸到佟子矜的睡衣里,掌心貼覆於她背上的肌膚。「如果我得到冠軍,妳是否能跟我談那個事件?」

「我們說好是大滿貫冠軍的。」佟子矜輕顫的身子因接觸到年昱的體溫而平息。

「我只想讓妳有個機會暢所欲言,一直憋著不是辦法;我更想知道是什麼傷害妳這麼深,我多希望我能知道撫平妳心底創傷的方法。」

「年昱,我現在很幸福。」即使風雨仍未完全過去,她已嘗到幸福的滋味。「你的陪伴就已經是在治療我的傷了。」

「真的嗎?」年昱從不知原來他的存在可以帶給佟子矜幸福、治癒她的創傷。

「至少你讓我覺得仰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佟子矜與年昱的身高差距讓她一度很苦惱,甚至害怕,她花了很大的努力才克服這一點,她很慶幸自己沒有放棄。

年昱笑了,憐惜地親吻她。「睡吧,有我在。」

佟子矜心一柔,放鬆自己偎依着他,感覺年昱的呼吸逐漸平穩,知道他已入睡,不由得微笑,跟着合眼,沒多久即墜入夢鄉。

半夜,佟子矜因空虛而清醒,她身子一震,旋即意識到她被某個人抱在懷裏。

她的背抵著那人的胸膛,胸罩不知何時被解開,赤裸的左胸被那人的掌心覆蓋着,那人另一隻手環着她的腰,睡衣形同無用。

佟子矜放鬆身子,知曉自己安全無虞。

***

年昱順利進入會內賽。

他的勝利讓報章雜誌都以「年昱回來了!」為標題做專題報導。

年昱於接受專訪時特別言明需要感謝的兩個人,一是他的教練艾索·皮耶,一是他的心靈支柱。當記者問到關於心靈支柱方面的問題時,年昱笑得曖昧,只道:「答案很明顯,不是嗎?」

***

「好個答案很明顯,現在我覺得全場的焦點不在球場內,而在我身上。」佟子矜戴上有度數的墨鏡,再用報紙與帽子遮住自己,低聲抱怨。

「妳這樣更引人注意好嗎?」琳娜笑着拉下佟子矜用來遮臉的報紙。

「我不喜歡受人注目。」那代表某種潛在的危險。

「妳會習慣的。年昱出場了。」艾索盯着走進球場的年昱。

佟子矜看向年昱,年昱低着頭走進球場,嘴裏念念有詞。近來幾場比賽,他已較能專註在球賽而不會分心看向他們,也少露出驚惶失措的神情,更不會出現呆站在球場上漏失回擊的情形。

「他愈來愈進入狀況了。」佟子矜微笑,眸里蘊含的深情濃烈。

她到最近才知道打球的年昱有多帥氣,看他打球,她會熱血沸騰,會不由自主的隨着他起舞,視線膠着移不開。

「若是狀況再好一些,年昱更猛,他的正手拍還沒完全發揮,他上一場比賽差點輸球,感覺他的體力耗竭,可是明明他前一天不用比賽,在家休息……」艾索的碎念讓佟子矜心虛不已。

「給他時間,他會表現得更好。」佟子矜抑住害羞,覺得年昱已經夠好了。「你想他重拾球拍才多久?」

「年昱很急着想要調整好狀態。」艾索笑睨佟子矜一眼。

「哦?」

「想想他是為了誰才匆促下決定要來參加比賽的?」

「我以為你們已經商量好了。」

艾索搖頭。「聽說妳跟他打賭,只要他拿到一個大滿貫,就告訴他三年前那件意外。」

「他應該從你這兒聽到不少。」

「我只能給他片斷消息。」

「我的記憶很模糊,真要讓年昱知道,得藉助催眠。」佟子矜自己並不想知道細節,光是她記得的片斷即足以讓她崩潰,遑論想起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不過既然她與年昱有約定,就得實行。

「妳真願意接受催眠?」

「到時候再說。」佟子矜不給正面回答。

主審宣佈比賽開始,全場的聲音一瞬間凈空,只餘下擊球的清脆響聲。

「不行了。」佟子矜忍不住起身。

「去哪兒?」艾索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年昱身上,沒看向佟子矜。

「廁所。」

「小心點。」

「有我跟着。」琳娜也隨佟子矜離開。

***

琳娜要佟子矜先別進廁所,由她先行查探后,發現裏頭只有一名身材修長的女性正在補妝,確認安全,才放佟子矜進廁所,她則在廁所外守候。

「妳不一道進去?」佟子矜問。

「我在外頭守着。」琳娜拍拍她,笑道。

佟子矜點頭,推門進去。

起先,佟子矜並未對那名補妝的女性多加註意,直到她上完廁所出來,看見她腳邊放着一個大布袋,因而多看了兩眼。

「怎麼了?」那陌生女子發現佟子矜的視線時間道,她的聲音有些粗,有種矯柔的刻意。

「沒,抱歉。」佟子矜低頭專心洗手,抽了張紙巾擦手。

那女子是醫護人員啊……佟子矜瞧見她胸前的名牌,想起有一次年昱比賽時手指受傷流血,那時好像是她幫年昱做處理。想着想着,佟子矜安心不少,不經意抬眼,與鏡中的陌生女子眼神相對,觸動心底某處的記憶,很模糊,但已讓佟子矜重升警戒。

