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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艾佟 -【醫門小懶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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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8 00:01:2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醫門小懶蟲 作者:艾佟

傅明煙大概是穿越人中最懶惰最沒追求的那一掛,
身為醫聖門人,她不務正業的著迷聽說書、寫話本、賺銀子,
采藥是她的日常生活,兼職嚮導帶路遊覽藥王穀是迫不得已,
她哪知那個出手大方的貴公子這麽狡猾,逮著她的弱點威脅利誘,
甚至以身相許與她換了信物,幫她這被放養的侯府嫡女解決婚事難題,
她就這麽糊裡糊塗與他私定終身,無奈的縱容他夜闖香閨吃豆腐,
本以為鄉下丫頭回京城,進了大宅後院會有很多女人心機與鬥爭,
誰知都還沒見識到宅鬥的厲害,她就莫名被人追殺砍傷中了毒,
幸好未婚夫及時出現救了她,只是他才離開幫她找解藥,敵人就又殺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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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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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8 00:01: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知曉身世大大吃驚

雖然傅明煙口中的藍采華是個任性的師傅,但在外人看來,她卻是莫測高深,教人看 不出深淺的高人,為此,傅明煙私下戲稱她「影後」,師傅根本生錯時代了,可惜啊 。

藍采華優雅的端着茶盅,專心品茶,好像忘了花廳還有其他人。

「藍大夫,老身知道您舍不得四姑娘,可是四姑娘明年就及笄了,也該定下親事了, 在備嫁之前,規矩得先學起來,免得堕了文成侯府的名聲。」許嬷嬷名義上是奴才, 但跟着文成侯府世子夫人——昭華長公主從宮裏出來,自恃高人一等,言語神情不 經意就流露出主子的姿态。

藍采華笑了,連一眼都懶得施舍給許嬷嬷,「文成侯府的記性真是不好。」

許嬷嬷聞言一怔,「老身不明白藍大夫何來此言。」

「當初我們可是說得很清楚,我收煙兒為徒,文成侯府就沒資格過問她的親事。」藍 采華嘲弄的斜眼看過去,「難道沒有白紙黑字,文成侯府就想耍賴嗎?」

許嬷嬷臉色變得很難看,侯爺夫人當然記得當初的約定,只是長公主看不上藍采華, 一個身分卑微的大夫如何敢反抗文成侯府?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自量力!

「文成侯府給四姑娘尋的親事難道會比不上藍大夫嗎?」

藍采華很爽快的點頭承認,「我當然比不上文成侯府的實力,可是,至少我不會拿徒 兒的親事當買賣。」

這會兒許嬷嬷的臉徹底黑了,上下嘴皮子抖了一下,僵硬的擠出話來,「文成侯府不 會委屈自家姑娘。」

「是嗎?」藍采華冷冷一笑,不客氣的接着道:「京中權貴要是有點良心,不再算計 人,朝廷也就用不着言官了。」

許嬷嬷那張黑得不能見人的臉瞬間僵化,這位藍大夫可真是口不擇言!

「明眼人面前不說瞎話,若非想算計什麽,文成侯府如何會記起一個流落在外的姑娘 ?」藍采華實在很讨厭拐彎抹角。

略微一頓,許嬷嬷終於收起高高在上的恣态,「藍大夫不點頭,文成侯府不會定下四 姑娘的親事,不過,四姑娘還是得先回文成侯府,一個粗鄙的鄉下姑娘尋不到什麽好 親事,這一點藍大夫想必同意吧。」

