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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明星 -【無敵嫁妝之(傻妃的照妖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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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5 00:00: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明星 - 無敵嫁妝之(傻妃的照妖鏡)

  月老姻緣籤:中吉
  天開地闢結良緣,日吉時良萬事全。
  女嫁男婚豈偶然,須惜良人與緣分。

  解:結髮情緣百年合


世人都說尚書家的三小姐又胖又傻,
兩位王爺卻搶著要娶她,想也知道絕不會是因為愛慕自己,
果然,成親第一天夫君便連房也沒回,徹底的無視她,
她是無所謂啦,反正她被人忽視慣了,正好落得輕鬆,
開心的拿著寶貝的花卉種子和鏟子,準備種種花,
卻莫名被初見面的夫君當成下人使喚,
她認命的大掃除,連茶也泡了,他才尷尬的發現她的身分。
原以為這不過是她閒暇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
哪知他竟注意起她,不但命她天天幫他泡特製的花茶,
還特地召她伺候,指責她未恪守婦道,主動侍寢?!
他開始照三餐找她麻煩,卻好像有那麼點在乎她似的表露關心,
為了有人說她壞話而大發雷霆,還不准她減肥怕她搞壞身子。
雖然他總是惡聲惡氣的,但這一生有夫如此,她夫復何求,
即使她早知道,他對她的好,只是為了得到她手中的照妖寶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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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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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5 00:00:4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京城有位七王爺,囂張跋扈又陰險。

  傳聞他非常可怕,性格狠戾,行事殘忍,手段毒辣。

  百姓怕他、官員怕他,就連金鑾殿裡、操有天下生死大權的皇帝,也怕他!

  為什麼?

  因為他是先皇的心頭肉,不但被賜予免行跪拜之禮的特權,手中更握有先皇御賜的免死金牌。

  傳聞,他因走在路上被人多瞧了一眼,便命令手下將對方打到只剩半條命。

  身為他兄長的皇帝得知後,皺皺眉頭揮揮手,給皇弟找了個理由,「這個混蛋強搶民女,為非作歹,該打、該打……」

  傳聞,某個不長眼的京官在皇帝面前說了他一句壞話,便被他找藉口滅了九族。

  皇帝得知,輕嘆一聲,「這個大臣任職戶部,可惜貪污收賄太嚴重,該殺、該殺……」

  傳聞,他看上一個花魁,可人家抵死不從,進他府中不出三日,香消玉殞。

  皇帝得知,摸摸下巴,「這個花魁勾結敵國,毀我南岳,居心叵測,該死、該死……」

  傳聞,某一日安陵王武子鷹,派親信前來京城求親,對方在皇家盛宴上代表自家主子大放厥辭—

  「安陵王此番派微臣赴京進貢,一方面是向皇上表達王爺的崇敬之意,另一方面,王爺素聞兵部尚書家的三小姐貌若仙子,才德兼備,希望有機會與尚書大人

  結為親家,迎娶三小姐進門。還望皇上頒下御旨,准王爺與三小姐結為夫妻。」

  眾臣子默然。

  兵部尚書官青羽官居三品,膝下有三女一子,長女官菲兒的確貌若仙子,次女官月兒的確才德兼備,可三女官寧兒,卻無論如何也與這樣的形容搭不上關係……

  驀地一道冷哼響起,打破皇宴的沉默氛圍。

  只見一位身著華服的白衣男子,無視眾人的詫異起身向前,對皇帝拋下一句,「官家三女,本王要娶。」

  哎呀!這是搶親、是挑釁、是對安陵王的無視!

  文武百官震驚,安陵王親信錯愕。

  可皇帝聞言,驚怔半晌之後,扔出一字,「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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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5 00:01: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南岳的百姓們,每年都會幸災樂禍的看上幾場免費的熱鬧。

  比如內閣大學士新納的第十八房小妾和三夫人爭寵,最終導致血案發生,轟動京城。

  又比如兵部侍郎暗中勾結外使,通敵賣國,被找到證據當場抓獲,落得誅滅九族的下場,震驚朝野。

  而最近發生的這件大事,更是令百姓嘖嘖稱奇,作為茶餘飯後的話題閒聊。

  是啥大事?

  當然是素有「冷面邪君」之稱的七王爺景呈禦—-娶、妻、了!

  而這個嫁進七王府做王妃的新娘不是別人,正是兵部尚書的三小姐官寧兒。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本是天經地義之事,百姓根本不需要如此震驚。

  但那七王爺是什麼人?

  他可是皇帝眼中的煞星、大臣眼中的修羅、百姓眼中的惡魔……哎呀呀!

  話說今年二十有三的景呈禦,權傾朝野,富甲一方,可偌大的王府中別說是妻,就連小妾也沒納一個進門。

  這並不是因為七王爺面醜難看沒人要,相反的,他不但位高權重,長相更是俊美得如同潘安再世、宋玉投胎。可惜他一向心高氣傲脾氣怪,皇帝接連提了好幾門親事給他,都被他無情的一一拒絕。

  當然,這一切並不足以聳人聽聞,真正令人詫異的是,他居然當著皇帝以及文武百官的面橫刀奪愛,堂而皇之的搶了安陵王的親!

  而搶的還是外界公認又胖又傻的官家三小姐—官寧兒!

  這是怎麼回事?

  「小姐,又胖又傻……是又胖又傻耶!外面那些人用這麼難聽的字眼形容妳,妳一點都不生氣嗎?」

  坐在床邊的年輕女子,身著華麗的大紅喜服,手中拿著一把小扇子搧著風。

  對於自家丫頭尖銳的吼聲,她完全選擇無視,在搧風的同時還不忘倒杯熱茶細細品嚐。

  「嗯,上好的碧羅春,只是有些濃,若再換上兩次水,味道就更甘醇了。」

  被無視的丫頭氣急敗壞的扠著腰,「小姐,妳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她掀掀眼皮,不疾不徐道:「春梅,不是我要說妳,姑娘家太粗暴的話,可是很難嫁掉的。」

  春梅氣得小臉煞白,急得在屋子裡直轉圈,「小姐呀,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妳現在是七王妃,七王妃耶!」

  「這身分聽上去還滿尊貴的。」她繼續品茶。

  「妳知道七王妃這個身分意味著什麼嗎?」春梅繼續打轉。

  「難道不是七王爺的娘子嗎?」

  春梅一怔,傻傻的點頭,「對,的確是七王爺的娘子……」說到這裡,她忽而惱怒的跺腳,「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的意思是說,妳到底知不知道那個七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官寧兒被自家丫頭轉圈轉得直發暈,本想讓她停下來,又怕自己的提議會換來對方的怒吼,索性聳聳肩,繼續品茶。

  春梅見主子眨巴著眼,還沒事人似的垂下眼瞼,忍不住氣得怒火橫生。

  說到兵部尚書官青羽,在官場上絕對是只陰險邪惡的老狐狸,大小姐、二小姐以及府裡的四少爺,也都繼承了官家人的特點,個個是人中龍鳳。

  偏偏三小姐官寧兒卻是個異類,不但容貌比不上大小姐的沉魚落雁、貌若天仙,文采比不過二小姐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連身材—也輸給四少爺的高瘦削、仙風道骨。

  她圓圓嫩嫩、傻傻呆呆,大小姐、二小姐以及四少爺因此時常罵她笨又蠢,可她不但不生氣,還每次都笑臉以待。

  難怪京城裡的老百姓都傳言,官家三小姐之所以到了二十一歲還沒嫁出去,是因為沒人願意娶個傻子回家當媳婦。

  現在,終於有人肯娶三小姐進門了,身為官寧兒的貼身丫頭,春梅理應舉雙手雙腳贊成,再放個鞭炮加以慶賀,可是—

  「那個七王爺據說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不但粗暴狂妄,手段狠毒,而且還是殺人不眨眼的滅世狂魔。」

  春梅緊張兮兮的撲到官寧兒身邊,用力抓著她的大紅喜袍,完全忘了今天是她家小姐的大喜之日,更忘了被她稱為「滅世狂魔」的,就是小姐現在的夫君。

  自從七王爺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開口說要娶官寧兒為妻後,皇帝便很快下御旨,賜他們擇日完婚。

  而安陵王派來求親的親信,將進貢的東西留下後,便帶著眾人悻悻然的回到封地。

  官青羽雖位居三品,但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七王爺面前,地位也如同螻蟻一般低下。

  他雖然不知道一向眼高於頂又專橫跋扈的七王爺為何要娶自家女兒為妻,但轉念又想,老三的年紀也不小了,再嫁不出去,將來搞不好就會爛在家裡給他養,那樣的結果可不是他樂見的。

  要知道,女兒都是賠錢貨,如果不能帶來利益,那留在家裡只是礙眼。

  現在既然權勢滔天的七王爺肯接手這個賠錢貨,他樂得雙手奉上,還順便挑了幾箱子聘禮做陪嫁,生怕對方反悔把三女兒退回來。

  因此,春梅也遭了無妄之災,做三小姐的陪嫁丫頭,一併被打包送了過來。

  沒辦法,誰讓她家小姐太呆太傻,護主心切的她為了保全主僕倆今後的生路,只能犧牲小我的發揮八卦精神,竭盡心力的蒐集景呈禦的相關資料。

  「聽說這個七王爺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就連當今皇帝也怕他三分……」話匣子一開,喜歡道人是非的春梅便住不了嘴。

  一邊喝茶一邊吃東西的官寧兒是個很好的聽眾,她就像聽說書般,由著春梅喋喋不休的道起了八卦—-

  景呈禦乃先皇與皇后的第七子,是當朝皇帝的同母胞弟,聽說他一出生便體弱多病,六歲時,被先皇託付給一位絕世神醫帶出皇宮,自此消失整整十年。

  回宮後,這個倍受先皇和皇后寵愛的七皇子,雖然頂著王爺的尊貴身分,但性格卻變得十分古怪。

  他與朝中大臣甚少來往,就連早朝也極少參加,很多朝中臣子看不慣他的作為,私底下耍了些手段,企圖在皇帝面前參他一本,結果那些在背後搞鬼的臣子最後都逐一嚐到了被報復的滋味,有的降了職,有的下了獄,還有幾個倒霉的,直接被滅九族。

  從此以後,朝中大臣都知道這位性格陰晴不定的七王爺不好惹,與其同他作對,不如避而遠之。

  時間一久,「七王爺」這個名號,便成了人們心中的禁忌……

  春梅嘮嘮叨叨述說著七王爺的種種可怕,什麼為人粗暴、草菅人命、虐待下人、府裡下人稍做錯事便會被亂棍打死這類的事等等,聽得官寧兒忍不住直犯困的打了個呵欠。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拜完堂、行完禮,被喜婆送到新房後,她已經坐了整整兩個時辰,實在是累了。

  見小姐聽得心不在焉,完全沒察覺事情的嚴重性,春梅急得直跳腳。

  「我說小姐啊,妳究竟有沒有憂患意識?難道妳一點都不害怕將來要面對的夫君是個超級可怕的人嗎?」

  官寧兒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揉了揉睏倦的雙眼。

  「春梅,妳說了這麼多,是不是在建議我逃婚?」

  春梅聞言嚇了一跳,整張小臉瞬間慘白,「小姐妳瘋啦!逃婚的話,妳我被抓回來,肯定會被亂棍打死的。」以七王爺可怕的報復手段,搞不好被亂棍打死還是他比較仁慈的做法呢。

  「既然妳沒有要我逃婚的意思,那麼我現在很睏,要睡了。」

  她不痛不癢的態度,看在春梅的眼裡實在很欠扁。

  雖然是兵部尚書的三小姐,可官寧兒在官家的地位實在不怎麼樣。

  官青羽妻妾成群,官寧兒的娘,是他當年奉命出差路上撿回來的落難女子,因為有幾分姿容,他便霸道的將對方收了房,當自己第十五房的小妾。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年代裡,妾室的地位非常低微,官寧兒的娘在府裡受排擠,生了女兒沒多久,便被官青羽徹底冷落,因為身體始終不好,沒幾年就一命嗚呼了。

  因此官寧兒雖是官家三小姐,可由於身材豐滿,相較於兩個花容月貌的姊姊,姿色又過於平庸,所以在官家並不受寵,官家的下人也根本不把這個三小姐當作一回事。

  她十歲便沒了娘,爹爹不管姊姊不親,就連弟弟也把她當成沙包來欺負,凡有一點脾氣的人,都會為此大動肝火,可官寧兒卻傻得離譜,人家欺負她,她笑笑的也不反抗;人家罵她,她還是笑,沒有發過脾氣。

  這樣下來每每到最後,欺負她的人便覺得沒意思而作罷,因為捉弄一個傻子真是非常的無趣。

  久而久之,官寧兒便成了官家的透明人,每天在自己的院子裡栽栽花、種種草,悠哉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也難怪春梅敢沒大沒小的同她叫囂,不知情的人,說不定還以為春梅才是小姐,而官寧兒不過是服侍小姐的胖丫頭。

  瞧,一心為主子擔憂的春梅嘮叨半天,換來的卻只有主子的無動於衷外加呵欠連連。

  直到淺淺的鼾聲在新房裡響起,春梅才意識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那就是—-

  新郎倌現在人在哪裡?

  新郎究竟在哪裡?

  沒有陪客人喝酒,沒有陪大臣寒暄,在簡單的婚宴儀式結束後,他便打發了虛情假意前來道賀的客人,回到府裡的書房。

  此刻,景呈禦早已換下新郎的喜服,面無表情的坐在紫檀大椅上,細心擦著自己心愛的寶劍。

  這把劍是父皇臨終前送給他的絕世珍寶,劍刃鋒利,削鐵如泥,價值連城,讓他愛不釋手。

  「王爺,您這次明目張膽的搶了安陵王的親,雙方敵明我暗的情勢今後恐怕會有改變,安陵王那邊也會加強戒備……您這樣的做法會不會有些打草驚蛇? 」

  說話的男子年約二十多歲,名叫齊揚,是景呈禦的貼身護院,也是先皇臨終前留下來專門保護七王爺的死士之一。

  潔白的絲製手絹出自京城第一織紡,它專門提供各式各樣的布料給皇宮,而這種價格不菲的帕子,也深受後宮妃子們的喜愛。 可到了景呈御手中,它卻成了擦劍的抹布,每天都要被他浪費掉好幾塊,用完了,便差人再去宮裡向皇帝討。

  不給?

  七王爺眼一瞪,就是皇帝也頭疼。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等了半晌,齊揚終於等來主子的一句話。

  「話雖是這麼說,但安陵王為人一向狡猾,詭計多端,這次之所以提出要與兵部尚書的千金聯姻,只怕與不久前的那個傳言有關。」

  瞧眼前男人繼續擦拭心愛的寶劍,不以為忤、慢條斯理的模樣,令齊揚不禁懷疑主子有沒有在聽他講話。

  無論外界對七王爺有多不堪的評價,在他的心目中,自家王爺都是一個非常能幹的將才。

  景呈禦出身皇族,與生俱來便帶著一股令人不敢侵犯的高傲。 表面上,他主管刑部鐵面無私,執法如山;私底下,他掌控著南岳暗藏的一支龐大力量,很多皇帝不方便親自解決的事情,都由他私底下暗中躁作,直搗黃龍。

  從這點可以昭顯出一個讓人很無奈的事實,就是皇權並非全能。

  如果沒有七王爺在暗中部署、排除異己,南岳的江山不會像現在這般固若金湯。

  這也就是當今皇帝景呈軒,為什麼會如此縱容自家七弟的原因。

  自古想做皇帝的人比比皆是,但真正能把皇位坐穩的卻寥寥無幾。 景呈軒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很會審時度勢,表面上縱著七弟囂張,其實是藉他來牽制朝中大臣。

  而安陵王雖然身為南岳臣子,但自從老安陵王過世後,繼承王位的武子鷹便有些不安現狀。

  皇帝人人都想當,況且,武子鷹的手中還握有四十萬兵馬,留在封地做一個異姓王爺並不能滿足他的野心。

  別說是當今皇帝,就連朝中大臣又有幾個不忌憚他?

  但四十萬兵馬若想造反,也非常困難,一個不小心就會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

  因此不久之前,送到景呈禦手中的一道機密摺子,提到了一個重大的情報,那就是寶藏的出現。

  武子鷹不知從哪得知兵部尚書的三千金手裡有個非常重要的寶貝,只要得到它,就能找到巨大的寶藏,而一旦寶藏被他所得,他便可以大量的招兵買馬,進軍朝廷。

  當然,這種機密情報武子鷹自然不會大肆宣揚,所以他才靈機一動,派親信趁進貢之際,順便向兵部尚書提出結親一事。

  可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這門親事才剛提出口,便被京城裡沒人敢惹的七王爺橫刀奪去。

  朝廷大臣、京城百姓,甚至連當朝皇帝都不知道景呈禦為何執意要娶官寧兒。 眾人只知道七王爺與安陵王一向不和,或許只是單純的不想讓他太好過,才會當著皇帝的面搶下這門親事。

  只有齊揚清清楚楚的明白,這門婚事背後有著什麼樣的涵義……

  慢條斯理擦完寶劍、小心翼翼的將劍鞘闔上後,景呈禦露出一道極淺的冷笑,「狗被逼急,就該跳牆了。」

  齊揚心一驚,從主子的笑容裡,他彷彿可以預見某人可悲的下場。 他很慶幸自己是景呈禦的下屬,而不是他的敵人。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戰戰兢兢的走近,「王爺,現在時辰已經不早了。」

  挑了挑眉,男人俊美的臉上露出詢問的表情。

  齊揚輕嘆一聲,進一步道:「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新娘子還在新房裡等著呢。」

  「她等她的,關我何事?」

  齊揚無語。 他很想說新房那位好歹也是您的王妃,正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人都已經娶回家了,不做點什麼豈不浪費大好春光?

  可主子眼裡那副「王妃又怎樣,我幹麼要管她死活」的眸光,讓他只得將話硬生生的吞回肚裡。

  主子家的事,當奴才的還是少插手為妙。

  夜半時分,官寧兒作了一個很可怕的夢。

  夢裡,她和春梅拚命的逃,逃到半路,被披著鬼皮的修羅攔住,然後閃亮大刀便揮下……

  就在她和春梅即將喪命之時,「喀」的一聲,她猛然從床上坐起。 夢醒了。

  醒過來後,她就看到一塊巴掌大的小鏡子,不知何時從枕頭邊的香囊裡掉了出來。

  她迷迷糊糊的起身,一把將小鏡子拾了起來。

  這是一面小巧的銅鏡,背面花紋很奇怪,但卻雕刻得十分精細,正中間有個小小的突起,四周是排列整齊的蔓夕花瓣,中間紋路形成一道道非常深的曲線,仔細一看,這些紋路居然是一個五行八卦圖。

  這是她娘留給她的遺物,別看鏡子小,造型也沒多華麗,但關於它的傳說一個比一個還驚人。

  春梅端著熱水盆從屋外走來,一進門,就看到自家小姐對著小鏡子發楞。

  「小姐,妳又拿著那個照妖鏡發呆?」

  官寧兒呆呆的抬頭,可憐兮兮道:「什麼照妖鏡!這可是我娘留給我的寶貝。」

  春梅撇撇嘴,「是如夫人當初自己說這鏡子能照出妖怪來的。」

  官寧兒嘿嘿一笑,也不與她計較,軟著嗓音撒嬌,「春梅,我作惡夢了,這都怪妳昨天講那麼多恐怖的事給我聽。」

  「活該,誰讓妳昨天晚上睡得那麼沒心沒肺的。」瞪她一下,將銅製的水盆放到椅子上,順便瞟了床舖一眼,「昨天晚上王爺都沒回來房裡嗎? 」

  完全沒有被丫頭質問的自覺,官寧兒慢吞吞地將精緻的小銅鏡重新收進香囊,隨意的點點頭。

  「好像沒有來過吧,我也不清楚。昨晚我睡得還不錯……如果忽略早上這個惡夢的話。」

  語畢她利落的起身穿好衣裳,粉白相間的衣裙,做工並不華美,樣式也非常普通。 洗去臉上的濃妝,白皙的臉頰恢復了以往的嬌嫩,青絲長髮綰起,由一根銀釵輕輕固定。 雖然身材有些微胖,卻不失嬌圓可愛。

  眼睛很亮、牙齒很白、脾氣很好,這是官寧兒最大的三個特點,也是春梅這麼多年來一直對她忠心耿耿的原因之一。

  官青羽送過來的嫁妝多半是金銀珠寶,而官寧兒自己帶過來的陪嫁物只有幾件衣服首飾,以及她精心栽培的各種花卉種子,足以想見她也不是個愛慕虛榮的官家小姐。

  「這王府比咱們官府大了不知多少倍,相信一定有很多地方適合施肥種花,一會兒用完早膳,我把帶來的這些花種都種上,來年秋天,咱們就可以曬花茶了。」官寧兒道。

  春梅無力的瞪她一眼,「現在妳應該關心的不是那些種子吧?小姐,妳有沒有想過今後在王府的日子該怎麼過?昨晚王爺沒來,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沒得寵就先失寵,我們主僕兩人的日子以後可能會十分艱難了。」

  「也許王爺他很忙……」官寧兒眨眨眼,不懂春梅為什麼總這麼不樂觀。 其實得寵和失寵對她來說不是很重要,嫁不嫁人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睡覺而已。

  主子滿臉不在乎的樣子再次惹惱春梅,外面的人都說小姐傻,她始終不承認,可現在,她覺得小姐可能是真的傻了!