她擦完手丟掉紙巾,預備離去之時,眼角瞄見那名女子突然不見蹤影,呼吸一窒,頸后寒毛豎立,轉身--

眼鏡被打落的瞬間,佟子矜只想到年昱。

***

年昱。

年昱皺眉,拉下蓋在頭上的毛巾,望向親屬席的位置。

只有艾索,佟子矜與琳娜都不在。

他好像聽見佟在叫他,不過她人不在位置上。年昱想着,壓下鼓跳不停的心,深呼吸,拿起球拍,走向球場,專心應付下一盤。

場邊的艾索被琳娜拉走,年昱渾然無所覺。

***

年昱走上前與對手握手。

「這是一場好比賽。」

「我也這麼覺得。」年昱微笑,同他擁抱,兩人一道走向主審,分別與主審握手,收拾好東西,望向親屬席,發現上頭空無一人。

怎麼都沒人?年昱的注意力被湊上來的麥克風與緊接而來的記者問題分散。

回答完幾個問題,年昱被熱情的球迷要求籤名,他一一簽過,享受這失而復得的愛戴,直到大衛衝過來,神色倉惶,臉色發白,不由分說的將年昱拉走為止。

年昱四下張望尋找佟子矜的身影。「他們人呢?」

「年昱,答應我你要冷靜,並且比完球賽。」大衛的口氣嚴肅異常。

年昱頓步,原本拉着他向前走的大衛硬生生被他拉回。

「佟怎麼了?」年昱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佟子矜。

「你先去休息室,梳洗后回家再說。」大衛拉着他的手要他進休息室。

「你先跟我說。」事關佟子矜,教年昱怎麼冷靜。

大衛沉默,望着年昱,顯示若年昱不照做,也別想從他這兒得到任何消息。

「無所謂,我自己先回去。」年昱不受威脅。

「你的車鑰匙在我這兒。」大衛亮出車鑰。

「你!」年昱生氣了,一拳打在牆上。「到底發生什麼事?」

「年昱,回家再說。」大衛壓低聲音。

年昱瞪着大衛,後者沉默以對。

最後是年昱妥協,他轉身進休息室,不到十分鐘即背着包包出來,身上有浴沐乳的香氣。

「在車上告訴我。」年昱說完即大步跨離。

大衛嘆口氣,跟上。

***

「我不相信!」年昱抱着頭,弄亂頭髮,肩微微顫抖。

「年昱……」艾索拉下他的手。「你必須繼續比賽。」

「不!」年昱揮開艾索的手。「佟失蹤,你以為我還會有心情打球嗎!」

「年昱!」艾索不是不關心佟子矜,但他以年昱為先。「你要是無故缺賽,會被懲罰的啊!你不是世界球王,也不是名人堂的名將!你不能這麼污辱網球!」

「那又如何?佟她……」焦慮爬上年昱的眼,染紅了他的眼眶。「怎麼會……怎麼會……」

習慣在比賽后擁抱佟子矜的年昱,如今只覺懷裏一片空虛,眼前的事物浮動不穩,就連說話聲音也不受控制。

上上下下、里裏外外,年昱全身像少了自律神經般不受控制的發抖,意識到佟子矜被捉走的恐懼比面對球場更加的深沉與黑闇。

「佟……」年昱抱頭泣喚。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守在裏頭的話,佟就不會被捉了!」琳娜自責不已,「我本來以為那個女人只是高壯了些,沒想到她男扮女裝,她……不,他出來時我若是有注意到那個大袋子就好了。而且她是大會的醫護人員,還曾為年昱先生做過治療,我……」

「妳說什麼?」年昱猛然抬頭,捉住琳娜問。

「年昱,冷靜些。」艾索深怕年昱再次捉狂,於是捉着他不放。

「年昱先生,請你冷靜,這樣於事無補。」約瑟格開年昱的手,護在琳娜身前。

「若不是追蹤器放在眼鏡里,而佟的眼鏡又被留下,我們就可以掌握她的行蹤了。」傑克懊惱。

「不是。」年昱掙開艾索的握持。「琳娜,妳說她是大會的醫護人員,還曾為我治療?」

「嗯,我記得很清楚,因為佟曾說過希望自己能像醫護人員一樣,對你有所助益之類的話。」

「我也有聽到,那時我還回佟說,她的存在對你就是天大的助益。」艾索證實琳娜所言非虛。

「我還說佟要是像那個醫護人員一樣高壯,你就不會要她了。」琳娜擦去淚水,自責讓她無法冷靜思考。

「大會留有醫護人員的資料吧?」約瑟問。

「我馬上侵入大會的資料庫。」傑克不用約瑟命令,即打開電腦,入侵球會的資料庫,試圖找尋線索。

「她的名字是蘇珊·多明克。」年昱道。

眾人全看向他。

「她從我第一場比賽就在場邊候着,長得又不像女人,我有可能不注意到嗎?」年昱沒好氣的解釋。

「找到了!蘇珊,多明克,家就住在SanJose!」

「我們走!」約瑟下令。

「我也去!」年昱拿了外套就想跟。

「年昱先生,請你在這兒等候,明天你還有比賽不是嗎?」

「那是明天的事。」年昱堅持。

約瑟看向艾索,後者認命的也拿了外套。「走吧!大衛看家。」

「沒問題。」

***

蘇珊·多明克住在一棟郊區平房,屋外有樹與養護良好的草皮。

「看樣子沒人在。」傑克戴上感熱鏡,直視屋子。「沒有人。」

「下車看看。」約瑟指示琳娜,邊將槍上膛。

琳娜點頭,取出槍,下車。

兩人一前一後,琳娜繞往屋後去,年昱見狀也想下車,但傑克阻止他。

「請稍等,等他們檢查過後。」

年昱點頭,明白這不是他的專業領域。

不一會兒,從前門光明正大進屋的約瑟朝他們招手。

「走吧。」傑克這才放開阻攔的手。

他們一進屋,全都愣住。

「這裏好臭!怎麼樣?」從廚房後門進來的琳娜巡過所有的房間后才出現,一見他們遂問。

傑克用手電筒簡指指地上,璃姍用手電筒簡照去--

一名約莫三十歲的女平面向地毯橫躺,死亡已久。

「看樣子正牌的多明克小姐已上天堂去了。」傑克用手背摀著嘴。

年昱望着屍體,憂慮不已地閉眼。

艾索別過臉不敢看。

「傑克,先帶他們離開。」約瑟道。

「是。」

待他們三人離去,約瑟要琳娜打電話報警。不到十分鐘,原本寂靜的街道熱鬧了起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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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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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年昱無法入睡。