叩一聲,藍采華用力放下手上的茶盅,陰恻恻的挑起眉,聲音又冷又硬,「一個粗鄙 的鄉下丫頭是你能說的嗎?」

許嬷嬷頓時舌頭打結了。

「回去告訴侯爺夫人,請她放心,我絕對不會委屈煙兒。」

許嬷嬷當然不能空手而回,長公主怪罪下來,她這個管事嬷嬷的好日子也到頭了,於 是道:「侯爺夫人說了,在四姑娘定下親事之前,得先學好規矩。」

「我看文成侯府的規矩也不怎麽樣,奴才都敢诋毀主子。」藍采華斜睨了她一眼。

許嬷嬷的嘴巴又被堵住了。

「煙兒的規矩好得很,不勞文成侯府費心。」

「……老身不過是奉命行事,藍大夫深明大義,想必不會為難老身。」許嬷嬷将姿态 放得更低,甚至帶着一點點哀求的味道。

藍采華一副受寵若驚的舉起手,「別,我從來不是個深明大義的人。」

許嬷嬷徹底被打敗了,在藍采華的命令下,讓莊子的管事嬷嬷灰溜溜的請了出去,她 一點法子也沒有。

「進來。」藍采華用力一吼,窗戶彷佛受到驚吓的震動一下。

過了一會兒,一顆腦袋瓜賊兮兮的從門邊探進來,可是一對上藍采華嚴厲的目光,咻 一下,人已經撲到藍采華面前。

「師傅……」

藍采華一把揪住章清媛的耳朵,「不是告訴你不準偷聽嗎?」

「疼,師傅……輕一點,師傅啊……」章清媛可憐兮兮的拉着藍采華的手,可是又不 敢用力掰開。

「告訴過你多少次,為師出生名門,雖然琴棋書畫只通一半,但是規矩絕對不輸人家 ,當我的徒弟沒學到我的本事,但至少要守我的規矩。」

「師傅,我錯了,疼……」章清媛快速的擠出眼淚。

藍采華終於松開爪子,章清媛的耳朵得救了,趕緊往後一跳,用力搓着紅通通的耳朵 。

「你師姊去哪兒了?」

「不知道,我又管不住師姊。」

「這丫頭已經十四歲了,怎麽還四處亂跑?」藍采華一臉的郁悶,實在不願意承認一 出生就養在身邊的徒兒是個粗鄙的鄉下野丫頭。

頓了一下,章清媛滿臉糾結困惑的瞅着藍采華,「小時候師傅說我們太小了,不可以 四處亂跑,如今長大了,為何還是不能四處亂跑?」

這個問題答不出來,藍采華羞惱的舉起手往她額頭一敲,理直氣壯的道:「只要是姑 娘就不能四處亂跑。」

章清媛還是非常的糾結非常的困惑,眼珠子繞着藍采華打轉,嘴巴張了又閉上,師傅 不也是姑娘嗎?

「看什麽看。」

章清媛再悄悄往後大退一步,免得再度遭到襲擊,不過,她可不敢不識相的實話實說 ,只道:「難怪師姊老是說恨不得生為男兒。」

藍采華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她根本将自個兒當成男兒了。」

若非師傅放縱,師姊會變成這個樣子嗎?章清媛只敢腹诽,不敢宣之於口,師傅下手 真重,她的耳朵疼得很。

藍采華懶得再浪費唇舌的擺了擺手,「去,将你師姊找回來。」

章清媛撇嘴,嘀咕道:「師姊跟匹野馬似的,哪兒都能去,我上哪兒找人?」

藍采華惡狠狠的一瞪,章清媛不由得脖子一縮,趕緊轉身往外走。

早出了莊子的許嬷嬷還不肯離去,恨恨的瞪着莊子緊閉的門扉,沒想到藍采華如此難 纏,她又是個奴才,怎麽說都在人家之下。

「嬷嬷,我們就此回去,長公主不會放過我們的。」紅绫是侍候許嬷嬷的小丫鬟,原 以為這趟差事又輕松又神氣,不但可以出門,回去還有豐厚的賞銀,府裏的丫鬟都羨 慕得不得了,沒想到連四姑娘的面都沒見到,她們就被人家踢出來了。

沉吟片刻,許嬷嬷冷笑道:「她不讓我們帶走四姑娘,可是四姑娘呢?」

紅绫不解的看着許嬷嬷。

「窮鄉僻壤能夠比得上繁華京城嗎?」

頓了一下,紅绫明白了,「四姑娘想必更願意跟我們回文成侯府,可是藍大夫擋着, 我們連四姑娘的面都見不到。」

「只要想個法子弄走藍采華,還怕見不到四姑娘嗎?」她終於明白出門之前,為何主 子特地給了她一封書信,言明若有需要時,可以拿此書信尋找雲州知府幫忙。

這個道理誰不懂?紅绫嘴巴悄悄一撇,不過,态度很恭敬,「如何弄走藍大夫?」

「藍采華是個大夫,病人求上門了,她還能窩在這兒不走嗎?」

「藍大夫不是醫術高明嗎?治個病用不上半日一日,我們好不容易見到四姑娘,藍大 夫也回來了。」

「若病人在益州或關州,藍采華來回少說也要一、二十日。」

聞言,紅绫緊蹙的眉頓時舒展開來,差一點忘了她們有長公主這個大靠山,想要弄走 一個人還不容易。

許嬷嬷像在宣誓的擡起下巴看了門扉一眼,轉身道:「走吧,先回客棧。」

紅绫連忙靠過去扶着許嬷嬷上了馬車。

當章清媛忙着四處尋人時,傅明煙正坐在茶館二樓跟某人大眼瞪小眼,恨不得大聲咒 罵,悔不當初,真不該出手救人,由着他落在藥王莊手上,保證他恨不得消失不見, 絕不會跑來糾纏她……