  唉,她命為何這麼苦,跟來跟去,居然跟了一個腦子不靈敏的小姐? 春梅非常無力,垂頭喪氣的端著主子用過的水盆悻悻然的走了出去。

  官寧兒一點也不以為意,反正春梅每天都會因為一些小事向她大發牢騷,這麼多年來,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用過早膳後,她問府裡的總管,花園裡還有沒有空地,她想種些東西。

  王府的岳總管對她這新上任的王妃還算客氣,親自帶她來到花園,指了指不遠處的池塘邊,告訴她那裡可以隨便她用。

  謝別了總管,官寧兒隨即找出鏟子、取出花種,選了塊土壤肥沃的空地便樂呵呵的忙碌起來。

  七王府果然是個不錯的地方,不但佔地極廣,建築壯觀,就連花園的土質都異常肥沃,看來來年秋天可以大豐收了。

  拎著鋤頭,她自顧自地鋤起土。

  「鐺!」一個響指的聲音驟然響起。

  拿著鋤頭,她目光掃了四周一圈,最後視線落在一個房間的窗口。

  窗口離她並不遠,大概有十幾步的距離,窗子被拉開,露出一張非常俊美的面孔。

  即使看不到他全身,她仍舊可以料想那必是一位翩翩貴公子,年紀頗輕,劍眉星目,就像畫裡的人一樣好看。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官寧兒傻傻的指了指自己鼻子,見對方輕輕點頭,示意她過去,抹了把額上的薄汗,她放下鋤頭,匆匆忙忙的繞出花園跑過去,走到廊上打開門,才發現這是一間頗大的書房,紫檀木打造的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

  白衣男子優雅的落坐在書案前,見她進來,他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指了指書架,「擦乾淨。」

  官寧兒一怔,從對方慣用的命令口吻中不難聽出來,這是一個習慣對人發號施令的主子。

  再仔細瞧了眼對方的穿著打扮,只見他衣著華貴,氣質高傲,表情冰冷,和外界傳聞的七王爺倒有些相似。

  難道……他就是景呈禦?她的夫君?

  可從他命令的口吻以及疏離的態度中,不難看出他好像並沒有認出她就是他的王妃,不但如此,還把她當成了府裡的下人來使喚。

  見她沒有動作,他冷冷的睨她一眼,「擦!」低沉的口吻毫無任何感情,彷彿真把她當成下人了。

  官寧兒微微回神,幸好屋子裡有抹布和水盆。 她沒有多說什麼,挽了挽衣袖,攏了攏額前的髮絲,賣力的擦起房裡的書架。

  景呈禦疊著雙腿,手中捧著一本書靜靜看著。

  他這個人略有潔癖,喜歡清靜,所以書房設在後花園一角,沒有他的吩咐,下人們是不能隨便進出這裡的。

  可他剛剛在拿書的時候居然不經意發現書上有灰塵,這令他無法忍受。

  本想叫總管派人來打掃,走到窗邊正好看到不遠處的花園裡有個花奴在種花,懶得再去叫人,就讓她過來了。

  官寧兒幹活很勤快也很俐落,這都歸功於她平日習慣了凡事自己動手。

  書房裡擺了幾盆稀有的盆栽,因為長年不見陽光,幾處都已經枯萎了,她愛花成癡,便趁著打掃之餘將盆栽搬到外面曬太陽。

  景呈禦掀了掀眼皮,看著那圓滾滾的小身影忙前忙後,腳步聲卻很輕盈,彷彿怕打擾了他清靜一般。

  盆栽很大,重量不輕,她使盡了吃奶的力氣才總算把五個大盆栽都搬出去,回頭用衣袖擦了擦汗,也不知衣袖髒了,竟抹了她一整臉。

  見他目不轉睛的睨著自己,她露齒一笑。

  他發現,她牙齒很白,笑容很美。

  「這些水晶掌雖然生命力旺盛,可如果久不見陽光,葉子還是會慢慢枯萎,因此每天最好小曬半個時辰的太陽,吸取足夠的養分才會長得茂盛。」一口氣說完後,她繼續打掃。

  景呈禦看著那道髒痕橫躺在她臉上,覺得有些滑稽,也有些好笑,心頭沒來由的泛起一絲柔軟。

  垂下頭繼續看書,他才發現茶壺裡的茶水已經沒了。

  「鐺!」

  又一個響指,忙碌的小身影驟然停下,乖乖跑過來等候吩咐。

  他仔細一瞧,發現這花奴的面孔有點陌生,不過王府的奴才沒上千也有幾百,身為主子,他只記得岳總管以及幾個管事的家奴,其它丫頭護院,他是連名字也叫不出來的。

  這花奴面白臉圓,身形豐腴,比起那些骨瘦如柴的纖纖少女多了幾分圓潤可愛,五官雖然生得不是挺艷麗,卻也甜美可人,看了舒服,而臉上的那道髒痕,竟讓他產生一股想要為她擦去的慾望。

  不過僅是一瞬間,他便打消了這可笑的念頭。

  看他無聲的指了指茶壺,她心領神會,憨然一笑,雙手捧著精緻的玉茶壺便轉身跑了。

  不知過了多久,輕盈的腳步聲在他耳邊響起,濃濃的茶香飄然而至。

  「王爺,茶泡好了,請您慢用。」她轉身繼續幹活,不一會兒工夫,書房就被擦得煥然一新,幾個照足陽光的大盆栽也被她吃力的又搬回來。

  齊揚疾步來到書房時,就看到他家王爺優雅的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看著書,一旁一個丫頭轉來轉去的忙個不停。

  對這樣的場景他原本並不在意,但那丫頭的身材實在豐滿可愛,圓嘟嘟的胖得恰到好處,看來嬌嫩可人。

  再仔細一瞧,他驀然一驚,「王妃,您在幹麼?」

  「啪!」書本落地,景呈禦挑眉,睨著不遠處的白嫩身影,「你叫她什麼?」

  齊揚震驚,「王爺,您該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就是王妃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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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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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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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5 00:01: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也就是說,你昨日終於和王爺見面了?」

  官寧兒盤著腿坐在床上,很認真的將各類花卉種子用小布包一一包好,面對春梅大驚小怪的質問,她漫不經心的點頭。 「對啊。」

  腦中不經意浮現景呈禦的俊顏,她也沒想到傳聞中可怕的七王爺居然長得那麼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而他不但沒認出你就是他的王妃,反而還把你當成丫頭使喚、折騰了大半天?」春梅聲音又提高了些許。

  官寧兒被她拔尖的叫聲嚇得微微一抖,「好像是這樣……」

  春梅聞言,急得在房裡直轉圈,「完蛋了完蛋了,這回徹底完蛋了!」

  「春梅,什麼完蛋了?」官寧兒一臉疑惑。

  春梅無奈地瞪主子一眼,「別忘了你現在的身分是七王妃,可你嫁進王府後,王爺非但不見你,還直接把你當成丫頭使喚,那以後你在王府還有地位嗎? 」

  「王爺當時只是沒認出我是誰,後來他知道,就沒再讓我繼續幹活了。」

  她回想景呈禦當時的臉色,其實還滿好笑的,有尷尬、有難堪,就是沒有半分歉意。

  他好像對她當時沒有立刻挑明自己身分一事非常惱怒,先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就非常不客氣的把她趕出去。

  她沒有爭辯,也沒有反抗,人家要她滾蛋,她自然乖乖的滾蛋了。

  直到現在,她都還記得那位名叫齊揚的男子臉上錯愕的表情。

  只是她可以淡定的接受命運安排,春梅卻一副好似天要塌下來的樣子。

  「好歹你也是尚書大人的三千金,他怎麼可以這樣對你?雖然我早就聽聞這位七王爺不是個好人,但如此無視小姐你的身分,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話未竟,就聽門外傳來家丁的聲音,「七王爺到!」

  春梅只覺腦袋嗡一聲,接著一片空白,雙腿也被嚇得直發軟。

  七王爺到? 這意味著什麼?

  春梅忙不迭雙膝著地跪了個結實,正在床上擺弄花卉種子的官寧兒,也慢吞吞的起身迎接。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來人依舊是白色錦服,豐姿瀟灑,渾身上下散發著冷戾之氣。

  這是春梅第一次看到景呈禦。

  從前,她只是聽人說七王爺如何如何,由於負面的傳言比較多,日子久了,這號人物在她腦海中便等同於凶神惡煞。

  可今日一見,她實在不敢相信七王爺竟會俊美到這種地步,不但俊美,而且還魅力十足,若不是臉上面無表情,否則就真是一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了。

  她戰戰兢兢的跪下行了個大禮,口稱王爺千歲。

  景呈禦無視春梅的存在,直接朝官寧兒的方向走去。

  微微一福,輕行一禮,官寧兒巧笑倩兮,輕輕喚道:「王爺。」

  景呈禦冷冷掃了她一眼,直接的問:「昨天的茶,是你親自泡的?」

  主僕二人一怔,一時間都不明白為何王爺突然大駕光臨,卻問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其實,景呈禦雖貴為王爺,權勢滔天,但卻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他睡覺的時候討厭有聲音、討厭光亮,討厭身邊有異物存在,所以他的寢房附近總是非常安靜,下人鮮少靠近,護院也會識趣的在他休息後降低說話的聲音,躡著腳走路。

  他屋子裡的蠟燭,到了傍晚便要全部吹滅,就連掛在門外的燈籠也是。

  可就算如此,他每晚仍會被一個又一個的惡夢驚醒,醒來後,心情就變得異常糟糕,導致他每天早上都會有強烈的起床氣。

  負責伺候他的丫頭碧晴,幾乎每天都在這種狀況下服侍他穿衣梳洗,一個伺候不好,很容易就換來一頓責罵。

  不過今天早上,碧晴發現王爺居然沒有擺臭臉,相反的,他臉色紅潤,心情還很好,就連她不小心將他的玉佩戴反了也沒遭責罵。

  說起來,景呈禦此刻的心情的確還不錯,因為一向視睡覺如惡夢的他,昨晚竟然睡得很香甜,一夜無夢,睜開眼時天色已放亮。 這樣的情況已經好久不曾出現了。他本以為原因出在膳食,也許廚子在飯菜裡加了什麼安心養神的東西,因此早膳的時候特地叫來廚房的大管事,詢問昨天的飯菜與以往有何不同。

  大管事被嚇一跳,以為昨天的膳食不合他的口味,戰戰兢兢的回說與以往並無任何差別。

  景呈禦一聽倒也沒為難他,揮了揮手打發大管事,支著下巴繼續尋思究竟是什麼原因。 不是吃的,那就是喝的了……官寧兒的茶?

  他猛然想到這位新上任兩天的王妃昨天不小心被他當丫頭使喚了半天,還要她泡了一壺茶,雖然她泡的不是他向來喜歡的龍井,但那茶的味道其實還不錯。

  難道他昨晚美好的睡眠和那壺茶有關? 因此,用過早膳後他便來到這裡,想一問究竟。

  怔忡半晌,官寧兒猛然領悟,不疾不徐的答道:「若王爺問的是那壺菩提子花茶,的確是我親自泡的。」

  她初入王府,對他的喜好並不熟悉,本想找人打聽一下他平時喜歡喝什麼茶,可又怕他等得久了會不耐煩,剛好想起自己房裡有她帶來的各種花茶,便選了一樣泡給他喝。

  「菩提子花茶?」景呈禦擰著眉,對這個茶名顯得很陌生。

  她輕輕點頭,神色自若,並沒有因為站在傳聞中可怕的丈夫面前而面露懼色。

  「你帶來的?」

  「是。」

  「何以泡這茶?」

  「王爺雙眼略顯浮腫,看得出平時睡眠不佳,菩提子花瓣的味道非常清香,曬製成花茶後泡水飲用,不但能安神養心還能促進睡眠。」

  面色一沉,景呈禦冷哼出聲,「你倒很會自作聰明。」

  官寧兒微微一笑,「不敢。」

  接著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半晌,就在她暗自揣測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時,他才面無表情的拋下一句話,「今日開始,每天傍晚泡一壺那什麼菩提子茶送到本王房裡。」一口氣說完,不等她答覆,他就撩起衣角轉身出去了。

  「是。」輕聲的回應脫口而出,官寧兒始終謙和的目光追隨著那道背影。

  英姿煥發,氣勢懾人,只不過走路的姿態有些奇怪……是她看錯了嗎? 他的右腳走起路來有些微跛……

  春梅被嚇得失去了言語能力,雙腿早就毫無力氣,直到景呈禦大步離開,她才顫巍巍的扶著椅子站起來。

  「小姐,七王爺突然大駕光臨,就為了下令讓你每日泡茶給他喝?」

  官寧兒聳了聳肩,「應該是吧。」

  轉過身,她繼續擺弄心愛的花卉種子,唇邊漾著輕淺的笑容。 她有預感,未來自己在王府的生活肯定不會太無聊。

  春梅小心翼翼打量自家主子令人玩味的神情,有時她真的很迷惘,她家小姐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轉眼間,官寧兒嫁進七王府已經有段日子了。

  身為堂堂七王妃,岳總管曾召集所有的家奴僕人,當面向眾人介紹她,可她的到來,卻沒有受到王府眾人的熱烈歡迎,僕人丫頭們表面上對她禮遇有加,背地裡卻是暗暗嘲諷。

  畢竟關於兵部尚書家三小姐的傳言早就被傳得沸沸揚揚,胖一點倒還沒關係,但被用癡傻這樣的字眼形容,可就有損王妃高貴的形象了。

  好幾次,連身為陪嫁丫頭的春梅都因為被別人瞧不起而慘遭欺負。

  官寧兒知道以後並沒有發怒,只是笑笑地哄了春梅幾句也就罷了。 她這個人脾氣一向極好,對待下人也不會頤指氣使,一點小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有一次,一個叫蓮花的丫頭和洗衣房裡的人在背後講她是非,說什麼七王妃嫁進王府不得王爺歡心,因為這些日子以來,王爺從來不召她侍寢……

  這種閨房私密之事,府裡的丫頭們每次說來都興致勃勃,樂此不疲,可偏巧她們在背後講人是非時,居然就被路過的官寧兒遇了個正著。

  雖然這些丫頭們平時沒把這位七王妃放在眼裡,但再怎麼說人家也是七王爺用八人大轎明媒正娶進王府的主子,如此明目張膽的在背後道主子長短,還當場被抓到,下場只怕會十分淒慘。

  本以為官寧兒會大發雷霆趕她們出府,可她當場卻只是柔柔一笑,淡淡的說:「王爺不召我侍寢,說不定有問題的是他,夫妻間床第之事一旦不合,可是要從雙方面找原因的。」蜻蜓點水般的拋下這幾句話,她便轉身走人了。

  幾個丫頭嚇得瑟瑟發抖,本以為不久後會被懲罰,結果等了半個月依舊相安無事,這才明白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從那以後,她們便打心眼裡敬重官寧兒這位寬宏大量的七王妃。

  日子久了,雖然官寧兒還是不怎麼受王爺青睞,但府邸所有下人卻對這位七王妃心悅誠服了。

  所謂的「懷柔政策」,指的大概就是這種情形。

  而春梅雖然總氣自家主子太軟弱,但有時又不禁認為小姐其實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兒。

  最近天氣惡劣,陰雨連綿,像往常一樣,官寧兒在午後泡了一壺菩提子花茶送到景呈禦的書房。

  書房裡負責打掃的丫頭對她說王爺正在練功房,於是她又捧著茶壺來到練功房,還沒推門而入,就聽到裡面傳來陣陣哀嚎聲。

  「砰!」一聲重響,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摔落地,哀嚎聲緊接著又響起。

  然後門被推開,齊揚灰頭土臉的跑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

  「王妃,您來給王爺送茶?」

  不久前,王爺一改往日喝龍井的習慣,吩咐王妃每天泡一壺奇怪的花茶給他喝,事後自己從岳總管那裡得知,原來王爺喝過王妃特製的花茶後,居然從此便可睡個好眠,一覺到天亮。

  看來,這個搶娶來的王妃除了胖一點、傻一點之外,也並非一無是處。

  練功房裡的哀嚎聲依舊慘烈,官寧兒伸長脖子向裡探去,「王爺在練功?」

  齊揚的臉色再次沉了下來,「王爺心情不好、王妃如果不想挨罵,這壺茶還是晚些送進去的好。」

  嫁進王府之後,官寧兒雖然聽聞景呈禦的性格古怪,少言寡語,但心情不好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

  「王爺碰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齊揚搖搖頭,指了指不斷飄降的雨絲,「每逢陰天下雨,王爺一定會發一頓脾氣。」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腿,「王爺這裡有舊疾,平日沒什麼大礙,可一遇到這種天,腿可就難受了,王妃您還是小心為妙。」一口氣說完,他匆匆轉身跑了。

  官寧兒走進練功房,果然看到十幾個陪練的護院已經被打到動彈不得,而景呈禦身穿白色軟緞練功服,臉上殺氣騰騰,額頭滿佈汗水。

  至於他的腿,仔細一看走路的確有些微跛,這是她後來觀察發現到的,天氣晴朗的時候還好,一旦到了下雨天,情況便會加重,走起路來一高一低的非常明顯。

  「砰!」一個護院被他一腳踢飛,雖然地上舖有軟墊,但人在落下時仍不免發出巨大的聲響。

  孤傲的站在原地,景呈禦勾勾手指要其他護院過來。

  幾人雖然一臉畏懼,卻也不敢反抗命令,互相推著別人上前。

  官寧兒見狀忙不迭走向前,朗聲道:「王爺,練了這麼久,您要不要喝杯茶解渴?」

  眾人見她出現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實在是被打怕了,再這樣打下去,小命只怕去掉半條了。

  官寧兒不慌不忙的倒了杯熱茶,親手奉上,景呈禦卻直挺挺的站在那裡,也不伸手接,表情陰狠可怕,活像要殺人。

  「滾!」他不留情面的低吼出聲。

  在場的人皆嚇了一跳,直覺將目光移到王妃的臉上。

  只見她不氣不惱,依舊好脾氣的捧著茶,柔聲說道:「王爺功夫好,可這些護院卻禁不起您折騰,就算您現在還不累,也該讓他們喘口氣、歇歇腳吧?」說著,不理會他難看的臉色,她轉身對他們擺擺手,「都退下吧,去吃些東西喝口水,等休息得差不多再來這裡陪王爺過招。」

  眾人不傻,知道這是王妃給他們找台階下,而他們也實在被打怕了,聽到這話紛紛起身,逃難似的離開練功房。

  「你逾越了。」景呈禦的聲音非常冷漠。

  「王爺,腿痛的話,揍人發洩並不能讓情況好轉,反而只會越來越痛。」

  她這話直切要點,就像一發利箭直射他胸口。

  他一把扯住她手腕,茶杯「啪」的一聲落地,發出聲響,可他卻毫不理會。

  他狠狠瞪住她,「你說什麼?」他的腿傷一向是整個王府的禁忌,府裡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提起。

  「下雨天容易導致舊疾發作,王爺,您要不想腿疼的話,就乖一點跟我來……」官寧兒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扯著他走出練功房。

  守在景呈禦房門口的碧晴驚怔的看著兩人曖昧走來,忍不住張大嘴。

  「準備熱水,讓王爺沐浴。」官寧兒突地對她道。

  沐浴?碧晴當場傻住。 她很想問為什麼,但王妃下令她不敢不從。

  兩人停在房門口,景呈御氣急敗壞的甩開官寧兒的手。 這女人好大的膽子!

  官寧兒回頭看他一眼,無視他的怒火,不疾不徐的又拉住他手腕。

  他再甩,她又拉,就像兩個執拗的孩子,誰也不肯讓誰。

  最後,景呈禦甩累了,放棄掙扎,他倒要看看這女人究竟想搞什麼鬼。

  寢房的內室裡有個大木桶,那是他沐浴的地方,碧晴是個手腳俐落的丫頭,他們進到內室時,浴桶已經放滿了熱水。

  「王爺,腿痛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浴桶裡泡個熱水澡,揍人只能發洩心裡的不快,對身體上的難受沒有半點幫助。」無視他一副要殺人的表情,官寧兒掩門,幫他更衣。

  景呈禦直挺挺的站著,右腿膝蓋上陣陣的疼痛,讓他幾乎難以忍耐,每逢陰天或下雨,他都要忍受這種折磨。

  她說錯了一件事,身體上的疼完全比不上心裡的恨,這殘疾不時提醒著自己,要他記住仇恨。

  他衣衫盡落,只留下中衣在身上,官寧兒雖為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但嫁進王府一個多月,夫妻兩人卻始終未圓房。

  人人都說官家三小姐是個傻子,但傻不傻,只有她自己知道。

  南岳赫赫有名的七王爺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從安陵王手中搶下她這門親事,並沒有讓她託大以為他要的是她這個人。

  入府一個月,他不曾主動來看她,這正說明了他的眼中並沒有她這娘子的存在。

  若說她一點都不難過,那是假的,但她知道難過沒有用,所以選擇默默接受。

  嫩嫩的手指輕輕劃過他胸前,中衣的帶子很鬆,她手指停留片刻,慢慢放下。

  「王爺,趁水熱多泡一會兒吧。如果您想發脾氣繼續揍人,等泡完了澡,看您怎麼揍都行。我就在外面候著,王爺若有什麼吩咐叫一聲就是。」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了回來。

  「既然你這麼喜歡多管閒事,這個澡,本王怎麼可以一個人洗?」

  一把將她抱起扔進熱水中,未等她尖叫,他已經迅速扯落自己的中衣跳了進去。 幸好浴桶夠大,足以兩個人容身。

  對景呈禦來說,把她丟進浴桶裡弄濕,便是對她最快的報復。

  官寧兒身上輕薄的衣衫浸了水後,凹凸有致的曲線盡顯無遺,衣袍緊貼著身軀,她看上去其實並沒有那麼胖。

  濺出的水珠打濕了她的頭髮、雙頰,她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暈,朱唇微抖,雙眸大睜。

  終於知道害怕了嗎? 不知為何,他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衝動,一把擒住她肩膀、托著她後腦,對著那顫抖的唇瓣便強吻下去。

  他只是想嚇嚇她,可她嬌柔的身子就像一塊軟饅頭,抱在懷裡感覺很奇妙,尤其當她胸前的兩團柔軟隔著薄薄布料摩擦著他赤裸的胸膛時,他情難自禁的產生了慾望。

  景呈禦不是聖人,他也從來不會壓抑自己,加上在熱水的浸泡下,腿疾刺痛的症狀已慢慢消失,他野蠻的吻逐漸放緩,輕輕褪去她的衣衫,眼前赫然出現一片大好風光。

  官寧兒臉頰一紅,急忙躲開,他卻一把將她撈回來,恨恨瞪了她一眼,「不召你侍寢,不是本王有問題,只是本王不屑,至於合不合得來,還要試過才知道。」

  她瞪圓雙眼,不敢置信的張著小嘴。 她和丫頭們說過的話,他怎麼會知道?

