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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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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贅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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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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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 00:09:3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同門相聚齊幫手

「他們是……」

看到屋子里多出三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目光一利的謝天運一臉戒慎的走向妻子,不著痕跡的往她身前一站,做出戒護的姿態。

「這是我四師姊于樂樂,她爹你應該認識,戶部尚書于定褚,她是三女兒。」是最小的一個,也最得寵。

「你是老于的女兒?」長得一點也不像。

也許他的表情太驚訝,一眼就讓人看出「這是親生的嗎」,眾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于樂樂肖娘,眉清目秀,性子活潑,和她爹完全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可是于大人卻最喜歡這個女兒,老向人炫耀他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天仙兒,膚白似雪大眼楮,唇紅齒白,跟她娘一樣好看。

「五妹夫。」嘻!她也能端架子了,擺擺師姊的款。

「妹夫?」謝天運眉頭一蹙。

「我是縈縈的師姊,你當然是妹夫,不要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就可以不看輩分,我剛好比縈縈早一年拜師。」她是撿到的,誰叫師父跑到她家的酒窖偷酒喝,正好被她逮個正著,師父沒帶銀子付酒錢只好收她為徒。


「娘子,我們各論各的,我跟老于同朝為官,一起喝過酒,一起把兵部尚書給揍了,我們是忘年之交。」他可不想被喊小了,他和于尚書也就相差十四歲,老于的女兒小他四歲半。

于樂樂是嫡出,她上面兩個姊姊是庶出,和她相差一、兩歲而已,還有一個大她三歲的哥哥,同母所出。

「好,各論各的,不過你們為什麼要打兵部尚書?」不合理呀!武將隸屬兵部,照理說應該走得近。

一提到此事,他立即臉色一沉。「兵部尚書利用我的名義向戶部請款,但這批銀子我不知曉,被他撥給與我不和的京軍,我一知情就去揍人,要回銀子,老于踫巧也去了,聞言也非常生氣,就踹了兵部尚書幾腳……」

因此三人被叫到御書房訓了一頓,他和老于被罰俸三個月,而兵部尚書所做之事屬于瀆職,欺上瞞下,故而連降三級,調往工部,他也和于尚書不打不相識,成了莫逆之交。

「你們倒是……臭味相投。」忍笑的原清縈和于樂樂互視一眼,覺得這一老一少倒是有緣。

「五師姊,還有我們,別忘了。」他們可是水中蛟龍,一入水便沒人追得上。

兩名十四、五歲的俊俏少年在一旁跳來跳去,就怕被人忽視了,趕緊出聲招人眼珠子。

有趣的是他們是一對表兄弟,但在拜師前彼此不相識,一日在蹲馬步時問起各自的家世,這才驚訝他們的娘是失散已久的親姊妹,還是雙生女,故而兩人也有幾分相像,他們站在一起常被誤會是親兄弟,他們也樂著耍人玩。

「六師弟伍未開,七師弟李疏風……」

不等五師姊說完,他們異口同聲的說︰「我們是親兄弟。」

于樂樂笑著往兩人腦門一敲。「又耍人了。」

「一個姓伍、一個姓李,這兄弟可真親,你們的娘嫁兩個丈夫?」謝天運一句話戳破兩人未套好的話。

「啊!忘了不同姓。」下次要改。

「五姊夫,你別打擊我們,我們還是孩子。」當大的都好討厭,也不讓讓小的。

李疏風想到的是大師兄師不橫、二師兄墨子皓、三師兄葉風揚,三位師兄日常的消遣是欺負師弟,兩個小的很可憐,躲得了大師兄肯定躲不了二師兄,二師兄走了三師兄再來,根本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三人還非常惡劣的說︰做師兄的要照顧師弟,他們是在磨練師弟,增進武學造詣,日後才能登上武林泰斗。

「孩子?」這話他們說得出口也不簡單,臉皮要厚。「我家娘子好像只大你們一歲而已。」

「呃……」值得省思。

「孩子」面上一訥,避口不語。

「娘子,他們來找你玩兒?」看來幾人都有功夫,而且底子不差,落地無聲、輕功卓絕。

臉上帶笑的謝天運並未完全相信眼前的三個人,他仔細地觀察了一番,從言行舉止到眼神,以及細微的小動作,確定他們身上沒有陰冷之氣,更無殺氣,這才稍稍放心,不過他還是悄悄提防著,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預料得到有沒有人被收買了,為了一已私利痛下毒手。

換言之,他不信任他們,畢竟認識未久,對其心性尚未看透,防著點總沒錯,人不要賭那萬分之一可能。

他是當兵的,在軍事方面比較敏銳,凡事謹慎為上,他也曾遇過狡猾無比的敵軍,深受其害,從而了解再無害的人也可能是偽裝的敵人,他腰上有一道刀傷是一名看似八歲的孩童給的,實則那人是個三十來歲的侏儒。

「不是,我找他們來幫我忙。」有他們在如虎添翼,她做起事來輕松多了,也不必時時刻刻繃著心。

「幫忙?」他訝異。

「我讓師姊幫我查那些掌櫃的底細,看他們有什麼把柄可以讓我掌握在手,都背著我做了什麼、和什麼人往來密切。」她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讓人翻不出手掌心。

「我的斥候也能辦到,他們更精于刺探、追蹤、收集消息。」反正放著不用是浪費,也該讓他們動一動。

原清縈輕搖媒首。「不能用你的兵,他們是朝廷的兵,不是你的私兵,若讓人上告朝堂,你吃罪不輕。」

他不在意的仰頭輕笑。「大不了辭官不做了,我還不稀罕當官呢,我喜歡陪著你,跟你寸步不離。」

雖然他年紀不大,可是打仗的歷練卻不少,見過無數的死與生,敵人的血、同袍的血,一個個在他面前倒下,他已經分不清盔甲上染得是誰的血,只知殺殺殺……殺光任何一個朝他揮刀的人。

殺得人多了,心就麻木了。

其實他不想殺人,不論敵友都是活生生的人,卻因某些人的私怨、好大喜功和貪婪,不該死的人被推出來受死,成就少數人的功績。

「喂,我們還在好嗎!你要表達你無以倫比的深情請在夜深人靜,不要教壞小孩。」成什麼親呀!

一個人多逍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五師妹真想不開,找個心眼小的男人當夫婿。

當她看不出五妹夫眼中的防備嗎?他是巴不得他們都走遠點,只留下他獨佔五師妹,礙眼的人就該主動消失。

「小孩」贊同的點頭。「就是嘛!五姊夫不要霸佔五師姊,我們也就偶而來一趟,不能讓我們好好玩一玩嗎?」

「對唄!五姊夫,我們真的是來幫忙,不是搗亂,五師姊要我們盯著胡……咦!胡什麼天?說他這人不老實,老使壞……」欺負五師姊的人都該捉起來千刀萬剛,掛在日頭底下曝曬七天七夜。

師父說做人要護短,不護短不是好人,連自己人都不護,生而為人有何用,還不如當顆紅薯,埋在土里任人挖,至少還能飽月復。

「胡霸天。」原清縈在一旁提點。

「對,就是胡霸天!他跟原氏新族長勾結在一起,兩人密謀要奪五師姊的家產,我躲在水里听得很清楚,他們說要先壟斷船運,讓五師姊收不到貨單,無船可出,還有什麼調走所有的搬運工,癱瘓碼頭,讓五師姊無人可用……」

唉!一下子說太多話,口渴了,喝口茶水……咦!茶壺長腳了,居然會走路,我捉……又跑了!

我再捉……

捉不到。

一再撲空的李疏風終于發現不對勁,他伸手去拿的茶壺不是長腳了,而是有人刻意移開,他手一伸,某人就移動茶壺,他再伸,又動,最後當著他的面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喝了。

五姊夫,你可以不要那麼幼稚嗎?我是比你小,但不是良善可欺,我也是有脾氣的,吼——

「清兒,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件事?」他不喊娘子了,表示對于她的隱瞞有些不快。原清縈心虛地瞅了他一眼,素手輕握他長著粗繭的大手,「我也是今天才听七師弟說起,之前我是懷疑胡霸天找上三堂叔,因為不確定才叫六師弟、七師弟輪流盯著,他們是生面孔,不會有人注意。」

她身邊的人不合適,幾乎整個塘河縣的人都認識,一旦出現在碼頭很快就被人發現了,她要做的事就無意義了。

「你應該找我的,我有十幾萬的兵。」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是驟是馬都要拉出來溜溜才知道。

嘆了口氣,她往丈夫懷里一偎,眼神柔和。「江湖事,江湖了,碼頭的事就是一個小江湖,必須以江湖人的方式解決,不能依賴你的兵。上回你帶五百名的兵士來,底下的工人很不服氣,民與官有時候是對立的,他們更偏向胡霸天,認為他是自己人。」

人們大多數都更願意和出身相同的人在一起,你是富人,他們會覺得你只想賺錢、剝削窮人的銅板,而小老百姓窮到三餐不濟,只好投靠能庇護他們的人,求個溫飽。

「難道還是我做錯了,弄巧成拙?」謝天運忽然覺得心寒,胸口悶得鈍疼,一抽一抽的。

「你沒錯,你也是為了保護我,有你在我身邊,我很安心。」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一直有個人站在她身後,當她大無畏的靠山,不管再難的事都有他陪她渡過。

聞言,他心中豁然開朗,以指輕撫芙蓉玉頰,「好,我是你的後盾,只要你需要我,我隨時都在。」

「嗯,你的兵可是我的膽氣,你要盯緊點,也許哪一天會派上用場,一人一腳將胡小偷踩成肉泥!」胡霸天是個賊,妄想偷走原府的船行和碼頭,以及所有的船。

「沒問題,都給你。」連他都是她的。

此時的謝天運真的有辭官的意念,他發現他的官職幫不了她,反而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他還因為時不時的調防而不得不離開,讓她獨自面對棘手的親族和瑣事。

沉寂多時的岳母又開始和大姊夫走動,因為原冰縈生了,是個女兒,劉家那邊似乎不太滿意,為了安撫劉家人的不悅,岳母偷偷往劉家塞銀子,甚至偷了小姨子的零花錢。

「唉!看不下去了,我們還是先走了,怎麼覺得辣眼楮呢!」于樂樂感慨著,人一陷入感情旋渦就萬劫不復,深深沉醉其中而無法自拔,叫人欲生欲死,生死相隨。

「四師姊,我們去盯著那個胡什麼天的,他要敢對五師姊下手,我們先斬了他雙手,看他如何破斧傷人。」他們不像二師兄那麼無情,自掃門前雪,也沒有三師兄的自私,為了成親棄師妹于不顧,至于大師兄……

在遠方的大師兄正在打坐,忽地鼻頭一癢,打了個噴嚏……他是武痴,正在練武,調息內氣,無事勿擾。

「對,他腰上插了一把斧頭,把他的斧頭砸成雪花片片,師父教過『銀霧飛雪』,以內力震碎。」呵!呵!他學了三成功力,應該可以試試,師父說要學以致用。

名劍山莊的老莊主獨孤傲不只嗜酒,還是不折不扣的老頑童,不僅教徒弟劍術和內功,還教其他亂七八糟的武功和歪理,把幾個本就「心術不正」的徒弟教得更歪了,一個個跟他一樣不走正途,老往斜路上走。

「去去去,趕緊去,別丟了師父的臉,要是讓蛇鼠一窩的人得手了,你們別把師父他老人家的名諱掛在嘴上,會被笑的。」她也得認真了,把那幾個拒繳帳冊的掌櫃底給查清楚,看他們還拿什麼刁難五師妹。

女人幫女人,守灶女的春天來了!