剛剛,他以為佟子矜就在自己懷裏安睡。嗅着佟子矜的氣息,感受她體溫與心跳的感覺十分美好,讓他很安心,但合上眼,黑暗包圍之際,才知那是錯覺。

他抱着棉被,想起先前與佟子矜在澳洲共處時有一次她曾經跟他說過:「我覺得棉被比較舒服。」

「但是毯子比較暖。」年昱記得他是這樣反駁的。

「可是棉被比較有實感啊,你看,抱着棉被很舒服耶!」

「妳喜歡就好,我抱着妳就很舒服了。」

他還記得佟紅著臉捶他。

佟其實是一個很溫柔又可愛的女孩子,只是她的心被禁錮在冰凍的水層里,要撬開冰層找到那顆寂寞的心需要時間,等年昱發覺時,他已被佟勾去魂魄,雖說是相互依存,他總覺得是他依賴她較多。

她是他的支柱,沒有她,他連正常走路都有問題。

年昱坐起身,環視空蕩蕩的空間,感覺心同樣被掏空,孤寂籠罩着他,無力排解。

「佟……」年昱輕喚,伸出手想捉住什麼,卻什麼也捉不牢。

「年昱?」艾索的聲音在房外響起。

年昱下床開門,只見艾索穿着睡衣站在門口,一臉關懷。「你沒事吧?」

年昱敞開門讓艾索進來,他拉開燈,坐在床上,柔軟的床鋪因而沉落。

「你指的是什麼?」年昱抓抓頭髮,眼下有暗影。

「你明天要比賽,應該養好精神才是。」艾索翻來覆去睡不着,深怕年昱做出什麼脫軌的行為,因放不下心而前來敲門,沒想到年昱真的還沒睡。

「我睡不着。」年昱實話實說。「而且我不想比賽。」

「年昱,佟不會希望你放棄。」艾索最怕的就是這樣。年昱復出的野心全因佟子矜的失蹤而消褪,然而假若年昱臨時退賽,且非傷非意外,對他的名聲絕對會有影響。

「她現在不在,你當然這麼說。」

「年昱!」艾索忍不住捉住他的臂膀。「你振作一點,佟失蹤我也很難過,可是現在的你處在關鍵時刻啊!」

「假如我繼續打球,佟會回到我身邊嗎?」年昱瞪着艾索問道。

「年昱……」艾索嘆息,拿年昱的任性沒辦法。

「不過你說得對。」年昱難過地扭曲嘴角。「抱歉,我不該遷怒於你。」

「看來佟把你教得很好,你現在竟然會道歉。」艾索乾笑。

「我本來就很有教養。」年昱瞥眼艾索,掙開他的握持。「不早了,睡吧。」

「年昱,你仍堅持不出賽嗎?」艾索被趕到門口,但仍不放棄的問。

年昱沉默,將門合上。

他轉身面對空無一人的房間,站立良久后,跑到佟子矜房間,爬上佟子矜的床,嗅着殘留在枕被上屬於佟子矜的氣息,緩緩入夢。

***

年昱……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佟子矜吐光所有那個人強喂進她肚裏的食物。

「妳怎麼可以不吃呢?這些都是妳喜歡吃的東西啊。」

「我吃不下去。」佟子矜躲過那人湊近嘴邊的食物,懨然道。

「妳要吃,現在是吃飯時間,妳不能不吃。」那人用力握住佟子矜的下巴,硬是將食物塞進她嘴裏,一口接一口,不管她是否已吞咽下去,結果弄得她滿身都是。

「妳為什麼不吃?」他一見佟子矜全吐出來,一個巴掌就甩過去,佟子矜被打得整個人偏倒在地。

佟子矜也想吃,可是她吃不下去,不論吃多少,就吐多少,她知道她得吃些東西維持體力,可是就算吞下去,沒多久也會吐出來,這一來一往間,更加耗損體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妳的……可是妳不乖……都不吃東西……這樣會死的……」他扶抱起佟子矜,在佟子矜耳邊低道。

她情願死也不要被他綁一輩子。但是佟子矜不能刺激他,三年前差點被他殺死,三年後她要傾全力求生。

「佟好乖,吃塊麵包,好不好?」他極其溫柔地撕塊麵包往佟子矜唇邊送,佟子矜迷濛的視界裏隱約描繪出他的臉孔,但仍不細微,她微喘息,顫抖著唇,張嘴,他的手指隨着麵包探入她口裏,帶有挑逗意味的碰觸讓佟子矜感到一陣噁心,但她強忍着。

「好乖,這才是我的佟,溫柔可愛的佟,我最愛妳了。」他語帶興奮,手摸著佟子矜的頭髮,憐惜地親吻她的唇,佟子矜一驚,尖叫一聲,推開他。

「妳推我?!」他突然狂暴的一把捉住佟子矜的頭髮,把她往牆上撞,佟子矜雙手護住自己的頭,仍是被撞到頭暈腦脹。「妳竟然敢推我?!」

「嗚……」佟子矜虛軟趴地,痛得整張臉皺成一團。

整個空間只有他粗重劇烈的喘息聲迴繞,然後他氣息漸緩,目光一凜。「溫柔呢?溫柔呢?」

佟子矜聞言一震!他的聲音變得較細也較沉穩,聽來像另一個不同的人,感覺格外的溫和與……熟悉。

「妳知道溫柔在哪兒嗎?小姐?」他出乎意料地將佟子矜輕柔扶起。

「老天!妳怎麼傷得如此重?是誰傷害妳的?我……這是哪兒?我怎麼覺得我睡了好久……」

佟子矜警戒地想躲開他,但他極有耐心地安撫她,還拿乾淨衣物讓她換,替她包紮傷口;她察覺到一個她始終未曾理解的事實,她靈機一動。

「溫柔不在。」佟子矜試着開口,但嗡叫不歇的腦袋讓她講話有些大舌頭。

溫柔是三年前與她一道被捉的室友,同樣來自台灣,與她有着同樣的單眼皮與長發,猛一看會覺得她們兩人長得頗像。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妳是誰?怎麼會在這兒?」他迷惘的問著佟子矜,音質未曾改變,保持着一貫的細沉。