  他冷然一笑,彷彿明白她的疑問,「這偌大王府,在本王眼下沒有任何秘密。」

  當晚,王妃被召侍寢,兩人一夜纏綿……

  入夜後,外頭雨勢漸大,打在窗簷上發出滴答的聲響。

  本已經沉睡的景呈禦突然感到身邊有異物存在,長腳一踢,被他折騰得累極的官寧兒就這麼給踹下了床。

  他掀起眼皮,不耐煩命令道:「回你自己的房!」轉過身又繼續睡去。

  官寧兒只得無奈的撿回衣裳穿上,在滂沱的雨勢下狼狽衝回房裡。

  翌日,整個王府便流傳著可憐王妃被王爺一腳踹下床的八卦。

  誰教當夜雨大,王妃只披件外衫頂著大雨跑回房的一幕,恰好被在巡視的護院看了個正著,消息因此走漏。

  一大清早,奉王爺之命去調查王妃在官家情況的齊揚回到王府,向主子做了詳細的報告。

  景呈禦這才知道官寧兒在官家並不受寵,還時常被兩個姐姐和唯一的弟弟欺負,幸好她性子溫和,安安分分的躲在自己的院落裡不爭不鬧,才能平安度過這些年。

  至於那個被安陵王認為是寶藏的東西,則是她娘生前留下的一枚銅鏡,傳說那枚銅鏡是擁有奇異能力的照妖鏡,然而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從頭到尾,景呈禦很認真的聽著,沒說一句話。

  最後,齊揚看了看外面已經放晴的天色訕訕道:「說起來,昨兒個夜裡的雨真是好大啊。」

  言下之意就是,王妃在被您一腳踢下床後,可是冒著大雨回房的,好歹人家也是個姑娘,王爺這麼做,也太殘忍了。

  景呈禦難得的面露尷尬。

  他習慣獨睡,二十多年來沒有與人同床共寢的經驗,昨晚他睡得迷糊,總覺得身邊有不明的熱度,出於本能,他一腳踹去,清除障礙,事後想起,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過分。

  但那又怎麼樣? 不習慣就是不習慣,雖然他不排斥抱她,卻很排斥有人侵入自己的領地。

  腦中不期然浮現官寧兒的容貌——圓圓嫩嫩,臉上總是掛著沒有脾氣的笑容。

  景呈禦想起她被他當成丫頭使喚時的毫無怨言,為了他的睡眠用心泡製花茶,不顧他的冷言冷語拉著他泡熱水澡,嬌軟的身子在他身下曲意承歡……

  不經意的,這個被他當成工具利用娶進家門的女人,在他心裡的位置悄悄產生微妙的變化。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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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猛打噴嚏、鼻涕流不停,身體一向健康的官寧兒終於嚐到了生病的滋味。

  她頭暈暈、臉紅紅,春梅還在她床邊不停感嘆她命歹運氣壞,好不容易和王爺圓了房,卻在三更半夜被人家一腳踹回來……

  官寧兒很想命令春梅閉嘴,讓她好好休息,可她正要開口,府裡的丫頭便稟報外面來了個道士在鬧事。

  因為王爺在晌午時出了門,身為王府女主人的她,只好責無旁貸的出面解決。

  拖著沉重的身子和發暈的腦袋步出房門,還沒走到門口便看到一個老道士大搖大擺的走進王府,老人家下巴蓄著雪白的鬍鬚,身穿破舊道袍、手拿拂塵,背上還背了一個破袋子。

  老道士一進大廳找了把紫檀大椅,便蹺起二郎腿坐了下來。

  兩旁的奴僕護院圍了他一圈,不是他們沒趕人,實在是這老道士的功夫好得不得了,三兩不就把他們打得哭爹喊娘,狼狽不堪。

  「我老道士化緣至此,你們這些兔崽子最好都給我規矩點,再對我無禮,小心廢了你們的腿。」他年歲不小,卻聲如洪鐘氣勢懾人。

  官寧兒揉著不通氣的鼻子走時大廳,細細打量著老道士,只見他鶴髮童顏,身形瘦削,好個仙風道骨的老人家。

  「唷, 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胖娃娃?」

  胖娃娃?

  眾人聞言,瞬間沉默無語。

  官寧兒的身材的確有些豐滿圓潤,但她好歹也是個姑娘家,怎麼說都與「胖娃娃」這三個字扯不上邊吧。

  春梅替主子抱屈,上前一步道:「老頭兒,你休要胡說,這可是咱們王府的七王妃。」

  本以為老道士聽到王妃的頭銜會露出向分怯意,沒想到他卻老神在在的撫著花白鬍子,上上下下打量起官寧兒,不見一絲敬意。

  「哦?這麼說來,你就是那個又胖又傻還缺心眼的官家三小姐嘍?」

  王府奴僕們一聽此言都有些生氣,先前他們確實不怎麼把這王妃當一回事,但她進了王府之後不但禮遇下人,還一而再、再而三的解救他們於水深火熱之中,令眾人十分服氣。

  就拿昨天的事來說好了,如果不是王妃適時出現解圍,被叫到練功房的幾位護院,恐怕今兒個會渾身痛得下不了床。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王妃雖然看上去憨憨傻傻,一點脾氣也沒有,可對他們這些下人好得沒話說,這老道士說話如此難聽,他們能不氣嗎?

  春梅也氣個半死,主子被說又胖又傻已經讓她不能忍受了,這死老頭還加了一個「缺心眼」。

  唯有官寧兒依舊好脾氣的笑容滿面,柔聲問:「老先生今日來府上,是想化緣嗎?」

  他不客氣地點點頭,「我老頭兒行走江湖,吃穿用度少不了銀子,最近手頭有些緊,剛好路過此地,見王府十分氣派,富麗堂皇,便想進門討些盤纏,丫頭,我老頭也不貪心,準備個三五十萬兩銀票給我就行了。」

  他的獅子大開口令眾人聽了紛紛倒抽一口涼氣,這哪裡是化緣的道士,分明是搶劫的惡徒! 若不是見識過他的身手,兩旁護院早衝上去痛扁一頓了。

  官寧兒也是一愣,有些為難道:「老先生是在與我開玩笑吧?」

  冷哼一聲,老道士眼一瞪,「什麼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可是……三五十萬兩是筆大數目,一時之間,我可籌不出來這麼多盤纏送給您。」

  「籌不出來也沒關係。」指了指自己的腿,他朝她勾勾手指,「你過來,給我老頭子搥搥腿捏捏肩,我心情一好,那三五十萬兩就免了。」

  「喂,你這老頭好過分,這可是我家王妃耶……」春梅氣到不行,想與他理論,卻被主子拉了回去。

  官寧兒好脾氣的走上前,燦然一笑,半彎著身子,就給老道士捶起腿來。

  那老頭好像也不意外她的舉動,撫著鬍子,閉上眼睛享受她的伺候。

  一旁奴僕都有些看不下去,但見王妃都肯放下身段小心伺候他了,他們這些下人的還能說什麼? 不過經此一事,也足以證明這官家三小姐果然是個呆頭呆腦的傻子。 唉!

  「丫頭,老頭子我口渴,奉茶。」

  官寧兒乖乖起身,倒了杯熱茶雙手奉上。

  老道士不客氣的接過來細細品嚐,滿意的點了點頭,「嗯,這茶好喝,裡面泡的是什麼?」

  「是茉莉花瓣,可以提神醒腦。」

  奉完了茶,她又跑到他身後幫他捏肩膀,老道士舒服得閉上了眼。

  景呈禦一回到府裡,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眾人見王爺回來了,紛紛上前行禮。

  老道士微睜開眼,扯著官寧兒的衣袖問:「那人是誰啊?」

  她偷視景呈禦一眼,兩頰透著不自然的紅暈,「他就是七王爺,我的夫君。」

  「哦,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殺人不眨眼的景呈禦啊。」

  眾人聞言,再次倒吸了一口氣。

  這老道士得罪王妃不打緊,可若得罪了王爺,那小命可就真的要不保了。

  只見景呈禦瞇著眼走到他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師父,您下山怎麼也不派人捎個信過來?」

  若不是下人通風報信,告訴他府裡來了個不速之客正在刁難王妃,他也不會焦急的匆忙趕回府裡,沒想到這一見,對方竟是自己的師父!

  直到現在,他都搞不明白自己在意的到底是官寧兒的安危,還是那所謂不速之客對王府的威脅。

  王爺的一句「師父」,令眾人大驚失色。

  七王爺的師父——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莫上離? 那可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據說,連當今皇帝見了此人都要禮遇三分,因為他不但武藝高強,醫術了得,在武林中更譽為泰山北斗,佔有一席之地。

  撫了撫鬍鬚,莫上離沒好氣的瞪了徒弟一眼,甩了甩衣袖,「我都已經易容成這樣了,你居然還認得出來?」

  景呈禦沒理會師父,目光緊盯著官寧兒,她雙頰火紅,瞳眸略顯混濁,是大病前兆,莫非是因為昨晚……

  官寧兒打了個噴嚏,對莫上離一笑,「您果然與王爺關係匪淺。」

  莫上離一瞪眼,挑眉問:「你如何猜到?」

  她指了指他的腳,「若您真是個落魄的老道士,腳上怎麼會穿緞面刺繡的鞋子呢?」況且這是七王府,膽敢隨便亂闖還如此囂張之人,肯定大有來頭。

  「不好玩,不好玩!」莫上離指了指徒弟,「他是個人精,娶了個媳婦還是人精,人家都說你又笨又好騙,看來傳聞不可信。」

  原來如此! 眾人現在總算明白王妃為啥忍受老道士的刁難了。

  莫上離抱怨一陣,然後一把扯掉下巴上的假鬍鬚,仔細一看,這人原來一點都不老,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年紀,有著瘦削修長的身材,也算個不多見的美男子。

  他圍著官寧兒轉了兩圈,認同地點點頭,「嗯,是個有福氣的姑娘,只可惜命不好,嫁給我這個不肖徒弟。我還沒踏進王府,就聽到壞徒弟虐妻,看你這模樣,病得可不輕啊。」

  官寧兒低頭紅著臉,偷看了景呈禦一眼。

  他敢有些尷尬的看向她,見她臉色不怎麼好,又被自家師父折騰了半晌,雖然心跳有點愧疚,可他是個好面子的人,抱歉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回頭瞪著站在一旁的春梅,「愣著幹什麼?送王妃回房,病沒養好不准下床。」

  他一臉兇惡的命令,嚇得春梅打了個冷顫,唯唯諾諾的點頭稱是,扶著主子往房裡走去。

  唉,她真沒用,只敢在小姐面前囂張,一遇到這個冷面王爺,只有被嚇破肚的份。

  主僕離開後,莫上離對著徒弟嘿嘿一笑,「你眼光不錯,那是個有意思的姑娘,捉弄起來還挺好玩的。」

  景呈禦臉色一沉,不知是因為擔憂她的病情,還是因為自己冰冷的那顆心,竟因她而產生無法控制的變化。

  幸虧官寧兒的身子骨一向結實,加上景呈禦的師父莫上離又是有名的神醫,幾帖藥被逼著喝下去,廚房再以各種藥膳進補,不出兩天,她的風寒便徹底好了。

  莫上離就這麼大大方方在王府住了下來,他外表看來三、四十歲,可仔細一問,才知實際年紀居然已六十八! 瞧他駐顏有術,著實讓王府裡一群丫頭們羨慕不已。

  他很喜歡官寧兒這個徒弟媳婦,打從她病好後,每天都要把她叫到身邊聊天說話。

  景呈禦雖然還總是擺著一張臭臉,但對官寧兒似乎已經不再像以前那般無視了。

  前幾日,他們師徒倆在書房裡喝茶對弈,她搖著小扇子在一旁看熱鬧,眼前莫上離的進攻就要令景呈禦敗北,她輕咳一聲,拿小扇子擋著嘴,在夫君耳邊咕噥了一句。

  之後,棋勢隨即大逆轉,莫上離的棋子被徒弟殺得片甲不留。

  老頭子輸了棋,氣得直瞪人,又見不得徒弟得意,惱怒之下便翻手毀了棋局,把景呈禦費了好大力氣才得來的一套白玉棋子弄丟了好幾顆。

  景呈禦脾氣也不好,丟了愛棋,氣個半死,當場下了道命令要廚子三天不准給老頭燉肉吃。

  莫上離雖是王爺的師父,但在王府中,王爺還是最大,那些廚子丫頭得到此令,雖然同情,卻也沒人敢違抗主子的命令。

  莫上離氣得不行,在屋子裡破口大罵,順便把景呈禦這不肖徒弟的祖宗三代也給罵進去。

  為了安撫老人家的情緒,官寧兒只好偷偷下廚,燉了好大一鍋咕嚕肉偷偷摸摸地送進他房間。

  莫上離心情極差的瞪了她好一陣,才在她百般勸說下,裝模作樣的說懶得跟小輩計較,然後樂呵呵的吃了起來。

  一邊吃,他還一邊罵著徒弟,最後直盯著她道:「看不出你棋藝居然那麼高,明明已成定局的盤面,被你三言兩語一說就逆轉了,輸得我老頭子顏面盡失。」

  官寧兒裝傻一笑,擺了擺手,「我哪會下棋啊?當時只不過隨口一說,沒想到卻害您老輸了棋,丫頭自知罪孽深重,所以連忙上門來賠罪。」

  莫上離慢吞吞的喝著小酒,哼了一聲,目光不經意瞟到她腰間掛著那個香囊,「那東西是你自己繡的?」

  「您說這個啊?」抓起香囊,她搖了搖頭,「這是我娘繡的,我可繡不出來。」

  「拿給我瞧瞧。」

  她急忙將香囊解下,遞了上去。

  莫上離接過手,細細打量香囊上頭的花紋,「蔓夕花?塔洛族的族花呢。」掂了掂重量,他一把手,一個做工精緻的小銅鏡便掉了出來。

  官寧兒湊上前,好奇問道:「您知道塔洛族?」

  笑了笑,他拿起銅鏡在手中把玩,「我老頭兒吃的鹽比你這丫頭吃的飯還要多,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說著,銅鏡上面的花紋和圖案引起他的注意,他眼一瞇。

  「我娘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很有靈性,能招出雪妖。」

  莫上離一聽,有了興致,「招雪妖?」

  「是啊,所說塔洛族地處南方,長年溫暖濕潤,可自從族人發現了這枚銅鏡後,天氣便出現異常,先是連降大雪,接著便有人在雪中看到雪妖出沒。」官寧兒講得活靈活現,「所以後來才有人說這是一枚照妖寶鏡,可以讓雪妖現形,神奇得很。」

  「你娘是塔洛族的人?」

  她點頭,「嗯。不過自從嫁給我爹之後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直到她逝世的那一天,才把這枚鏡子交給我,要我好好保存。」

  莫上離研究了半晌,眼神幽深,張口欲言,可話到嘴邊卻又嚥下。

  將銅鏡放回香囊裡還給她,他淡淡扔下一句,「這小東西的確是個寶貝,好好留著,別弄丟了。」

  見老人家欲言又止,知道有些話他不想說,官寧兒便也不再追問。

  莫上離剛又把一塊肉扔進嘴裡,就聽門口傳來腳步聲,有個下人恭敬的喊了聲「王爺」。

  他嚇了一跳,急忙把肉吞時肚子裡,還順手拿過一塊絹布把桌上的肉蓋起來。

  官寧兒被他緊張兮兮的樣子逗得直想笑,可她還沒笑出聲,景呈禦已經邁著大步走了進來。

  天氣晴朗的時候,他的右腿跛得並不厲害,但仔細觀察,他走路的姿態與正常人還是有些不同。

  嫁進王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她早已摸清他是只刀子嘴豆腐心的紙老虎,雖然不知外界那些傳聞為什麼將他說得陰銀至極,殘暴無情,但相處久了,他除了面冷嘴硬之外,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

  當然,她也很想知道他的腿為什麼會跛,但府裡上下包括齊揚和岳總管,只要她一提起這個話題便臉色大變,想必其中必有隱情。

  她嘴上不說,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想著有朝一日自己定要解開他心裡的那道死結。

  景呈禦顯然不意外官寧兒在這裡,早在他過來之前,就已經有人向他報告過了。

  他一雙眼瞟到桌上有個東西被絹布遮起來,也不說話,只是走過去一把掀開它,被吃到只剩半鍋的咕嚕肉赫然呈現眼前。

  莫上離扁了扁嘴,哼一聲。

  官寧兒吐了吐舌,不發一語。

  「視本王的命令如無物,膽子挺大的嘛。」

  「哼!不肖徒弟!」莫上離咕噥著,天底下還有比他做師父做昨更窩囊的人嗎?

  官寧兒討好的站起身,拉了拉景呈禦的衣袖,「你不要責怪師父,是我自作主張,違抗命令執意燉肉給師父吃的,如果你要罰就罰我好了。」

  他淡淡瞟了她一眼,見她軟嫩的小手拉著他的袖子,聲音帶著幾分嬌憨,兩頰泛著淺淺的紅暈,一時竟看呆了。

  雖然京城裡千金名媛、各色美人多不勝數,但卻從沒有哪個像她這般,讓他光看著就打心底覺得舒服。

  雖然人人都說她傻,其實他知道,她只是脾氣好……

  景呈禦不知道,這一刻,他眼裡綻放的光芒,居然帶著幾分溫柔的情意。

  莫上離站在一旁瞧在眼裡,覺得有趣,他這徒弟從小就驕傲自負,囂張霸道,如今流露出這樣溫和的神情,實在值得他再三玩味。

  聽見一聲輕咳,景呈禦瞬間回神,這才發覺自己居然對個女人傻傻發起呆來。

  耳根不禁有點發熱,他微微惱怒,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膽大妄為,違抗本王命令,的確該罰。」千百種刑罰浮上腦海,最後他指向門外,「去泡壺茶過來給我。」

  官寧兒被他佯裝出來的兇惡模樣逗得直想笑,又怕自己真笑出來會把夫君惹惱,只能憋著笑,乖乖點頭,「我這就去。」

  直到圓潤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莫上離才走過來,一把將手臂搭在徒弟肩上,「徒弟,為師我發現你最近突然變得比以前可愛了。」

  景呈禦臉色一變,回頭狠狠瞪了師父一眼,表情十分不以為然。

  莫上離也不惱怒,掐著手指認真算了算,慢慢露出笑容,「難怪我看那丫頭這麼順眼,原來她是你命中的一顆福星。徒弟啊,好好對待那丫頭,你娶她時進門之後,命數已經開始慢慢改變了。」

  「別把那套江湖騙術用在我身上,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才不信。」說著,他手臂一抬,舉起剛剛接近官寧兒時順手從她身上從來的香囊。

  「娶她為妻,除了不想讓安陵王和那人好過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因為這個。」

  傳說,塔洛族公主在當年一場奪位戰役中失蹤,她身上帶著一枚照妖鏡,它不但可以讓妖怪現形,還與一個天大的寶藏有關。

  安陵王幾經盤查,好不容易得知當年那個塔洛族公主被南岳兵部尚書娶進門,而如果沒有意外,官寧兒就是她的後代。

  安陵王得知這消息後,心生一計,派人上京求親,想先下手為強,娶擁有照妖鏡的官寧兒為妻藉機奪得寶物,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忽略了景呈禦早已掌握同樣的情報。

  而這正題景呈禦當初之所以地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語不驚人死不休,表明要娶官寧兒為妻的主要原因。

  「徒弟,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似乎仍舊熱衷和那個安陵王鬥法啊?」

  他臉色一冷,緊緊握住手中的香囊,「知道我為什麼遲遲不肯讓你醫治這條殘廢的腿嗎?」

  莫上離挑眉不作聲。

  「有些恨,需要用痛苦來銘記。」

  「你太固執了。」

  他冷冷一笑, 「固執沒什麼不好,他欠我的,始終要還。」

  「那丫頭呢?你又將她置於何地?」莫上離緊瞅著徒弟。 「如果你的復仇是建立在摧毀別人幸福的基礎上,就算這仇真報了,你又能有多開心。」

  景呈禦聞言,面容一僵。

  不理會他僵住的臉色,莫上離捧起桌上剩下的肉道:「徒弟,經過這麼多事,你也該學會長大了。」說完,拎著酒壺,捧著肉,轉身走人。

  景呈禦被師父說得心裡五味雜陳,明明官寧兒不過是自己報仇過程中一個小小的工具,可現在,他卻不能無視她的存在了。

  細細把玩看上去並開特殊之處的銅鏡,他想起她說這是她娘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她寶貝得不得了,隨身帶著,一點都不知它竟招來陰謀,讓她淪為他人獲取利益的工具。

  這樣醜陋的真相,不知是這枚銅鏡的悲哀,還是她的悲哀。

  入夜,一道黑影偷偷潛入官寧兒房間,景呈禦踩著輕盈的腳步來到她床前,藉著窗外透入的皎潔月光,仔細看著早已熟睡的人兒。

  孩子般單純姣美的睡顏、平穩輕淺的呼吸,她看來無辜又柔美。

  這女人是他的王妃。

  師父說,他的人生將因她的出現而改變。

  師父還說,要他好好珍惜她,因為她是能扭轉他命運的福星。

  他不相信,因為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完全走進他的心。

  他懶得愛、不屑愛,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擁有幸福?