「嗯,四師姊,我和七師弟走了,你也要加緊腳步,別輸給我們……啊!誰呀!小心點走路,撞到人了,出門不帶眼楮嗎?橫沖直撞想撞死呀!你……,還推人……」

伍未開帶著表弟兼七師弟就要趕往碼頭,把胡霸天盯得死緊,不讓他有機會傷害自家師姊,誰知剛出花廳,一道行色匆匆的身影迎面撞上,兩人就像剛下山的小老虎,也沒想過要閃避,直接三個人撞成一團,還撞得不輕。

伍未開和李疏風兩人倒是沒事,他們是習武之人,往後倒退兩步就站得筆直,下盤極穩,幾個師兄「教導」得好,功夫學得精,鐵杵磨成繡花針,由此看得出功力。

只是來者就慘了,整個人撞飛出去,還在地上打了三個滾,撞翻了門口的十八學士盆栽,一張尚稱可看的大臉貼在鋪上青玉石板的地上,那模樣……半邊紅臉、半邊雪白,可謂一個慘字了得。

「是誰?」

听到踫撞聲和師弟們的氣惱聲,屋內的人連忙出來一看,想看看是誰不經通報就闖入原府內院。

「表……表弟,救……救命……」斷斷續續的聲音十分熟悉,赤金玉冠歪到一邊的男子努力將自己拔起來。

「咦!相公,這人好像是你親戚。」嘖!翩翩佳公子呢!是哪個偷個老大女人被追殺的紈褲子弟吧!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沒好氣的謝天運面色不豫,走過去將烏龜劃水的表兄拉起來,省得丟人現眼。

「表弟,可找到你了,快跟我去救人!」一見到至親,慌張不已的宋銀輝有了主心骨,二話不說的抱住他。

「男男授受不親,請自重。」他心里只有他娘子一人,其他人不分男女一概不理,他胃口沒那麼好。

「那是我男人,別抱太緊,很傷眼。」她得去洗眼楮,很刺眼,讓人打心眼里不悅。

什麼文不文雅宋銀輝早已不在乎了,他心急如焚,顧不上溫文雅爾。「表弟,出事了!只有你幫得上忙,看在咱們是表親的分上,請你出手幫幫忙,沒有你真的不行。」

「又是那惹禍精?」他不稱名字了,光用「惹禍精」三個字便知其人,還沒人不知此人是誰。

他苦笑,神色澀然。「你說這里沒將軍府,原府又不肯讓我們住下,將成武侯府一行人送往縣府內最大的客棧,心瑤她心氣高,吞不下這口氣,就想來尋你說道說道……」

「是出氣吧!她那瓖金的眼珠子還容得下誰。」連皇子都不放眼里,不是嫌體弱多病,便是說人風流成性,要不妻妾眾多,早晚精盡人亡,她那性子不鬧才有鬼。

其實比他想像中好了許多,他原本以為以宋心瑤的刁蠻脾氣當晚就會發作了,連夜叫人放火燒原府,他特地調了千名士兵來嚴陣以待的防守,還在每隔百尺的牆邊埋缸注滿水,誰知竟然一夜平靜,讓他頗為失望,忙了大半天的準備卻沒派上用場,真是出人意料。

不過這卻是謝天運誤會了,那天他和妻子一走宋心瑤就大爆發了,場言要拆了原府,劃花原清縈的臉,再將她的親族打入大牢,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貧病交加死在牢里。

所謂的聖旨跟兒戲差不多,上面寫著讓謝龍濤盡快成親,早日完成終身大事開枝散葉,但沒寫和何人成親,只要有媒有聘完婚便是交差,和宋心瑤半點邊也擦不上。

所以謝天運才會說廢旨一封,直接扔了,因為他早已成親多時,要不是在孝期,妻子肚子里說不定已有他的種,皇上聖旨來得太慢了,變成廢話。

而宋心瑤要帶人下樓找謝天運等人算帳時,忽然听見客棧里一群穿著怪異的男人提起山中有寶,她眼珠兒一轉又有了奇思異想,轉身回到樓上客房,想干一件大事。

「表弟,是我沒管好她,是為兄的失職……」小時候明眸皓齒,一副聰明勁,哪知越長越歪,變成了愚蠢至極。

謝天運抬手一止,讓他不必說下去,宋心瑤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說吧!她又做了什麼?」

是得罪人還是失手傷人?除了仗勢欺人、耀武揚威外,就沒干過一件正事,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她到黑狼山上采七彩靈芝……」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搶白,語氣還非常不可思議。

「黑狼山上有七彩靈芝?」他怎麼沒听說過。

「黑狼山沒有七彩靈芝,我原氏在塘河縣生活了數代,我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可以肯定的打包票。」血靈芝、紫靈芝、黑靈芝,從沒七彩靈芝,那都是神物了,豈會在凡間現世。

這得多蠢才會被騙!原清縈十分同情當兄長的宋銀輝,疲于奔命的替妹妹善後,收拾她闖下的禍事。

「我阻攔過她,可是她執意出城,然後上山,非要找到七彩靈芝不可,我拿她沒轍只好由著她去……」

「給我結果。」八成是人走丟了,要他帶兵找人。

「她被捉走了。」他一臉苦澀。

謝天運一怔。目露疑惑的看向妻子,以趙侍衛長一眾侍衛的身手,塘河地區還沒人有本事帶走她。「被誰捉走了?」

「你確定在這個地方?」

黑狼山月復地甚廣,山連著山,綿延數千里,分十八座主峰,百來座次峰,大大小小的山頭林立,山里頭不少難纏的大家伙,形成易守難攻的天塹,很難從山的那邊攻過來。

听信他人謠言的宋心瑤便帶了二十幾名侍衛從最好走的山路上山,途中還遇到駐紮在山腳下的巡邏兵,帶隊的頭兒不讓她入山,說有危險,可她一意孤行,拿出長公主府的令牌,強行闖山。

有個長公主的娘,昭雲郡主手中有長公主府令牌並不稀奇,她和女兒各有一塊,常用令牌來行自家人方便。

看到令牌的巡邏兵也就不便阻攔,自是放行,只不過提了一句︰生死自負,恕不負責。

于是他們上山了。

「是的,將軍,一共有百來人,從他們一致的腳步看來應該訓練有素,屬下懷疑是……」他有猜測,但不敢說出來,攸關兩國甚至是三國的協議,不可輕言妄議。

說話的這人是侯府侍衛,同時也是成武侯身邊的親信之一,和龍濤將軍曾經並肩作戰過,兩人算是舊識。

侯府千金被捉走之前他因為尿急而離隊一會兒,後來听見兵戈交擊聲才急忙趕上,想助一臂之力。

可是他一到兩方交戰地,侯府這方已落頹勢,二十幾人被百來名身著勁裝的黑衣人包圍了,有不少人已受了傷,血流不止,以寡敵眾已經是不可能突圍的事,他們可不是能以一敵十、英明神武的龍釀軍,實力上還有差距,因此他不動聲色的趴在草叢底下等打殺結束,黑衣人損失不多的將落敗的侯府眾人悉數綁走。

「你懷疑是北境人?」謝天運倒無顧忌,說出彼此心中的疑慮,在他奉旨駐守的黑狼山關隘確實有此可能性。

「屬下不敢斷言,但屬下跟隨侯爺多年,不難看出對方是訓練有素的兵士,只是裝做一般人家護院的打扮。」尋常百姓和上過戰場的士兵截然不同,一眼就能感受出撲面而來的凜冽殺氣。

「北境人居然出現在我朝土地?」他們真的打不怕嗎?還想再全軍覆沒,十年內再也恢復不了草長馬壯的榮景?

謝天運不怕打仗,他天生就是善于謀略的將才,可是一打仗不免勞民傷財,死傷無數,這是他不樂見的。

「屬下原本想跟上去,可是對方太機敏了,一有風吹草動就回頭看,還留下十余人掃尾,防止被他人跟上……」他也莫可奈何,只好下山求援。

「掃尾」指得是掃除走過的痕跡,不讓人發現有人經過,這是戰場上常用的戰術,以防敵人的跟蹤,泄露行蹤。

「無妨,你盡力了,先下去休息吧。」望著群山環繞的黑狼山,目光深沉的謝天運眉頭蹙起。

「是!將軍。」侍衛躬身一退。

北境人……也許還有西遼吧!春暖花開,正是狩獵的季節,凍了一冬的獵人也該背起弓箭了……

「秦九,耗子回來了沒?」

耗子是斥候,偵兵,一向眼楮最利,三里外的人和物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是斥候營的精英。

左翼將軍秦鋒,家中排行第九,故而以秦九稱之,他是左、中、右三先鋒軍之一,出身武將之家,只是他父兄多人戰死沙場,他繼承遺志從軍,由小旗做起,如今已是從三品的參將。

「稟將軍,尚未。」去了很久,還不見回轉。

「先讓兄弟們紮營,埋鍋造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殺人是力氣活,扛不動刀劍只能被人殺。

「是。」

秦九往後一走,走入或站或蹲的千人部隊,一身軍甲的士兵看似散慢隨興,但是一聲令下立即快速敏捷的動起來,搭營的搭營、挖土埋鍋的挖土、找柴的找柴、入林子打獵拔野菜的拔野菜,還有伙夫抬出大鍋先燒水,洗米下鍋。

黑狼山很大,參天大樹圍繞,在樹下燒火白煙不會往上飄,一下子就被山風吹散,不易被察覺山中有人。

「為什麼還不追上去救人?多耽擱一刻就多一分危險,心瑤一向身嬌體弱,吃不得苦,落在不知名的惡徒手里,不知要受多少罪,她肯定承受不起。」看到一隊人馬正在生火煮飯,急到不行的宋銀輝忍不住出言催促。