原以為路上重逢,兩人相見不相識,可是她一眼就認出他,因為他還頂着那張易容的 臉,即便這張臉平凡到很容易轉眼就忘了,而他又不曾看清楚救命恩人,根本不認得 她。

雖然她想一腳踹飛他,但是此人透着一股殺氣,絕對不是她可以得罪的人,她只能扮 好人苦口婆心道:「莫公子,藥王谷不是你以為的如此簡單,那兒處處有要人命的毒 物,要不,你以為藥王莊為何不安排守衛?」

莫靖言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那兒不是有神出鬼沒的白狐嗎?」

「白狐的目的是為了驅趕人。」藥王莊可能是不想落個太苛刻的名聲,即便是壞心眼 的白狐,也不會不給人機會離開,除非你太不識相了。

莫靖言微微歪着頭,「你對藥王谷很熟嘛。」

傅明煙送上一個白眼,「藥王谷的事雖然的确不好随便打聽,但畢竟也不是算什麽秘 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與財力應該不難查到這些。」

「一次一百兩,一次差不多兩至三個時辰。」莫靖言索性直接開價。

早在尋上門之前,他就查清楚傅明煙的底細,明明習醫,喜歡做的事卻是掙銀子,換 言之,就是個不務正業的人。

「……錢再多有什麽用,那也要有命花啊。」一百兩真是誘人啊。

「我看你出入藥王谷好像上市集似的。」他在藥王谷附近觀望一、二十日,又四下打 探一番,她可以說是藥王谷的常客。

「當藥王谷是市集的是我師傅,可不是我。」傅明煙覺得自個兒好無辜,當徒兒的根 本沒有說不的權利。

「你師傅膽敢帶你進藥王谷,想必你知道如何在藥王谷保全性命。」

她擁有的本事就是解藥,師傅不但敢帶她進藥王谷,還非帶上她不可。這些話她當然 不能大剌剌的宣之於口,只能道:「我只是很乖巧的緊跟着師傅。」

「是嗎?」

「我倒覺得奇怪,為何你不找我師傅?」她不曾背着師傅獨自進藥王谷,絕對沒有人 知道她的本事,她們師徒兩人相比,他不是更應該相信師傅嗎?

「藍大夫醫術高明,但沒你聰明狡猾。」在外人看來,徒兒肯定是跟在師傅後面打雜 ,可是他仔細觀察過後,發現她們師徒從藥王谷下來的情況很不一樣——徒兒蹦蹦 跳跳的在前頭引路,師傅背着藥簍子跟在後頭,見此,他費了一些心思打探她們師徒 ,得了這個結論。

這可以稱之為贊美嗎?不過,若非比師傅多了一世經歷,她絕對沒有師傅的聰明伶俐 ……她可不承認自個兒狡猾,只能說是伶俐。

「莫公子錯看小女子了,自幼得到師傅苦心教導,如今醫術還只是半調子,如何能與 聰明沾上邊?」

莫靖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轉頭看着下方一樓的說書人,然後手指狀似無意的在 圍欄上敲着,一上一下,很有規律,可是,莫名的教對面的人生出膽顫心驚的感覺, 很不妙,非常的不妙。

半晌,莫靖言冷飕飕的道:「這個《西游去》可真有意思。」

傅明煙頓時一僵,過會兒,唇角抽了一下,嘿嘿笑道:「聽久了也沒什麽意思。」

這是她第二個悔不當初,不應該想着偷人家的創作掙錢,她就不會輕而易舉在此被他 逮個正着……這也未必,古代沒什麽休閑娛樂,不上茶館聽說書聽八卦,還能幹什麽 ?

莫靖言回過頭挑起眉,「沒什麽意思,為何我老是在這兒見到你?」自從他盯上她, 這已經第五次了,而前前後後不過十日。

「……我閑着沒事幹呗。」她明明警覺性很高,怎麽沒察覺早被盯上了?

「既然閑着沒事幹,正好來幫我幹活。」

「……我沒這個本事,你還是找其他人。」傅明煙忍不住咬牙切齒。

莫靖言突然一左一右,雙手往桌上一拍,然後挺身向前,兩人瞬間縮到一個手掌的距 離,他皮笑肉不笑的問:「你說,這個《西游去》是誰撰寫的呢?」

「……」《西游去》非她撰寫,而是她剽竊之作。

「老實說,你還真有本事。」莫靖言是發自真心,聽了幾日的《西游去》,他也忍不 住入迷了。

傅明煙實在不知如何反應,只能嘿嘿嘿傻笑。

「你應該不想讓人知道吧。」

傅明煙不自覺的雙手握拳,為了避免麻煩,她的确不想讓人知道大受歡迎的《西游去 》是她所作,若非拿救命之恩索取回報很下作,她絕對狠狠揍他一頓,如此對待救命 恩人不怕天打雷劈嗎?