  可是……眼前這張容顏令他牽掛在意,不願她傷心、不想她難過,因此就連這枚他處心積慮想得到的銅鏡,他也不忍就此奪去。

  修長手指隔空描繪著她圓潤的輪廓,許久之後,他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他迅速將白天竊走的香囊輕輕塞到她枕頭底,不捨的再看她一眼,才轉身無聲的離去。

  算了,就算銅鏡裡真藏有天大的寶藏,只要那人還沒找來,這東西就留在她身邊,讓她自己保管好了。

  當景呈禦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躺著床上的官寧兒緩緩睜開雙眼,側身望向被輕掩上的房門,伸手摸出那隻被塞在她枕頭下的香囊。

  銅鏡完好無缺的被放在裡面,上面彷彿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和體溫。

  她來回撫摸它半晌,唇邊漾出暖暖的笑意。

  夫君,其實你對我……已經開始用心了呢!

  最近幾日天清氣朗,陽光燦爛明媚。

  官寧兒吩咐伺候王爺的碧晴,將景呈禦房裡所有的被褥拿到陽光底下曝曬。

  不僅如此,她還吩咐廚房往後的菜色少用辣椒、大蒜這類刺激的調味料,整個王府的空地也不知不覺被她種滿了各式鮮花。

  原來空曠的後花園,在官寧兒的悉心整理下,如今已經花團錦簇、春意盎然。

  府里當差的丫頭們,也被這樣的美景吸引,三下五時便跑到後花園和王妃一起種花澆水。

  因為王爺自從喝了王妃特製的菩提子花茶後,睡眠得到好轉,脾氣也因而改善,府裡下人挨罵受罰的次數減少,下人清閒的時間也多了。

  而官寧兒又是個非常沒有架子的女主人,不僅對待下人和善,處理事情也有條不紊,整個王府的人如今莫不把她當成活菩薩來看待。

  起先,眾人並不知道王妃為啥要他們曬被子,廚房的管事也不明白王妃為啥突然下令,不准他們做品味辛辣的菜色,直到某日大雨又來臨,眾人才恍然大悟。

  原來王爺的腿疾,一到陰天下雨便會犯疼,辛辣的食物會加重他的舊疾,還會令他火氣上升,容易生氣。

  至於泛潮的被子,蓋在身上極不舒服,也可能令王爺睡不好。

  可經過陽光一番晾曬後,被子柔軟蓬鬆,蓋在身上又溫暖,多少有助於王爺睡眠不佳的狀況。

  景呈禦平日極喜歡吃辣,現在被忌口,卻沒多說什麼,儘管雨季到來時,他腿上的舊疾仍會作痛,但已不像往日那般嚴重到會讓他大發雷霆了。

  從府裡那些陪他練功的護院最近身上沒有增添新傷就可以得知,每逢雨天都會發作的王爺,這次終於沒有再找他們的麻煩了。

  對於種種的改變,景呈禦雖然嘴上不說,心底卻忍不住有些高興,雖然師父又神出鬼沒的離開王府,但他已經養成習慣和官寧兒一起共用早午晚三頓膳食了。

  這些天氣依舊不好,一早天空便飄下細雨,直到傍晚仍未停歇。

  自從上次被官寧兒逼著在這種天氣裡泡熱水澡後,景呈御也發現熱水的確能減輕他腿上的酸疼和惡劣的心情。

  不過,他一個人泡在水裡,腦海中總會浮現旖旎的畫面,回想起自己上次與她交歡的情景,身體便不由自主的出現了反應。

  他懊惱的發現,自從她嫁進王府後,已經嚴重勢擾亂了他往日平靜的心緒。

  「碧晴。」他忽地朝寢房外喚道:「去把官……王妃給本王叫來。」

  「是。」碧晴應了一聲便離去。

  不一會兒工夫,輕盈的腳步聲由門外傳來,一道柔軟的嗓音也飄然響起。 「王爺?」

  「進來!」

  見她走進房中,鞋子有點濕,頭髮上還滴著細碎雨珠,雙頰微紅,薄汗幾許,無意撩撥得他心緒大亂,倏地有處想把她撲倒在床,狠狠蹂躪的衝動。

  他吞了吞口水,為自己這野蠻的想法感到震驚。

  她對他的影響,已經大到這種地步了嗎?

  心有不甘,微微惱怒,他雙眼不禁瞪大幾分,「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官寧兒站在原地傻傻的搖頭,她剛剛正在後花園做花肥,就見碧晴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來說王爺找她。

  說起來,最近景呈禦雖然還是冷冷的不太愛講話,和往一樣淡漠,但兩人已經從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況進步到每日會共進膳食,而且,他偶爾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夾菜給她吃。

  因些此刻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責難,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勾了勾手指,她乖乖走過去,近看就發現他赤裸著胸膛坐在寬大的浴桶時,墨髮浮在水面上,白皙俊美的臉頰因為水溫的關係,泛起迷人的光彩。

  這個男人……如果脾氣再好一點,笑容再多一點,定是一個完美的男人。

  官寧兒正在腹誹著,就見他雙眼一瞪,「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

  「呃……」她是什麼身份? 這話問得有些沒頭沒腦呢。

  「你既然已嫁為人婦,就該恪守婦道,難道侍寢這種事還要本王教你嗎?」景呈禦話音剛落,官寧兒的耳根子便紅了起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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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5 00:02: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侍寢?

  她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王爺沒傳喚,她哪敢隨便過來這裡打擾?

  「還愣著幹什麼?把衣裳脫了,乖乖下來陪本王沐浴,然後去床上躺好伺候本王。」

  景呈禦覺得自己肯定是病了,居然說出這麼幼稚的一番話……他只是有些想念她的味道,想與她溫存,可他這個人向來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就算心裡真裝著一個人,也絕對學不來好言好語、耐心哄慰。

  他直白的表達方式令官寧兒紅了臉,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景呈御也尷尬不已,他堂堂一個王爺,居然說出這麼蠢的話!

  官寧兒咬著唇、紅著臉,害羞的模樣十分吸引人,他再也忍不住,「刷!」的一聲從水裡站起,一把將她扯過來,身子一彎、雙臂一用力,便打橫把她抱進浴桶中。

  浴桶裡兩人胸貼著胸,四目交接,一個呼吸急促,一個滿面潮紅。

  景呈禦只覺小腹一陣燥熱,低頭吻上官寧兒那嬌豔欲滴的粉唇。

  情動難耐,他一把撕碎她身上濕了的衣裳,兩人一路吻著,從水裡吻到房裡,又從房裡吻到了床上。

  門外的碧晴聽到房內傳出的聲音,紅著臉,迅速掩好房門離去了。

  上一次地纏綿,景呈禦非常粗暴,可這一次,他卻充滿了柔情,直到懷中女人赤裸的嬌軀在他面前呈現,他輕柔仔細地凝視,撫過她全身,才發現竟有一塊刺眼的疤痕斜躺在她的左臂處。

  那道疤又長又粗,就像一條大的毛毛蟲,在白皙的胳膊上異常顯眼。

  「這是怎麼傷的?」手指輕輕劃過她微微凸起的疤痕,不難想像她當初受傷有多嚴重。

  官寧兒漲紅著臉,輕輕喘息道:「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表情凝重,非常固執,「本王要知道。」

  「嗯……是我弟弟調皮,不小心劃傷的。」

  當初她在官家的日子並不好過,自從娘過世之後,不但爹爹不疼姐姐不愛,就連四姨娘生的弟弟也經常欺負她。

  這道疤便是五年前弟弟想搶奪娘留給她的那枚銅鏡,而她堅決反抗換來的。

  她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唯獨娘留下的遺物,她不能讓人搶去。

  景呈禦眼神變得幽深,似乎有些心疼的輕撫她那道難看的疤痕,喃喃道:「早晚有一天,本王會幫你討回公道。」

  話落,不給她喘息的時間,他隨即迫不及待的落下細吻……

  又是一個下著雨的夜晚,王府裡的燭光隨著深夜到來,一盞一盞的滅了。

  景呈禦在體內的慾望被滿足後,便摟著官寧兒沉沉睡去。

  黑暗裡,官寧兒靜靜打量他無辜的睡顏,這個人清醒的時候,總會刻意表現出可怕兇殘、任性刁蠻的一面,只有熟睡的時候才會像個孩子,流露出令人心疼地表情。

  「其實我一直很想對你說,能夠嫁給你,今生我已無憾。」輕柔的說完這句話,她小心的將橫搭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挪至一邊,悄悄起身穿好衣裳,踩著輕盈的步伐,無聲掩門離去。

  翌日清晨,從睡夢中醒來的景呈禦本能地伸手,尋找那副柔軟水嫩的身子,結果卻撈了個空,令他的意識瞬間清醒。

  人咧?

  他環顧房內一圈,發現官寧兒已經不在,從身邊床鋪冰冷的溫度來看,她似乎走了很久。

  這個情形讓他超級不爽,居然敢沒經過他同意就一個人跑下床,這女人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冷著臉穿衣梳洗,他從碧晴的口中得知,官寧兒昨晚半夜就回到自己房裡。

  早膳時,他總算逮到那個昨夜偷偷逃走的女人,一見面便狠狠瞪了她一眼,「昨晚你怎麼走了?」

  王府裡的下人耳朵很靈敏,聽到這話,一個個臉上的表情都十分古怪。

  官寧兒正舉著筷子想夾菜,被他沒頭沒腦地一問,傻了。 「王爺不是不習慣床邊有人嗎?我可不想再讓王爺踢下床。」

  幾個伺候的丫頭聽了不禁臉紅,有的還偷偷掩著衣袖輕笑。

  景呈禦黑著一張俊臉,氣又不是、罵也不是。

  這女人還真會記仇,都說了上次踹她是出於本能,又不是故意的,她居然記到現在。

  可她說得也沒錯,他的確不習慣有人侵入自己的領地。

  但是,清晨起床後身旁卻空無一人的那種失落感,也同樣讓他心裡不舒服。

  他正打算再說些什麼,府裡的岳總管就急匆匆跑過來,小聲道:「王爺,皇上派人傳來口信,早朝過後,邀您入宮一敘。」

  當今天子景呈軒,今年二十有七,在位八載,以德服天下,並將南岳江山治理得繁榮昌盛,井然有序。

  這樣一個賢明精治的皇帝,令朝中文武百官打心裡佩服,可唯一讓他們感到可惜的,就是皇上對七王爺的百般縱容。

  七王爺一向我行我素,絲毫不把朝中規範、皇家祖制放在眼裡,雖然外界對他做事歹毒、手段殘忍的傳聞有些誇大其辭,但他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霸道性格也讓大臣們十分看不慣。

  可每當有人向皇上抱怨的時候,景呈軒都會說:「免跪令和不死金牌,那是父皇當年親自賜給七弟的,我南岳子孫一向以孝為天,若真執意收回成命,父皇在天之靈定會責怪朕的不孝。」

  一次又一次地開脫,一次又一次的辯解,最後,所有大臣得到一個結論--七王爺之所以會如此刁蠻任性,絕對是皇帝自己寵出來的。

  宮裡的御書房,是景呈軒批閱奏摺及單獨接見大臣的重要場所,此刻,他打發了兩旁伺候的奴才,一改君王唯我獨尊的霸勢,就像平常老百姓般,和自家七弟坐在一起品茶聊天。

  「武子鷹在這時提出要送個女人過來結親,七弟,依你所見,這個安陵王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慢條斯理喝著皇兄命人泡給他的上好龍井,景呈禦皺了皺眉,茶的味道雖然不錯,但比起他家寧兒的菩提子花茶,還是差了一點。

  他沒發現自己在想到官寧兒的時候,已經很自然地將她當成了他的人。

  面對皇帝的詢問,他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哼聲道:「此人一向很有野心,這時送個女人過來,若說沒有陰謀,誰信?」

  景呈軒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在他還沒繼位的時候,就聽父皇說過安陵王武家的種種事蹟。

  武子鷹的父親武熊飛,曾是南岳非常有名的貝虎將,也是當年被世人稱頌的「兵馬戰神」風無憂旗下的得力統帥。

  他驍勇善戰,戰功顯赫,曾為南嶽立下許多汗馬功勞。 可自從幾十年前風無憂提出與勢力相當的北麒立下休戰合約後,武熊飛無仗可打,先皇因此封了地給他,讓他到安陵做起逍遙自在的安陵王。

  而他唯一的兒子武子鷹,自父親去世之後,便繼承安陵王的爵位在安陵做起了皇帝。

  江山人人都想爭,皇位人人都想搶,武子鷹是個野心勃勃的人。 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待在一個小小的封地當王爺?

  而且他與七弟之間一向不和,七弟的腿之所以會落下殘疾,與他也有莫大的關係。

  再加上三年前被七弟找到貪污罪證而抄家的戶部尚書,還是他的親娘舅,朝廷殺他舅舅就是不給武家面子,武子鷹始終感著這口氣,大概就等著有朝一日殺進朝廷,為娘舅報仇雪恨。

  他暗地裡招兵買馬,意圖起兵謀反,景呈軒早就有所耳聞,不過如今南岳與休戰多年的北麒紛爭再起,關係緊張,其他眾國也對南岳領土暗中覬覦,因此朝廷里大部分可以調動的兵馬,都已經派到邊關、駐守。

  武子鷹手中握有四十萬兵權,一旦在這時惹惱了他,內戰爆發也不可能,只是武子鷹不是傻瓜,他現在羽翼未牢,四十萬兵力還不足以與朝廷對抗,如果這個時候起兵造反,並沒有多大的勝算。

  這次他突然派人來京城送信,信裡清清楚楚的表明他有一個義妹,貌美如花,傾國傾城,希望將她送來京城與皇族聯姻,以表自己對皇上的忠心。

  景呈軒當然不會以為人家突然送來如花美眷,是給自己填充後宮之用,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他才派人將七弟邀來宮裡一敘,順便談談武子鷹這步棋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目的。

  始終沒怎麼吭聲的景呈禦,平靜無波的目光突然幽深幾分,並未對此作答。

  景呈軒也不在意,而容溫和的微微一笑,「對了,朕聽說那位官家三小姐不但身材肥胖還是個傻子,嫁你為妃委屈七弟了,如果七弟願意,朕可以下旨在京城裡給你多找幾個名媛千金,封為側妃,納為侍妾。」

  「這話誰說的?」景呈禦的臉立刻冷下來。

  「大家都在傳。」皇帝很無辜。

  「皇上什麼時候也開始學起那些三姑六婆,喜歡八卦是非了?」

  他非常不高興有人侮辱自家王妃,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未等皇帝回神,他的少爺脾氣又來了,不客氣的放下茶杯,丟下一句「我還有事。」站起身便轉身走人。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景呈軒摸著下巴好氣又好笑。

  看來,七弟打從娶了官三小姐之後,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呢。

  傍晚,忙完了王府大小事後,官寧兒做了幾樣景呈禦喜歡吃的小點心,送到他房裡。

  自從被禁止吃辣後,他雖然有些不開心,但居然也沒反對,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王府上下都不敢置信,更明白王妃在王爺心裡的地位,一日比一日更重了。

  王爺不但很聽話的忌口,每天還會乖乖吃些有助睡眠的膳食點心,他有了足夠的休息,心情自然好,心情一好,挨罵的人也就少了。

  說來說去,王府最近能一片和樂,可都是王妃的功勞啊。

  「今天皇上傳王爺進宮,說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嗎?」

  一邊看書,一邊吃點心的景呈禦緩緩抬頭,「何出此言?」

  宮寧兒站在一旁溫柔的倒了杯茶水遞給他,「王爺回府之後,臉色始終不好,但這諾大的王府沒人敢惹王爺不開心,思來想去,膽敢讓你不痛快的,除了當今皇帝,我還真想不到第二個人。」

  景呈禦倒不覺得自己心情又多不好,他冷漠慣了,寡言慣了,今天回府後之所以始終繃著臉,也是因為大敵將近,他在想對策。

  不過官寧兒的細心關注卻令他的心微微一動,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他不禁起了捉弄她的心思,盯著她圓潤嬌嫩的臉,佯裝認真道:「皇上說,本王娶回家的王妃不但是個胖子還是傻子,這樣的王妃娶進家門實在丟皇家的臉,他建議本王多納幾個貌美如花的側妃,將來在正式的場合中才好給本王充門面。」

  本以為官寧兒會為此傷心難過,不料她卻粲然一笑,不急不徐道:「那王爺心中已經有側妃的人選了嗎?」

  景呈禦見她居然平靜的接受這個事實,不知為何,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好歹他也是她的夫君,現在他當著她面說要納別人為妃,難道她就一點也不吃醋?

  他恨恨的捏了了她軟嫩的腰一把。

  官寧兒吃痛的發出一聲低呼,鼓著雙頰皺緊眉頭說:「王爺,你幹麼捏我?」

  「你身上的肉又多又軟,捏著好玩。」說完他又想動手。

  她忙不迭躲了個老遠,委屈的揉著自己被捏的腰間,「雖然我身上的肉的確比別人多了些,可那也不是給王爺捏著玩的啊。」

  「誰讓你胖胖的那麼好捏,過來,再給本王捏幾下。」

  她頭搖成波浪鼓,氣呼呼的鼓著雙頰,躲到一旁,「王爺,這遊戲一點也不好玩,你覺得好,可痛的人是我。」

  「痛幾下又怎樣,難道你不該讓本王開心嗎?」

  「憑什麼?」

  「就憑……」他邪氣一哼,反手一扯,將逃得老遠的她扯進懷中,「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娘子。」

  官寧兒一屁股坐在他腿上,臉頰泛紅,只敢用眼角瞄他,「王爺不是要娶貌美如花的姑娘為側妃嗎?那你快些娶她們回來,最好找年輕的,身子更嫩,捏了更好玩。」

  景呈禦聽了哭笑不得,緊緊將她圈在懷裡:「本王要娶側妃,你一點都不吃醋?」

  她抓著他的大手捏了捏,苦笑道:「吃醋可是要犯七出之罪的,況且……我知道王爺當初娶我,也不是出於對我的喜愛。」

  景呈禦一怔,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的說出這件事。

  他們的婚事,的確沒有任何感情因素的存在,可兩人自成親以來,彷彿都忌諱著這個話題,誰也沒主動提出來過。

  如今聽她這麼一說,他倒有些訝異,卻無法確切弄清心裡那是什麼滋味,只覺得並不好受。

  「那你知道,本王當初為何娶你?」

  官寧兒從他懷中仰起臉,伸手取出隨身帶著的香囊,「是因為這個吧?」

  別人都說她傻,其實她只是裝傻,因為她想好好的活下去。

  她在官家並不受重視,如果景呈禦當初沒有和安陵王搶親,將她娶進家門,此刻的她,早就被她爹嫁給了安陵王。

  二十多年乏人問津的她,為何會成為安陵王和七王爺爭奪的對象? 這自然與她本人無關,她思來想去,覺得原因很可能出在這枚娘留給她的銅鏡。那日當景呈禦自她身上取走它又送還時,她的猜測終於得到了印證。

  他再次愣住,「你都知道?」

  她點頭,緊緊握住裝著銅鏡的香囊,「那晚,王爺將鏡子送回我房裡時,我就已經知道了。」

  「你不想問為什麼嗎?」

  「問了,王爺會告訴我嗎?」

  他沉默半晌,「曾經有傳言在這枚鏡子裡,藏有驚人的寶藏。」

  「寶藏?」她愣了好一會兒,對於這意外的訊息一時間難以消化。 「我只聽我娘說過這鏡子能招出雪妖,至於寶藏一事,我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啊。」

  他不以為然的哼笑一聲,「你太天真了,這世上哪有什麼雪妖?」

  「可塔洛族四季如春,從來都沒下過雪,自從族人得到這枚鏡子後,居然連降好幾場大雪……」

  「那只是天候不正常的變化而已,如果這枚鏡子真能招出雪妖,你現在招一個給我瞧瞧。」

  官寧兒當下沉默無語,她看了這鏡子十一年,還真沒招出妖怪過。

  說不定,當年降下那幾場大雪,真的只是因為天候異常的緣故,與這枚鏡子毫無關係,只不過被人穿鑿附會,造就了這個傳說,這枚鏡子也才被傳成了照妖鏡。

  「但是寶藏一事,我娘真的從來都沒說過。」

  「她不提,並不代表沒有。對你而言,很多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快樂得多。」

  「那麼你呢?你信這鏡子真與寶藏有關嗎?」

  「信與不信又如何?現在你是我娘子,有了你,就等於有這枚銅鏡,若鏡子裡真有寶藏,別人也休想得去。」

  他早就派人查出塔洛族的背景,塔洛王當年因緣際會得到這枚鏡子之後,境內一反常態的頻降大雪,便有人出來造謠說這是一枚照妖寶鏡,會招出雪妖。

  謠言傳久了,就形成傳說,塔洛族人信以為真,視鏡子如神物,每年供奉祭拜,塔洛王也向族人宣布任何對銅鏡心懷不軌的族人,都會受到上天的懲罰。

  所以,在往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塔洛族人都安安分分的將銅鏡視為神靈一般敬仰。

  偏偏有一些人,喜歡在平靜的日子中生事端,造謠說只要能得到這枚鏡子、招出雪妖,就可以權傾天下,讓一向安穩守分的塔洛族也因為這個謠言而亂成一團。

  其實塔洛王是有私心的,雪妖一事的確不存在,但這枚銅鏡,也不是一枚普通的鏡子,傳說鏡裡藏有天大的寶藏,不但有取之不盡的金銀珠寶,更有許多罕見的神物,塔洛王怕有人來奪寶鏡,便利用天候的異常掩蓋真相,偽造雪妖一說,目的就是不想讓世人為了爭奪寶藏而互相殘殺。

  可惜仍然有此心懷不軌又異想天開的人,自以為招出雪妖就能一統天下,因此起了歹念,為奪得寶鏡,不惜大動干戈,害原本平和的塔洛族不得安寧,戰事連年,塔洛王也在某場叛亂中身受重傷。 臨終前,將鏡子傳給唯一的女兒,但塔洛族公主竟在那場戰役後消失無蹤,隨著公主的銷聲匿跡,那枚銅鏡也自此下落不明。

  野心勃勃的武子鷹在暗中招賢納士的同時,無意中從一個塔洛王舊親信口中得知當年失蹤的塔洛公主去向,也間接確認那枚鏡子目前尚存於世、未被毀去,幾經調查,他將目標鎖定在官青羽家三千金官寧兒的身上。

  只不過上次他派人前來京城提親,沒想到卻被從中攪局,想必他在安陵一定氣得吐血吧!