謝天運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你的妹妹有危險,我的兵活該要送死?要不是連同二十多名侯府侍衛被擒,其中還有與我頗有交情的趙擎,我根本不會帶兵出來,任她自生自滅。」

听到這話,他面上一閃怒色,但一想到是妹妹自找的,他又滿臉沮喪。「她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時好奇才上山,哪曉得山里的凶險,還有人亂捉人……」

「你不用解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京城,天子腳下,可以允許她任性妄為,反正有皇上、長公主、昭雲郡主護著,她闖下再大的禍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事人一般再次闖禍。」見多了也就不足為奇,她的無知是被慣出來的。

寵子如殺子,這些慣著她的人遲早要付出代價。

「我知道不該縱著她,早該盡兄長之責約束她,不過先把人救回來再說,不能讓她在外遭罪,她一個未嫁人的千金落入一群男人當中,只怕……只怕不太妥當。」他不好說凶多吉少,心里還是盼著妹妹能平安歸來。

「既然知道不太妥當還放任她做傻事,你這兄長也是糊涂人,皇上都派相公來駐防了,豈會不知一絲動靜,定有暗報傳來才先防範一二,以免錯失先機。」披著銀白色翠紋織錦羽緞斗篷,露出瑩白小臉的原清縈怒聲斥責。

護妻的謝天運快步上前,攏攏妻子的斗篷,為她系好斗篷兩側的系帶,「山里冷,不比山下,別凍著了。」

「沒事,黑狼山像自家後花園,我常來,無妨。」要不是他的要求,她連斗篷都不會披,已經春天了,百花盛開,幾株桃樹也開得繁盛,一片艷紅掛在枝頭,搖曳生姿。

「小心點還是好的,別大意了。」語氣輕柔的和妻子說完後,他臉色一沉,看向急得坐立難安的侯府公子。「連我娘子這樣的婦道人家都懂幾分道理,你離朝廷最近,難道感覺不到暗潮洶涌,還和令妹一起犯傻,做出愚蠢又可笑的傻事,虧你還是成武侯府少主,舅舅為了你們常年在外打仗,你們竟毫無武將兒女的自覺。」

真的太不值得了,舅舅的一生戎馬究竟是為了誰。

「我……我只是沒必要……」他想解釋,打仗是爹的事,他又不走武將之路,朝廷對外的戰事自是無須了解太多,只是一開口不由得心虛,若非父親提著腦袋在外征戰,怎有成武侯府一家人的榮耀和光彩。

「是呀!沒必要,令妹的死活與我們何干,何必要去救她,自做自受,不作死就不會死,相公,我看我們回去吧,別干了活還被人嫌棄手腳太慢。」吃力不討好。

「好。」謝天運作勢要調兵回營。

「等一下,別走,我保證不再多話,你……你們就幫我一回,妹妹要是真出事了我難辭其咎,回京後無法向老人家交代。」

他指的是昭雲郡主和長公主,兩人特別溺愛宋心瑤。

謝天運若有所思地看了妻子一眼,見她輕輕一頷首他才又開口。「救人可以,但是不能讓她節外生枝,又給我們惹來旁的麻煩,人一救出她必須立即上船返京,不許尋著名目再來擾人安寧,我真的受夠你們成武侯府的傲慢了。」

「這……」侯府也沒他說得那麼差,最多門檻高了些,往來非皇親國戚便是達官貴人,少有寒門子弟。

是從來沒有!

眼高手低的門房跟主子一個樣,有錢人還不一定能入侯府大門,必須是既富且貴,兩者皆俱備,若是衣著差一點或是拿不出十兩以上茶水錢的窮酸人家,別說見了,門房早就直接轟出去,還言語刻薄諷刺一番。

當年前來投靠的謝天運便是衣衫檻褸,渾身髒污,姍姍來遲見上一面的侯爺夫人見了不喜,于是叫人將其趕走。

但是老管家不走,在門口不斷的高喊侯爺的名字,愛面子的侯爺夫人不想被人議論嫌貧愛富,才讓下人使勁的打,打到他們發不出聲音為止,再丟到最破落的貧民街,滿身是傷的他們只好到山寺求助,並且上山采藥。

「你慢慢考慮沒關系,我們不急。」謝天運扶著妻子的手往一旁倒臥的枯木坐下,由隨從手中接過羊皮水囊先喂妻子喝口水,而後他再仰頭大口喝水,像是偕妻踏青。

他沒問過宋銀輝要不要喝,水囊一收便交給隨從。

你們不急,我急呀!

「不用考慮,我同意,你們什麼時候要去救人,再晚就來不及了。」

「總要等斥候回來……」才剛說著,身形瘦小的耗子一頭汗的出現,臉上有幾道細微的刮痕。

宋銀輝喜出望外的嚷嚷。「回來了,回來了!可以去救人了,我們趕緊走……」

「急什麼急,我們有眼楮看,好歹讓人喘息一下,你想累死我的斥候?」他妹妹是人,別人就不是人嗎?

人雖有貴賤之分,但命都只有一條。

「事急從權,不能有所通融嗎?你帶兵打仗打到一半能說不打就不打,一走了之不成。」他是急了,說得也有些急迫,火燒眉毛的事哪能等一等,提水潑火要緊。

看他愛妹心切的分上,謝天運抱住妻子肩頭不讓她起身,自個兒站直身子,「來人,給耗子一塊餅和水袋,吃完喝足了再好好回報。」

「是。」

一名伙頭夫拿了餅和水過來,不知餓了多久的斥候耗子一手捉餅、一手拿水的大口吃喝,灌鴨似的猛往嘴里塞,吃急了,差點噎住,又連忙喝水,把堵在咽喉的大餅咽下。

三兩下吃完了大餅,他又把水袋里的水喝個精光,這才恢復點元氣,趕緊稟報。

「將軍,屬下順著蛛絲馬跡一路追過去,對方的掃尾很高明,屬下追到一半就沒路了,是個斷崖……」實在太狡猾了,居然兵分數路造假,害他差點追錯方向。

「告訴我結果。」過程不重要。

耗子用袖子抹嘴,神情興奮。「屬下跟著將軍多年還沒把事情搞砸過,于是又在崖邊查探許久,意外發現有條下崖的小徑,屬下跟下去撿到了這個……」

他伸手一攤,手心多了半截瓖珍珠金釵。

「啊!這是妹妹的,皇後娘娘賞給她的龍鳳瓖珠如意金釵,少掉的那一截是龍盤鳳踞。」看到似曾相識的珠釵,宋銀輝驚喜的大叫。

「听到了,用不著大呼小叫,宮制的東西還有別人會戴嗎?」舉凡宮中之物皆有內務府制的字樣,堪稱極品。

「救人一事……」

「不急,我再問問。」那處斷崖他有印象。

耗子接著說︰「屬下到了崖底後,發現下面是一處佔地甚廣的山谷,四周的雜草樹木比人還高,但沒瞧見野兔、野雞這些野物,屬下立覺不對,又仔細一瞧,竟有七、八處置于高處的崗哨……」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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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 00:09: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兩軍交戰破曉時

「我要去。」

「你不能去。」

「偏要去。」

「太危險了,那不是女人該去的地方,你待在營地等我們回來,我留下一百人保護你……」

以防萬一。

「謝天運,你是不是太瞧不起女人了,我敢接下偌大的家業就表示我比男子強,除了我師門中人,普天之下能打贏我的人沒幾個。」只是師父交代過,學武是為了強身和自保,不到萬不得己的情況下不得施展。

因此從爹死後她便很少展露,以致于宗族和其他外人以為她勢弱,接二連三的欺凌她,想將她團除。

「娘子……」謝天運還想勸服妻子退讓,不要讓他分心,帶兵打仗是男人的事,他還沒死怎能讓女人出頭。

但是他嘴巴才一張開,灌進一口冷風,地上的藤蔓忽然動了,像是一條快速蠕動的蛇,爬上他的腿纏繞,倏地藤蔓一拉直,他人往後仰,跌得後背著地。

望著天空中的藍天白雲,一只女子的繡花鞋踩上胸口,四周傳來男人的、女人的竊笑聲,笑得最大聲是忘了捂嘴的春景,她一口白牙長得真整齊。

「相公,女人說話,男人要听著,你是原府 贅婿。」她才是家主,她說了算。原清縈手挽蔓條,神色倨然。

謝天運苦笑不已。「娘子,為夫的是為了你好,不想你去涉險,要是傷著你我可是會心疼的。」

清冷的面龐閃過一抹苦澀。「你知道有多少人說過『為我好』這句話,但是真的好嗎?我想做的事、我想走的路,你們無法代替,只有做過了、走過了,那才是我的人生,我是原府的家主。」

唯有她才能決定一切,沒有人可以代她選擇。

「……娘子,我錯了。」唉!在娘子面前面子算什麼,不要臉才是贏家。

原清縈冷哼一聲將腳移開,卻突然被捉住。「不是認錯了,還捉我的腳干什麼,不救你表妹了?」

「錯了是一回事,可是娘子的縴足如此美麗動人,為夫的情不自禁想一嗅足下香。」啊!多美呀!筆直修長,唯有他知曉這褪了衣裙下的美腿有多白女敕細致,有若最柔軟的絲綢、光滑膩指。

她一听臉就紅了,碎了聲無賴。「快放開,堂堂將軍躺在女人腳下不丟臉嗎?你快起來,不要叫人笑話。」

他躺得四平八穩,一動也不動。「好香,香得我神魂顛倒,難以自持,將軍上馬能殺敵,下馬醉臥美人香,娘子,不如我倆在此顛鸞倒鳳一番,來年生個小小守灶女。」

守孝中、守孝中,他要她說幾遍,孝期不能行房,她要真生個小小守灶女,準會遭萬人唾罵。「你不讓我去,等你走了我自己去,我是塘河人,黑狼山我比你熟,我到了你可能還在半路龜行。」

「娘子……」不帶這麼打擊人的。

「起不起來?」她往他胸口重踩。

「起、起、起,早就要起了,娘子的話怎能不听呢!」他捉著玉足縱身一翻,人站著,懷中多了個被他橫抱的美嬌娘。

「身手不錯。」她冷冷的說道。

謝天運臉皮更厚地親了她一嘴。「我干體力活更好。」

「你……」她想氣氣不起來,話到嘴邊竟不知該說什麼,睜著一雙美目與之對視。

「你們兩個到底走不走,要拖到什麼時辰,我妹妹還在水深火熱之中,你們卻毫不在意的打情罵俏。」難道只有他一個人在乎妹妹的死活,其他人都巴不得她早點死?