莫靖言退回去坐下,「如何?能否帶我進藥王谷?」

「你從哪兒得知《西游去》的事?」她實在不相信被人出賣了。

「正好瞧見了。」

「那還真巧。」

莫靖言露出潔白的牙齒一笑,「連老天爺都想幫我,我也只能受着了。」

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真是讨厭透了,可是她沒得選擇,不過,如此輕易投降,她也未 免太遜了,總要在嘴巴上讨一點好處回來。

「我可以帶你進藥王谷,不過你最好有随時丢掉性命的準備。藥王谷不同於一般的藥 田,種植的草藥大半有毒,有許多是連聽都沒聽過,就是醫術很厲害的大夫也不見得 解得了,更別說我連師傅一半的本事都沒學到,若是你不小心碰了,我只能眼睜睜看 着你化成一堆白骨。」

莫靖言眼皮擡也沒有擡一下,這丫頭改行當騙子絕對沒問題。

傅明煙對他無動於衷的反應實在很不滿,「你記住了嗎?」

「你以為我只有三歲嗎?」

「……」她平時唬人的時候明明很有效果。

莫靖言很爽快的送上面額一百兩的銀票,「後日,辰正,我在藥王谷山腳下等你。」

事情已經定了,傅明煙當然不客氣的收下銀票,放進兜裏,「放心,我這個人不會拿 錢不做事,不過,你也別忘了我的警告,莫要出了事再怪我事先沒說。」

莫靖言好笑的唇角一勾,「出了事不就死定了,還能怪你嗎?」

「……」說話絕對是一門技術活,說謊更是如此。

「我走了。」莫靖言潇灑的起身走人。

傅明煙拿起前面的茶盞,将茶水當成酒水一口乾了,可是卻忍不住抖了一下,冷掉的 茶水真難喝。

放下茶盞,她扔下幾個銅錢,起身走人,不過剛剛出了茶館就遇上章清媛。

傅明煙向來信守「識時務者為俊傑」,尤其在師傅面前,她絕對是個乖巧的好孩子, 師傅養大她不容易啊,當然不能再讓師傅擔憂挂念,可是在藍采華看來,她即便螓首 低垂,雙手交疊在前,姿态低得不能再低,還是那個主意很大的徒兒。

「你是不是又跑去茶館聽說書?」面對一個聰明但不務正業的徒兒,藍采華真的很頭 疼。

站在傅明煙身側的章清媛倏然擡頭瞪過去,師傅明明知道師姊跑去茶館,為何不告訴 她?為了找師姊,她差一點将兩只腳跑斷了。

傅明煙微微擡頭看着藍采華,很無辜的道:「閑着沒事幹,找點樂子。」

「閑着沒事幹不能看點醫書嗎?」

「……書房的醫書都看了。」對醫術,她就是少了一點熱情,該看的看了,可是進了 腦子的不到一半,倒是一些雜書,她看得更有勁。

「……我沒見過比你還愛聽說書的人,搞不清楚自個兒是大夫還是說書的。」藍采華 真想掰開她的腦袋瓜看清楚,究竟哪兒出了問題?

「徒兒也想當個厲害的大夫,可就是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啊。」傅明煙真的覺得很羞愧 ,兩三歲就取代原主,在師傅強逼下學了十幾年的醫術,每日接觸的全是這些玩意兒 ,可是,她的醫術竟然比不上習醫六七年的師妹。

藍采華冷笑的一哼,「你是沒心,對毒物倒是很有本事。」

傅明煙嘿嘿嘿的乾笑,「毒物比較有意思嘛。」

藍采華很清楚就是唠叨上一天一夜,這丫頭的性子也改不了,還是先說要緊事,「最 近你不要出門。」

「嗄?」傅明煙有點反應不過來,師傅轉得太快了,她習醫的态度跟成日往外跑有什 麽關系?

「明年就及笄了,成日還像野馬似的往外跑,像話嗎?」

頓了一下,傅明煙一副很困惑的道:「師傅啊,我們是懸壺濟世的大夫,不是哪兒有 需要我們救治的病人,我們就往哪兒跑嗎?」

「……」

傅明煙唇角輕輕一翹,師傅還好意思說她,不是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個用法好 像不太恰當,總之,她長成這副樣子還不是跟師傅學的。

藍采華知道不說明白,這丫頭是不會當一回事,索性教她在炕上坐下,然後吩咐章清 媛将煮茶的器具搬進來。

傅明煙看着藍采華煮茶,不自覺坐直身子,煩心的時候師傅就喜歡煮茶,說是茶香可 以讓心情沉澱下來。

「徒兒性子急,師傅有話直說吧。」她還是偏愛咖啡的香氣,至於茶香,她一點感覺 也沒有。

藍采華也不喜歡拖拖拉拉,只是未有防備,事情就發生了,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琢 磨了一下,她緩緩道來,「知道文成侯府吧?」

