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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整個京城裡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慕容府裡張燈結彩、炮聲嗚嗚,整個府裡都?了今兒個慕容琰的大婚而忙得人仰馬翻。
他今天要成親了……風無姤一人獨自坐在回廊上望著下方忙個不停的侍從、丫鬟們,心裡更是不勝唏噓。
她的心沈甸甸地和下方那群喜孜孜的人們簡直大相徑庭,一想到他即將迎娶他人,她心裡就一陣緊縮,揪痛的感覺令她幾近窒息。
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她真的不明白……胸口的那份痛楚清清楚楚地提醒她一個事實──她已經愛上他了,她還能繼續欺騙自己嗎?
此刻,她真的好想見他一麵,待他成親之後,他便名正言順地屬於公主。
而她呢?她又算什麼?
風無姤下了樓,不知不覺中已來到那座慕容琰為公主建造的新樓。很快地,她循著人聲沸騰之處輕易地見到慕容琰的身影。
他正由一群丫鬟們為他換上大紅喜服。
看著他容光煥發地揚著自信的笑容,她的心頓時覺得好痛……真的好痛!
「小姐!」一名丫鬟見到風無姤悄悄躲在門扉外的身影。
慕容琰的眼光循著丫鬟的身影掃去,果然見到她躲在門外,風無姤與他眼光一不小心對上,嚇得拔腿就要跑開……「進來!」慕容琰喝了一聲,她的腳便像被釘住般立在原地。
慕容琰一身紅服,意氣風發地踱出房門。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冷著臉沈聲道。
「我……我……」風無姤捏緊拳頭,心緒紊亂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來做什麼,真的,她也不知道。
「誰準你離開琰幹樓?」沒他的命令,她居然敢私自離開?
慕容琰原本嚴肅的表情忽地閃過一抹笑意,他嗤笑道:「你變勇敢了,嗯?」
風無姤抿著唇垂下頭,沒有回答他的話。
「進來!」他一把將她扯進屋內,並且摒退一幹丫鬟!房中只留下他們兩人。
風無姤被他蠻橫地扯進屋內後,定睛一看,這嶄新的宅子布置得喜氣洋洋尤其是四處貼滿的雙喜紅字更是像把火炬般燒得她胸口陣陣灼痛。
這是他的新房子呀,風無姤淒楚地笑著。
慕容琰不悅她老是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懲罰性地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利落地旋個身,兩人已雙雙倒在喜床上。
風無姤驚訝地倒抽口氣,不安地扭動著身軀,這是新人的新床呀,他怎麼可以就這樣大咧咧地壓在她身上?
「放我起來!」她急道。
「為什麼?」他嗤笑道。「給我一個理由。」他就喜歡這樣壓著她的感覺。
她聞言,心中實在有氣。「這是你和公主的床,我怎麼可以……」說著,胸口那份酸楚又毫無預警地在胸臆中泛開。
「那又如何?」他才不管那麼多,他只知道了現在想要她。
「不行、不行!」她努力地推開他,但卻只是徒勞無功。
「快點讓我起來,這床都縐了。」
慕容琰不悅地雙眉緊皺著,他已和她雙雙倒在床上,而她卻只關心床巾縐了沒?
「不要動!」他將她胡亂揮舞的雙腕置於她的頭頂上,讓她無法再亂動。
「到現在還不願告訴我嗎?」慕容琰凝神地望進她瑩瑩美目。
「告訴你什麼?」風無姤氣息紊亂地迎向他那雙邪魅的烏瞳,一顆心撲通地跳個不停。「為什麼來?」慕容琰眯起眼,低嗄地問道。
「我只是閑得慌,沒事來看看……」
慕容琰一聽,噗哧一笑。「看來你除了膽子小外,還不擅說謊。」
風無姤臉一紅,別開臉不去看他。慕容琰低下頭,細細品嚐她細嫩的頸項和敏感的耳際。
他濁聲在她耳邊呢喃道:「人都跑到這兒來了,還不說實話?」
「我不知道……」天!她真的好亂!