宋銀輝看著他帶來的侍衛和一千名兵士早混在一起,相處得十分愉快,一面烤肉一面聊天,絲毫不見憂色,如同回家一般的在營地走來走去,不時和相識的人打招呼,而他的表弟忙著和他的妻子耳鬢廝磨,看似打打鬧鬧,實則眉目傳情,還不知羞恥的當眾溫存……

「誰在打情罵俏?」

「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們在打情罵俏?」

兩人異口同聲。

他們明明是在談判,捉對廝殺,看誰技高一籌。

「不在打情罵俏你們在干什麼,男的還抱著女的四目相望。」他已經心灰意冷了,不想提兩人的稱謂。

是瞪吧!他眼楮有問題,該找大夫瞧瞧了。

夫妻倆互視一眼,由彼此眼中看出對方心中所思。

謝天運將妻子放下,扶她站穩,再看看已有怨色的宋銀輝,嘴角微勾,冷笑。「大白天行動容易曝露行蹤,又有崗哨盯著,我們一靠近便會被發現,舅舅書房里的兵書你看過了嗎?」

最起碼的作戰方式都不懂,他真是宋劍山的兒子嗎?

他面上一僵,有點泛紅。「父親的書房從不讓我們進入,他怕我們弄壞了他的布防圖。」

「你嘗試過靠近他,听听他的想法嗎?那是你親爹。」父子形同陌路多可悲,見面說不到三句話。

「我……」爹一板起臉他就溜了,怕被訓話。

「我蔘已經沒了,而你爹還在,子欲養而親不待,這句話我送給你。」同樣的遺憾不要再發生,他多希望他的爹娘還活著,可是他們連屍體也找不到,只有衣冠塚而已。

洪水沖走了所有,屍首,以及……家。

「……」宋銀輝眼眶濕了。

「大概傍晚時分出發,那時站崗的人會比較松懈,看遠的視線也較模糊,先解決第一座崗哨再往前推進,直到所有的崗哨失去作用人再靠近,觀察對方的營地有多大、人數多寡,冒然闖入是兵家大忌……」

听著謝天運的解釋,他終于了解自己的莽撞,救人要有計劃,不能沖動行事。「多謝。」

「不用,這是我分內之職,皇上命我駐守黑狼山,為了就是防北境人的異動,救人是順便,主要是勘察是否北境來人,來了多少人,有沒有犯境的意圖。」他是守境將軍,不讓敵人越雷池一步是他的責任。

所以不論救不救宋心瑤都得走這一回,而且他還得感謝她,若非她的任性妄為他又如何知曉黑狼山有黑衣人出沒,如入無人之境的將人捉走,給了他入山搜捕的理由。

「救人一百人夠嗎?」加上他的人也嫌少了,一起圍上去不是能更快將人救出?

面對他的愚昧,沒打過仗的原清縈都為他的腦子著急。「我們是去救人,當然越少越好,人一多容易驚動對方,反而落入個利的局面,救人不成還有可能被對方以俘虜威脅。」

「娘子說的話你听得懂了吧?救人不是讓人變成對方的籌碼,反過來弄得我們得讓步,失去一舉成擒的機會。」謝天運補述,他擔心有人腦門一熱沖向前,壞了他的布局。宋銀輝想了一下,點頭。「我也去。」

「你也去?」去送死嗎?

「心瑤是我妹妹,沒看到她平安無事我不放心。」他怕若他不在,表弟夫妻不會以妹妹的安危為主,先將她救下,為了顧全大局他們更有可能犧牲她,用她為餌穩住黑衣人。

雙眼微眯的謝天運露出誚色。「秦九,你負責帶他,若他有任何不當的異動,直接劈暈他。」

「什麼,劈暈我……」太過分了吧!他就是真做了什麼也是為了救妹妹,其情可憫,竟然就這樣吩咐人對他下重手。

「是。」秦九一應。

宋銀輝還想說什麼,跟在謝天運身後轉,但人家懶得理他,走向妻子輕輕一攬,兩人往山邊走去,共看夕陽余暉,倦鳥歸林,漫天晚霞映紅大地,每一片葉子都染上霞光。

很快的,太陽西落,北邊的第一顆星辰升起。

這時,天色還有些微亮,並未完全暗下去,一群人穿過茂密的叢林,身上穿著黑色的夜行衣,背上背著弓箭和箭囊,腰間佩著開雲刀,腳上綁腿插著鋒利匕首,腰袋內是火石和一小包鹽,避免走散時可于深林中使用。

耗子猴子似的身影在林子中走得很快,不時以手中的磷石引路,讓後面的人跟上,同時也能打信號,停或前進。

走了一會兒,天真的暗了,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五顆……一顆顆的星辰冒了出來,形成一條令人驚嘆的銀河,一閃一閃的星子發出微亮光芒,點綴著夜空。

「就在那里了,有個能一人通行的入口,在右手邊第三棵大樹的樹上搭了間小了望台,有兩個人躲在樹葉遮蔽的了望台內擔任崗哨,再過去一里地還有一個崗哨,但屬下過不去,隱約看到未時有人換哨……」之後他便返回了。

「干得不錯,王辰浩,記你一功。」可造之才,以後提拔他當斥候營的百夫長。

耗子也就是王辰浩咧嘴一笑,尖嘴的模樣更像一只長得像人的耗子,蹦蹦跳跳偷油吃。

「秦九,你帶兩個人從左右掩上去,把那兩人解決了。」要入谷就得放倒放哨者,否則一步也進不了。

「是。」

得令的秦九朝後打了個軍中用的手勢,兩名長得很黑的小兵從後竄出,三條人影悄然無聲的靠近第一座崗哨。

驀地,一聲悶哼,兩聲悶哼……

成了!

三條影子又潛了回來,自動往後一退,歸隊。

前方一里看似很遠,其實對擁有鷹目的人而言近如咫尺,崗哨建在樹上可以看得非常遠,幾里內的動靜一目了然,因此在夜里行動才不易被察覺,還能借著各種陰影遮掩。

他們順利的通過狹長的通道,越往里走越寬敞,十幾個人並行也暢行無阻,隱隱約約的,前方似乎有火光晃動,為數不少。

「咦!這里不是死人谷嗎?」難怪她越看越眼熟。

「死人谷?」好像在哪听過。

「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年有個老頭挑著羅筐到門口賣人蔘果,我們都很好奇跑出去看,人蔘吃過,人蔘果長什麼樣子沒看過,後來爹全買下了,說人蔘果可遇不可求,長在滿是屍骨的死人谷,活人進了就出不來。」那是死人的墓穴。

謝天運忽地壓低聲音。「就是你把水和干糧用光,讓我啃半生不熟的兔肉,拉了三天的那一回?」

想起小時候的頑皮,她眼神閃爍。「有嗎?我不記得了。」

好奇心重的原清縈真的是個假小子,膽子大到鬼神無懼,一听到黑狼山里有個死人谷,死人谷長著能延年益壽的人蔘果,她就帶了一把大砍刀、一包點心,以及一只水袋,就想往山里尋寶去。

怕她被狼叼走的謝天運跟著進山,兩人走了一天真的讓他們找到死人谷,還在谷里逛了一圈,但是所謂的人蔘果根本沒看見,還被一群野豬追了大半天。

最後他們被請了一村子人入山找孩子的原中源抱回府,全身是泥土和草屑,手腳擦傷的兩人被罰禁足一個月。

原清縈向來不是听話的孩子,將原中源告誡的話全往腦後丟,之後她又偷跑入谷,幾回之後就熟門熟路了,直當自家後花園,有一回還真讓她找到人蔘果,可是干扁得像小魚干,她連摘都不想摘。

「忘了也好,反正你把自己賠給我了,我也不吃虧。」賺了個娘子,他富可敵國。

「這也讓你樂了?」她取笑。

謝天運得意地揚眉。「此生一大樂事,得妻如你,如入寶山,挖掘不完,日日歡喜,寶光四溢耀我心扉。」

听得都臉紅的原清縈羞見人,往後一退,不意踩到一截枯木,發出斷裂的喀嚓聲……

「誰?」

樹上傳來北境話。

「不好,這里還有崗哨……」

倏地抽箭,謝天運拉弓一放,正中探頭一看的男子眉心,那人兩眼一睜往下掉,卡在了兩根交錯的樹干中,並未掉落地面,眾人松了一口氣,但隨即想到還有一人,士兵中有擅于爬樹的人立即上樹,將正要發送有敵人入侵哨音的哨兵斬殺當場。

「再仔細一點,看看還有沒有其他隱密的崗哨。」這一次是他們僥幸,站哨者太大意,以為已經在谷中,不會有人進的來,故而疏忽了,否則一行人早已被敵人包圍。

「是。」

十五人分批躍出,一次三人,分五個方向前後探查,確定並無伏兵才一一退回,稟報查探情況。

「前面就是死人谷中心了?」謝天運問。

「是的,將軍,屬下看見將近五百人的營帳,一半人正在營帳內休息,一半人在外面巡,不過走得不遠,大多聚集在篝火附近……」不是很認真的巡邏,更像聚在一起聊天,談天說地,喝口小酒暖暖身子。

他思忖了一下。「小聲前進,一次過去二十名,找掩護地,安全了,第二批再過去。」

「是。」

先鋒軍左翼秦鋒一向是身先士卒,他帶人匍匐前進後,找到居高臨下的位置,前方有個巨石可以做為掩護,他打了個「可前進」的手勢,又有人雙肘伏地爬行。

一百多人其實動作很快,最後一波的謝天運讓妻子趴在他背上,背著爬過去,他不喘不累,蛇一般的滑行。

「我妹妹呢,她在哪里?」人在樹後的宋銀輝急著尋人,他看見雙手雙腳被縛、丟在離篝火甚遠的侍衛,他們一動也不動,不知是死了還是被下藥昏迷了,不省人事,而女人一個也看不見。