  只要一想到這畫面,景呈禦便大感痛快。

  「若有一日,我和藏有寶藏的鏡子同時出事了,王爺會救誰?」官寧兒突然開口。

  被這麼一問,他愣了一下,見她彷彿在期待些什麼,不禁言不由衷的開口,「鏡子自然比你的命重要。」

  話音剛落,他清楚的從她臉上看到一閃即逝的落寞,但很快的她便換上了微笑地表情,釋懷的說:「是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王爺的選擇沒有錯。」說著,便要掙脫他的擁抱,「時候不早了,我回房去休息。」

  景呈禦不肯放手,牢牢抱緊她,「今晚不准走。」

  她幽幽看他一眼,「您又不喜歡我,幹麼留我侍寢?」

  他固執地回道:「侍不侍寢,和本王喜不喜歡你沒關係。」

  官寧兒雖然明知他口是心非,可聽了心中還是覺得有些黯然。 「當然有關,彼此互相喜歡,才……才有感覺……」

  景呈禦邪笑道:「本王會帶給你感覺的。」

  「王爺,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當晚,王爺纏著王妃索求無度,整整一夜,官寧兒都沒能如願地從景呈禦的房裡偷溜出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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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5 00:02: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七王爺景呈禦雖在刑部任職,但只是掛名,極少出面乾涉進行的大小案子,但下屬若處理得不好,一旦傳到他耳中,下場可是會非常淒慘。

  因此這麼多年來,他表面上雖然當個閒散王爺,不問世事,但刑部在他的掌管下也從未出過任何紕漏。

  至於暗地裡的一些事,比如買賣消息,與江湖中人勾結以擴大朝廷勢力等,他做得也得心應手。

  因為有他暗中整治,朝廷裡那些喜歡搞小動作的臣子們,才會經常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被人出賣,或突然被找出貪污的證據,加以懲治。

  但赫赫有名的七王爺,最近心情卻很沉重,隨著安陵王武子鷹派他義妹出使京城並與皇族聯姻一事塵埃落定,朝廷上下也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所有人都知道安陵王是個惹不得的人物,眾人不但忌憚他手中四十萬的兵馬,他率兵領將的能力更不容小覬。

  自從當年被奉為戰神的大元帥鳳無憂去世後,南岳有能力的武將都被派到邊界駐守,唯一留在皇城的護國大將軍,手中只有區區二十萬兵馬可調動,與安陵王的兵馬落差甚大。若他此時有心謀反,那簡直易如反掌。

  然而這時若調回邊界兵馬,邊防一弱,其他國又可能會趁虛而入,到那時,南岳就真的陷入內憂外患的處境之中了。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立刻招兵買馬,擴大朝廷的軍防實力,可一旦朝廷頒布下招兵令,武子鷹那邊勢必會收到風聲,萬一他想先下手為強,起兵叛變,那結果可就糟了。因此當下朝廷只能靜觀其變,按兵不動先來想是否有其他的辦法。

  官寧兒走進景呈禦的書房,看到他緊皺眉頭,一臉不開心的模樣,以為是最近天氣不好,導致他腿疾再犯,便上前問道:「王爺的腿是不是又難受了?」

  他回神,看見她臉上的擔憂,心頭一暖,積壓在心中的煩躁頓時一掃而空。 他順著她的話抬了抬自己的右腿,認真的點頭,「是有些不舒服。」

  「最近也不知怎麼搞的,總是下雨,再這麼下去,今年的莊稼就要遭殃了。」

  她一邊抱怨,一邊彎下身子,將他的右腿抱到自己面前,「我幫您揉揉,看能不能舒緩一些。」

  景呈禦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認真,他一時間僵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官寧兒卻沒有想太多,這男人脾氣不好,一定心思不痛快,整個王府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為了王府的安寧著想,適時把她家王爺安撫好絕對是上上之策。

  嫁進王府一陣子了,她對夫君嘴硬心軟、死要面子的脾氣早摸清了七、八分,他拉不下臉來求人,也不會開口喊痛,她只好主動一點,隨時關心他的需求。

  景呈禦很享受她殷勤的伺候,她的手靈活柔軟,捏在腿上的力道恰到好處。 不知為什麼,與她在一起總會讓他感到慕名的舒服,狂躁、不安或抑鬱的情緒都可以得到舒緩。

  也許師父說得對,她的出現,或許真可以扭轉他的命運。

  只是現在他大仇未報,國家又遭逢危機,他心中無法平定,有些承諾他給不起。

  「王爺,我聽師父說,其實你的腿疾是可以治好的。」

  「那又怎麼樣?」他冷冷的說。

  「我只是覺得,與其每逢陰天下雨都要承受這種痛苦,為什麼不讓師父幫您治好呢?」

  「只有疼痛,才能讓我永遠記住仇恨。」他臉一沉,恨恨說道,官寧兒被他惡狠狠的樣子嚇了一跳。

  雖然齊揚和岳總管不曾議論過這件事,但她無意間聽到他們說,當初害景呈禦變成殘疾的那個人,就是不久前在朝堂之上表明要娶自己的安陵王。

  儘管她和安陵王沒有任何交集,但有時想想自己被景呈禦以搶奪的方式娶進王府,成為他的「戰利品」,這種感覺其實挺不好受的。

  然而不好歸不好,她還是有些慶幸娶自己進門的是他,而不是那個野心勃勃的安陵王。

  官寧兒一邊幫他揉著腿,一邊叨唸,「王爺,別怪我多嘴,您這麼做,分明就是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這又是何苦呢。」

  景呈禦心頭一跳,彷彿被這句話觸動了心弦,其實他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只是有些事他無法放下。

  見他不再開口說話,她以為他心情不好,生怕自己再多嘴下去會惹他厭煩,便住了口,想著該如何哄他開心。

  「王爺,不如我給您說個笑話吧。」不想讓這樣沉重的氣氛繼續下去,她朗聲開口,「從前啊,有一個窮人無意中救了一位神仙,神仙要報答他,便把他帶到海邊,給了他幾個袋子,要他裝些石頭回去。」

  見他被自己的話吸引,她開心的繼續說道:「那窮人很納悶,不懂神仙為啥要他裝石頭,可神仙的意思他又不好違背,便象徵性的裝了小半袋石頭了事。」

  「他一邊裝,一邊在心底想著,石頭這麼重,裝多了,背回家肯定會累死,所以他把其他袋子都扔了,只留下最小的一個,裝了少少的半袋,便拜別神仙回家去。回到家後,當窮人打開袋子,發生了一件讓他既開心又後悔的事。」說到這裡,她調皮的朝他擠眉弄眼,「王爺您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景呈禦聽得入神,腿也被捏得很舒服,聽她突然一問,實在不想動腦,便直瞅著她。

  見他不想講,她也不賣關子,笑著答道:「那袋裡的石頭,回到家後都變成了金子。窮人高興的是自己以後終於不必再過窮困的生活,可又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把所有的袋子都裝滿石頭帶回家。」

  她粲然一笑說:「當初聽我娘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是我的話,管他是石頭是金子,只要是神仙給的,我就算是累死,也會把那些袋子裝滿。到時若所有袋子裡的石頭都變成金子,那我多有錢啊!」

  景呈禦被她財迷心竅的樣子逗笑了,仔細一想,還真有幾分道理。

  「所以,別看有些東西表面不值錢,被當成垃圾一樣丟得四處都是,可說不定這些垃圾,在必要的時候會變成黃金白銀呢。」

  垃圾變黃金……

  垃圾變黃金?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靈機一動,有如當頭棒喝,霍地站起身,一把擒住她的雙肩,「本王想到了一個非常絕妙的主意,寧兒,這次真是謝謝你。」說完,他隨即衝了出去,把官寧兒搞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王爺他到底要做什麼? 她有幫他什麼忙嗎?

  自從那日景呈禦因官寧兒一句話,興高采烈的說他想到一個絕妙主意之後,最近的這段日子,他幾乎從早忙到晚,整日不見人影。

  而失蹤好一段時間的莫上離,昨天終於回到了王府,笑嘻嘻的住進西廂上等房。

  進房之前,他還特別指名要他的徒弟媳婦做幾道下酒好菜送到他房裡,官寧兒自然不敢怠慢,親自下廚,做了十幾道菜討老爺子歡心。

  莫上離這人有個怪脾氣,他交朋友看緣分,如果他看不上眼,無論對方怎麼虛心討好都得不到他半點青睞,可這個人若對他的胃口,他就怎麼瞧怎麼喜歡。

  官寧兒恰好就是對他胃口的一個,這與她是不是徒弟媳婦絕對沒關係,他會喜歡她,純粹只是瞧她順眼。

  「走了這麼多日子,吃了那麼多地方,還是寧兒的咕咾肉做得最合我老頭子的口味。」他被官寧兒的廚藝收買得很成功,一邊吃吃喝喝,還不忘順口誇上她兩句。

  官寧兒貼心的倒了一杯上好梨花白遞過去,柔聲笑道:「我的手藝哪能和府裡的大廚相比,不過如果師父喜歡,以後我天天做給您吃。」

  「唉!果然還是女娃娃乖巧可愛,會哄人開心,哪像我那個臭臉徒弟,打他六歲隨我上山,他就沒說過一句討我老頭歡心的話。」

  「可是我聽岳總管說,王爺小時候長得很可愛。」

  「長得可愛有什麼用?那小子仗著他爹是皇帝,小時候可囂張的呢……」數落起自家徒弟,莫上離頓時來了精神,幾乎把徒弟小時候發生過的每一件糗事都抖了出來。

  當官寧兒得知七、八歲時的景呈禦,居然會因為同門師兄搶了他心愛的東西而氣得大哭時,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因為,她實在沒辦法把「愛哭鬼」這樣的稱號安在他身上。

  「不過自從他的腿殘了之後,脾氣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你也看到了,我那不肖徒弟有時囂張得連我這個師父也不放在眼裡。」

  官寧兒止住笑聲,夾了口菜一他的盤子裡。 「師父,您能告訴我,王爺的腿到底是怎麼傷到的嗎?」

  莫上離舉起酒杯低飲輕啜,眼神瞟了瞟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你這麼關心那小子,是不是已經打心裡喜歡上他了?」

  她被調侃得紅了雙頰,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假裝吃菜,若無其事的說:「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

  被說中心事真是尷尬,偏偏師父又是個嘴巴厲害的老頭,她只好裝傻否認。

  她想,她應該是喜歡他的吧,雖說她被當成工具利用娶進王府,但這些日子相處以來,她發現景呈禦總會不時流露出溫柔的一面。

  不久前,她和春梅說自己想節食減肥,因為覺得體態輕盈的姑娘總是比較吸引人,她也不想令王爺丟臉,所以想改變自己。

  原本她並不在意自己豐滿的身材,但自從那日景呈禦親口對她說,皇帝打算幫他物色美人、娶幾個側妃妾室進門後,她還是忍不住吃起醋來。

  其實她知道自己並不醜,相反的,她遺傳了母親外族的容顏,五官深刻、輪廓清晰,只是下巴因為豐滿而顯得圓圓的,身材也較一般女子來得豐腴,因此美人一詞始終與她無緣。 如果她再瘦一些,搞不好真能變成一個絕色美人。

  帶著這樣的心思,她決定減肥了,沒想到因為節食的關係,不出三日,她便頭暈目眩,四肢無力,還好死不死的被景呈禦發現,結果他知情後,不但大發雷霆,把她狠狠罵了一頓,還吩咐廚房一日準備五餐幫她食補,並口口聲聲說,她如果不把減掉的那些肥肉補回來,他便馬上休書一封,將她逐出王府。

  她被補得快要流油,只好跑到他房裡軟聲細語、好話說盡的不斷求情,他才肯撤回給她大補的命令饒過她。

  從這件事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個彆扭的男人,雖然在乎她,卻只會用強硬的方式來表現關心。

  那次,官寧兒被他罵得狗血淋頭,但心裡其實非常開心——

  這世上除了她娘,景呈禦是第二個真心對她好的人。

  女人很奇怪,一旦愛上了人,便想了解那人的一切,完全走進對方的世界,因此對於他腿上的舊疾和當中的恩怨,她便無法不關心。

  「當年那件事,說起來也沒多複雜,是我那死心眼的徒弟太大意,才會中了奸人的詭計。」莫上離看官寧兒被他調侃得雙頰羞紅,害臊不已,便不再刁難,徐徐道出前塵往事。

  六歲便被送以山上的景呈禦,隨莫上離隱居了整整十年,遠離皇宮那些勾心鬥角、陰謀詭計的他,除了囂張自負、高傲任性一點外,性子其實十分單純。

  他十六歲時,先皇因龍體欠佳,將皇位傳給長子景呈軒,還頒布聖旨,命宮外的景呈禦回京就職。

  年輕氣盛的七王爺回到皇宮沒多久,便在一場皇家盛宴上,與氣焰囂張的安陵王結下了梁子。

  那時的武子鷹才剛繼承其父王位,正風光得意得很,也不知是誰提議兩人比武,他們當場被拱了出來,比劃幾招。

  景呈禦耍得一手好劍,將自負的武子鷹打得落花流水,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贏了劍,不但不謙虛,還冷笑的丟了一句,「人人稱許的安陵王,功夫也不過如此。」

  武子鷹當場失了面子,氣得不得了,兩人最後不歡而散。

  說實話,景呈禦並沒有其他意思,他這個人從小沒在皇宮長大,自然學不來那些恭維奉承、曲意討好的本事。 就算父皇和皇兄如何忌憚安陵王的權勢,在他看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他只是陳述事實,沒有半點瞧不起人家的意思。

  可武子鷹卻不這麼想,他風光慣了,被景呈禦當眾挑釁,失去面子更是成為別人眼中的笑柄。

  不過皇家盛宴上的比武,只是開端,接下來的事情,就徹底讓兩人結下了深仇大恨。

  回宮後不久,景呈禦便奉皇命查辦在私下販賣私鹽的一批官員,其中一個最大的販賣組織,就與武子鷹有關。

  朝廷雖然早就知道武子鷹參與私鹽販賣,但顧忌他的身份,也就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著他。 只有景呈禦不這樣想,他認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大動作的將販賣組織一舉殲滅,儘管武子鷹沒有被他抓到證據,但還是損失了好大一筆銀子。

  沒過多久,朝廷又查出京官貪污案,而這個京官是武子鷹的娘舅,偏偏負責監斬的人,恰巧就是景呈禦。

  接二連三的對峙,令武子鷹對景呈禦的恨越發濃烈。兩年前安陵發生洪災,景呈禦被派去賑災,就這麼與武子鷹又對上。

  表面上,武子鷹對這位七王爺禮遇有加,招待周全,可實際上,他卻不安好心。 某一晚,有一批殺手潛進安陵王府,打著刺殺安陵王的名義,卻擺明衝著七王爺而來,趁機對他痛下殺手。

  以景呈禦的功夫,對付那幾個殺手綽綽有餘,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武子鷹居然暗中在他的菜裡下毒,害他武功頓失,只得倉惶的逃跑,途中不慎被箭射傷,又被殺手踢落山崖,因此摔斷右腿。

  事後,武子鷹得知景呈禦居然沒死,倖免於難,便主動向皇帝上告罪書,說自己身為安陵王,沒有治理好當地治安,害得七王爺因此身受重傷,他甘願受罰,接受皇上降罪懲治。

  然而一旦皇上真的下旨降罪,皇室與安陵王間勢必會發生一場血戰,想當然爾,最後只得不了了之。

  景呈禦吃了個大大的啞巴虧,明知武子鷹有意謀害他,卻束手無策,無法為自己報這個仇。

  皇帝景呈軒由於忌憚安陵王的兵權,選擇息事寧人,也因為沒辦法懲治安陵王的罪行,才會對七弟心懷愧疚,三番兩次由著他任性妄為。

  這兩年來,景呈禦與武子鷹看似和平共處,背地裡卻鬥得你死我活,眾臣嘴上不說,卻各個心知肚明。

  幾個月前,景呈禦明目張膽的在大殿上搶娶官寧兒,更印證了大臣們的想法,只不過他們還以為這只是七王爺與安陵王間的賭氣鬥法而己。

  下一刻,官寧兒還沒從莫上離講述的事件中回過神時,王府裡便來了一位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爹?您怎麼來了?」

  來王府拜訪的,不是別人,正是官寧兒的父親官青羽。 自從她嫁進七王府後,這還是第一次與她爹見面。

  官寧兒不認為她爹這次登門,是因為思念女兒特來探望,因為在她出嫁之前,她在官家早己如同透明人,被忽視得比奴僕還徹底,平日想見上她爹一面,比京城裡的老百姓想見皇帝還要難。

  而且她爹這個人,眼裡除了弟弟官子裴之外,根本不把任何一個女兒當一回事。

  早在幾年前,她兩個姐姐便己遠嫁外省,與她鮮少來往,畢竟不是同一個娘所生,姐妹親情自然疏遠,因此她也無法得知她爹有沒有探望出嫁女兒的習慣。 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八成是「有備而來」。

  來到王府的官青羽,錦袍加身,五十多歲的年紀由於保養得當,面孔年輕且白皙。 也難怪她兩位姐姐都貌若天仙,只可惜到了她這裡,也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不但沒有遺傳到娘的美貌,就連爹的優點也沒沾到半分。

  「這是我特意命人帶給你的人參鹿茸,平日裡讓廚房多燉些給你養身補氣;還有這些金銀珠釵,也都是京城陳大福店裡的上等貨;至於這些綢緞布料,是給你留著做衣裳的。」官青羽指了指桌上用大盒小盒裝著的禮物,笑得一臉自負。

  在這個三女兒面前,他一向喜歡端架子,以上位者的姿態來炫耀自己的權威與財富。

  官寧兒微微震驚,不懂她爹突然帶這麼多禮物上門究竟有何目的。

  跟在她身後的春梅偷偷扯了扯她衣袖,以眼神示意,彷彿在問:老爺對你不聞不問那麼多年,就連出嫁前夕也沒和你說說半句話,現在特地前來送禮,究竟有啥陰謀?

  官寧兒聳肩回了春梅一眼,也覺得莫名其妙。

  她哪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爹突然發現這個多年來對她不聞不問心中有愧,所以在她嫁做他人婦後,想聯絡一下父女間的感情?

  她心裡不斷猜測著,臉上卻露出得體的笑容,「爹真是多禮了,女兒在王府的吃穿用度一向不缺,您下次若再來,不用再浪費銀子買這些東西。」

  官青羽撫了撫鬍鬚,微微點頭,露出慈父般的表情,關心的問:「你嫁進七王爺後,七王爺對你如何?」

  官寧兒不懂父親為什麼這麼問,內心揣測著他的目的,畢竟景呈禦是當今皇帝的弟弟,手中又握有重權,若她爹想利用岳父身份來要求女婿辦事,她在中間可就非常不好做人。

  她乖巧的回道:「王爺性子有些冷,平日非常忙碌,但待女兒還算有禮。」

  言下之意,就是我和王爺之間相敬如賓,不好不壞,因為人家天天忙公事,你女兒想見他一面也非常困難。

  「嗯,既然嫁為人婦,從此便要恪守婦道,好好敬重你的夫君。」

  「女兒知道,多謝爹爹教誨。」

  她從小與父親見面、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沒有什麼感情,今天這番不長不短的對話,還是官寧兒有生以來第一次。 但她不認為她爹會閒到登門和她話家常,沒有利益的事,爹一向不會去做。

  果然,裝模作樣的寒暄幾句後,官青羽話鋒一轉,直切主題,「你弟弟子斐,前些日子因為做了一些錯事,現在被抓進刑部關起來。為父去刑部問過,刑部左待郎說,放不放人,只要七王爺的一句話。所以今日為父上門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在七王爺面前幫你弟弟討個人情。王爺掌管刑部多年,雖然很少露面,但保個人出來應該不算難事。」

  官寧兒一聽這話,便覺一個頭兩個大。

  春梅也偷偷翻了個白眼,在心中暗罵官家那位四少爺。

  官子斐沒小官寧兒幾歲,卻非常幼稚,從小到大惹的禍事一件接一件,這都和他爹對他過度的寵溺有關。 仗著父親是朝中三品大員,他在外耀武揚威,紈褲子弟的惡習一樣也沒少。

  「弟弟這次又惹了什麼禍事,怎會驚動到刑部?」

  官青羽一想到寶貝兒子也很頭痛,「他在酒樓和幾個朋友貪多了幾杯,醉後糊塗,不小心調戲了永平侯的一個寵妾。雖然為父和永平侯同朝為官,可因為政治立場不同,平日鮮有交集,實在無法靠關係解決這件事。」

  「說起這個永平侯,他得理不饒人,為父已經派人去他府上道歉認錯了,可對方不但不識好歹,還態度堅定的說一定要狠狠懲治子斐。」

  「這麼說來,是弟弟有錯在先,人家才死咬著不放嘍?」

  官青羽挑了下眉,不高興的道:「不就是侯爺家的一個寵妾嗎?子斐好樂也是尚書家的公子,難道還比不上他永平侯家的一個女人?」

  官寧兒輕輕嘆氣。 她爹就是這樣,無論自己的兒子做了什麼壞事,在他眼中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錯。

  「爹,您有沒有想過,弟弟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闖下禍事,也許與您過分寵溺和縱容他有關係。」

  官青羽聽了立刻露出不悅的表情,「他是官家唯一的香火,為父自然知道該如何管教。總之這一次,你最好在七王爺枕邊多說些好話,你弟弟嬌生慣養的,在刑部大牢那種地方待久了,若不小心出了什麼差池,你擔待得起嗎?」

  春梅一聽這話,心底一把火冒起,四少爺自己惹了麻煩進牢房,關小姐什麼事?