「不知道?」她用這三個字搪塞他多少次了?他不悅地停下撩撥的動作。
「你究竟為何而來?圖的又是什麼?」他冷肅的聲音打破了原來曖昧的氣氛,他真的有些動怒了。
風無姤忍不住倒抽口氣,不置一辭。
又不說話?慕容琰有些惱怒地瞪著身下的女人。「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用沈默這招對付我,會一直管用?」
她試圖扳開他鉗製她的手臂,想也不想便直接問道:「哪一招對你有用?」
慕容琰聞言先是一怔,接著笑出聲來。「你想知道?」
風無姤怔愣了下,隨即點頭。
莫容琰狡猾地道:「那你得先告訴我,你要的是什麼,否則我如何告訴你哪一招用在我身上會有用?」
「你真的會告訴我?」他會那麼大方?
「試試看!」他保證地笑著。
「我……我要……」她不確定地瞪著他。
「嗯?」慕容琰雖然壓在她身上,但他仍是裝作很有耐性傾聽的模樣。
「我……」風無姤只覺一顆心似乎就要從嘴巴裡跳出來。
「要什麼?」他耐心誘哄道。
就在她的心就要跳自中時,她忍不住脫口道:「你的心!」
他不解地瞪著她,冷冷地道:「你是說你要我的命?」
哼!她果然是政敵派來的刺客。
「不!」她驚呼出聲,急著解釋道:「我要你的心、你的情!」
慕容琰一聽先是一愣,隨即放開她,而後自顧自地狂笑不止。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止不住笑意的男人,那笑聲仿佛正無情地嘲笑她的天真與愚蠢。
慕容琰心情大好,眉開眼笑。「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是個有趣的女人。」說話的同時,他依然止不住笑。
她當然沒有天真到把他的話當成讚美,反而十分懊悔自己為何告訴他這些?
笑了好一陣子,慕容琰終於稍稍斂去笑意。「要我的心做什麼?」
她緊咬著唇瓣不發一語,心已然被他方才發笑的模樣給傷透了。
她暗罵自己的愚蠢,告訴他這些只會招來他的嘲笑罷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會遵守我的諾言。」他帶著輕蔑的眼神凝著她。
她抬眼看他,靜靜地等著他的答案。
「取悅我,不管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風無姤哀傷地凝著他。「只要我取悅你,我要什麼你都給我?」
「沒錯!」他大方地保證道。
「包括你的心、你的情?」
「沒錯,只要你要!」他狂肆地笑道,魅力自然散發而出。
只要她敢開口,他就給得出!
「你……」風無姤睜著大眼緊鎖住他。
「小東西……」慕容琰忽然擁住她,溫柔地在她耳畔低喃。「要我的心不早說?何必這樣苦了自己?」他邪氣地吐著溫柔的話語。
風無姤被他突然的改變給怔了好半晌,他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為什麼態度可以如此輕易地說變就變?
她不習慣他的溫柔,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的他。
「你愛上我了?」他撩起一把她的秀發湊近自己鼻口間,像是品嚐似地深深吸吮著。
「我……」她忍不住在心裡?喊:是的!我愛上你了!
他挑逗地將她放倒在牙床上,霸道地狂吻著她小巧豐潤的唇瓣,一掌將她纖細的雙腕定在頭頂上方,另一手探進她的衣內握住一方柔軟。
「嗚……」風無姤忍不住呻吟出聲,他的手魔魅至極,所到之處莫不輕易地引起她陣陣輕顫。
「告訴我,你愛上我了?」在攻城略地的同時,他不忘索求著答案。
風無姤依然固執地不願正麵回答他,她害怕她一旦承認自己的感情,就等於證明自己究竟有多麼失敗。
她是奉了師父之命來勾引他的,如今不但任務失敗,還淪落到失身失心的下場。
「倔強的小東西!」慕容琰也不再逼她,嗤笑道。
他溫柔的舉動仿佛像個情人般,和以往每夜掠奪她的方式截然不同,她從來不知道他溫柔的時候竟是如此撩撥人心。
「爺……」她學著怡人這樣喊道。
「叫我琰!」他命令道,唇瓣輕輕滑過她的鎖骨。
「琰……你愛我嗎?」她忽地問出與他一樣的問題,慕容琰一怔,停住了所有的動作,原來不安分的手掌由她衣內撤了出來。
「為什麼問這個?」從來沒有任何女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我……我只是……」
「大少爺,吉時已到!」門外忽然有人喊道。
慕容琰抬頭望了望窗外天色。「的確是時候了。」他驀地放開她,像沒事般自顧自理了理身上的紅袍。
風無姤忽然覺得他那身紅好刺眼,火紅得像顆太陽般炫目地令她睜不開眼。
「好了,你趕緊回琰幹樓去。」他淡然道。
他打發似的口吻深深傷了她。
「你就這樣讓我……走?」她困難地吐出這句話,瞪著眼前這個絕情的男人。
上一刻他還溫柔不已地和她在床上耳鬢廝磨,下一刻就冷聲地趕她走人?