吃不得苦的宋心瑤帶了四名丫頭隨行侍候,連她在內五名妙齡女子,可是如今連半點鬼影子也沒有。

「也許在營帳里。」謝天運不敢確定,周圍太靜了,他的軍人直覺告訴他不對勁,他感覺風中的氣息有異。

「我們趕快去救人呀!還等什麼?」宋銀輝迫不及待想闖進去,他急得渾身顫抖,沒法控制往前沖的意念。

「救人?」他冷笑。「對方最少五百人,我方只有一百多人,打敵眾我寡戰術勝算不大,何況我們的人在他們手上,你想連自己人也一並殺了嗎。」

「我說的是心瑤,其他人是侍衛,本就該保護我和妹妹,他們護衛不力,我顧全不及。」人在危急之際充分地展現人性自私,他要救的只有妹妹,他人死活與他無關。

聞言的謝天運雙唇緊抿。「是嗎?那麼宋心瑤由你去救,我的人救侯府侍衛,很公平。」

他一听,怔住,「我……我不行,我救不了……」

「她是你妹妹,親的,這句『救不了』該由你的嘴巴說出嗎?趙擎是我同袍,我救他天經地義。」趙擎胸口還有微弱起伏,應該是傷得太重得不到醫治才會昏迷不醒。

在他心中,袍澤之義重過于一飯之恩,趙擎和宋心瑤兩人之間,他會選擇前者,宋心瑤對他並不好。

「表弟,你明知道我文不成,武不就,就是個混日子的公子哥兒,我哪有本事救人。」

他頂多跟在後面吶喊,連旗桿子也搖不動,空有滿腔熱血卻無力執槍沖鋒陷陣。

「你給我記住一件事,那些侍衛是被你妹妹的任性拖累,若是有人死了,侯府要負起絕對的責任,你要給足銀兩撫恤他們的家眷,妥善照料其後人直到成人為止。」誰造的孽誰就負責彌補,人心是肉做的,傷著了都會疼。

他苦著臉點頭。「你說什麼是什麼,快救人就成,底下有五百人,你有一千士兵,全叫來了還拿不下嗎?」

「等等。」等他確定心中所想。

「等等等……除了等,你就沒有別的話了嗎?我不等了!我一定要去救心瑤……」看著篝火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百余人,很不安的宋銀輝倏地起身,他想只要自己沖出去,身後這些兵又怎麼藏得住,肯定得現身幫忙。

「哼!憑你。」謝天運看出他的企圖,一把將人拉下,毫不留情的大掌往他後腦一壓,將他整張臉壓進土里,等人快不能喘氣了,再用力拉出。

「看著。」

謝天運隨手拾起一顆石頭,往營區後面一扔,破空聲呼嘯而過,臂力驚人的他擲出三里之外。

突地,有什麼破了的聲響。

就在眾人納悶他為什麼丟石頭的時候,一大片火光亮起,照亮整個山谷,一望無際的帳包一頂接一頂,數量驚人。

「天哪!這是多少,有五萬多人吧!」原清縈驚呼。

「正確說法是六萬兵馬。」常在戰場上與敵人交戰,他一眼就能從營區大小看出人數多寡。

「他們是怎麼過來的,難道有暗道?」她都不曾發現,這些人如何找到連接兩地的山徑?

「或者是挖出來的地道。」他看向遠處的山形,明顯在群山中顯得略矮了許多,層巒間隱有一線天。

「喂!醒醒。」

朦朧間,听見有人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不難听出是女子的柔嗓,眼皮沉重的趙擎掙扎的想睜開眼楮,他試了好幾回才慢慢拉開一條眼縫,但眼前卻是一片模糊。

他感覺得到天黑了,四周陰暗得難以視物,只有一點點微亮光線勉強進入視線中。

身子被推了幾下,他知道不是捉了他們的人,可是身體上的疼痛讓他反應變慢,過了好一會兒才聲音沙啞的應道︰「你……你是誰?」

「原清縈。」

他一怔,一時沒想到原清縈是誰,但是「原」姓太深刻,他幾乎一入腦就驚愕萬分。

「將軍夫人?」

「對,我是謝天運的妻子,你不要開口,听我說,我們的時間不多,我是冒險潛入敵營,只能長話短說。」她抬頭看了一眼隱在暗處的碩長身影,盡量說得簡潔明了。

「嗯。」趙擎點頭之後才發現對方看不見,夜色昏暗。

「除了捉了你們的人之外,在三里之外還駐紮六萬名左右的兵馬,有北境人也有西遼人,但領軍者尚不清楚。」他們的人不好靠近,只能從遠處觀望,查探動靜。

「什麼?」他震驚的睜大眼,難以置信。

「等等我會割開綁著你們的繩索,你們繼續假裝昏迷不醒,听我方的信號行動……」她邊說邊用鋒利的匕首一劃,拇指粗的繩子一下子就斷開了。

他苦笑。「怕是不行,我們被下了藥。」

「嗯!猜到了,所以我帶了解藥。」原清縈取出紅色小瓷瓶,倒出米粒大小的黑色丸子往他嘴里一塞。

傷勢不輕的趙擎服了藥丸之後頓感身體輕松不少,胸口的凝窒感也減輕不少,原本麻到沒有知覺的手腳漸漸地有了疼痛感,也稍微能動了,他感覺到正在恢復中。

知曉獲救有望,他內心感激的說了一聲,「多謝。」

「不用謝我,一會兒還要拼命,有沒有命活著看你運氣了,希望你心里有數。」她不想欺瞞,死也要讓人當個明白鬼,不能莫名其妙死去而死得迷迷糊糊。

「夫人請說。」他洗耳恭听。

「好,我說了,天將明未明之際是防守最松懈的時辰,將軍將帶兵圍剿,因為不知道敵軍後面有沒有增援兵馬,因此采快攻快退法,在敵人尚未完全清醒時一舉攻入……」

趙擎仔細的听著,並未開口,他明白事態緊急,將軍夫人也是冒著極大的危險潛入,他不能害了她。

「……你負責帶受傷的侍衛往你們後方左側跑,那里有糧草和兵器庫,我一人給你們五顆霹靂彈,隨手一扔就會爆開著火,火勢一大立即離開,找安全地帶躲起來,將軍說這是命令,不許加入戰斗。」他們一個個身上都帶傷,真要拿起刀劍殺敵怕是十之八九回不去了。

「將軍……」他眼眶一紅,熱淚盈眶。

「這把匕首留給你,我該走了,等我走後你再喂其他人吃解藥,解開他們的繩索,告知接下來的行動。」換上侍衛衣服的原清縈平躺在地上,身形嬌小的她在一堆橫躺的侍衛中並不顯眼,輕易就瞞過了巡邏兵耳目。

「是。」

「軍中的響哨趙侍衛長應該不陌生,當听見哨音時,在心里從一數到一百,然後動作敏捷的起身,執行將軍下達的命令。」成敗在此一舉,沒有後退的余地。


「好。」他會配合。

原清縈離去前丟下一句,「將軍讓我告訴你們︰保重,明兒個請你們喝酒,每一個都要到。」


「……嗯!」他聲音哽咽。

一道身影隱在黑暗中離開,另一道高大身影接應了她,兩道影子恍若黑暗中的鬼魅,瞬間消失不見。

趙擎模到腰月復間多了一包異物,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和手掌大的瓷瓶,他悄然無聲的移動著,模到離他最近的侍衛,先喂他服藥,而後再小心的割斷繩索,將人喚醒。

一個醒後再往下傳,一個接一個,約莫半個時辰後,所有人都神智清明,只是身上都有傷,只能默默運氣調息,靜待天明。

「沒有下次。」沉悶的男聲陰鷲低啞。

女子的輕笑聲一揚。「我又不當兵,哪來的下次。」

悶悶的嗓音再起。「這件事過後我真的要辭官。」

不干了,他當初從軍是為了一條活路,求取戰功不讓自己屈于人下,經此一戰後若能大獲全勝,一個爵位是跑不掉了,再沒人能壓下來,連皇上都不能,更遑論長公主。

「你舍得?」他能爬到今日的地位著實不易,雖然他從來不說,可胸口、背後傷可見骨的疤痕並不少,可見當時的凶險,他的命是撿回來的,不是心存僥幸便能一飛沖天。

「除了你,這世上沒有我舍不得的事物。」唯有她才是他刻在心上的人兒,其他如同浮雲,過眼即逝。

「就會說好听話討好我。」心口發暖的原清縈雙手環抱丈夫,將頭靠在他胸口,聆听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他低笑,胸膛發出震動。「愛你,吾妻。」

「我也愛你,謝天運。」她忍了許久,終于肯承認早已心系于他,她的心里只容得他一人。

背微微一僵的謝天運霍地抱緊妻子,眼中淚光閃動,听到這一句他死而無憾。「謝謝你愛我。」

「傻子。」咧著嘴,她笑得很輕。

等待,是一件非常磨人的事。

漫長而讓人失去耐性。

寅正,天將亮卻未亮,夜空中的星子淡去了光亮,最明亮的啟明星也逐漸黯淡,告知天下百姓,天,就要亮了。

「待命。」

「是。」

謝天運站得筆直,一身墨黑戰甲威風凜凜,他身後是十萬將士,抄著小路趕來,另有數萬名兵士留營,以防敵軍偷襲,同時也做為後援,及時補給和充做援兵,兩路夾擊。

「放!」

咻——

尖銳的哨音拔地而起,沖向雲霄,聲音響長而刺耳。

突地,昏昏欲睡的北境與西遼聯軍忽地驚醒,連忙著裝,拿起身邊的兵器,沖出營帳御敵。

可還是慢了一步,一涌而上的龍驟軍有如雄蟻大軍,尖刀似的刺入敵軍營地,廝喊聲響徹天際,未打先懼戰的兩國聯軍看著往自己沖過來的洶涌兵馬,頓感手腳無力。

兩軍交戰,必定有人血賤當場,當敵軍回過神來,打算大開殺戒之時,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驟起,把一鼓作氣的士氣又打縮了回去,人人自危,不知如何是好,且戰且退的等主將發號命令。

他們回頭一看,兵器庫被炸了,大火燒著糧草,眼前火光四起,燃燒他們不可一世的雄心壯志,以為勝券在握的狂熱化為飄散的火花,像他們搭起的營帳被燒成灰燼。

很快地,做為掩護的前營五百人被誅殺殆盡,被十萬名兵士踏過的屍骨已然成泥,再為死人谷增添亡魂。

真的回不去了,埋骨異鄉。

但是謝天運領兵的龍釀軍依然前進著,直逼山谷內最深處的六萬兵馬,左翼秦鋒、右翼周喧然,成兩邊包夾斷其退路,龍濤將軍正面迎敵,沖入萬千兵馬之中。

天,大亮,旭日東升。

白熱化的戰場也越漸嚴酷,廝殺聲不斷,遍地的斷肢殘臂,血流成河,染紅了原本平靜的安息地。

有人哀嚎,有人倒地不起,有人再也睜不開雙眼,生與死僅僅在瞬息間,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人是誰。