「當然,他家有個長公主媳婦。」傅明煙習慣資訊流通的時代,實在無法忍受消息閉 塞不通,於是從這個身子開始識字,她就跟着師傅看邸抄,一開始,師傅并沒有将她 看邸抄的事當一回事,可是幾次之後,見她看得很認真,便主動跟她聊起京中各方勢 力,因此京中權貴對她來說并不陌生。

「你爹就是出自文成侯府,排行第三,是文成侯和夫人最得意的兒子,卻也是令他們 最生氣最心痛的兒子。」

傅明煙好像被吓到了,一臉呆滞。

藍采華倒了一盞茶給傅明煙,一副嗤之以鼻的道:「你這丫頭平日膽子很大,怎麽這 點小事就吓傻了?」

半晌,傅明煙回過神來,拿起前面的茶盞慢慢喝着,可是,她的心情依然無法平靜。 她一直知道自個兒并非孤兒,是娘親臨終之前将早産可能活不了的她托付師傅照顧, 而她爹是個武将,長年待在西北,不過,師傅從來沒将她當成大家閨秀教養,京中權 貴距離她太遙遠了。

「若非文成侯府找上門,師傅早忘了你跟文成侯府的關系。」藍采華沒想過有一日送 傅明煙回文成侯府,當然不會成日惦記着文成侯府。

「既然忘了,為何又想起來了?」

「文成侯府要你回去。」

「什麽?要我回去?」傅明煙激動得跳了起來,一個不小心整個人從炕上摔了下來, 哎呀一聲,接着哇哇大叫的喊疼。

藍采華看了真想遮住眼睛,這丫頭的規矩真的很糟糕。「你自幼養在鄉下,性子都養 野了,是該回侯府學點規矩。」

「我又不嫁高門大戶,學什麽規矩。」傅明煙承認自個兒向往成為小富婆,畢竟沒銀 子寸步難行,可是,這不表示她有興趣當大家閨秀。

她對高門大戶的印象實在不好,倒不是上一世遭到小說荼毒,看權貴豪門就是魑魅魍 魉聚集之處,而是跟着師傅給有錢人看病,看了不少的陰謀算計,進了那種地方,不 小心就長歪了。

「你說不嫁高門大戶就可以不嫁高門大戶嗎?文成侯府的嫡出姑娘,豈能嫁個小門小 戶?」藍采華不是不谙世情,當然不會不管文成侯府的态度,擅自決定傅明煙的親事 。

傅明煙慌忙的站起身,急切的撲過去抓住藍采華,「師傅要我回去?」

「坐下。」藍采華用下巴指着對面,見傅明煙不耐煩的坐下,方道:「高門大戶,水 深得很,裏面也不知道藏了什麽魑魅魍魉,師傅當然不願意你回去,可是文成侯府的 理由名正言順,你不回去,說不通。」

「是啊,他們先将我弄回去,再将我的終身賣了,我這輩子豈不是完了?」傅明煙越 說越生氣。

「這一點你倒不必擔心,當初咱們雙方可是有過約定,師傅不點頭,文成侯府就不能 定下你的親事。」

聞言,傅明煙兩眼一亮,可是一想到高門權貴最不要臉了,一顆心又提上來了,「萬 一他們耍賴呢?」

藍采華高傲的擡起下巴,「師傅是什麽人,能夠容許他們耍賴?」

「是是是,師傅最厲害了。」傅明煙兩手豎起大拇指。

「總之,除非逼不得已,師傅不希望你回文成侯府。」

「我明白了,能拖上一日是一日,拖上一月是一月,拖上一年是一年。」

「沒錯,能拖就拖,最好能拖到他們忍不住露出馬腳,我們也好知道如何應對。」

傅明煙微微挑起眉,「露出馬腳?」

「若是文成侯府真的有心帶你回去學規矩,早在兩三年前就該來了,如今要籌謀你的 親事,才想要帶你回去學規矩,這也太慢了。」

略一思忖,傅明煙同意的點點頭,「他們突然尋上門必定有所圖謀。」

「可是,你有什麽值得他們圖謀?你又不是自幼生活在文成侯府,你與文成侯府的感 情淡薄,拿你的親事跟人家結盟實在太冒險了。」

「是啊,萬一結親結成仇了,真是虧大了!」

「好啦,別多想了,總之記得最近別往外跑,他們在師傅這裏走不通,肯定往你這兒 下手。」

「我懂,他們看我就是個無知的鄉下野丫頭,以為幾句好聽的話就可以拐走了。」傅 明煙不懷好意的勾唇一笑,「不過,那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你給我安分一點。」藍采華狠狠一瞪,「還沒回去就跟人家對上了,你是怕日子過 得太輕松嗎?」

傅明煙不服氣的撇嘴,可是也不敢和師傅争辯,師傅養大她不容易啊。

藍采華擺了擺手,「去,明日午時之前把采回來的藥材處理好。」

傅明煙抗議的瞪大眼睛,可還是摸摸鼻子,下了炕走出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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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收了銀子就得幹活

事情還未發生之前,傅明煙絕對不會浪費心思操心,這是庸人自擾,再說了,她一個 小女子有什麽值得人家貪圖,人家有必要算計她嗎?