更可惡的是,他居然能在撩撥她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去迎親?
她原本不是多恨的人,但此刻,她深深地感受到一股濃濃的恨意在她胸中孳長,她恨這個薄情的男人!
所有的尊嚴和驕傲此刻都被他無情地撕成碎片,狠狠地被他踩在腳下。
風無姤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這個根本不將她當人看的臭男人!
「不然呢?」他無視於她眼中的悲愴,淡淡地問道。
「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一把怒火正在她體內緩緩燃燒,令她不知由哪生來勇氣直視著他問道。
「你說呢?」
「你!」她悲憤地瞪著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你說什麼就什麼吧,開始就不是我強留你在慕容府,不管你真正的目的是要什麼,我也給了你很多機會,這樣你還不滿意?」
他的話令風無姤徹底了解一件──要他的心,簡直是癡人說夢!
「好了,我走了。」慕容琰冷語地道。
就在慕容琰即將踏出房門之際,風無姤由背後一把抱住他。
「不要走!不要娶公主!」
慕容琰皺緊眉心,僵在原地。「放開!」
「不!別走……」風無姤兩行清淚已然滑過頰畔。
「我再說一次,放開!」他輕得不能再輕的語調卻明顯地透露著怒氣。
「不,我不放!」兩支纖細的手臂固執地圈住慕容琰的腰際。
慕容琰再也忍受不了她的鉗製,伸手在她緊圈住的手臂上輕輕一拂,風無姤隨即坐倒在新房內的地板上。
「你怎麼了?」他問道,她一向是個安靜且柔弱的女人,為什麼今兒個突然有了個性?
「我怎麼了?」風無姤像自嘲般苦笑個不停,眼淚不聽使喚地直淌下。
她怎麼了?她只是愛上他呀!
望著眼前這名楚楚落淚的女人,一股震顫直抵慕容琰的心房,她低聲泣訴的聲音就像是層無形的網由他頭頂罩下,圈住他所有的思緒。他原本可以馬上轉頭就走,但他沒有,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看著她落淚竟讓他移不開腳步?
他不懂!他一向不是最討厭柔弱又無法保護自己,且動不動就哭的女人?可為什麼他會對她的眼淚有所感覺?
他像是被下了一道無形的咒語般不能動彈,眼底盡是她淒楚低泣的動人模樣。
意識到自己不尋常的思緒和舉動,慕容琰隨即別開頭不去看她。
「我恨你、我恨你!」風無姤淚痕滿布地嘶吼著。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正常」,無情的話語一字一句地由他口中流瀉而出。「你沒資格恨我,我問過你,你說不論我做什麼都不恨我?」
「我……」她眯細了一雙美目,恨恨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他早就將一切安排好,他早挖好陷阱等她跳下,然後佯裝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記得嗎?」他伸手輕勾住的下顎,邪氣地笑道。「我說就連我迎娶公主,你也不會恨我?」
「我……」她啞口無言了,但她真的好恨呀!
「回琰幹樓去!」他冷著嗓子撂下話。
「不,別走!」
「我再說一次,回琰幹樓去!」他冷聲命令後,便不再遲疑地踏出這布置得喜氣洋洋的新房。
「不……」風無姤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哭倒在地上。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如此無情地對待她?
沒錯!她起先是懷著目的來接近他,但她終究什麼都沒做呀?為什麼他自頭至尾都將她視為敵人一般……不,是俘虜一般?
他為什麼可以在和她親熱過後,還能若無其事地去迎發他的新娘,當他的新科駙馬爺?