兩邊的人都打得激烈,但明顯可見兩國聯軍落了下風,節節敗退,數萬名兵將剩下不到一半,而且正快速減少中。

敵軍將領見狀不得不從後方營帳走出,一手拿著百斤重大刀,一手拖著發絲凌亂、衣衫不整像狗一樣趴著的女子高聲一喊。「你們的公主在我手中,不想她死就放下武器,否則別怪我不知憐香惜玉,手下無情!」

他們怎麼來得這麼快,此谷地處隱密,不易察覺,他的人挖了兩年才打通相連的峽谷,一次五千名的將人由北境移過來,建立營地。

「公主?」

哪來的公主,公主在京城,除非和親或外嫁,不可能離京,此人被打暈頭了嗎?竟出此昏招胡說八道。

「立刻退兵,退出山谷十里之外,不然我殺了她!」公主若死了,看他們如何向他們的皇上交代。

「誰告訴你她是公主的?」盔甲一閃的謝天運往前一站,面色冷峻,一身威猛氣勢令人膽寒。

什麼意思?「她不是公主?」

「呼倫王子也是年少輕狂,竟如此輕易听信他人之言,我朝公主乃金枝玉葉,豈會輕易外出被你所擄。」他言下之意皇朝鳳女何其尊貴,不會私自離京四下游玩甚至被抓。

聞言,呼倫王子狹長鳳目眯成一條線,「你認識本王子?」

「呵呵,認識王子你很難嗎?相信呼倫王子也听過本將名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謝龍濤是也。」他的兄長高木也是自己手下敗將,被他斬殺在烏雲草原。

「什麼?你是謝龍濤?」他大驚失色。

「很意外?」

踩到硬點子了!呼倫王子臉色陰沉。「沒想到會遇到你,是本王子失策,本王子以為你封爵後就留在京城了。」

「讓你失望了,本將骨頭輕,承擔不起爵位,因此自請擔個閑差,沒料到王子不遺余力的千里而來,給本將送戰功。」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呼倫王子一听,臉黑得像墨汁。「你真認為本王子會一敗涂地,不要忘了我有她在手中,你也得斟酌。」

呼倫王子手段粗暴的將被他拖著的女子臉托高,露出宋心瑤被打得很慘的臉,她面頰兩邊都有紅腫的五指印。

「妹妹……」躲在大將軍身後的宋銀輝忽地冒出頭,朝神狽的妹妹大喊,他一看便知妹妹清白不保了。

「哥……救我……」听到兄長的叫喚,受到蹂蹣的宋心瑤流出眼淚,氣弱的求救。

她後悔了,後悔不該趾高氣昂,她想回京。

「哈……哈……原來她是一名貴女,就算不是公主也非尋常百姓。」他也不算輸得太慘。

「與我無關。」區區一名侯府千金豈能抵得上千軍萬馬。

面色難看的呼倫王子看著身邊被包圍的殘兵敗將,他唯一的籌碼也就手上這名女子了。們談談。」

「看你誠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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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守住家業與幸福

塘河碼頭上。

「終于要走了。」

一艘豪華到近乎奢靡的官船停在河面上,或扶或拄的帶傷侍衛魚貫上船,走在最後的是一對神色木然的兄妹,初來時的傲慢氣焰早已不見,取而代之是失去光采的頹色。

宋心瑤的四個丫頭被丟入紅帳中,慘遭無數敵軍婬辱,被救出時全身是傷,奄奄一息,即使日後傷好了,只怕也過不了心里那一關,下場淒楚。

而她本身也沒落得個好,遇到百名散兵時竟不知低調行事,反而認為是低等賤民大聲辱罵,令原本不想曝露身分的敵軍氣得大怒,抽刀將他們全捉回去。

之後她非但未收斂飛揚跋扈的性子,還沖著呼倫王子一陣大罵,自稱是公主,命令他立即放了她,否則皇上定會派大軍滅了他。

呼倫王子一听哈哈大笑,又見她姿色不差,頗為艷麗,色心一起便拉入營帳快活,生生的折磨了一夜。

當哨音響起時正雲收雨散,打算打個盹,誰知殺聲四起,措手不及的呼倫王子連忙整裝,準備大戰一場,誰知最後竟是慘敗收場……

「瞧你那不爭氣的樣子,好歹是你親戚,用不著擺出送瘟神的神情松了口氣。」失笑的將軍夫人挽著夫婿臂彎,取笑他的如釋重負。

謝天運抹抹額頭虛汗。「可不是瘟神嘛!凡走過必災情慘重,屍橫遍野,生還者屈指可數。」

軍令如山,那二十侯府侍衛因將軍大人下的命令,因此燒完糧草和兵器庫後便盡速逃離,躲在不被戰火波及的凹洞內,等戰事結束後才與打勝的軍隊會合離谷,故而並無大礙,全身而退,僅是受了皮肉之傷而已。

「這不是瘟神,是惡鬼了吧!憑你的能耐還怕降伏不了?」不過是驕縱一點的大小姐,若非自己找死,還是能忍她一時的。

「是不想,而不是不能,沒必要自找麻煩,你給她十兩燈油,她就能放火燒城牆。」對這種蹬鼻子上臉的人真不用客氣,有的人不想當人非要當牲畜,豬養肥了也是要宰的。

謝天運從不否認對宋心瑤的不喜,甚至是厭惡,連帶著對宋銀輝也無好感,兄妹倆就像放到爛的果子,聞起來有著果香,實則里面爛到不能入口,只有果皮完好無缺。

听著丈夫的埋怨,原清縈噗哧笑出聲。「可是你也要感謝她呀!要不是她心血來潮上山找七彩靈芝,也不會誤打誤撞被捉到死人谷,讓你撈了個大功勞。」

該說侯府千金倒楣呢還是天生惹禍精,不論走到哪里都衰運纏身,別人入山都沒事,她一進去就出事,毀了自己不說還牽累別人,到頭來卻「因禍得福」把自己嫁出去。

「這倒是,要是讓北境人真翻過黑狼山出兵,我們根本來不及回防,塘河三縣不到三日就會被攻陷。」所幸是虛驚一場,及時遏止烽火再起。

北境人真是惡習不改,老想著掠奪別人的財物和土地,處心積慮找出邊防的破綻,好一舉進攻。

可巧的是還真被他們找到了,在黑狼山北側有座山勢不高的翠峰山,山下有條堵塞的多年的羊腸古道,只要把淤塞的泥土、石頭搬開,再將兩側的石壁往內挖,便是寬敞的車馬道,能讓人和馬通過。

北境人先挖通了暗道才私下與西遼聯絡,而後兩國聯盟共創大業,試探性質的讓人先越境探。

前營的五百人便是第一波抵達的先鋒軍,與謝天運率領的軍隊前後腳駐紮黑狼山,但是一個在山谷,一個在山腳下,兩方人馬都不知道對方來人了,各自在攻守之間做布防。

前營五百人待了兩個月後未被察覺,便派人回報,想搶頭功的呼倫王子要了主將之位,一次帶了五千名兵卒過來,等人數累積到二十萬便大舉入攻,定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首戰告捷。

誰知美色誤事,他捉到自稱公主的宋心瑤就該有警覺心,下令全面戒嚴,並嚴陣以待,以防敵人偷襲,可惜他太自大了,以為不會有人發現地形隱密的死人谷,一見到美人就色心大起,錯失良機導致兵敗如山倒。

于是他和龍濤將軍進行了一場談判。

最後北境與西遼需共同賠償白銀一百萬兩、精良駿馬一萬匹,呼倫王子納宋心瑤為第五王子妃,永結盟約,互不犯境。

其他都好說,唯獨被指名的兩人都不同意,互相大罵對方的不是,還差點大打出手。早已不是白璧無瑕的宋心瑤說她和謝天運幼時定過親,所以回去後要嫁他為妻,絕不和親。

謝天運一听掉頭走人,提也不提和親一事,只說宋心瑤已是呼倫王子的人,就由他自行帶走,將軍不管事。

後來是宋銀輝親自出面談和,這才有了兩國聯姻的和親,否則宋心瑤什麼也不是,只會淪為北境王子後宮的女奴。

當年謝府鼎盛時曾口頭定下兒女親事,兩家樂見其成,就等著交換庚帖、寫下婚書,可是江南連下月余大雨,山洪爆發、河水潰堤,綿延三百里的沿岸縣城全被水淹了,住在城里的謝府也遭了殃,舉家覆滅。

謝天運被打出侯府主要便是因為此事,眼中只有富貴的侯爺夫人除了討厭窮酸親戚,更重要的是看不上已經破家的女婿,所以要悔婚,她嬌貴的女兒才不嫁窮小子。

「雖說你表妹是咎由自取,自個兒往懸崖跳,可是還得慶幸她的任性妄為,若是再晚十天半個月,可就為時已晚了。」誰猜想得到死人谷里會藏兵,還一藏好幾萬無人發覺。

好在翠峰山炸了,羊腸古道沒了,謝天運下令炸山,讓呼倫王子在兩個時辰內由原路返回北境,否則連人帶山一起炸了,死人就留在死人谷。

呼倫王子一听連馬都丟下了,趕緊往暗道逃,見狀剩余殘兵也跟著跑,唯恐跑太慢被炸成肉沫。

他也後怕,暗暗驚了驚。「回吧!把人送走了就沒有我們的事,回去生孩子……啊!別揪耳朵,我好歹是你男人,給我留點面子……痛呀!掉耳朵了,快撿起來……」

「三年未至,你要我說幾遍!」他們還在孝中。

謝天運佯痛的小聲笑道︰「我問過告老還鄉的老太師了,只要不在孝期內搞出人命,關起房門的屋里事誰又曉得。」

他的意思是照樣可以行房,只要不懷上孩子即可,不然叫天下男子怎麼活,若是死了爹後又亡了娘,豈不是六年不知肉味。

「你……你連這種事也問人……」她羞得說不出話來,滿臉通紅,瞪人的眼兒嬌中帶媚。

謝天運理直氣壯的說︰「閨房之樂非等閑之事,自是要虛心求教,小心求證,用心發揮,讓夫妻和樂無間隙。」這理由說得叫人……汗水三斤重,無顏以對。

簡單說法是︰無恥。

「你倒是三心二意,忙得很。」就為那啥事忙碌,也不怕人笑話了,真不想承認這是她男人。

「娘子,三心二意不是這麼用的,顯得為夫風流成性……」驀地,他一頓,目光審視地看看四周。「娘子,碼頭上的工人好像少了不少,一個個神情都不太對……」

多了畏縮。

經丈夫一提醒,抬頭一看的原清縈也發現有異。「胡霸天呢,他和他的兄弟哪去了?」

突然一名船工跑過來,朝她吐口痰,但適時的被身邊的男人揮掉沒沾上身。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錯,女人本來就不該管碼頭,好好的大小姐不當非要當女東家,把我們胡老大逼死了,你要償命、要償命!賠胡老大一條命……」