「我是子矜,佟,溫柔的室友。」這個人的聲音好熟,好像在哪兒聽過,佟子矜搜索著記憶。

「啊,是妳,來自溫柔的家鄉對吧?」他笑了,動作俐落地包紮。

「好了。但是妳為什麼會在這兒?我又為什麼會在這兒?溫柔不在嗎?」

「你是誰?跟溫柔是什麼關係?」

「我……我叫……對呀……我叫……」他的聲音滲入疑惑,佟子矜咬緊下唇,深怕刺激到他。「我叫約翰·杜區,對,我是約翰,溫柔是我女朋友,妳忘了嗎?」

藉由約翰的話,佟子矜終是憶起過往埋藏的片段。

「我、我記得……」佟子矜緊張不已,手微顫。「約翰嘛……那個醫學院的高材生對吧?」

「嗯。妳還沒跟我說溫柔上哪兒去了。」約翰異常溫柔的嗓音讓佟子矜呼吸一窒。

「她……」佟子矜遲疑着,鬧烘烘的腦子想不出個方法來。

「她一定又出去玩了,對不對?」約翰難過的說。「我知道她不只我一個男朋友,可是我只有她一個女朋友啊……」

「你想太多了,約翰,她只是去打工。」佟子矜握緊拳,想捉住這個難得的機會逃離。

「她什麼時候需要打工了?她要錢,我可以給她……」

「約翰,約翰,你冷靜些,我知道她在哪裏打工,我可以帶你去找她。」佟子矜不知道她的話聽起來是否具有說服力,也不知道她的表情如何,她只能盡量做到不尖叫、不害怕、不躲避、不刺激。

「真的嗎?」約翰充滿哭意與喜悅的聲音貫穿佟子矜耳膜。

她一震,勉強微笑。「真的。」

她有笑吧?她的笑容還好吧?她的聲音沒顫抖吧?

「那我們現在就走!」約翰猛然起身,佟子矜全身一震,她咬牙撐過尖叫的慾望。

「好……麻煩你扶我可好?」佟子矜伸出顫抖不已的手,約翰握住她的瞬間,佟子矜整個人虛脫,幾乎無法使力,然而她告訴自己得站起來,不能讓約翰看出任何異樣,否則換成另一個約翰出現時,她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她勉強站起,巍顫顫地走着。

怦怦……怦怦……

快到了……快到了……

忍耐……忍耐……

電梯到樓的聲音響起,佟子矜快步衝進電梯,速疾地按下關門鍵。

「妳在做什麼?!」約翰的聲音飽含錯愕。

電梯門未全開啟即合上,往一樓去。

佟子矜滑跪於地,抱着自己發抖。

「快點,快點……快點……」到一樓就要衝出去,不管這兒是哪兒,下地獄都比這兒好……

「叮」的一聲,電梯震了下,然後門扉開啟,佟子矜才剛要衝出去,旋即被踢進電梯。

「噢!」佟子矜抱着肚子,吐血。

「杜區先生,那是什麼聲音?」管理員好奇的聲音傳來。

「嗚……」救……救我……救救我……

「沒什麼,是我家的狗跑出來,自己坐電梯,我一發現,就從樓上衝下來,怕牠發生什麼事。」

「哦……原來如此,其實牠自己跑下來也沒關係,我看見會通知你的。」

救命啊……救命……

「先謝了。」

「不會,這是我的職責。」

別走……嗚……別走啊……

電梯門在佟子矜眼前再度合緊,她迷濛的視界裏只剩下約翰盛怒的面容,當他們出電梯回到屋裏后--

「妳竟然想跑!」約翰獰猙不已的臉孔像惡魔,他捉住佟子矜的頭髮,佟子矜覺得她的頭皮快被他扯下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透透氣……你不要生氣……」

「別以為我不知道妳這個賤人在想什麼!妳想出去招蜂引蝶對不對?!有了我還想着其他男人!我就將全世界的男人都殺死!看妳能去勾引誰!」

「對不起……」佟子矜痛到流淚,拚命道歉,只希望他別再傷害她。

約翰鬆手,佟子矜整個人軟倒於地,她下意識地爬到牆邊縮著,深怕再次惹怒約翰。

未久,房內傳來物體撞擊的聲響,每撞一聲,佟子矜就顫抖一次,她抱住頭,嗚咽低聲喃喚著年昱的名字。

***

年昱沾濕毛巾往臉上蓋去,集中精神,然而佟子矜的身影一直關不住地浮現,他無時下刻不擔心佟子矜現在是否被傷害、是否在害怕。

假如當時他陪在她身邊,也許這種事就不會發生,現在她一點消息也沒有,讓年昱考慮賽后打電話報警協尋,可這麼一來,又怕陷佟子矜於危險之中。

以往看電影,年昱都以為他們是真的如此神勇,可以直搗黃龍將兇手殺死,把愛人救出來,如今事情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方知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男主角一樣英明神武。

佟……

年昱強迫自己將心思轉回球賽,他已輸掉三分,不能再輸下去,否則輸掉第一盤,他沒有信心追一盤迴來。

回到球場,他轉動球拍,藉以集中精神,盯着對手,對方發球,一發掛網,二發過,他大步跑動,單手正拍回擊--

「30--40。」主審用麥克風宣佈。

年昱搶回一分,換他的發球局,他辛苦保住,以二比三暫時落後,之後他倒追兩局,以四比三居於領先。

休息之時,不知為何,他怎麼也無法喝飲料,喝下去馬上吐出,他知道他得補充水分,因此強迫自己吞下兩口。

年昱……

年昱猛抬頭,環視球場,視線與艾索接上,艾索關懷備至的眼神讓年昱勉強一笑,他握住球拍,表示他會打完全場球。

然而當他再度回場打球,一個躍起接球再着地時,整個人突然重心不穩倒地,他抱着大腿,主審宣佈暫停,醫護人員進場,最後年昱被擔架抬走。

最後比賽由對手獲勝晉級。

***

休息室。

「抱歉。」年昱坐在長椅上,讓按摩師替他按摩大腿。

「別道歉,這不是你的錯。」艾索早該知道這樣的年昱出賽會有這樣的結果,只是他想下個賭注,希望年昱能克服一切阻礙,專註於網球。

「是我無法集中精神……」年昱紅了眼眶,哽咽,一想到這個球場便是佟子矜失蹤的地點便無法冷靜。

「有約瑟他們在,我相信很快便能找到佟。」艾索明白年昱的心情。「我為佟開心。」

「什麼?」

「你真的愛佟。」艾索知道自己不可能為佟子矜做到這樣,他向來以自己為優先,即使對佟子矜感到愧疚,他也未曾如此憂心過佟子矜的安危。

「還用你說。」年昱苦笑,微皺眉。

「佟知道嗎?」

「知道什麼?」

「你愛她。」

「她知道我少不了她。」他的態度很明顯,不是嗎?