「妹妹!」怡人在慕容琰走後忽地出現。
「姐姐?」無姤泣聲喊道,她在這慕容府裡除了李嬤嬤外,就只有怡人這個說話的伴。
「妹妹在傷心什麼?我適巧瞧爺剛離開。」怡人道。
「沒什麼……」風無姤抹著淚,斷斷續續抽噎道。
怡人佯裝慈愛地歎口氣道:「想必妹妹是為了爺今日大婚之事傷神吧?」
風無姤被說中心事,抿著唇,無奈地垂下頭。
「來,咱們先離開這兒吧,待會兒丫鬟來整理就不好意思了。」怡人一副善解人意地道。
風無姤環顧一下房內四處貼滿的紅喜字,一顆心又揪疼得幾乎無法呼吸。是呀,她是得離開這裡,不僅離開這間喜房,最好能永遠離開慕容府,永遠離開這令她傷透心的男人。
「走?走去哪裡?我真的能離開嗎?」她無奈地道。
怡人似乎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訝異道:「妹妹難不成想離開慕容府?」
風無姤凝著一雙哭紅的美目望著怡人。「可以嗎?姐姐可有辦法?」
怡人一聽,簡直是喜出望外,這女人真上道,不需她出手,自己就知道該自動消失。
「這怎麼行?」怡人尖聲叫道,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如果讓爺知道……」
「不會的、不會的。」風無姤忙道。「姐姐不用擔心,少了我,爺只是少了個不重要的女人,他或許會生氣一陣子,但過不久,相信他就會淡忘這件事的。」說到這裡,她自己都覺得很悲哀。
她只不過是一個不重要的女人……「這……」盡管內心雀躍不已,但怡人表麵上還是裝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今兒個爺大婚,外頭重兵重重,只怕……」
「無姤求姐姐了!」風無姤傷心地央求奢,兩行清淚又無聲無息地滑下臉畔。
怡人這才似十分勉強地道:「好吧,我試試吧!」
風無姤依照怡人的指示藏身在一只木箱中,她蜷曲著身子在搖搖晃晃的木箱裡被當作貨品般抬出慕容府。
木箱裡的空間狹小,空氣又不好,她所有的空氣來源就只靠著兩個小小的洞孔,那是怡人命人事先鑽好的。
忽然咚的一聲,躲在木箱裡的風無姤感受到木箱似乎著了地,沒多久,蓋子果然被打開。
「起來!」怡人一臉陰沈地喝道。
她站起身,伸展著酸疼的四肢,發現自己被抬至一處人煙罕至的溪流邊。
她突然發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不尋常的危險氣息,她不懂為什麼一向可人慈愛的怡人姐姐此刻會一臉陰沈地瞪著她?還有那麼木箱的兩名漢子為何像是盯著獵物般地盯著她?
「姐姐……」風無姤怯怯地喚道。
「別叫我!」怡人忿道,一雙美目不再流露出關愛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恨意與妒意。「別跟我攀關係!」
「啊?」風無姤一臉錯愕地瞪著怡人,除了那張相同的臉之外,她真懷疑眼前的女人真是那名每日對她噓寒問暖的怡人嗎?
怡人倏地丟了個沈甸甸的繡袋給其中一名漢子。「解決幹淨點!」
漢子一臉奸笑,目露凶光,他將繡袋?了?,掂掂袋子裡的重量後,滿意地撇嘴笑道:「有了這個還能有什麼事辦不好?」
漢子一說完,他的另一名同伴似乎頗有同感地哈哈大笑起來,眼底盡現貪婪之色。
風無姤小臉倏地刷白,看這情況,她大約了解是怎麼一回事了,她開始擔心起自己待會兒的命運……
「怡人,你……」風無姤不可置信地瞪著怡人,不敢相信怡人會這樣對她。
如今,她終於深深體會到慕容琰曾經告誡過她的那番話,她的輕易信人、她的柔弱的確為她自己找到一個比生死簿上更早的死期。
「別怨我,一切只怪你自己!」怡人一改平時溫柔和氣的模樣,目露凶光的她像極了地獄裡的夜叉。
誰教這該死的女人誰不惹偏惹上她心愛的慕容琰,甚至懷了他的孩子?所以這一切都該怪她自己。
「銀子拿了,還不動手?」怡人斜眼瞪著一旁的兩名粗壯漢子。
「我們現在可以動手了嗎?」一名漢子摩拳擦掌地問道。
「快點,少廢話!」
怡人一聲令下,風無姤立即被漢子捉住,雙手被縛於身後,她狂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怡人冷聲嗤笑道:「你盡量喊吧,待會兒你就沒法喊了。」
「為什麼?為什麼?既然要殺我,當時為何還要從蝶兒手中將我救下?」
怡人嘴邊泛起一抹邪笑。「我只是利用你除掉蝶兒,所以才暫時留下你這條小命!」
原來如此!風無姤至此完全了解了,怡人以往對她的關懷不過是虛情假意,她根本從頭至尾就想像除掉蝶兒那般除掉她……
「為什麼?我做了什麼?」為什麼蝶兒要她的命,怡人也要她的命?