「胡老大死了?」她錯愕。

「別假惺惺的裝不知道,就是你指使的,那個穿紅衣服的冷面劍客說了你的名字,他說你只能被他欺負,誰敢欺負你就得死……」力挺胡老大的船工嗚嗚咽咽的抹淚,哭得好不傷心。

紅衣服、紅衣服……「二師兄?」

喜著紅衣的冷面劍客,行事隨興,不在意是非對錯,不問正邪,只隨個人喜好,有點……腦子不正常。

「五師姊,是二師兄干的。」他根本拉不住,二師兄那人喜怒無常,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師父也管不了。

果然是他。「六師弟,二師兄呢?」

伍未開干笑地往天上一指。「飛走了。」

「飛走了?」什麼意思。

「殺完人不走留下干什麼,二師兄還是很護短的,自家師妹被欺負還不來討公道,算什麼師兄。」吃著烤魚的李疏風吊兒郎當,對二師兄的所做所為抱持著滔滔不絕的景仰。

「胡霸天真的死了?」她其實頗欣賞他敢做敢為的霸氣。

「嗯!」死了。

「二師兄殺的?」真會給她找麻煩。

「嗯!嗯!」殺得好。

「屍體呢?」總要好生安葬。

「丟河里了。」省棺木,喂魚。

「……」的確是二師兄的作風,省事。

「你二師兄來了,殺了胡霸天?」多事,應該留給他出手的。謝天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覺得這個二師兄對妻子似乎……讓人很不快。

他的直覺是對的,二師兄墨子皓對五師妹是情絲萌發,原本想在她爹出殯後向她提親,誰知她竟去做什麼守灶女,在他正考慮要不要上門時又多出了個 贅婿,害他氣悶的毀了師父的酒窖,被禁足半年。

這一次他是偷跑出來的,想見五師妹又怕自己失手把她掐死了,所以把人殺了之後就失魂落魄的回去。

原清縈輕嘆一聲。「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本來想收服胡霸天,讓他為我所用,而非殺雞取卵,讓他徹底消失,少了胡霸天的碼頭會冷清不少吧!」

「無妨,有我,我會讓它重新熱鬧起來。」謝天運輕擁妻子,心想︰事在人為,他會做得比胡霸天更出色。

「五師姊,你不用懊惱,那個姓胡的不是好東西,他把船行的船給藏起來了,又帶走所有的船工,還讓碼頭的工人跟他走,他要另起爐灶,讓你沒人、沒船、沒貨,空有一個碼頭。」伍未開連忙告狀,說出內情,不然二師兄也不會痛下殺手,一勞永逸。

原清縈一听,收起多余的同情,想要毀掉原府基業的人都該死。「相公,我們回府吧。」

他一笑,牽起她的手。「好,回府。」

少了胡霸天這顆毒瘤,他也安心了,不用擔心他和原氏族人聯手給妻子使絆子,暗施毒手。

謝天運淡笑的眼眸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誰想對他妻子不利,他便讓那人萬劫不復,下到無底深淵。

離開碼頭後,夫妻倆是騎馬進城,兩人並肩而騎十分快意,四目相望布滿笑意,情深款款不在話下。

馬蹄噠噠,回到原府門口,下了馬,氣勢洶洶,大有當家主事的氣範,原清縈步上台斬,跨過門檻,當她一腳在門里、一腳在門外時,她忽然停住了。

「怎麼了?」為什麼不走了。

她看向丈夫,眼神透著深意。「門口沒有門房?」

「咦!是沒有。」人哪去了?

「大門是敞開的,可是無人看門,莫非……出事了?」她忽地不安。

「快進府瞧瞧,岳母和小妹都在府中。」

「嗯!快走。」她心很急,走得飛快,最後連輕功都施展出來,快到讓人感覺她的急迫。

原清縈、謝天運一前一後進入正廳,兩人一入內,同時一沉目,臉色難看,氣到雙手握成拳。

解氏坐在上位,一臉得意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小女兒,似在笑著,一邊坐著的大女婿劉漢卿他懷里放著個小箱子,兩手正聚精會神的數著……銀票?

「這是怎麼回事,有誰可以告訴我?」好呀!真是好,內神通外鬼,真是好個親娘呀!

一見到二女兒和女婿回府了,本來笑得很開心的解氏像老鼠見到貓一樣,瑟瑟地縮起身子。

「二姊、二姊,你回來了,娘打我,還搶你給我的銀子和首飾……」原沁縈哭著奔向二姊,撲到她懷里放聲大哭,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緊抱她不放。

「抬頭。」她冷聲。

原沁縈听話地抬起頭,露出白女敕小臉,臉上有非常明顯的巴掌印,可見解氏甩掌的時候有多用力。

「娘打的?」她心疼的踫踫被打的地方,又怕妹妹痛而不敢撫得太重,輕輕以指月復一點。

「嗯!」她嗚咽的點頭。

「好,你乖,這事交給二姊來處理,你去你二姊夫身邊,他會保護你。」她話語很輕,非常溫暖。

「好。」她乖巧的走到二姊夫身側,抬頭看了他一眼。

謝天運大手一覆輕揉她頭頂,露齒一笑,讓她覺得安心。

在自個兒府中挨打實在太可笑了,荒謬而叫人氣憤,還不是因為做錯事受了處罰,而是她不肯交出自己的零花銀子和爹生前買給她的小金鈴、小金鎖、姊姊給的金蠲子和玉環等等很值錢的小玩意兒。

「二丫頭,娘是為了你大姊……」看見二女兒走來,胸口一滯的解氏開口想解釋,免得二女兒不開心,又說些傷人的話,但是沒人理會她,視她為無物。

原清縈越過母親,面冷如霜的盯著不敢直視她的男人。

「給我個好理由。」放他一馬的理由。

劉漢卿一副怕人搶的將箱子緊抱在懷。「你……你毀了我的仕途,理所當然該補償我。」

他指的是他的手,再也無法握筆,止步于秀才老爺。

「就憑你也能更進一步嗎?無才無德無天良,無天地君親師,淺薄如枯井的學識也敢妄想功名,井底之蛙可是登不了天。」秀才之名是敬陪末座,她爹拿銀子買來的,他以為她不知情嗎?」

原家沒什麼事瞞得住她,爹是真的把她當兒子養,即便她常年不在家,在外習藝,爹都會仔仔細細將府中發生的大小事寫在書信中,魚雁往返寄給她,讓她不致遭人欺瞞。

「你……你說誰是井底之蛙,要不是我的手拿不了筆,今年秋闡的考試我必中舉人,哪需要看你們這些小娘兒們的臉色。」只要有錢,他就能買官,做個高人一等的大官。

劉漢卿還不忘做官夢,心心念念想著攀高枝、發大財,平步青雲一路高升到京官,當上皇上跟前的重臣。

「你說我是小娘兒們?」夠有種。

小娘兒們不是什麼好話,帶有輕蔑、看低之意,在塘河這是對女子輕視的稱呼,可比煙花女。

「這……呃,我說得太快,是小姑娘們,小姨子不是還沒嫁人嗎?她就是小姑娘。」他拗得很牽強,訥笑地看看筆直站立的謝天運,擔心他會沖過來揍人。

「你還知道三妞是小姑娘,尚未及笄,純真無邪又可愛,根本不會與人交惡,而你好歹讀過幾本書,還是當爹的人,你哪來的臉在我原府欺善凌弱,還趁我們夫妻不在的時候上門搶銀子,你可真是男人呀!」豬狗不如。

「我……我……我也沒拿多少……」原府財大勢大銀子多,他拿的不過是九牛一毛,只夠塞牙縫。

「是的,二丫頭,那是娘給他的,你大姊生完孩子要用到銀子,所以娘……」因為她的一些私房之前都給了女婿,她向帳房取銀子花用,帳房說最多一個月十兩月銀,二姑娘交代的,超過十兩要報帳,二姑娘點頭才能給,因此她只能想辦法另闢蹊徑,弄些銀子。

「閉嘴!」原清縈低喝。

「二丫頭……」她是她娘,怎能對她不孝。

「我沒問你。」娘最好不要再激怒她,這兩天發生的事太多,先是北境人犯境,又是胡霸天的死,一回府便看見妹妹被打,接二連三的事撞在一起,她的容忍快到極限了。

解氏看女兒臉色不對,話到嘴邊又縮回去,真把女兒惹毛了她也消受不起,這個母狼是會咬人的。

「看來只把你的手打斷是不夠的,干脆一點,連兩腿也給折了,你總不能爬著來要銀子。」心太軟干不了大事。

「你想干……干什麼,傷人是犯法的,不……不可以知法犯法……」終于感到害怕的劉漢卿面有懼色,慌不擇路的想奪門而出。

「相公,動手。」人要知足,不可得寸進尺。

「好勒,娘子,為夫等很久了。」謝天運十指交叉一扳,發出喀啦喀啦的指關節聲響,他笑聲森寒。

「……不要……不要過來,銀……銀子還你們,我不拿了,放……放過我……」他本想拿了銀子遠走高飛,等花完了再回來,只是他太貪心了,想多拿一些……

「二丫頭,他是你大姊夫呀!是你大姊的相公,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你不能……」

為女婿求情的解氏話還沒說完,令人膽兒一顫的慘叫聲像殺豬一般的響起,嚇得她連忙用帕子遮眼。

「林管事。」

嚇!女兒叫林管事干什麼,難道連她也要罰?解氏心里惶恐,她把銀子給女婿不是給他花用,而是買些補品給剛生孩子不久的大女兒補補身子,女婿說家里缺銀子,先跟她借用了些,等日後手頭寬了再還她。

「是。」

「府邊的竹林有塊空地,你修間能住人、供奉菩薩的家廟,修好後送我娘進去侍候菩薩,沒侍候好一步也不準出。」她是該時候修身養性了,省得老被人牽著鼻子走。

「什麼,你要把我關起來?」她大驚。

「不是關,是感化,免得你親疏不分,胳膊肘盡往外拐!三妞,來,二姊帶你上藥,從明天起二姊教你練武,把功夫學好了,以後誰向你動手你就還回去,打死二姊負責……」銀子很好用,她賠得起。

「有事找二姊夫,二姊夫的肩膀給你靠。」謝天運拍拍寬肩,安撫眼淚直掉的妻妹。

「嗯!二姊真好,謝謝二姊夫。」

原沁縈破涕為笑,被姊姊牽著回後堂給挨打的臉抹藥,有姊姊撐腰,給她出氣,她笑得很開心。

至于解氏和劉漢卿,那是自顧不暇,兩人同時想起原冰縈。

當娘的擔心女兒在夫家過得不順遂,會因為丈夫的事而受到遷怒,而劉漢卿卻是賊心不死,想著他這輩子大概要躺在床上過活了,那他便要討更多的銀子養活自己,對他有所虧欠的丈母娘肯定會送銀子給他……

「你真辭官了?」

「辭了。」

「皇上允了?」

「不允。」

「那你到底辭官了沒?」急死人了,吊人胃口。

「辭了。」

「真辭了?」她一臉不信。

「是辭了,不過……」唉!不想當官也不行,太為難人了,他只想當黏著妻子的丈夫也不行嗎?