艾索拍拍他的肩。「有時候明說並不會減退你的男子本色。」

「你無聊。」

艾索但笑。「我先回球場去替你收拾東西,你在這兒等著。」

「大衛呢?」

「他去開車。」

「好。」

艾索離去,按摩師也替年昱包紮好。

「年昱。」一直低頭不語的按摩師突然抬頭,打量著年昱。

年昱看他一眼,覺得他似曾相識。「約翰……你是新來的嗎?」

「對。」約翰陰沉的聲音讓年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謝謝你。」年昱道謝,起身想離開,然而他一轉身,嘴即被一塊白布摀住,奇異的味道竄入口鼻,讓他意識模糊,不省人事。

佟。

***

頭好痛!

年昱眨動眼睫,意識由半空墜回,這才發現他側躺於地,雙手被反綁。

眼前一片暗沉,僅有一盞黃色小燈充當照明。年昱坐起身,發覺身後是一堵牆,他靠着牆起身,所幸雙腳未被綁,讓他能探知這個空間有多大。

「啊!」年昱不小心絆到東西,扯到右大腿的傷,他一聲痛呼,整個人撲倒向前。

「嗚……」身下傳來的痛吟讓年昱明白他絆到的是人。

「對不起……」年昱掙扎地爬起,跪在那人身邊。

「頭髮……」虛軟無力的女聲輕道:「我的頭髮……」

「佟?」年昱懷疑自己幻聽,忙湊近她,想看清楚她的臉。

「別過來!」她尖聲大叫,推開年昱,整個人往牆角縮去。

這下,年昱肯定這女子是佟子矜。

「佟,是我。」年昱忙表明身分,一邊扭動雙手,想掙開縛綁雙手的繩子,好擁抱佟子矜。

所幸因為家世背景的關係,年昱小時候受過防綁架訓練,他輕易地掙脫繩子,湊近佟子矜。

「佟。」年昱低喚,瞧不清佟子矜的情況,只能聽聲辨人的他,雖着急,但也知道佟子矜又縮回去先前的保護膜里。「佟,是我,年昱。」

角落裏的人兒動了下,她睜著晶亮的眸,於昏暗的燈光不想看清年昱,認出年昱的她摀住嘴,不讓軟弱嗚咽出聲:「我一定是作夢……年昱要打球,他該打球,他在打球……」

「佟。」年昱指尖輕觸佟子矜的額角,惹來她一陣戰慄,他的心也跟着一陣抽痛。「到底是誰讓妳變成這樣的?是誰?」

年昱大手一捉,將佟子矜捉離角落,不顧她激烈的反抗,擁她入懷,親吻她的發、額、眉、眼、唇。「佟,是我,是我啊……」

佟子矜尖叫,掄拳捶打年昱,然而年昱就是不放,反而不停地在她耳邊溫柔低喃,安撫她。

「年昱……」佟子矜捧著年昱的臉,撫摸他的輪廓,顫著唇喚。「你真的是年昱?」

「對,對。」年昱抱住佟子矜,臉埋進她的肩窩,力道之大,讓佟子矜低聲輕吟。「妳沒事吧?」

佟子矜稍稍恢復清醒,不停地親吻年昱。「年昱,真的是你,我……我好害怕……」

她以為她會被約翰囚禁一輩子,她上一次清醒時,約翰將她囚於此,這兒沒有窗戶,沒有任何物品,只有那盞要滅不滅的燈,她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她好累,她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約翰再也沒來過,只有她一個人在這個什麼也沒有的空間里,她快被逼瘋了。

比起被約翰拳打腳踢,這樣的囚禁生活更能消磨她的意志,增添她的恐懼。

可是年昱來了,他來了!佟子矜淚如雨下,年昱在她身邊,這樣就夠了,就夠了……

「別怕,我在這兒。」年昱吻去佟子矜滾落的淚,他不知佟子矜的情況如何,但自她的聲音與身子反應來看,肯定受過一番折磨。

思及此,年昱不由得更加擁緊她,想着幸好見着的不是佟子矜的屍體,否則年昱無法想像他會怎麼樣。

「你怎麼會來?」激動過後,佟子矜的腦袋開始運作。

「我也不知道。」年昱拂開佟子矜凌亂的發,深情睇望。「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妳了……妳還好嗎?」

佟子矜點頭,驚魂未定,緊捉著年昱胸前的衣服。「你應該在打球才對。」

言下之意,佟子矜不希望年昱因她而退賽或是表現不佳。

「我右大腿拉傷,退賽。」年昱苦笑,幸好有正當理由,不禁暗自感謝他的傷。

「你的腿……有沒有大礙?」佟子矜憂心忡忡地摸上年昱的大腿。

「先別談這。妳真的沒事嗎?」年昱逐漸適應房內的光線,大致看出佟子矜不似她表現出來的正常。

「沒事。」佟子矜感覺陷溺在無邊恐懼的心因年昱出現而靠了岸,她深吸口氣,想不通為什麼年昱也會在這兒。

「我們得離開。」年昱拉着佟子矜起身,摸著牆壁。「這兒沒有門嗎?」

「我不知道。」佟子矜也跟着摸牆,希望找到出口,背突然一涼,有股不安竄升。「年昱。」

「難不成出口在上面?」年昱仰頭,拉長脖子探看,就是看不出天花板有什麼異樣,聽見佟子矜喚他,他低頭笑望。「嗯?」

佟子矜拉住他的衣襬,摀住心口。「別離我太遠。」

「好……」年昱才要握她的手,忽地頭一痛,眼前事物翻轉,最後殘留於意識中的是佟子矜的尖叫。

***

好亮!