「你做了什麼?」怡人忍不住狂笑。「你就做了一件你不該做的事!」
「我究竟做了什麼?」她真的不明白啊!
「少廢話!」怡人未回答她,反而對拿了錢還在一旁看戲的漢子大聲嚷著。「還不快辦事?」
「是!」
「嘿,小姑娘,乖乖的。」兩名漢子一人一邊地將她拖至溪邊,風無姤驚駭地瞪著湍急的溪流,一顆心嚇得快停止跳動!
「不……」她失聲尖叫著並且努力扭動,企圖掙脫兩名漢子的鉗製。
一名漢子忽地朝她背上用力一推,風無姤立刻跌坐在溪邊的石地上,她這一跌,膝蓋和手肘都擦破了皮緩緩滲出血來。
「想裝死?」怡人忿忿地朝她踢了一腳,風無姤身上雖痛卻不再喊出求救的聲音。
慕容琰那張邪氣又張狂的俊臉倏地躍上她的腦海……你既沒死成,現下就輪到她亡,這就是現實,現實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麼簡單!
此時,他的話像是鬼魅般回蕩在她的耳邊縈繞不去,以前她不懂,覺得他太偏激,如今她完全可以理解了,原來他的冷酷、他的薄幸,全是環境造就成的。她像突然間長大一般,眼神已不再流露出天真,取而代之的是洞悉世事的了然與滄桑。
蝶兒的死全是因為你,因為你沒死,所以就得換她死,這就是現實,這就是爾虞我詐的人生!
她萬念俱灰地瞪著水流,臉上平靜得令人以為怡人那腳並不是踢在她身上。
我可不喜歡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女人,你若是要待在這裡,就得先學會如何保護自己,我可沒那心力一天到晚顧慮你的安危……是呀!他不只一次的警告她,她卻全然沒有聽進去,他說的沒錯,這就是現實,這就是現實的人生呀!
她嘴角悲淒地浮起一抹淡淡笑意,像是自嘲般搖搖頭。她這副模樣惹得怡人一頭霧水。
怡人惱怒地吼道:「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
風無姤忽地轉過頭,目光炯炯地直瞅著怡人,對於自身處境的了然令她的目光燦燦晶亮。
「今天我死,何時輪到你?」風無姤的話中不再有畏懼。
「住嘴!」怡人大為光火,朝著兩名大漢喝道:「還杵在那做什麼?還不淹死她?」
「死吧!」漢子受了錢財,非常盡責地將風無姤的頭給壓進水裡,嗆得她連連喝進幾大口的溪水。
上回蝶兒企圖淹死她時的記憶倏地全部回籠,朦朧間她?生了一個幻覺,她似乎看見蝶兒正對著她笑……驀然,原本萬裡無雲的天氣說變就變,霎時烏雲滿天,悶雷轟轟地在天際響起,極亮的光束瞬間將烏灰的天幕染暈成吊詭的紫色。
怡人一夥人雖稍稍訝異天氣瞬間的轉變,但卻仍不以為意。
「下雨了!」一名漢子仰頭望著烏灰的天色道。他這一出神,手上的力道頓時減輕,讓風無姤得了個空將頭抬出水麵,大口地呼吸久違的空氣。
「咳、咳……」她捂著胸口邊咳邊喘氣。
雨點如豆般漸漸增大,不一會兒已降成傾盆大雨。
風無姤忽然仰頭對天狂嘯道:「光天化日下,你們三人竟欲草菅人命,你們看,連老天爺都降罪了!」
怡人三人一聽,倏地寒毛豎起,其中一名漢子還頭皮發麻地怪叫道:「難道這雨真下得有鬼?」
怡人喝道:「別聽她胡說,這不過是一場午後雷雨罷了!」
她的語音未歇,一道亮光隨著轟隆隆的雷聲倏地劈向她身後的樹上,轟的一聲,整棵樹應聲而倒,眼看就要從怡人頭上劈下。
「啊!」怡人尖叫一聲,迅速地閃過身去,驚險地躲過倒樹。
那兩名漢子見狀,已是全身發顫,急於落跑。
「快走、快走……有鬼!」兩名漢子嚷道。
有鬼?怡人一聽,心魂去掉一半,蝶兒那張死不瞑目的臉霎時閃至她的眼前。
「不準跑!」怡人對著膽小的漢子叫道,無奈沒人理會她。接著她眼角瞄見還在一旁幹咳不已的風無姤,於是像發了瘋似的撲到風無姤的身上,對她又咬又踢。
「你該死、你該死!」怡人像瘋婆子似地吼道。
風無姤絲毫不還手,任憑怡人捶打。「你打吧,你要我死也成,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怡人已喪失了理智,全身似乎有著一股蠻力,手勁不輸給一名精壯的男人,她奮力一推,使得風無姤半個身子都跌進了溪水裡,此時溪水因大雨的關係而暴漲,水流又湍又急,她險些被急流卷走。
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閃過,當慕容琰那張邪俊的臉龐躍至她眼前時,他無情的話語也隨之像個魔箍般緊揪著她的心。
她不活也好,她如是想著。她辜負了師父的養育之恩,她不但沒有達成師父的任務,甚至還愛上了不該愛的男人,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她還有什麼麵目回去麵對師父?她還有什麼麵目活在這世間?