  老爺就算偏心,現在這樣說也太過火了吧!

  未等官寧兒表態,一道清冷的聲音己從門外傳來。

  「她說好話,也要本王聽得進去才是。」

  景呈禦的出現,不但嚇到官寧兒,也將囂張又不可一世的官青羽嚇了一跳,他今日會選這個時候登門拜訪,也是事先打聽過,確認王爺平日此時是不在府上的。

  他雖是七王爺的岳父,可面對這個惡名昭彰的女婿,他也多少打從心裡畏懼。

  景呈禦穿了一套繡工精緻的便服,白衣勝雪,五官俊美,雖然右腿有些缺陷,卻並未影響他冷厲傲然的氣勢。

  「七王爺。」官青羽急忙起身,向對方拱手行禮。 皇上的這個胞弟是朝中有名的刁蠻王爺,招惹不得。

  景呈禦哼了一聲,臉色不大好看。 他們父女倆的對話被他聽了個十成十,官寧兒眼裡的無奈,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早就聽說官青羽不把女兒放在眼裡,現在兒子出事了才想到女兒,知道要登門造訪,裝模作樣的送些薄禮想收買人心。這種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的做法最讓他瞧不起,連帶對這個岳父也反感起來。

  「寧兒是個婦道人家,很多事情她不適合去參與,有什麼事,你直接找本王。」他看了官寧兒一眼,只見她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官青羽帶著幾分討好的神色上前說道:「小兒魯莽,得罪了侯爺的寵妾,這件事……」

  「身為官家子弟,當街調戲女子,知法犯法,杖刑五十。」

  「七王爺,萬萬不可啊,小兒身嬌肉嫩,從小到大沒捱過打,這五十杖……」

  景呈禦臉色一冷,「身為朝廷命官卻教子無方,罪加一等,官少爺杖刑再加三十。」

  官青羽一驚,還想再說話,卻被景呈禦狠狠瞪了一眼,「你再求情,杖刑就繼續翻倍。」

  終於,官青羽不敢再做聲,訕訕的住了嘴。

  景呈禦叫來齊揚,要他傳自己的命令去刑部,杖刑官子斐八十杖,挨完打再通知家人把他領走。

  官青羽見情沒求到,反而給兒子找了八十板的罪受,臉色非常難看,但這裡是七王府,就算他有天大的不滿,也不敢當著七王爺的面發作出來。最後,他只得忍氣吞聲的說了聲「告辭」,惱怒的轉身走人。

  一旁始終沒吭聲的官寧兒此時徐徐走過去,扯了扯景呈禦的衣袖,「八十杖會不會把人打死?」

  「直接打死倒是省了不少事。」

  「可那畢竟是我弟弟。」

  「他有把你當成姐姐看嗎?」不悅的哼了一聲,他指了指她的手臂,「如果他有顧念親情,你胳膊上那道疤就不會出現在那裡。」

  「王爺,您是不是……在心疼我?」

  被她說中心事,他表情很尷尬,當初無意中看到她手臂上那條又長又深的疤痕時,他就暗暗發誓遲早有一天會幫她報仇。

  這回也真是巧,最近一直忙碌的他,今天提早回府,就被他看到官青羽找上門來的這一幕。

  他的確是心疼她的,可卻不想如她所願的承認,被她灼灼的目光盯了好半響,他才冷冷道:「做錯事就該罰,八十板還算便宜了他。」

  官寧兒也不揭穿他,笑著點頭,「恩,王爺秉公執法,英明英明。」

  見她露出笑容,景呈禦心中一暖,佯裝冷酷的面孔一漸漸柔和下來。

  「以後你爹若在上門刁難,就命人通知本王,本王會回來幫你處理。」

  她溫順的朝他微微一福,柔聲輕道:「是,夫君。」

  這聲「夫君」令景呈禦通體舒暢,心情大好,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水嫩的臉頰,難得打趣道:「嗯,娘子好乖。」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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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5 00:03: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安陵王派義妹與皇族結親的消息才放出來沒多久,送親的使者便帶著隊伍以及大箱小箱的嫁妝,浩浩蕩蕩的來到京城。

  景浩八年陰曆九月十五,一行人抵達京城,皇帝在昭陽殿設宴款待,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接獲邀請。

  當所有人看到走上大殿、向皇帝行大禮的洛香郡主時,無不被她驚人的美貌所震懾。

  肌膚賽雪,五官嬌美,柔媚嬌俏,體態輕盈,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萬種風情,令昭陽殿滿堂生輝。

  身為皇帝的景呈軒雖有六宮粉黛,但眾妃子齊聚一堂,居然不敵她一個蘇洛香。

  這些生活在後宮中的女人們,看到她拿清麗絕俗、有如畫中天仙般震懾人心的美貌時,心中又怎麼會不嫉妒?

  如果讓這樣一個傾城絕色的女子進了宮,她們這些妃子們離失寵的那天只怕也不遠了。

  景呈軒顯得很平靜,細細打量了向自己行禮問安的蘇洛香好一陣後,才滿面笑容的點頭。「洛香郡主果然如安陵王所說,貌似天仙,有著沉魚落雁之姿。」

  「謝皇上讚美。」不但人長得漂亮,她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如出谷黃鶯。

  殿內出席盛宴的年輕臣子,一個個臉上都露出傾慕的神采,巴不得如此絕妙佳人有朝一日能被自己擁有。

  景呈軒象徵性的與她寒暄幾句,便命人將她帶到離自己不遠處的桌席,準備開席用膳。

  這時,殿外太監高聲唱道:「七王爺、七王妃到。」

  眾臣聞聲無不驚怔,面面相覷,這七王爺我行我素的作風在朝中早已不是新鮮事,然而膽敢在皇家盛宴上遲到,而且還如此明目張膽,當今朝廷除了景呈禦一人,還真找不到第二個。

  沒多久,大夥就見一個英挺俊美的白衣男子,帶著一個身材略顯圓潤的粉衣女人往大殿走來。

  剛落坐的蘇洛香,也本能的朝殿外望去。

  那男子身著一襲繡著金龍的白色蟒袍,頭戴嵌珠的紫金盤龍冠,足踩五爪金龍緞面小朝靴,長髮如墨,五官俊朗,身材高大挺拔,彷彿像天上才有的仙人公子。

  蘇洛香不由得心神一動,腦海中的記憶一下子被拉回好遠以前。

  景呈禦這個人,她並不陌生,兩年前他奉旨去安陵賑災,她與他曾有過一面之緣,雖然那時這聲名顯赫的七王爺對她並無印象,但她卻趁爹爹與義兄盛情款待他時,偷偷打量了他很久。

  兩年過去了,他的容貌絲毫未變,只有氣勢比以往更加尊貴嚴厲,冷傲逼人。

  漂亮的女人會受到男人欣賞,同樣的,俊俏的男人也會得到女人的愛慕。

  當朝皇帝景呈軒或許也稱得上美男子,但比起眼前這位面如冠玉的七王爺,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景呈禦帶著妻子經過蘇洛香身邊,連看也沒有多看她一眼,徑自走到殿中,雙手微拱道:「皇兄!」沒有跪拜,沒有叩首,就連語氣也不算謙卑。

  「七弟怎麼遲到了?」景呈軒並沒有因此而生氣,他就像一個寬容的兄長,語氣裡滿是縱容。

  覷了眼身旁的官寧兒,景呈禦不卑不亢回道:「昨夜因私事忙碌,早上起晚了。」他神色正經,表現出一副「我就是來晚了,你能把我怎樣」的神情。

  其他臣子們聽了這句大膽曖昧的話,都忍不住看了傳聞中又胖又傻的七王妃一眼,都說官家三小姐又胖又呆,可今日一見,倒也沒傳聞中的那麼不堪。

  雖然比起那些身輕如燕的姑娘,官寧兒的確是有些豐滿圓潤,但因為五官生得可愛,皮膚又甚是白皙,襯上那襲繡著暗色金紋的粉色緞袍,也顯出幾分嬌嫩秀美。

  這樣的七王妃,站在俊俏英朗的七王爺身邊,不但不突兀,反而還意外的有幾分登對。

  就連一旁的官青羽也突然覺得他這個三女兒和從前相比,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官寧兒臉色微紅,偷偷瞪了景呈禦一樣,好像在嗔怪著他。

  皇上昨天特地派人來府裡通報,說今天上午要在昭陽殿設宴款待洛香郡主,要他們無論如何別遲到,可她家王爺昨晚卻硬纏著她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夜半兩人才相擁而眠。

  若不是岳總管叫門提醒,他們現在大概還在床上夢周公呢。

  景呈軒在心中搖頭嘆息,他這個七弟,有時講話還真欠揍。 這話若從別人口中說出,他非判對方一個君前失儀的罪名不可,但既是出自七弟之口,他只好不計較。畢竟自己身為天子,若因這種小事當著百官面前斥責七弟,實在有失皇家顏面。

  他保持臉上的微笑,看了官寧兒一眼。「這位是七弟媳吧?自從你嫁給七弟後,朕始終未找著機會與你見面。」

  仔細打量一陣後,景呈軒笑著點頭,「嗯,果然是個有福氣的姑娘。小喜子,賞金五千兩、綾羅綢緞十匹、金銀珠釵五十件,送與七王妃作為朕的見面禮。」

  官寧兒急忙上前謝恩,心中則想,不久前夫君進宮後回來還說,皇上嫌她胖胖傻傻怕帶出來丟王爺的臉,打算物色美人給他當側妃呢。 現在又裝模作樣說她有福氣,還賞了一堆黃金珠寶當見面禮?

  看來,要當皇帝的人得要很會演戲才行。

  不過既然皇上打了賞,她當然要全數接收,好給王府的賬房增加額外的收入。

  雖然王爺已經富可敵國,但這世上又有誰會傻到嫌銀子太多?

  一番寒暄後,景呈禦帶著官寧兒在皇上左手邊的第一個位置坐下,他的對面,正是仍在暗暗瞧著他的蘇洛香。

  剛剛他與皇帝的那番對話,蘇洛香聽在耳裡不由得吃驚,原來皇帝真如傳言般縱容七王爺。

  「七弟,你來遲了,還沒見過安陵王的義妹洛香郡主吧?」景呈軒引薦兩人認識,又當著群臣的面,將蘇洛香得天獨厚的容貌誇讚了一番。「早在洛香郡主未進京前,就有人傳她的美貌世間少有,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聞中的那般絕色傾城,對吧?」

  景呈禦面無表情的瞟了蘇洛香一眼,那目光十分犀利,就像一把尖銳的刀子,刺得她心神一顫。

  端著酒杯輕啜一口,他不以為然的回道:「外表再美,不過是一張皮囊,幾十年後一樣雞皮鶴髮,人老珠黃。」

  蘇洛香聽了他的話臉色一白。 從小到大,她聽慣了別人的讚美,不曾受到這般嘲弄,更何況,這個嘲弄她的人還是她心心念念了整整兩年的男人。

  官寧兒在桌底下扯了扯夫君的衣袖,暗示他說,人家好歹是一位美人,你多少留點情面嘛。

  他不為所動,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哪句話說錯。

  皇帝微微失笑,連忙打圓場向蘇洛香賠不是,「朕的這個弟弟就是被寵壞了,嘴巴才會這麼刻薄。」

  蘇洛香有些尷尬的搖著頭,客套的說:「素聞七王爺性格直率,今日一見,果然不假。」說著,她別有用意的看了景呈禦一眼,順便打量他身旁的女子。

  這就是義兄被搶親的對象,官家三小姐、現任的七王妃嗎? 長得不過爾爾。

  宮人一盤接一盤的把豐盛的飯菜上桌,景呈禦對桌上的佳餚沒什麼興趣,吃得不多,但卻對皇宮釀製的上乘梨花白情有獨鍾,一杯接一杯。

  而這是官寧兒第一次出皇家宴席,菜色之多,味道之好,令她驚喜不已。

  景呈禦夾起一塊香酥辣子雞丟到她的碗中,「你平時不是最喜歡吃雞肉,這個味道不錯,你嚐嚐看。」

  她看向炸得金黃的雞肉,不禁食指大動,可一看到上面裹著厚厚的一層油,便又怯步的搖搖頭。

  「吃多會胖的。」自從上次減肥體虛、被夫君狠狠大補了幾天後,她又整整胖了一圈回來,實在是不想再胖了。

  「你又想減肥?」景呈禦聲音不大,卻也不小,令一旁的皇帝、周圍幾桌大臣和蘇洛香聽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不想再變胖。」官寧兒嘟著嘴,說得很小聲。

  他伸出手,肆無忌憚的捏了捏她軟嫩的臉頰,嚴厲的說:「不准!」

  「為啥?」

  「這身小肥肉若被減掉了,以後本王要捏什麼?」

  「被你這樣捏來捏去,會痛的。」她揉了揉臉,輕聲抱怨。

  「肉肉的,晚上在被子裡摟著取暖才舒服。」他煞有介事的說。

  官寧兒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頓時無語。

  她抬頭看了看四周,發現皇帝正饒有興味的看著他們,而周圍的大臣則是表情尷尬,有的甚至假裝咳嗽,低下頭。 她臊得雙頰通紅,恨恨的瞪了夫君一眼。

  這男人也不看看場合地點,居然當著眾人的面說這麼露骨的話,真是丟死人了。

  蘇洛香看看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甜蜜的拌嘴,竟嫉妒起那個胖女人來。

  那個胖子明明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她,但卻可以擁有像七王爺這般俊美的相公,被他公然寵溺著。 她也是女人,也希望擁有一個疼愛她的夫君,如果有朝一日她身邊能有一個像他這樣的人物包容寵愛著自己,那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

  她夾了口菜,一邊吃,一邊瞟著對面的夫妻倆,按耐下嫉妒強露歡顏道:「沒想到七王爺與王妃這般恩愛,讓人看了好生羨慕。」

  官寧兒回了她一個傻傻的笑容,「王爺脾氣不好的時候,洛香郡主可沒看到呢。」

  話才說完,隨即被景呈禦瞪了一眼,她調皮的吐吐舌,連忙討好的倒了杯酒,「上好的梨花白,比咱們府裡的味道還醇正,王爺您快嚐嚐。」

  景呈禦睞她一眼,接過酒杯,慢條斯理的喝起來。官寧兒接著拿出絲帕,溫柔的幫他輕輕擦拭唇邊的酒漬,兩人恩愛的模樣看得旁人瞠目結舌,這是那個刁蠻霸道的七王爺嗎?

  小倆口恩恩愛愛,蘇洛香卻越看越覺得刺眼,心頭一股火直往上冒,出口的話也不客氣起來。

  「聽說王妃嫁給王爺的時候,已經二十有一了?」

  正忙著幫夫君夾菜的官寧兒一聽這話,就覺得對方的口氣有些不善,但她還是笑著點頭,「是啊,再過兩個月,就是我二十二歲的生辰了。」

  「怎會這樣呢?據我所知,女子到了十六歲就該婚嫁,為何王妃二十幾歲還沒許給人家?難道說,王妃在嫁給七王爺之前,一直無人去府上提親嗎?」

  這回,就算官寧兒再傻,也聽出對方是存心令自己難堪了。

  她出嫁時的年紀的確非常的尷尬,女子二十一歲還未出閣,擺明就是無人問津。

  由於她又胖又傻的傳聞傳到沸沸揚揚,所以之前足以與兵部尚書家匹配的少爺公子都沒興趣來府上提親,而官位低的,她爹又不可能同意。

  如此蹉跎,她年歲漸長,慢慢就過了嫁娶的年紀。

  眾人也聽出蘇洛香言語間的刻薄,但她是個大美人,就連刁難人的模樣也令人賞心悅目,所以眾人本能的忽略掉她的無禮。躲在一邊看熱鬧。

  景呈禦挑了挑眉,瞟了蘇洛香一眼,「你今年二十幾了?」

  二十幾?這話問得非常不客氣,表明在他的眼中她年紀也不小了。

  蘇洛香臉色一變,拿著絹帕擦了擦嘴,故作鎮定的回答,「我義兄在信中沒提過我的年紀嗎?我是景德四十七年四月出生,今年十八。」

  景呈禦聽了哼一聲,冷笑道:「那你長得可夠老的。」

  女人最忌諱的便是別人說她老,更何況蘇洛香心高氣傲,怎麼能容忍別人用「老」字來形容她? 她當下便被景呈禦氣得笑臉轉白,咬牙切齒。

  皇帝見狀,用力咳了好幾聲,示意七弟適可而止,就算想幫自己娘子討公道,也沒必要說出這麼刻薄又惡毒的話來。

  瞧,那位洛香郡主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了。

  景呈禦聳了聳肩,毫無罪惡感的補充,「本王只是想說,在本王沒有向王妃提親之前,她豈敢隨便嫁給別人?」言下之意,就是官寧兒年紀有多大,早晚是他的女人。

  蘇洛香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維護那個胖女人,當下氣憤難平,可又無處發洩,只能將滿腔怒氣出在食物上,狠狠吃了起來。

  官寧兒見夫君如此袒護自己,心裡一暖,扯了扯他的衣袍,在他耳邊小聲道:「王爺,謝謝您為我解圍。」

  他佯裝冷漠的睨她一眼,「本王只是實話實說。」

  她笑嘻嘻的點頭,識相的夾了口菜送到他嘴邊,他很自然的張口吃下,細嚼慢嚥的吃起來。

  出了宮門,坐上回府的馬車上,一路上,景呈禦始終繃著臉不說話。

  官寧兒偷偷打量他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輕握住他冰冷的指頭。

  他微微一顫,片刻後,一個反手,兩隻手便緊緊握在一起。

  隨著地勢的不平,馬上顛簸的震盪著,一路前行。

  「王爺之所以對那位洛香郡主如此刻薄,是不是因為她是安陵王派來的人?」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破了車內的安寧。

  他沒說話,只是轉頭看著她。

  被他利箭般的目光打量許久,她才吶吶道:「不久之前,師父將您當年的一些事講給我聽了。」

  只不過說完後的第二天,莫上離又再次從王府失蹤,雲遊四海去也。

  離府前他曾對官寧兒說,自己洩露了徒弟的秘密,肯定會遭來徒弟的報復,不想再被禁酒禁肉,他決定收拾包袱細軟,先一步溜之大吉。

  景呈禦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始終不發一言。

  她唇瓣微顫,不由自主道:「我知道,當初王爺會娶我入府就是不想如了安陵王的意,他想要的,王爺一定設法搶奪,所以今天我才當了七王妃……以往人家說我胖,腦子不靈敏,沒有任何可取之處,那時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畢竟嘴巴長在別人臉上,他們喜歡怎麼說,就隨他們高興好了,我不會放在心上。」

  「當初爹告訴我,說京城裡的七王爺要娶我為妻時,我怎麼也不信這門親事是真的。那時我就在想,七王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我小小一個官家女兒,還被人傳得那樣不堪,他怎麼可能會看上我?嫁進王府後,我從沒幻想過有朝一日能得到王爺的青睞,所以青梅總是擔心我不受寵,將來在王府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

  她叨叨絮絮的說著,景呈禦冷著臉聽,始終沒吭一聲。

  「我怪春梅想太多,受不受寵又怎樣,反正我一向被人忽略慣了,有得吃有得住,不被虐待責打,已經是幸福了。可沒想到,在與王爺相處的這些日子裡,你雖然外表冷漠,不苟言笑,但卻對我處處呵護,充滿關懷。 我爹上門苛求於我,你及時出現幫我解圍;洛香郡主公然挑釁,你又挺身而出幫我說話……」說到這裡,官寧兒傻傻一笑,「我想,其實王爺… …心底也是在意我的吧……」

  被她這番話說得心裡揪疼,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掩住她的唇。「別再說了。」

  她點點頭,眼裡泛著幾許淚光。 「王爺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其實景呈禦並不是不想聽,而是再聽下去,他心裡只會越來越不捨。

  這個被他當成工具娶進家門的女人,總是小心翼翼的討好他,親近他,沒有目的,沒有算計,有的只是一個妻子對丈夫的忠誠和愛慕。

  而他對她不是不愛,是不知該如何去愛。

  沉默了好一會,他才狀似隨意的開口問:「當初我帶著算計和利用的想法娶你入府,你一點都不怪我嗎?」

  看她搖頭,表情很誠摯,忍不住又問:「如果當初我沒娶你,你會怎麼樣?二十一歲的女人,再不快出嫁,將來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她想了一下,「嗯,也許再過個兩三年,就會去廟裡剃度出家吧。」