年昱下意識地緊合著雙眼,想躲開那過於明亮的光源,好不容易稍微適應后,他才緩張開眼,然而他的意識在飄浮,找不着邊際停落,使得他眼眸的焦距無法對準,視線一片模糊,他眨眨眼、甩甩頭,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看得清楚。

「佟?」年昱看見佟子矜躺在地上,明亮的光線讓他看清佟子矜的慘樣。「佟!」

佟子矜淚流滿面,黑髮糾結,眼角、嘴角青紫,面色慘白,年昱無法想像衣服遮蓋的地方還有多少傷處,想起身,才發現他被綁在椅子上,這回除了肩與頭稍微可動之外,其餘地方被綁得緊實。

「嗚……」佟子矜瞳孔放大,不停流淚,即使她沒被捆綁也無法動彈。「菲……爾……」

她講話大舌頭,年昱勉強才聽出她在說什麼。

「佟!妳怎麼樣?能動嗎?」年昱死命想跳到佟子矜身邊,但事倍功半,跳了老半天,才前進不到一公分。

「我……肌肉……鬆弛……」佟子矜困難的說着。

「肌肉鬆弛劑?」年昱仍不放棄的跳着,一邊跟佟子矜說話,不讓她陷入昏迷。

「他……小……心……」

「你被綁成這樣還想跑啊?」約翰的聲音自年昱頭頂傳來。

年昱轉頭看他,認出他是那名按摩師。

「你……」年昱暗自立誓,若是他能活着回去,定要大會好好的過濾醫護人員。

「你好,我叫約翰。」約翰朝年昱伸手,自我介紹。

年昱怒視。

「你那是什麼表情?」約翰見年昱不領情,一拳打中年昱的下巴,然後捉住他被綁着的手,上下使勁晃動幾下才滿意放開。「真沒禮貌。」

他轉身走至佟子矜身邊,年昱疑惑地望着約翰,覺得他的眼神與行為不太對勁,更加擔心他們的安危。

瘋子不足為懼,但瘋狂的變態就不一樣了。

「你要做什麼?」年昱瞪着約翰,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你覺得我請你來是為了什麼?」約翰笑問,蹲在佟子矜身邊,撩起一束她的發,湊近鼻下嗅,然後自答:「當然是要你知道佟是屬於誰的。」

佟子矜緊合上眼,沒有氣力反抗他,年昱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激烈地動起來,椅子因此砰砰作響。

「你這個狗娘養的渾球!你有種來對付我!對付個女人有什麼了不起!你不是男子漢!孬種!」年昱狂叫,身上的繩子有鬆脫的跡象。

「你在說誰?」約翰眼中閃過殺意,衝到年昱身前,一句一拳打向年昱。「你才是渾球,你憑什麼跟佟在一起?佟是我的!我的!她屬於我!我要殺了你,這樣佟就是我的了!她就再也不會看別的男人一眼!」

「她不屬於任何人!」年昱回吼,察覺腳的繩子鬆脫,抬腳使勁踢約翰。

約翰沒有防備,被踢倒在地,但他倒地之時,也將年昱的椅子踢倒,年昱整個人側倒,無法使力。

約翰起身,大腳踢向年昱的肚腹,一連踢了好幾下,年昱因而咳血。

佟子矜輕淺地喘息著,竭力想起身,然而在她好不容易側翻,欲支起自己時,約翰回身,視線與她的對上,眸里飄過一陣得意,他停止踢年昱,大步一跨,半跪在佟子矜跟前,佟子矜想逃,可全身使不上力。

「佟!」年昱死命掙扎。「來打我啊!再來啊!」

約翰回頭看年昱一眼,置之不理,他將佟子矜半抱進懷。

「不要……」佟子矜絕望地做垂死掙扎。

「噓,佟,我也不願意,可那個男人非說妳是他的,妳明明是我的!我要證明給他看,妳乖,只要看着我就好了,哦?」約翰吻佟子矜,手輕柔地撫著佟子矜的臉頰,順勢滑至她的領口,伸進去,亂揉她的胸部--

「不……」佟子矜自他嘴下逃開,抬起無力的手想撥開約翰作怪的手,卻力不從心地垂落。

「不!」年昱嘶吼,不知哪來的力氣將繩子弄開,拖着右腳撲向約翰,約翰因而鬆開佟子矜,兩人扭打成一團。

佟子矜吃力地爬到椅子那兒,攀著椅子勉強起身,見年昱被約翰壓倒在地掐住脖子。

年昱!年昱要死了!他要殺死年昱了!不!不可以!

佟子矜心一震!抬起椅子就往約翰砸過去,約翰應聲倒地,佟子矜也跟着趴在椅子上,被壓在最下面的年昱推開約翰,扶起佟子矜。

「沒事吧?」

佟子矜點頭微笑,肌肉鬆弛劑的效用漸褪,她開始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那就好。」年昱高舉佟子矜的右手過肩,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遲緩地走向門口。

「他……」佟子矜不放心的頻回頭看。

「不趁他醒來前快逃,我們都走不了。」年昱顧不了那麼多,只想着先把佟子矜帶走。

「把佟還我!」約翰不知何時醒來,捉住佟子矜的手就想往後拉。

年昱一個轉身將佟子矜格開,拳頭往約翰身上招呼。「佟,妳先走!」

「休想!」約翰目眥盡裂,想捉佟子矜,但年昱抱住他的腰,不讓他越雷池一步,約翰見狀拚命用手肘打年昱、用膝蓋頂他,年昱就是不放手。

「年昱!」

「快走!別回頭!」

佟子矜走不了,她知道年昱落入約翰手裏會遭受到什麼樣的對待,而她不願意看到年昱為了她做如此大的犧牲。

只要年昱平安,要她怎麼樣都可以。只要年昱平安……佟子矜到現在才發覺原來她深愛年昱。

佟子矜感到一股力量在體內新生,她覺得她堅強到可以對抗約翰,可以對抗她的恐懼,她不能坐以待斃,不能巴望別人伸出援手。

她的恐懼,該由她來解。

「不。」她堅定不已地拒絕。

「佟!」

「佟,我就知道妳愛我。」約翰溫柔地笑了,停止打年昱,不在乎年昱還抱着他的腰,朝佟子矜伸手。「來,到我懷裏來。」

「佟!」年昱不敢放開約翰,要佟子矜快走,別放棄逃生的機會。

「你先放開他。」這話是對約翰說的。

「現在可不是我不放啊!」約翰啼笑皆非。

「年昱,你放開他。」佟子矜深吸口氣,命令道。

「佟!」年昱生氣且不解。

「年昱。」佟子矜望着他。

年昱這才放手,約翰趁機踢開他,欲上前捉佟子矜,佟子矜後退一大步,開口:

「約翰,你愛的人應該是溫柔才對。」

「溫柔?」約翰一頓,迷惘地重複。

「對,溫柔,她有很多人追,但是她只喜歡你一個人啊。」

約翰佇在原地,陷入迷霧中。

年昱來到佟子矜身後,搭上她的肩,擔心地望着,她抬頭給他一個微笑,握住他的手。

「溫柔,我不認識什麼溫柔的……」

「你忘了嗎?她是我室友,跟我一樣是東方人,有一頭長發、單眼皮,皮膚白裏透紅……」

「溫柔……溫柔……」約翰的表情開始起變化,由適才的殘暴轉為痛苦,他的聲音也由高亢轉為低沉。

年昱開始明白佟子矜想做什麼,於是他戒備地護着她,而她捉着他手的力道加重。

「溫柔她只喜歡你,你卻做出那種事來。」

約翰呆了呆,失措的問:「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溫柔生氣了嗎?她會不會不理我?」

「你殺了溫柔。」佟子矜紅了眼眶。

她想起很多事,包括溫柔被殺的過往,約翰讓她親眼看見溫柔被殺的過程,讓她以為自己也會被殺,卻沒想到約翰想玩點特別的。

他虐待她,在她身上留下傷痕,要她一輩子記得他,將她的精神逼到極限,然後再殺了她。

「溫柔?我怎麼會殺她!妳說謊!我沒有殺她!我那麼愛她!溫柔呢?妳將她藏到哪兒去了!」約翰發狂地在屋裏繞圈,最後在佟子矜與年昱面前停下,猙獰的面孔活似惡魔。

「她死了,你殺了她,她一直求你,你還是狠心地殺了她。」佟子矜鎮定地吐出刺激約翰的話語。

「不!不可能!不可能!」約翰抱着頭跪在他們身前。

年昱護著佟子矜退了好幾步,不敢說話,深怕壞了佟子矜的大計。

「溫柔……溫柔……我愛妳……我愛妳……不,不對,我愛的是佟……」約翰突道,但下一秒,他又混淆了。「不,是溫柔………佟……溫柔……佟……溫柔……我……我是誰……我是誰……」

「你是該死之人。」佟子矜如是道。

年昱震驚地看着她,她則直視約翰,眸里滿是恨意。

「我該死?」約翰涕淚縱橫,惶惑不已地問。

「對,你該死。」佟子矜的聲音開始不穩。

年昱擁着她,無言的支持她。

「我該死……我殺了溫柔……我愛溫柔……我殺了她……我殺了她……」約翰抱着自己,坐在地上,前後搖晃,不停地念著:「我該死……我該死……我愛溫柔……我殺了她……我愛妳……我愛妳……」

「你若是愛溫柔就不會殺了她,更不會殺了那麼多人。」三年前,佟子矜事後被偵訊才知道約翰殺了好多無辜的女孩。

「我……我沒有……不是我……溫柔……溫柔……我該死……我該死……啊--」約翰抱頭狂叫,突然起身,沖向牆,一邊用頭撞牆,一邊還叫着:「我該死!我該死!」

門突然被踢開,一群警察衝進來。

「不要動!警察!」

他們看清情況後上前壓住自戕的約翰,帶走頭破血流的他。

佟子矜這才腿一軟,年昱忙抱住她。「佟?」

「年昱……」佟子矜回抱,仰望,笑着流淚。「我愛你。」

年昱聞言,一愣,隨即傻笑。「佟,我愛妳。」

他抱着她,深深地吻她。

「我好怕失去妳。」年昱深深睇望佟子矜,眼眶發紅。

「我也是。」佟子矜吻他的下巴,手撫上他紅腫的嘴角。

「你們沒事吧?」一名西裝筆挺、手持槍的男子過來詢問。

他們兩人同時搖頭。

男子見他們兩人狼狽的模樣,拍拍年昱的肩。「平安就好。」

年昱擁著佟子矜微笑。

男子招來醫護人員。「跟着救護車到醫院檢查一下,其它的交給我們處理。」

「謝謝。」

「佟!年昱!」跟隨醫護人員進來的艾索與琳娜沖了過來。

琳娜抱住佟子矜,又哭又笑;艾索則上前搭上年昱的肩,見他沒事,才安心的嘆氣;約瑟與傑克兩人站在一旁,欣慰的笑着。

「對了,外頭有一群記者想採訪你們,好自為之。」男子的警告消失於電梯門后。

當他們隨着醫護人員走出大樓,鎂光燈與麥克風、攝影機已全數擠上來。

年昱護著佟子矜,兩人相視無語,交系的眸光互訴:愛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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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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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一年後

「歡迎大家觀賞今年的溫布頓網球公開賽,今年的賽事熱鬧非凡,自會外賽即精采萬分。」

「說到這個,不得不提到年昱這位選手。我相信大家想必對一年前在美國發生的那個事件印象猶深吧?」

「沒錯,那時年昱為了救他女朋友,在球場外也展現了英雄風範,真令人感佩。」

「不過因此加重右大腿的傷勢就不好了。」

「哈哈!所幸今年我們仍能看見他在球場上活躍的身影。」

「是啊,而且他一點也沒有傷后復出的那種疏離感,反而愈打愈好,我看現在這些前百名的選手們個個都要提高警覺了……」

電視螢幕化為一個光點后歸為黑暗。

「怎麼不看了?」理了個清爽平頭的年昱拿着兩杯飲料走至客廳時,正好見佟子矜拿遙控器將電視關掉。

「說來說去不都說一樣的話,我寧願看書。」佟子矜接過杯子,仰頭親吻低頭的年昱,笑道。

「沒辦法,誰叫我沒有很多八卦讓人嚼舌根。」年昱捏捏佟子矜的鼻子。

打從他今年復出,打了五個ATP巡迴賽,雖然只拿到三站的冠軍,但其餘兩站他也都打進了決賽,媒體大肆報導他的復出之旅銳不可擋,同時也翻出一年前的舊聞。

東方美人連續殺人案的兇手--約翰-杜區被逮捕后一直重複著不知所云的話語,有時會同時出現兩個不一樣的人格,經精神科醫生鑒定后,發現約翰有雙重人格,兩個人格都自稱自己為約翰,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犯下殺人罪行的約翰鍾情佟子矜,因愛戀她而尋找與她擁有相同外貌特徵的女子,卻都因她們不是真正的佟子矜而殺掉她們。