「不過什麼?」原清縈沒好氣的瞪人。

「皇上不準我辭官,不過準我三年假,讓我回府生孩子,三年抱倆他給我封賜晉爵,否則當個城管守城門去。」他呵呵的直笑,一臉飽暖思婬欲,沖著妻子眼泛狼光。

「我的孝期……」真當個城管,天天上牆頭守城?

謝天運溫柔的以指點住她朱唇。「皇上恩賜你不用守滿孝期,一年出孝便是盡了孝道。」

「你連這種事也跟皇上求情?」他不要臉也不要拖她下水,外面的人該如何說她,她的閑言閑語已經夠多了。

他笑得得意。「皇上人很好,知道我的難處,特別賜我便宜行事,不用抱泥于禮數。」

「是因為宋心瑤嗎?」他的為難不就來自侯爺夫人母女的刁難,總是以對他有養育之恩要求他報恩。

眼眸一閃冷意,他面上笑意融融。「關她什麼事,不是送去北境和親了,和幾十個女人搶丈夫,有的她累了。」

被呼倫王子凌辱過後的宋心瑤一回京就反悔了,吵著鬧著不肯遠嫁異鄉,還是與人共夫,只是第五王子妃,因此四處向人哭訴是謝天運害了她,他要負起全部責任。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像她這般沒有良心,人家救了她還倒打一耙,以趙擎為首的侍衛們主動出面澄清,指宋心瑤被擄走是自做自受,她和呼倫王子有了肌膚之親,不該一女事二夫。

為了這事,她在京城鬧了大笑話,連長公主也被她拖累丟了面子,決定不再管她的事,光是昭雲郡主的奔波也阻止不了宋心瑤被送到北境的命運。

不過她真被封了公主,以公主名義嫁至北境,只是嫁妝少得可憐,也無人添妝,她在京城的惡行惡狀根本交不到朋友,連皇親國戚都不屑她的驕縱。

「我說的是長興侯的爵位,你大敗北境人于死人谷,收繳無數戰利品,驅逐敵軍于百里外,如此大功居然沒有封爵?」賞賜再多只是身外物,她原府最不缺的是銀子。

在胡霸天死後,船行的生意和碼頭的運作蕭條了一陣子,但世上沒有人是不可取代,工人也要吃喝,沒有銀子就要餓死,為了填飽肚子只好向現實低頭,回到碼頭干活。

叫人意外的是新的管事是胡霸天的佷子胡錦元,他少了一只手也能干得有模有樣,主要是他夠狠,敢用命跟人拼斗,接的又是親二叔的位置,以前跟過胡霸天的兄弟又回來跟他,改口喊他二哥。

胡二哥成了碼頭的新老大。

他被原清縈揍過幾次就服氣了,尊敬她為東家,南貨北貨的往來安排得妥妥當當,不出一絲差錯。

至于那些覬覦原府財產的宗親族老們,在胡霸天被殺後就嚇得龜縮起來,再也不敢對原府的事指手畫腳,生怕自己就是下一個喪命之人,還對原清縈極盡討好之能事。

而那些倚老賣老的鋪子掌櫃們也被她恩威並施的手段收拾得服服貼貼,再也沒人敢出麼蛾子,在少數幾個不死心的刺頭被狠狠整治後,無人不恭恭敬敬的喊原清縈一聲當家,她這個守灶女終究是守住了原府家業,並得到所有人的認可與敬畏。

謝天運把頭一低,以額抵住她玉額。「我用長興侯爵位換我的辭官,但皇上不允,說我胡鬧,我改口放三年長假,至少遠離朝堂,讓皇上忘記我的存在,三年後回不回得去可不好說。」

朝堂間瞬息萬變,皇子們都長大了,新一代的皇位之爭又要開始,不在朝堂的他沒有兵權也就沒有利用的價值,不會有人拉攏他,他也能平靜幾年,不用介入黨派之爭。

等上幾年各家都站隊了,也把該佔的位置都佔了,就算皇上想再重用他也插不進去了。

「你是為了我……」原清縈鼻頭微酸。

他輕笑。「也是為了我自己,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形影不離,日日夜夜看到的人是你。」

「相公……」她動容的紅了眼眶。

「所以……我們來生孩子吧!」一臉狡色的謝天運將妻子攔腰抱起,大步地走向床鋪。

「嗄?」她所有的感動一下全飛走了,只剩下想狠咬他一口的錯愕。

「娘子,我心悅你,為了你,我甘為裙下臣,伴你夜夜春宵……」他手一拋,長袍、長衫、腰束落地,果著上身一覆……

「才九個月,還不到一年……」不算出孝。

「不用在意那麼多,管他九個月還是一年,先滅了我熊熊燃燒的欲火……」他等不及了。

成親多時的謝天運終于嘗到肉味了,他有點饞嘴,一吃再吃,吃得上癮,一日不吃便萎靡不振。

不過吃多了也會鬧出人命。

兩年後。

「爹,吃。」

又吃?「我的小祖宗呀!你已經吃很多了,再吃就吃撐了,小肚子會爆開,我們晚一點再吃。」

「咯咯……吃、吃、吃……」

被女兒往臉上踢一腳的謝天運不但不生氣,還樂得呵呵笑,假意朝她的胖腳丫子咬一口,成了任勞任怨的女兒奴。

「不能吃,娘說再吃就要打你小屁屁。」孩子這麼小怎麼能打,可她娘是個狠心的,說打就打。

「……娘、娘,打……爹,打……吃……」小玲瓏手腳有力,想從她爹的手掌上站起來。

「都是娘打爹,爹不能打娘,因為爹是 贅婿,很可憐的……」小調皮,跟你娘小時候一樣愛欺負人。

「壞、壞……爹……壞……娘……好……好……疼……」爹真壞,說娘的壞話,她要告狀。

「呦!小璇磯也醒了,爹看看尿床了沒……」放下小女兒的謝天運又抱起正在流口水的大女兒,大手往她底下一托,試試她尿濕了沒,他好幫她把尿布換掉。

什麼叫三年抱倆,他一年就生了伶俐可人的雙生子女,皮膚白皙大眼楮,嘴巴小小的,紅彤彤,比同齡孩子還早慧,能听懂父母在說什麼,用單音喊人,說話不含糊。

不過也是驚嚇一場,這幾個娃兒是在原清縈出孝後的隔月發覺懷上的,不偏不倚在滿一年的時間懷上,若再早上幾日就有嘴說不清了,恐怕要遭到衛道人士的大肆抨擊。

孩子也懂事,在足月出生,省了別人說嘴的機會,多胞胎本來就容易早產,他們撐到時候到了也是孝順。

「沒、沒、沒,爹,壞……小……小……乖……」她說小璇璣很乖,沒尿濕。

「對,很乖,沒濕,爹帶你們去找弟弟,他肯定又在睡懶覺。」小玉衡好像老是睡不飽,整天在睡。

「弟……弟……看……」

「睡……不……不……乖……瓏……乖……」

兩個女兒一個說看弟弟,一個說弟弟老是睡覺不乖,她是姊姊,乖……

「好,都乖,看弟弟。」謝天運一手抱起一個女兒,將她們抱高,抱得兩娃兒咯咯笑。

而他不單是兩寶的爹,妻子生了三個,上頭兩個是女兒,最後一個是兒子,學話比姊姊慢。

父女要去的地方位于府里東側的竹林旁,一座供奉菩薩的小院,自從多了小玉衡之後,解氏心性大變,她整天只想守著小孫子,陪他玩、逗他笑,對府外的人再不過問。

劉漢卿又托人來向她要銀子,原冰縈又懷上了,懷相不佳,想要銀子看大夫,不然孩子保不住。

但是解氏置之不理,她眼中只有孫子,叫原玉衡,是原府子嗣,這才是她的親孫子,外姓不算。

要不到銀子的劉漢卿便打罵妻子,逼她回娘家拿銀子,但打得有點重了,把孩子打落胎,再加上劉家爹娘對媳婦的不滿,不時言語刻薄,不給她和女兒飯吃,她哭著回娘家說要和離,因為她再也受不了苦日子。

于是家主原清縈出面帶回大姊和外甥女,用了八千兩銀子買斷這樁貌合神離的婚姻,夫婦緣盡。

只是銀子招眼,誰看了都想分一分,劉漢卿的兄弟姊妹、遠親近戚都上門要銀子,他不給,他們就搶,結果行動不便的劉漢卿最後餓死在床上,手里握著三枚銅板,他僅剩的財產。

「相公,外面來了個公公。」

原清縈順手抱走一個女兒,她嘰咕嘰咕的撓女兒下巴,女兒咯咯咯地笑得往她懷里鑽。

「公公?」他孤疑。

「帶著聖旨來。」又要來事了。

「聖旨?」他挑眉。

以為被遺忘的謝天運被封了兵馬大元師,賜爵長興侯,皇上說話算話,他三年抱倆,該給的賞賜不會少。

「我們要進京謝恩?」三個孩子不好帶。

「去看看也好,舅舅老了,看一次少一次。」若是舅舅不退下,兵馬大元師也輪不到他。

「好吧,去看看,把府里的鋪子開到京城,還有我們的船隊也該造幾艘大船,听說要開海禁了,說不定我們也能乘船遠航……」

歲月靜好,夫妻倆話著家常,手抱嬌兒,兩人相視一笑,這就是他們想過的日子。

「快快快……小玉衡拉了,你們誰來擦屁屁……」解氏抱著孫子往女兒、女婿那里沖,她雖疼孫子但也怕髒。

謝天運看了妻子一眼,將手中的女兒交給眼巴巴想抱外甥女的原沁縈,她已經快要議親了,但二姊舍不得她嫁人,準備招上門女婿,她們三姊妹都不外嫁。

「來,爹抱抱……」

接過扁著嘴的小兒子,他熟練的抽尿布,用溫水沖洗,抹上小孩用的香膏,再包上干淨的白布,動作干淨俐落的完成。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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