  景呈禦聽了立刻變臉,十分緊張的拉住她的手,「本王不准!」

  「王爺,我爹不可能養我一輩子。對他而言,年紀太大的女兒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到那時我再不離府,肯定也會遭人厭棄的。」出家這條路,在她過了二十歲還無人問津的時候,就已經想得非常清楚了。「如果有那麼一天,王爺厭倦了我,寺廟就會是我一個很好的棲身之所。」

  「不,本王不會給你剃度出家的機會。」

  她笑了笑,眼底有著感動,卻沒再多說什麼。

  景呈禦知道她心底在意他與武子鷹之間的恩怨,因此即使他向來不是個習慣解釋的人,此刻卻忍不住道:「武子鷹當年想置我於死,這個仇,我不能不報。」

  官寧兒點頭,「王爺心底的結,我懂,只是我也不希望您活得太累。」

  他笑了笑,順手將她攬入懷中,「原來你說了這麼多,是在擔心我。」

  「我怕王爺積怨太深,會傷了身體。」

  「寧兒……或許師父說得沒錯,你真是我的福星。」

  宮宴過後,景呈御也不再像之前那麼忙碌了,他聽岳總管說官寧兒自從嫁進王府後,除了不久前的那次進宮赴宴外,便再也沒出過門,所以,在某個天氣晴朗的日子,他便提議要出門遊玩。

  這是兩人第一次結伴出遊,並沒有大張旗鼓,勞師動眾,只帶了幾個護院暗中跟隨,便從王府出發了。

  沒想到今日正逢初一,兩人溜達到普陀寺門口時,就見寺裡香火鼎盛,信徒絡繹不絕。

  京城有不少老百姓信奉佛祖,特地攜家帶眷來此上香求籤,為親人求福。

  景呈禦不信神佛,可官寧兒卻說難得趕上廟會,不進去給佛祖上柱香,心裡會過意不去,他只好皺著眉頭不情不願的隨她入廟。

  一進裡頭,香客還真不少,上至七十老嫗,下至黃髮孩童都有,而其中最多的,還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

  因此,景呈禦這個俊俏的貴公子一出現在這個場合,便顯得有些奇怪和突兀了。

  他俊美的外表十分引人注目,待字閨中的姑娘們經過他身邊時,都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

  被那些愛慕的眼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他不禁冷下俊臉,皺起眉頭。而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終於將那些姑娘們嚇跑,一個個改躲在遠處邊偷偷打量著他。

  「佛門清靜之地,什麼時候變成這些女人發騷的地方了?」

  正跪著磕頭向佛祖許願的官寧兒,聞言一回頭,就見他倨傲的站在原地。 她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道:「王爺,這裡是寺廟,你說話可得注意點。快點跪下,給佛祖磕三個頭。」

  他不為所動,自負道:「連當今天子都受不起本王一跪。」

  官寧兒嘟了嘟嘴,表情有些哀怨。 就算當今世上皇帝最大,但在佛祖面前,也要恭敬一些才好吧。

  見不得她皺眉撇嘴,景呈禦只好不情不願的撩開衣袍跪到蒲團上,快速的拜了拜。

  拜完後,他小聲咕噥道:「你想求什麼,直接對本王講就好了,這世上除了榮華富貴、高官厚位,還有什麼值得一求?」

  她笑笑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身體健康、日子順遂。」說到這,她臉頰微紅,「以及一個疼惜愛護自己的郎君。」

  他怔怔地看了她的笑容好一會,一臉正經的道:「你的願望會達成。」

  有些承諾不必華麗、不必刻意,自然而然的就被景呈禦說了出來。

  官寧兒又笑,還來不及回應,一個身穿袈裟的老方丈便面帶笑容向兩人走了過來。

  「阿彌陀佛,老衲慧淨,剛剛看兩位施主踏入大殿,便覺一股紫氣襲來,想必這位施主定是出身不凡……」他看向已經起身的景呈禦,朗聲開口。

  景呈禦自幼聽慣了人家說他好話,每年參加皇宮舉辦的祭祀大典時,那些所謂的得道高僧們見了他也總要稱讚一番,因此對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老方丈所言,他並沒有將之放在心上。

  官寧兒聽了卻喜上眉梢,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能被得道高僧讚譽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景呈禦不以為然,拍了拍衣袍淡然道:「本王會命人捐五千兩銀票來這裡。」

  這些和尚說好話的目的,無非是想要他多捐些香油錢。

  老方丈深施一禮,面露恭敬,「原來是王爺千歲,老衲眼拙,還請王爺恕罪。」說著,他將目光移向一旁的官寧兒,「若老衲猜得沒錯,這位就是王妃吧?」

  官寧兒急忙笑道:「老方丈您好。」

  慧淨撫著花白的鬍鬚,仔細打量官寧兒的面孔,片刻才開口,「王妃面相和善,眉寬眼高,額頭飽滿,是個有福之人,而且還與佛祖有緣……」

  聽到這裡,景呈禦立刻變了臉色。 不久前,官寧兒才對他說若有一天他厭煩她,她就會放下紅塵削髮為尼,從此遁入佛門。 這話已經令他非常不開心了,現在這老和尚又說她與佛祖有緣。

  這不是擺明在勸他的王妃早日拋下凡塵俗世,想把他的娘子拐進佛門嗎?

  他老大不高興的瞪了老方丈一眼,怒道:「她與本王的緣分還沒盡,又怎麼會與佛祖有緣?你這老頭莫要胡說八道。寧兒,我們走。」他氣急敗壞的拉過她軟嫩的手,大步的走出普陀寺。

  「王爺,那位老方丈又沒說錯什麼,您怎麼滿臉不高興?」氣喘吁吁跟在後頭的官寧兒不解的問。

  他回頭冷冷瞪著她,「那老頭不是要勸你快些出家當尼姑嗎?」

  她驚愕了好一會,忍不住笑道:「王爺,他說我與佛祖有緣並不是在勸我出家為尼啦,只是誇我命數好、八字重,那可是難得的好事,遇到劫難時,說不定還可以逢凶化吉呢。」

  聽完她的解釋,景呈禦也覺得自己過於敏感了。都怪她之前說要出家為尼,害得他神經兮兮,一聽那死老頭說什麼佛緣不佛緣的,馬上就來了脾氣,恨不得把她帶得遠遠的,從此遠離這佛門之地。

  「你怎麼不早說?」他抱怨。

  「我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王爺拉出來了。」

  景呈禦一愣,耳根微紅,臉上略顯尷尬,他輕輕冷哼了一聲便轉身向前走。

  官寧兒小步追過去,笑道:「王爺,您這麼緊張,是不是不想有朝一日我出家去?」

  他答非所問,正經的命令道:「以後不准隨便來這種地方,聽那些自以為是的糟老頭胡說八道。」

  「人家不是糟老頭,他可是普陀寺著名的慧淨大師……」

  「哼!」

  「哎呀!王爺您走慢點嘛,我跟不上。」

  景呈禦回頭,沒好氣的瞪她,「是你走太慢。」

  「王爺腿長,我的腿短,您邁一步等於我走兩步,這樣我追不上啦。」

  嘆了口氣,他只得往回走幾步,一把抓起她的小手牽她一起走。

  官寧兒偷笑著,看了他酷酷的側面一眼,緊緊握著他的大手,感受掌心中的溫度。

  這一刻,有種感覺,叫做幸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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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很快地,七王爺和王妃手拉手出門逛廟會的事,被不小心看到這一幕的有心人給傳揚出去。

  都說七王爺凶狠殘佞、目中無人,可親眼看到景呈禦的那些姑娘們卻不這麼認為,雖然那位白衣公子態度的確冷漠了些,性格真的自負了點,但從他對他家娘子在乎和關心的程度來看,那絕對是非常值得女人一嫁的超級好夫婿。

  一夜之間,京城裡那些對七王爺的負面評價,都因為廟會的那一幕而完全改觀。

  不僅如此,就連在王府當差多年的那些下人們,最近也發現自家王爺的性子突然變得和善許多。

  陰天下雨時,護院們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被當沙包供人發洩出氣。

  每天負責幫王爺泡茶倒水的碧晴,也不用再擔心自己泡的茶水不合王爺口味而慘遭怒罵。

  就連大清早不小心將早膳送錯的家奴,也沒有因為拿了王爺最討厭的韭菜醬上來而被責罰。

  今日一大早,宮裡再次派人傳話,說皇上召七王爺入宮見駕。

  用早膳時,官寧兒一邊喝著粥,一邊幫夫君夾菜,「皇上這次召王爺入宮,會不會留您用晚膳?」

  兩人最近的感情非常甜蜜,他心情好的時候,偶爾還會講些宮裡的趣聞給她聽,因此像這般的對話如今已稀鬆平常。

  「宮裡的東西很難吃。」

  「不會啊,上次我隨王爺入宮赴宴時,那些御廚做的東西都很美味呢。」她平日除了栽花種草外,對廚藝也十分有研究,「還記得上次吃過的那個香酥辣子雞嗎?它看起來油油的,可一入口卻清爽不油膩,回府後我和府裡的廚子提起,他們試做了幾次,可味道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他挑了挑眉,漫不經心的問:「你喜歡?」

  她有些難為情的點頭,「嗯,很好吃。可我知道我再吃下去,就會變得更胖了。」

  景呈禦難得露出淺淺的笑容,捏了捏她軟嫩的手寵溺的說:「胖點好,有福氣。」完全無視旁邊羞紅了臉的春梅以及身後一群僕人。

  他迅速用完早膳,穿戴整齊後便進宮面聖去了。

  春梅紅著臉扯了扯主子的手臂,「剛剛那個人真的是王爺嗎?為什麼越與他相處,我就越覺得傳聞中那個冷血可怕的七王爺,與我所認識的根本就是兩個人呢?」

  官寧兒反手拍了拍她的臉,笑著說:「所以我早說過傳聞不可信。」

  景呈禦來到皇宮後,才從皇帝口中得知,下個月初九,皇帝將納蘇洛香為妃,婚宴的一切事宜都交給他這個七王爺一手辦理。

  「你真的決定納她為妃?」大家心裡都清楚蘇洛香是武子鷹派來的眼線,皇兄明明也知道這點,為何卻要下旨迎她入宮?

  景呈軒微微一笑,「既然安陵王送了個天仙般的美人要跟皇族求親,那朕納她為妃,豈不更給足了安陵王面子。」他雖然不是個好色的皇帝,但面對蘇洛香那樣國色天香的女人,動心也在所難免。

  景呈禦點了點頭不再多言,接下聖旨。

  見他面色露出幾分不悅,景呈軒戲謔道:「七弟是不是介意朕要娶的女人與武子鷹有關?」

  身為兄長,他自然知道景呈禦的想法,自從兩年前七弟的腿受到重創後,心中便一直有股怨氣無處發,他明白七弟在那起事件中吃了個啞巴虧,也知道自己身為兄長卻沒有為他報這個仇,令他心中有些不滿。

  可武子鷹手握軍權,是現下朝廷最大的威脅,在沒有任何確切證據的情況下,他怎麼敢拿江山開玩笑,逞強的替七弟出頭?

  景呈禦瞥了他一眼,「我自己的仇,自然會自己想辦法報,皇兄多慮了,這一切與皇兄想納誰進宮毫無關係。」

  兩兄弟正在說話,卻聽宮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皇帝身邊的太監小喜子進門稟告,說洛香郡主求見。

  不一會兒,身著一襲粉色紗衣的蘇洛香便出現在大殿內,當她看到景呈禦時,眼中明顯閃過幾分驚訝。

  一番拜見行禮後,她語調溫柔的開口,「皇上,臣女剛剛親手做了一桌家鄉菜,若皇上和七王爺不忙,能否賞臉來我宮中一同享用?」

  她現在被安排住進了宮裡,雖然還沒正式成為妃子,但一切禮儀待遇已與貴妃無異,有了一間自己的寢宮。

  景呈軒淡淡一笑,柔聲道:「洛香郡主真是有心,朕這後宮裡妃子無數,你卻是第一個親自為朕下廚的女子。」

  「皇上過獎了,能為皇上親手做羹湯,那是洛香的福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熱絡,景呈禦雖不否認蘇洛香是個美人,但因為她與武子鷹有關,所以他直覺的一併討厭起她來。

  懶得理會太多,為了辦完事趕快走人,他只好開口打斷他們,「皇兄,能不能幫我把宮裡所有掌勺的御廚叫來?」

  景呈軒和蘇洛香同時一愣,不懂他叫御廚要幹麼?

  可景呈軒對這個弟弟一向縱容,他叫御廚必然有他的理由,當下也沒多問,便吩咐太監照辦。短短半刻,宮裡所有的御廚都被叫來這裡了。

  看著恭恭敬敬跪在堂下的御廚們,景呈禦上前一步問道:「上一次的皇家設宴時,是哪個廚子做的香酥辣子雞?」

  眾廚子被他這麼一問,個個露出害怕的表情。要知道,出聲詢問的可是當朝的七王爺。七王爺是個什麼人物? 還不就是個非常可怕的煞星,他若看你不順眼,你也就沒命活下去了。

  景呈軒聽七弟這麼問也有些意外,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廚子得罪了他,猜測著誰又要倒楣了。

  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顫巍巍的爬了過來,對著七王爺就是一個磕頭,「王……王爺,那道香酥辣子雞是奴才做的。」

  景呈禦看了他一眼,隨即回頭朗聲道:「皇兄,待會這廚子本王就帶回王府了。」

  「七弟,你這是何意?」景呈軒越來越不解。

  「我娘子自從上次吃過他做的香酥辣子雞後,回去連聲稱妙,可府裡的廚子做不來那個口味,所以這次來,我順便向皇兄討個廚子回去用,等我娘子吃膩了那道菜,我再把人送回來。」

  景呈軒恍然大悟,一臉震驚。這人……真的是他那囂張跋扈、刁蠻任性的七弟嗎?

  蘇洛香聞言,也非常驚訝。僅是因為他娘子喜歡吃宮裡的一道菜,他就可以進宮來要人?

  那廚子聽了箇中緣由後,總算鬆了一口氣,還好,他不是得罪這位驕縱的七王爺,腦袋還在他身上。

  「沒想到七弟對弟媳如此一往情深。」景呈軒咧開嘴,露出淺淺的笑意,「不過洛香今日既然做了一桌豐盛的菜色,不如待會——」

  「不了!」未等皇兄說完話,景呈禦已經不客氣的拒絕。 「娘子還在府裡等我回去用晚膳,天大的事,有我家娘子重要嗎?」他再一次語出驚人。

  景呈軒已經徹底放棄和他講話了,他真的很害怕,再講下去,自家七弟會說出更聳人聽聞的話來。

  而蘇洛香則氣悶在心裡,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在七王爺面前被視為無物了。

  她忍不住多瞧他幾眼,這個外表冷漠、語出驚人的俊俏男子,其實有顆執著的心,除了右腿微跛外,他幾近完美。

  她突然很懊惱,為什麼她要嫁的男人不是景呈禦,而是擁有無數後宮妃子的景呈軒?

  就這樣,在蘇洛香略帶失落的眼神凝望中,景呈禦帶著向皇帝討來的御廚,心滿意足的回府了。

  沒多久,七王爺進宮向皇帝討御廚,只為博王妃歡心的這件事又不脛而走,傳得滿京城皆知。

  現在大家都知道,冷面邪君其實並不像傳聞中那麼可怕,至少他非常寵溺自己的娘子,是個好夫君。

  而從前那些對官寧兒評價極低的人,想法也開始扭轉,因為有好多人都在廟會上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發現傳聞中又胖又傻的官家三小姐,除了身材豐滿一點外,壓根是個可愛溫柔的俏姑娘。

  也因為她深受王爺疼愛,使京城裡的姑娘們紛紛以她為榜樣,不再刻意維持身材,反而努力的大吃大喝,想把自己也吃得胖胖的,以博異性的青睞。

  畢竟曾有人親耳從七王爺的口中聽見,他之所以會喜歡他的娘子,完全是因為她身材豐滿,摟著舒服、抱著暖和、摸了開心。

  而那些瘦巴巴的女人,若真的娶回家,摟在懷裡多空虛啊。

  最重要的,是七王爺還說,胖姑娘才有福氣。

  因此,京城裡部分還未娶妻的公子哥們,也紛紛效仿他,打算娶一個軟嫩的胖姑娘回家。

  一時間,皇城內外,七王爺和王妃都成了熱門的話題人物,其恩愛程度也被老百姓傳得沸沸揚揚。

  聽說這一切的蘇洛香,在皇帝安排給她的寢宮裡,嫉妒得好幾夜睡不著覺。

  她本不相信一見鍾情,可不知為何,雖然兩年前與景呈禦只有一面之緣,當時他甚至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但她將那個俊俏王爺的一舉一動深深烙入心底,就像夢靨一樣,怎麼也擺脫不了。

  這一次再見到他,自己終於明白,也許潛意識裡,她早明白他會是這般深情執著的男子,才會對他念念不忘,甚至期盼身邊有他相陪,度此一生。

  此番前來京城與皇家聯姻,並非出自她所願,她爹是老安陵王的部下,受過對方很多恩惠,因此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爹便不斷灌輸她,安陵王就是他們的天,安陵王的每道命令,他們都必須無條件服從的觀念。

  繼位的新安陵王武子鷹是個非常霸道的男人,他重權勢,重計謀,有野心更想做皇帝,想掌握天下蒼生。

  幾個月前,他從塔洛族一個族人的口中得知,兵部尚書家的三小姐擁有可以獲得巨大寶藏的寶物,所以他立即派人來京城求親,可萬萬沒想到,那位管家三小姐卻被七王爺攔路截走。

  他大發雷霆,氣極難耐,想設法的要得到傳聞中的寶藏,於是便找她爹共同商議此事。

  最後,她爹讓她拜武子鷹為義兄,以郡主的名義被送進京城聯姻,目的就是想利用她找到寶藏的下落。

  武子鷹承諾,若有朝一日他大權在握,必會保蘇家世代富貴,她爹動了心,便逼她應下此事,一點也不為自己的女兒也許會在途中遇危而擔憂。

  從她懂事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終會成為她爹仕途上的一顆棋子,自古紅顏多薄命,擁有再美麗的容顏又如何,就連官家那個胖丫頭都活得比她幸福。

  「啪!」一隻茶杯因為她的嫉妒憤恨而被摔成了碎片。

  一隻手伸過來,拉住她的衣袖,「郡主,你衝動了。別忘了主子這次派你來的目的。」說話的是她的貼身丫頭珠兒,也是武子鷹派過來的人。

  不客氣的甩開珠兒的手,蘇洛香有些氣惱,自己堂堂一個蘇家大小姐,卻要聽一個丫頭指使,她心有不甘,狠狠瞪了珠兒一眼。

  對方卻不為所動,冷冷的開口,「剛接到主子傳來的消息,那個藏有寶藏的東西,就是七王妃她娘臨死前交給她的一面銅鏡。」

  雖然名義上,皇帝納妃的事由景呈禦一手操辦,但實際上他卻將細節交代下去,丟給別人辦理。

  距離下月初九剩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宮裡正緊鑼密鼓的忙著籌辦婚禮事宜,他偶爾會在宮裡露個面,象徵性的檢查底下人辦事的進度。

  至於蘇洛香,她雖然是大家閨秀,應對進退都合禮得體,但要入宮為妃,便必須另外學習皇族的禮儀。

  前太子太傅孫道前雖然年事已高仍倍受敬重,景呈軒特地派他負責教導蘇洛香各種宮廷禮儀,而景呈禦和孫道前的年紀儘管相差好幾十歲,但因為師父莫上離與孫道前關係甚篤,他對這位老太傅也頗為敬重。

  這日他進宮和皇帝商討完半個時辰的國事後,便拎著壺上好梨花白來找孫道前下棋消遣。

  此時正值晌午,原在修習宮廷禮儀的蘇洛香被准許歇息一個時辰。

  孫道前和莫上離一樣,喜歡飲酒吃肉,一看到上好的梨花白頓時眉開眼笑,命太監備好棋具,隨即和景呈禦邊喝酒邊對弈。

  酒酣耳熱,老太傅的話也多了起來,輕輕落下一枚黑子,拿起玉製小酒杯啜了口酒,對景呈御道:「還記得二十幾年前,我和先皇下棋喝酒的時候,你才只有椅子那麼高,大概兩三歲吧,真是粉雕玉琢的一個漂亮娃娃……」說到這,他嘿嘿一笑,「當時你調皮得很,爬上我膝蓋用力揪我的鬍子,還嚷著說我每次下棋都輸給你父皇,實在是個沒用的老頭子。」

  景呈禦修長的手指捏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白玉棋子,聽他講述幼年時的往事,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時我年紀小不懂事,每次看父皇與人下棋都贏,實在好奇得很。長大後才知道,與天子下棋,是不能贏的。」

  「不是不能贏,而是要贏得有技巧。該贏的時候必須贏,不該贏的時候,就得輸。」

  他點頭,「這是在宮裡生存的一個訣竅。」

  孫道前瞟了他一眼,撫了撫銀白的長鬚,「先皇當年送你上山學藝,一去就是十年,你可曾介意?」

  「不,在山上學藝的日子,我過得很開心。」

  「其實,先皇當年曾動過立你為太子的心思。」

  景呈禦正欲落子的手頓了頓,抬眼挑眉,輕輕一笑,「孫老,您喝多了!」

  孫道前微微一怔,哈哈笑了起來,「是啊,我一把年紀的人,多貪幾杯就喜歡胡說八道。來來來,咱們繼續喝酒下棋,不聊往事……」

  一陣香飄了過來,珠簾一掀,迎面走來的絕色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要入宮為妃的安陵王義妹,洛香郡主。