另一位約翰害羞內向,只認識一名叫溫柔--佟子矜的室友,也是被害者之一--的女子。他為溫柔的交遊廣闊而煩擾,覺得溫柔很花心,卻無法停止愛她。

約翰於聯邦監獄中受到嚴密的監控,但他於三個月前在獄警不注意時自殺身亡。

年昱與佟子矜兩人回歸平淡。

佟子矜仍會在半夜驚醒、仍會在陌生環境吐,但次數逐漸減少,她正接受函授課程,主修營養學。

年昱因右大腿拉傷休息一整年,今年才復出,佟子矜與艾索、大衛三人陪着他四處征戰;今年才二十四歲的他希望在有限的時間好好享受打球的樂趣,而既然要打球,當然就要打贏才有意思。

「沒有八卦比較好吧?你的形象已經不是很好了。」佟子矜輕觸他的下巴,富含感情地看他坐在自己身邊。

「佟小姐,-可知-男朋友前些日子才被票選為少女最想做愛的球星之一?」年昱不服氣的嚷着。

「是哦,真迷人。」佟子矜輕啜口可樂。

「我迷人與否-不是親身試過了?」年昱曖昧地笑笑。

佟子矜瞥他一眼。「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迷人……」

「嘿!」年昱湊近佟子矜,拿開她的杯子,上半身壓着她。「除了我,-還想試其他人嗎?」

「如果有機會的話……」佟子矜刻意停頓了下,見年昱變臉,她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仰吻。「我也不想試其他人。」

「-嚇我。」年昱這才安心,全身的重量壓在她身上。「我真是怕了-。」

「為什麼?」佟子矜撫着他的背,享受着年昱的重量,她合上眼,幸福地笑着。

以往她一個人,總覺得日子就這樣過了,沒什麼不同;現在身邊多了年昱,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年昱的陪伴,她無法想像沒有年昱的日子,假如日後他們因故分手,佟子矜知道她會無法承受。

「因為愛-,所以怕-。」年昱頭枕着佟子矜的心窩,聽着她的心跳,手與她的交握,十指纏系。「因為愛-,所以護-。」

「能持續到永遠嗎?」

「-覺得呢?」年昱不答反問。

佟子矜低頭凝望,眼波交流中,探知她所需的答案,笑了。「好吧,就讓我們來實驗一下好了。」

「實驗?」

「實驗我們的感情是否能持久,不過你才二十四歲,現在結婚會不會太早?」

年昱前些日子向佟子矜求婚,她答應考慮,卻找不到什麼理由拒絕年昱。

「佟?!」年昱吃驚地支起上身,凝望身下笑容晏晏的佟子矜。「真的嗎?真的嗎?」

「什麼真的假的?」佟子矜紅了臉,別開臉。

「等一下,-等一下哦!」年昱爬起來,衝出起居室,不一會兒又沖回來,手裏拿着一個紅盒,他半跪在佟子矜面前,打開紅盒,裏頭躺着一隻鑽石白金戒煉,低啞問道:「Wouldyoumarryme?」

佟子矜望着那隻前些日子被她退回的戒煉,上前抱擁年昱,在他耳邊允諾:「Yes,Ido.」

「喔耶!」年昱抱着佟子矜轉圈圈,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我要結婚了!我要結婚了!」

「但是……年昱,停、停一下。」佟子矜拍拍年昱,笑着尖叫。

好不容易年昱停止轉圈,兩人皆喘息不已。

年昱替佟子矜戴好戒煉,握着她的手,笑問:「但是什麼?」

「但是你得邀請你父母親來參加婚禮。」以年昱的性格,他八成會「刻意」遺忘。

果不其然,年昱的笑容逸去,滿臉不豫。「我的婚禮為什麼要他們來參加?」

「因為他們贊助你打球。」佟子矜對年昱的父母並不了解,但從年昱身上,多少可以看出他父母的影子,即使他不承認他父母養育過他,但從他們無條件贊助年昱的行動看來,他們並不如年昱所想的不關心。

「但是我替他們公司拍廣告,不支薪。」年昱對那支廣告還記恨在心,該死的導演竟要他站在酷陽下五個小時完全不動,打球都沒那麼久!事後他中暑,三天才好!

「年昱……」佟子矜無奈地笑喚:「年昱,年昱,年昱……」

年昱俯視佟子矜,未久,他挫敗的問:「如果請我父母來,-會開心嗎?」

「很難說,但我需要一個長輩牽着我步入禮堂,把我交給你。」佟子矜捧著年昱的臉,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

年昱想了想,嘆息。「好吧,我的確得站在禮壇前迎接-。」

「還有……」

「還有啊?」

佟子矜從口袋裏取出戒指,在年昱錯愕的神情下套進他的無名指。「老實說,我沒什麼錢,但是買戒指的錢還是有的。」

「佟……」年昱感動得無以復加,他抬手看着戒指,是白金鑲鑽的男戒。

「雖然鑽石不夠大,但是我要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沒有人能取代。」佟子矜親吻年昱,傾訴。

「佟,我一直以為……」年昱知道佟子矜想再深造,卻礙於他的事業,一直無法成行。

「年昱,我很幸福,因為有你。」對她來說,這就夠了。

「我今天跟-說過我愛-嗎?」

「還沒,不過你可以現在彌補。」

「我愛-。」

「我也是。」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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