就在她求生意誌薄弱,甚至想尋死之際,怡人忽地吼出一句令她極度驚愕的話語。
「賤女人,誰準你懷了身孕?誰準你懷了爺的骨血?你不配!」怡人嘶聲叫道。
風無姤一聽,渾身的血液霎時凝結……怡人說什麼?她有了?
天!她懷孕了?!
「我……有了?」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她懷孕了?她的肚子裡有了他和她的孩子?
一股喜悅占滿了她的心房,令她瞬間燃起了求生的意誌。
「所以你死吧!」怡人可不讓她如願,一記猛推之下,風無姤整個人已被推入湍急的河流中。
「不……」風無姤載浮載沈地隨著急流漂走,沒多久就失去了身影。
「無姤!」
慕容琰的聲音如鬼魅般在怡人身後響起,他的出現恰巧趕上目送她小巧的身軀在溪流中順流而下。
「快、快救人!」慕容琰急急地下了馬,他身後一幹隨從們立即往河岸散開,展開搜尋的工作。
「無姤!」慕容琰在大雨中對著湍急的河流大喊。「你回來!」
一抹深深的痛楚揪緊他的心窩處,這種對他而言全然陌生的疼痛感令他看清了他以往所不敢、也不願麵對的事實──他愛上她了!
他不得不承認,她在他的心中已然占據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否則此刻他的心不會像被掏空般令人難受。
「爺?」怡人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她居然在這裡看到了慕容琰。他不是該在慕容府成親嗎?為什麼又突然出現在這兒?
慕容琰上前狠狠地賞給怡人火辣的一巴掌,她的嘴角因此而沁出鮮紅的血絲。
「你好大的膽子啊!」他毫不留情地又摑了她一巴掌。
他方才接獲怡人和風無姤雙雙失蹤的消息時,就料到一定又要發生什麼事,不知為什麼,他突然好害怕風無姤會就此消失,於是撇下尚未拜堂的公主,趕緊隨著丫鬟小容的指示來到這裡,但還是晚了一步。
小容不僅告訴他她見到怡人用木箱將風無姤偷偷摸摸地由後門抬出府去,還道出上回在廚房裡她也見到怡人似乎在藥湯裡動了什麼手腳。
「嗚!」怡人捂著紅腫的臉頰,顫抖不已。
「說,她是不是肚子裡有我的骨血?」他方才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怡人這樣喊道。
「不、不!」怡人抖著身子,眼神渙散,旁人看來都以為她瘋了。
「說!」慕容琰狠狠捏緊她的脖子,力道之大令她臉都發青了。「還不說?」
「呃……是……」怡人一張小臉已呈青色。
慕容琰稍稍放開手勁,吼道:「是不是?」
怡人被他這一吼,嚇得顫聲回道:「是……」
她懷孕了!
對這個消息雖不至於訝異,但他依然被震得一陣錯愕,他沒有命人熬避孕的湯藥給她服用,因此,她懷了他的孩子也是很自然的事,可這個消息不知為何竟讓他一向岑寂、不讓人靠近的心激起一陣暖流,緩緩地流向四肢百骸。
「你怎麼知道她有了身孕?」慕容琰胸膛急速地起伏著,他的情緒從來沒有如此失控過。
「我……我找大夫看過……」怡人畏怯地小聲答道,她大致將上回找大夫來檢查的事說了一遍。
慕容琰眯細了眼,沈默了片刻,而後冷意颯然地瞪著一臉灰敗的怡人。「她最好沒事,否則我讓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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