所以啊,她還是繼續原來悠閑的日子……不,最近她一點也不悠閑,因為有把柄落在 某人手上,只能乖乖帶人家進藥王谷。

「你進藥王谷究竟為了什麽?」傅明煙仔細觀察莫靖言的一舉一動,每見一種草藥, 必先問清楚草藥的功效,然後就是作畫,看似想搞清楚藥王谷的一草一木,可是,搞 清楚了又如何?藥王谷确實是一個得天獨厚的山地,種什麽活什麽,不過也只是如此 ,只要你有銀子,藥王莊很樂意将各種藥材賣給你。

莫靖言看了她一眼,并未閃避她的問題,「你知道紅豔果嗎?」

「沒聽過,這是什麽玩意兒?」

「紅豔果可以解百毒。」

傅明煙半信半疑的挑了挑眉,「有這種東西?」

「北方數百年前有個古老的小國--殷國的文獻上有此記載,而唯一可能生長此物的 就是藥王谷。」

「藥王谷确實有許多稀有少見的草藥,不過,這不表示可以在這兒找到所有的草藥, 你确定這兒有紅豔果?我在這兒轉了那麽多年,可從來沒見過。」傅明煙突然伸手拉 住莫靖言,他先是一怔,回頭看她,她用下巴指着他前方,「你往前走五步有個陷阱 ,摔下去,你很快就會被蟲蟲大軍包圍,牠們不會咬死你,但會教你終生難忘,保證 你從此遠離藥王谷。」

聞言,莫靖言不由得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腳步不自覺往後退一步,「你如何看出那兒 有個陷阱?」

「我親眼見過,可熱鬧了,不過,最重要的是這兒的氣味不對。」

「氣味不對?」

傅明煙左右看了一眼,「你瞧瞧兩邊,一邊烏頭,一邊紫草,此地就不該出現這兩種 以外的氣味。」

雖然這幾日相處下來,莫靖言已經看出她的本事了,可是沒想到她還能教他瞠目結舌 ,這丫頭是屬狗的嗎?

傅明煙從烏頭藥田的邊緣繞過陷阱,回頭看着莫靖言緊跟在後走過來,繼續回到先前 的話題,「你想在這兒找到紅豔果,很可能是白費功夫。」

「根據殷國文獻上的描述,紅豔果生長之地應該就是如今的藥王谷。」

「原來如此。」頓了一下,傅明煙歪着頭瞅了他一眼,「你中毒?」

莫靖言怔愣了下,「你怎麽會認為我中毒?」

「要不,你要紅豔果做什麽?」傅明煙用目視法仔細查看過他,他沒有出現中毒的症 狀,但世上無奇不有,出現她不識的毒是很正常的事。

「紅豔果不是只能夠解百毒,還能拿來送禮,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這個禮會不會太大了?莫靖言願意拿命送禮,傅明煙當然沒有意見,人家高興就好, 只能笑着點頭道:「對哦,我倒是忘了這一點,不過,尋常人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的禮 物吧。」

「……這個你就不必管了。」他的舌頭差一點就打結了。

「我也懶得管你,只盼你別害我命喪在此。」

莫靖言哼了一聲,這丫頭真愛裝模作樣,「這兒若有本事奪你性命,你早就死了。」

「……」傅明煙恨恨的咬牙切齒,這種莫可奈何的感覺真是令人郁悶。

他們繼續往前走,過了烏頭和紫草,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左邊是蒼耳,右邊是白術。」傅明煙看也沒看一眼,揉了揉眼睛,打了一個哈欠, 為了在師傅眼皮子底下溜出門,她只能利用晚上幹活,一個晚上睡不到三個小時,當 然撐不到午時。

莫靖言可以聽見她聲音裏面的睡意,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上下眼皮在打架 ,整個人已經進入半睡夢狀态。

「蒼耳全株有毒,幼芽和果實的毒性最大,生吃蒼耳子--就是果實,兩到四個時辰 就會發病,不過,這玩意兒可以通鼻竅,散風濕,止痛。白術就乖多了,味甘,性溫 ,無毒,可以健脾益氣,燥濕利水,止汗,安胎。」