  她手拿托盤,上頭放著香氣四溢的飯菜,眉目微挑,笑意盈然的向兩人微微一福。

  「七王爺、孫太傅,喝酒下棋怎能少了美味的下酒菜呢?這是洛香親手炒的幾道菜,還望王爺和太傅嚐嚐。」

  自從上回見到景呈禦後,蘇洛香便害上相思病,對這個世上唯一不把她美貌放在眼裡的男人念念不忘。

  可她身為即將嫁進皇宮的妃子,找不到接近他的機會,因此當得知他找老太傅喝酒下棋時,便想出親手做幾道下酒菜奉上的理由,來接近這個俊美的七王爺。

  掀開珠簾的瞬間,她正巧捕捉到景呈禦唇邊的淺笑,那與以往冷厲完全不同的表情,深深嵌進了她的腦海,令她心頭潛藏的情愫快速滋長。

  孫道前聞到菜香,立刻來了精神,配著小酒,邊吃,一邊聊。

  景呈禦在蘇洛香出現後,迅速斂去眼底的溫和,又換上往日冰冷的表情。

  蘇洛香很健談,一直給兩人講些她家鄉的笑話,孫道前被逗得哈哈大笑,景呈禦卻默不吭聲,逕自喝酒。

  他想起今晨出門時,他家娘子一直戴在身上的香囊,帶子突然斷了,裝在裡面的銅鏡也因此摔到地上。

  她嚇得哇哇大叫,不斷的叨唸,「是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了嗎?會嗎?是什麼事呢……」

  正在一旁看書的他聽了不禁開口問:「你一個人喃喃自語些什麼?」她不停的嘟嘟嚷嚷,已經影響到他看書的好心情了。

  官寧兒一臉失神的摸著銅鏡,轉過身跑到他身邊,「王爺,我覺得有什麼禍事就要發生了。」

  他不怎麼高興的瞪她一眼,「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沒有。」她認真的搖頭。「你別看這枚鏡子外表不起眼,它可是很靈的。它第一次無緣無故從香囊掉出來,不久後我娘便因病去世。第二次掉出來,我養了四年的一條小白狗因為誤食老鼠藥,丟了性命,至於這第三次……」

  景呈禦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打斷她的話,「都說了不准胡說八道,一個破鏡子而已,掉了撿起來不就好了。」

  她嘟著嘴,有些不滿的看他一眼,不死心的解釋道:「我娘說,這銅鏡很有靈性,雖然不一定能把雪妖招出來,但卻可以保主人一世平安。」

  「哼,你口口聲聲說它有靈性,那為什麼它每次莫名其妙掉出來都沒有好事。」

  「它只是給人警示。如果那時我有多注意些,我娘也不會因為受了風寒而猝然離世;還有那條小白狗,如果不是我沒看好它,它也不會因為調皮,跑到別人的院子裡誤食老鼠藥……總之,鏡子無緣無故掉出來,就表示有壞事要發生,王爺……」她突然緊張起來,擔憂的拉著他的手,「最近如果沒有什麼事,您……您就不要隨便出門了吧。」

  「你在擔心我?」他饒富興味的問。

  她紅了臉,有些難為情,「不都傳這鏡子裡藏著寶藏嗎?說不定那些心懷不詭的人,因為你娶了我,所以心生怨恨,怕你獨得寶藏,暗地裡想害你呢。」

  景呈禦聽完,認真的回道:「嗯,這對本王的確是莫大的威脅,要不然,本王將你的鏡子放進火爐中毀了吧。」

  她立刻瞪圓了眼,急忙將鏡子包在香囊裡,「這可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不准您打它主意。」說著,又眨了眨大眼,「況且您不是說這鏡子裡藏著寶藏,如果把它毀了,寶藏不就沒了?」雖然她橫看豎看,也看不出這鏡子哪裡藏有寶藏就是。

  他不以為然道:「寶藏沒了也好,從此就沒人惦記。」

  「但我娘若地下有知,會怪我的。」

  「既然你這麼執著,就把它當成命根子一樣保護,若被那些打它主意的人搶了去,本王可不饒你。」

  官寧兒認真的點頭,「我會的。」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那……如果真有一天,我和鏡子同時被人擄走,王爺是先救我,還是先救鏡子?」

  「這個問題你之前已經問過本王了。」

  她咬了咬唇,小聲咕噥,「人家就是想再問一次嘛。」

  他何嘗不知她內心渴望的那個答案,不過看她一臉期待的模樣,他又有了戲弄人的心思,「就算你再問一次,本王的答案也不會改變。」

  「哦。」她失望的嘟了嘟嘴,表情有些不滿。

  景呈禦看著她的模樣,打趣道:「你該不會在吃那塊鏡子的醋吧?」

  被他調侃得雙頰通紅,她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就吃醋了怎麼樣?」說完,她調皮的向他做了個鬼臉,抱著一盆房中的君子蘭便轉身跑掉了。

  想到娘子可愛的神情,景呈禦臉上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溫柔,直到一個清脆的聲響在耳邊響起,他才驟然回神,發現孫道前已經喝醉了,手中的酒杯掉落,發出聲響。

  兩旁小太監在蘇洛香的示意下,扶著老太傅去休息了。

  而就在他方回過神時,一隻纖纖玉手,朝他伸了過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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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15 00:03: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景呈禦一愣,本能的揮開那隻白玉般的纖手,俊眉微蹙。

  蘇洛香被他推了一把,差點一個踉蹌,趕忙解釋道:「七王爺,您嘴邊有些髒了,我只是想幫您擦掉。」將討人厭的孫道前灌醉,她終於能與他單獨相處,這個大好機會她怎能錯過。

  伸手往嘴邊一抹,他表情冷漠的瞪著她,「本王臉上有東西,本王自己會擦。」

  她訕訕的收回手,轉移話題,「王爺剛剛在想什麼那麼出神?連孫老和您說話都沒有聽到。」

  景呈禦沒有回答她,收了棋子徑自起身,轉身要走。

  「王爺……」蘇洛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表情楚楚可憐,水汪汪的大眼含情脈脈的看著他,這副神情,任誰見了都不禁心生憐愛,不忍拒絕她。

  偏偏景呈禦例外,他不客氣的甩開她的手,皺起眉頭,「你想做什麼?」

  她可憐兮兮的咬著唇,柔聲道:「王爺如此討厭我,是不是因為我的義兄是安陵王武子鷹?」

  這話就如一支箭狠狠刺進胸口,他冷漠的表情瞬間變得狠厲無比。

  「我兄與王爺之間的過去我多少知道一點,我曉得當年王爺的腿……」說到這裡,她猛地住了口。

  兩年前七王爺奉旨到安陵賑災,武子鷹故意派殺手襲擊,假謀殺自己的名義實則想取七王爺性命。這事在安陵是個公開的秘密,眾人都知道兩人的關係自此更為惡化。

  那時她才十六歲,無意中偷聽到她爹和安陵王密謀的計劃。 沒多久,就聽說七王爺身負重傷,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因為跌入山崖斷了一條腿。

  這次入京,她特別觀察景呈禦的腿,他走路的時候的確有些微跛,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這對男人而言就像一個恥辱,或許她不該提起。

  「你到底想說什麼?」景呈禦沒否認自己討厭她與武子鷹有關。

  雖然她名義上是武子鷹的義妹,這次入京是為了和皇室結親,但只要長腦子的人都知道,她這次進京,根本就是來當武子鷹的眼線,因此不管她的外表有多美,都無法讓他對她產生半分好感。

  「七王爺,我知道您和皇上對我這次入京都有些懷疑與芥蒂,雖然義兄的確要我多留意皇室的動向,但……請您相信我,我只是一介弱智女流,若王爺願真心待我,我……我定不會負了王爺。」

  進京前義兄不斷交代她,除了要她拿到七王爺手中的銅鏡外,還要她做好線人,隨時向他回報。 可她不想做個被人利用的棋子,她爹可以不在乎她的幸福,她卻不想讓自己的一生毀於一旦。

  她只是一個女人,單純的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良人,如果有人能夠達成她的願望,她寧願背叛義兄與父親,長留京城。

  景呈禦皺緊眉頭,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是不是搞錯了?下個月初九你即將嫁給皇帝為妃,就算想找個真心待你的男子,那也該找皇帝,而非本王。」縱使他再遲鈍,此刻也終於看出蘇洛香對自己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

  蘇洛香以為他忌憚皇帝,於是不顧一切的撲進他懷裡,死死地抱住他。「王爺,也許您不相信,但我還是要說,從見到您的第一面起,我的心就已經為您淪陷了。我不想嫁給皇帝為妃,我喜歡的人,從頭到尾都只有王爺您一個人。」

  「你瘋了?」景呈禦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如此大膽,一時間竟驚詫得忘了推開她。

  「我沒瘋,我只是說出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而已。」

  蘇洛香從小就膽大心細,做事也有自己的一套,在她認清自己的心後,就派人打聽景呈禦相關的情報,知道這位我行我素的七王爺,被先皇賜予特權,且深受當今皇上寵愛,縱容他為所欲為。

  也就是說,即使七王爺開口要她,她相信皇帝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後宮妃子如雲,我並不想與那麼多女人共事一夫,雖然我知道王爺已有了王妃,可我不介意做您的側妃……」

  未等她把話說完,他已經不客氣的將她推開,「你在作夢!」

  「難道你就心甘情願的守著那個又胖又蠢的女人過一輩子嗎?」被他推開,她氣惱的問。

  「又胖又蠢?」聽到這女人對自家娘子的形容,他突然冷笑起來。「在本王眼中,寧兒各方面都勝你無數倍。蘇洛香,你或許有張絕色的容貌,但你的行為卻讓本王覺得非常噁心。」頓了頓,他又道:「如果你還想在京城做好武子鷹的線人,就守好你的本分,別在本王面前興風作浪。」

  蘇洛香面紅耳赤,這大概是她從小到大聽過最難聽的一番話。 可最令她無法忍受的,是這話竟出自她心儀已久的男人口中。

  一時間,悲憤、懊惱、怨懟、嫉妒……種種情緒一起湧上心頭,她豁出去的撲到景呈禦懷裡,對著他的唇便吻上去。

  突然,珠簾嘩啦一響,緊接著一道清冷的聲音傳進兩人耳中——

  「你們在做什麼?」

  出乎意料的,來者居然是當朝天子景呈軒。

  他批完奏摺,閒來無事,一時興起來探望蘇洛香學習宮廷禮儀的情況,便帶著小喜子前來。

  因為怕打擾老太傅上課,他便沒讓人通報,沒想到竟意外的讓他看到這一幕——他的七弟,與即將成為他妃子的女人,居然聯手背叛他!

  他非常震怒,儘管平日對這個七弟百般縱容,但身為一個男人,又是睥睨天下的一國之君,他無法忍受這樣的背叛。

  蘇洛香被來人嚇了一跳,她原本只是單純不甘心景呈禦對自己的無視,才一時衝動的撲進他懷裡,沒想到皇帝竟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她心虛害怕,一臉慌張的退到一邊,露出驚愕的模樣對景呈軒道:「皇上,請您不要怪罪七王爺,他……他只是一時情難自禁才對洛香做出這種非分之舉。」

  景呈禦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可以這麼無恥,為了自保,連這種漫天大謊都扯得出來。他是氣得不得了沒錯,但若說出是她主動投懷送抱,那皇兄的面子又將被置於何地?想到此,他只得冷著臉握緊雙拳,把話吞回肚裡。

  景呈軒的臉色也非常不好看,在這個七弟面前,他一向很有兄長的風範,只是他不停縱容的結果,竟是換來無情的背叛和如此難堪的場面。

  他冷冷的瞪了蘇洛香一眼,「下去,朕現在不想看到你。」

  蘇洛香心驚不已,她知道誣陷景呈禦的結果肯定會招來他的怨恨,可是……如果她承認是自己主動撲過去的,那麼她一定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朝陽。

  來京城之前,義兄耳提面命,要她想辦法破壞皇上與七王爺的關係,他堅信她的美貌,能令他們兄弟鬩牆,反目成仇……

  也好,如果她注定得不到景呈禦的愛,那麼,就讓這個男人在她的手中毀滅吧。

  帶著這種惡毒的想法,她毫無罪惡感的轉身離開。

  待蘇洛香離去後,過了好一會,景呈軒才開口打破沉默,「七弟若喜歡她,朕可以下旨,將她送進你的王府當側妃。」

  「皇兄,你相信我會做出這種事?」

  他冷然一笑,「你做的令朕難以接受的事,難道還少這一件嗎?」

  沒想到一向縱容自己的兄長居然會說出這番帶刺的話,景呈禦臉色頓時一沉。

  「朕知道,當年父皇其實想把皇位交給你,只是我南岳皇族的祖例向來傳長不傳幼,所以父皇才不得不忍痛割愛,將你送走。」

  儘管他是父皇和母后所生的嫡長子,但真正被他們喜歡和重視的,卻是小他四歲的七弟。

  小時候的景呈禦聰明伶俐,三聲會寫字,五歲會作詩,反應靈敏,學習也很快速。 偏偏南岳傳統立長不立幼,因此雖然父皇非常喜愛七弟,卻仍礙於祖例,將身為皇長子的他立為太子。

  而父皇害怕才能傑出的七弟長大後會與太子爭位,兩兄弟互相殘殺,便找了個七弟體弱多病的藉口,忍痛將他託付給老友莫上離,帶到山上假借醫病為由,軟禁起來。

  同時,他也擔心自己這個太子在登基後除掉七弟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所以父皇在臨終前才賜七弟免死金牌和免跪之禮的特權,以保七弟在宮中一定的安全與地位。

  由此可知,在父皇眼中,最受他器重的人仍是七弟。

  可他不怨不恨,一心只想做好這個皇帝,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難道這樣還不夠? 現在就連一個女人,七弟也想與他搶嗎?

  「皇兄,你不信我,我無話可說。不過在你質疑我的時候,請你好好的想一想,那個蘇洛香的話究竟值不值得你相信。」丟下這句話,景呈禦不想多留,轉身大步離開。

  一向相處融洽的兩兄弟,第一次產生了嫌隙。

  半個時辰後,一位神秘人物給景呈軒一個驚人的消息,此生以來,他終於頭一次對自己的弟弟產生了殺機。

  那個蘇洛香真的做出這種事情?

  當官寧兒從景呈禦口中得知今天在皇宮裡發生的事後,忍不住大吃一驚。

  「這是明顯的栽贓陷害啊!她分明是想讓皇上對王爺心生芥蒂,才故意挑撥你們兄弟間的感情。那皇上怎麼說?他相信了嗎?」

  正喝著茶水的景呈禦,因為是宮裡憋了一肚子氣,臉色始終不好,直到回到王府,聽自家娘子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他心底的陰霾才瞬間煙消雲散,心情豁然開朗。

  看來師父說的沒錯,寧兒果然是他的福星,無論他的心情有多惡劣,只要這個小女人陪在他身邊,就能撫平他的情緒。

  「皇上並不是傻子,我想他不會糊塗到真以為我對那個噁心的女人有興趣。」

  官寧兒不禁笑道:「什麼叫那個噁心的女人?洛香郡主的美貌是有目共睹。」

  景呈禦不屑的嗤之以鼻。「在本王眼裡,她從裡到外都非常噁心。」

  「王爺果然不是個憐香惜玉的男人。」口中雖然這麼說,但見夫君對那樣一個大美人居然毫不動心,她其實是打從心裡開心的。

  「本王若對所有女人都憐香惜玉,這王府裡還有你官寧兒的容身之地嗎?」說著,他擰了她身上的小肥肉一把。

  官寧兒微微吃痛,急忙躲開,可憐兮兮的揉著自己被掐過的地方,繼續咕噥著,「看來我娘給我的寶鏡果然很靈光,你瞧,早上出門時我就說鏡子掉在地上肯定沒好事,現在應驗了吧?」

  「本王向來不信鬼神之說。」不過,景呈禦確實也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夫妻倆在房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忽然聽到齊揚慌慌張張的敲門道:「王爺,皇上駕到,召您出去迎駕。」

  景呈禦與官寧兒對視一眼,心裡同時產生一股不祥的預感。

  在他起身的一剎那,她扯住他的衣袍認真道:「若皇上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王爺切莫動怒,凡事以和為貴。」

  他怔了半晌,微微點頭,整理了一下衣袍前去迎駕。

  在大廳上看到身穿明黃龍袍的兄長出現在眼前,景呈禦正要開口問安,卻被皇兄搶先一步。

  「七王妃的身上,是否真有一塊藏寶圖?」

  這個問題把他問得措手不及,他萬萬沒想到皇兄居然問這個。

  當初他查訪的武子鷹要娶官寧兒的目的時,並沒有打算把這個秘密公開。他堅信,只要他不說,武子鷹自然也不會將事情聲張。畢竟藏寶圖一事若被傳揚出去,不但會引起內亂,使許多有心人爭相想分一杯羹,官寧兒的生命也許也會受到威脅。

  他並非有意隱瞞皇兄,之所以沒有告知,只是想武子鷹預謀叛變一事被揭穿、繩之以法後再來開口。

  只是沒想到皇兄居然會自動找上門來詢問此事,這是否意味著,皇兄對他已經不再信任?

  見景呈禦久久未答,景呈軒非常失望,他嘆息一聲笑道:「朕說得果然沒錯,是吧?」

  要不是他派人暗中查蘇洛香此番來京的目的,也不會意外查到關於藏寶圖的秘密,得知七弟竟然別有異心……

  「難怪當初你在朝堂之上堅持要娶官寧兒為妃,當時朕還以為,你一向與武子鷹不和,只因他想娶所以你才執意要搶,想不到……」他冷笑一聲,「朕如此信任你,你居然對朕諸多隱瞞?七弟,就算你介意當年朕搶了你的位置,但自從父親駕崩之後,朕待你如何,你心裡應該非常清楚。你執意隱瞞藏寶圖一事,是不是也想有朝一日像武子鷹那樣,給朕當頭一擊?」

  「皇兄,在你眼中,我是這樣一個人嗎?」

  「朕不信當年父親沒把皇位傳給你,你一點都不恨。」

  景呈御也冷笑道:「你我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江山歸誰管,終究都姓景,你不疑我,我便全心全意為你效力;你若疑我,兵戎相見我景呈禦也不怕你。不是我清高,而是對這個皇位我真的不稀罕!」

  「皇兄,我從小到大,自問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如果你執意想幫自己找個洩憤的藉口污衊我,這方法,實在是非常幼稚。」

  身為一國之君的景呈軒,從未被人如此反抗過,頓時怒上心頭,「為何朕要洩憤?」

  「你當我真的不知道,當年父皇有意將皇位傳給我時,你有多嫉妒、多擔心嗎?」

  「啪!」一記重重的耳光,毫無預警的甩到景呈禦臉上。

  這是景呈軒心底最不想面對的死結,可七弟居然就這麼將他逃避多年的現實揭露出來,令他顏面無光。

  「你放肆過頭了!」

  景呈禦輕揉麻痛的臉頰,不在乎的回道:「那是因為皇兄你,觸犯到我的底線了。」

  「哼!說到容忍的底線,朕也很想對你說,如果你不想讓朕對你產生嫌隙,就乖乖讓你娘子把她的藏寶圖交出來。」身為帝王,他絕不容許任何威脅到他皇位的人事物存在。

  「那並非什麼藏寶圖,只是一枚她娘臨終前留給她的小鏡子而已。」

  「如果真的只是枚小鏡子,為何武子鷹要搶?又為何你也要拼命的奪?」

  「那是因為我不想讓武子鷹如願!」

  「哼!這理由找得可真冠冕堂皇!」

  「不管這理由是否冠冕堂皇,我娘子的東西,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我不會隨便亂動。」

  「真看不出來七弟還是一顆癡情種。」

  「比不得皇兄,只因為蘇洛香一個小小的挑撥,就對自己二十多年的親兄弟大發雷霆。」

  這句話也像一記重重的巴掌,狠狠甩在當今天子的臉上。

  景呈軒撇了撇嘴角,有種被說中痛處的無力感。 就算再如何掩飾,他都不得不承認蘇洛香的確是一個導火線,將他對七弟多年來的怨懟一股惱引發出來。

  「不管你怎麼說,朕只告訴你,三天!如果三天之內不把東西交出來,朕……定不饒你!」說完,他撩起龍袍衣角,起身氣怒的離開王府。

  兩旁被嚇傻的奴僕仍跪在地上不敢起來,在他們眼中,當今皇帝對七王爺百般縱容,卻沒想到那只是表面的平和,騙人的假象。

  皇上終究是皇上,對那些威脅到他皇權的障礙,就算是血肉至親,他也一定會斬草除根,連根拔除的。

  躲在門後偷聽的官寧兒,顫抖的摸著娘親給她的遺物,思忖良久,慢慢走到夫君身邊,將鏡子雙手奉上。「王爺,這個東西,明日您便交給皇上處置吧。」

  景呈禦回神,看著那枚她非常珍愛的小鏡子,「你這是何意?」

  她怔怔看著他俊美面孔上多出來的五道指印,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

  「我不想因為一個身外之物讓王爺您受到傷害。」就算這東西真的藏有寶藏又如何? 從小到大,她真正想要的,從來就與財富無關。她只想找個真心待自己的男人,幸福共度一生。

  「你這個笨蛋,你真以為只要交出這枚鏡子,皇兄對我的猜忌就會消失嗎?」景呈禦心疼又氣惱的說。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當年自己被安陵王設計謀害,而皇兄卻不聞不問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表面上與自己兄友弟恭的皇兄,其實一直都很介意他的存在。

  「寧兒,如果有朝一日,我放棄王爺的地位和權勢變成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你……願不願意與我隱居山林,平凡度此餘生?」

  她哽咽一聲,落下淚來,重重的點頭,「寧兒今生只為您一人而活,您在何處,寧兒便在哪裡。」

  他心頭一暖,一把將她扯入懷中,沙啞動容的道:「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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