莫靖言先是一傻,接着唇角禁不住的上揚,這丫頭可真是厲害,半夢半醒還可以說得 如此流暢。

傅明煙突然驚醒過來,下意識的趕緊舉起腳步跟上去,然後就撞上去了,還好莫靖言 及時伸手勾住她的腰。

眨了眨眼睛,傅明煙傻不隆咚的問:「你幹啥站在這兒不動?」

「走路還能走到睡着了,你可真是了不起。」

頓了一下,傅明煙嘿嘿一笑,「這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想睡覺眼睛就會閉上。」

「你也不怕跌落陷阱。」

「藥王谷的陷阱也不是很多,要不,他們自個兒采草藥也很麻煩。」

「這倒是。」

「不過,我們還是先休息一下。」傅明煙一見到可以坐下的石頭,立馬撲過去。

「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收了我的銀子。」

「我精神不佳,可能一不小心就将你帶進陷阱,當然,你若是不介意,我們可以繼續 。」傅明煙無所謂的雙手一攤。

莫靖言很想磨牙,這個丫頭就是落在人家手上,也不容許自個兒吃虧。

「我看你還是放棄好了,禮物又不是不可以替代,根本不必浪費心力尋覓不見蹤跡的 紅豔果。」

「對某些人來說,紅豔果比任何禮物還有價值,還有,如今我們連藥王谷的一半都還 沒看過,如何知道這兒沒有紅豔果?」

傅明煙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按你說,紅豔果不過是能解百毒,又不是什麽毒都可 以解,為它賭上自個兒的性命真的有必要嗎?」

「能解百毒只是一種說法,我相信它的效用不只是如此。」

「總之,你沒踏遍整個藥王谷就是不死心,是嗎?」傅明煙很想翻白眼,這個人簡直 冥頑不靈,既然認定她熟悉藥王谷,而她沒聽過紅豔果,這不就表示藥王谷沒有這種 草藥嗎?

「這是當然,我花了那麽多銀子,總要将這兒看仔細。」

浪費了那麽多口水,結果還是一樣,傅明煙也不再糾纏,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蹦蹦 跳跳的往前走,「幹活了。」

不是說精神不佳,怎麽一轉眼就健步如飛?莫靖言先是一怔,趕緊跟上去。

雖然生長在鄉下地方,往往天還沒亮就醒了,可是傅明煙一直改不掉刻在骨子裏的壞 習慣--賴床,醒來之後,先在被窩鑽來鑽去,直到師傅的聲音傳過來,不想被扭着 耳朵挨罵,她自然會爬起來。

豔陽穿過窗棂,灑落一室溫暖,傅明煙深吸口氣,陽光的味道真軟真香……等一下, 她倏然睜眼一看,并非錯覺,太陽出來了,可是,為何沒聽見熟悉的訓斥聲?師傅不 在嗎?

傅明煙連忙坐起身,敲了敲腦袋瓜,仔細回憶,師傅好像提及這幾日要去桐城給知府 家的老夫人看病,這一趟至少要一、二十日,這是說--她自由了嗎?

歡呼一聲,傅明煙連滾帶爬的下了炕床,套上鞋子,換上衣服,便往外沖……咦?怎 麽打不開呢?

左看看,右看看,傅明煙手腳并用使勁開門,可房門不開就是不開,一種不好的預感 湧上心頭,趕緊轉身跑到窗邊,窗子一開,往外一看,果然在下方看見蟲蟲大軍,牠 們正在垂死掙紮,可惜四肢被黏住了,想逃也逃不了。

「惡!」傅明煙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趕緊退回來,轉回房門前,用力敲打,「章清媛 ,給我開門,你活得不耐煩是不是?」

回答她的是一片靜默。

傅明煙繼續敲門,「章清媛,我知道你在外面,你別給我裝死。」

半晌,章清媛的聲音傳了進來,「我也不想跟師姊過不去,可是師傅說,你太不聽話 了,不關着你,待她回來,你已經遠在京城了。」

「你師姊我有這麽笨嗎?」傅明煙憤憤不平的踢了房門一腳,很不服氣,「我不去算 計人家,反過來被人家算計,你說有可能嗎?」

「師姊太小看文成侯府了,人家可是有三兩下能打死我們的侍衛。」

「他們有武力,姑娘我會下毒。」不是她自誇,她可以随心所欲游走在雲州,正是因 為一身下毒的本領。

章清媛嗤之以鼻的一哼,「人家從後面一掌劈下去,你連下毒的機會都沒有。」

「你也太小瞧我了,還沒有人可以不動聲色靠近我。」為了能聞到氣味就知道何種藥 材,她從小在師傅嚴厲督促下蒙着眼睛訓練,久了,她就有了狗鼻子。

「你老愛一心多用,眼睛太忙了,鼻子跟擺設沒兩樣。」

傅明煙氣呼呼的跳腳,「什麽眼睛太忙了,鼻子跟擺設沒兩樣?」

「我只是重述師傅所言。」

「……」傅明煙沒膽子罵師傅。

嘆了聲氣,章清媛好聲好氣的道:「師姊,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我哪有不安分?最近我可乖了。」出個門要遮遮掩掩,她還不乖嗎?

章清媛索性直接挑明,「你以為我們都傻了嗎?你怎麽可能待在藥園子大半日沒有聲 響?因為你每次偷溜出去兩三個時辰就回來了,幹活也不馬虎,師傅不想太為難你了 ,便假裝不知道。」

張着嘴巴,可是許久說不出話來,傅明煙轉身順着房門坐下來。

遲遲不見傅明煙出聲,章清媛有些擔心了,趕緊敲了敲門,「師姊……師姊……」

「別叫了,我還活着。」

「若是師姊能答應不出莊子,我可以放你出來。」

「文成侯府有心算計我,我就是乖乖待在莊子也不會太平。」

「師傅在莊子裏設了許多機關,足以保護你。」

傅明煙忍不住磨牙,師傅設下天羅地網真的是為了防止外人闖進來,不是為了阻止她 溜出去?師傅又不是不了解她,一、二十日不能出門,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師姊……師姊……怎麽又沒聲音了?」雖然師傅一再告誡,最好別理師姊,她絕對 玩不過師姊,可是師姊如此輕易妥協,她又很擔心,師姊的花樣很多,若是不吵不鬧 ,不表示變安分了,而是另有圖謀。

「我拿了人家的銀子,今日非得出門給人家幹活。」

「幹什麽活?」

「上藥王谷采藥。」

呆怔片刻,章清媛激動的叫道:「你瘋了嗎!」

她不是瘋了,而是莫可奈何。傅明煙咬着下唇,進了荷包的銀子再吐出去,簡直是割 她的肉,可是有舍才有得,況且這些日子賺得也不少。

「你不是想給章二哥買二十畝良田說親嗎?銀子我給你。」

章清媛不同於傅明煙,并非一開始就是藍采華的徒弟,而是因為家裏孩子太多,父母 養不起,不得不賣女兒為奴,此事傳到藍采華耳中,看在同村的分上便出手相幫,章清媛因此來莊子幹活,沒想到從此點燃她對醫術的熱情,藍采華見她是個好苗子,於 是收她為徒。

顯然不敢相信,章清媛半晌才讷讷的道:「二十畝良田至少要一百四十兩。」

「是啊,一百四十兩,我有。」不過,她的心在滴血。

開個門就可以拿到一百四十兩,章清媛當然很心動,可是師姊若出了意外,師傅會剝 了她的皮。

傅明煙顯然知道她心裏的掙紮,繼續游說,「文成侯府想逮住我沒那麽容易,再說了 ,我是文成侯府的姑娘,又不是逃奴,真的落在文成侯府的手上又如何?文成侯府不 将我拱起來養,也不至於虐待我。」

略微一頓,章清媛終於松口了,「我放你出來,但你出門不能超過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能幹啥?四個時辰。」

「四個……不行……最多三個時辰,如何?」

傅明煙嘿嘿一笑,一副很掙紮的道:「三個時辰……好吧,我跟對方商量一下,他應 該會通融。」

過了會兒,章清媛終於打開房門,傅明煙立馬跳起來往外跑。

「等等,你不能就這樣子跑出去,紀伯應該得了師傅吩咐,不會放你出去……」

「急什麽急,沒瞧我還披頭散發嗎?」傅明煙回頭瞪了一眼,直奔茅房解放。

傅明煙一路狂奔,待她上氣不接下氣趕到藥王谷山腳下,已經逼近午時了,還好莫靖 言依然悠閑的斜躺在樹上,不過一張臉臭得令人膽顫心驚……雖然他的臉藏在枝葉的 陰影中,但她就是知道,這是當然,等了一個多時辰,再好的耐性也磨光了,何況他 這個人脾氣很大。

「莫公子,真是對不住,我來晚了。」傅明煙半眯着眼,努力看清楚上頭的人。

「這會兒上藥王谷,不到一個時辰天就暗了。」

莫靖言的聲音很冷,簡直可以凍死人,可是對某人來說,嘴皮子上的威風一點殺傷力 也沒有,她完全無感。

「我也沒法子,差一點連門都出不來。」若非收了他的銀子,她還懶得赴約。

「你這丫頭鬼得很,誰有本事綁住你的雙腳。」莫靖言沒好氣的踢腳,嫩葉瞬間如驟 雨落下,傅明煙驚叫的往後跳,可還是吃了一身的落葉。

「你不就綁住我的雙腳嗎?」傅明煙氣惱的飛舞雙手,恨不得揍扁他。

「我比你聰明啊。」

若非他握有她的把柄,她又不清楚他的底細,他肯定會嚐到她的手段……傅明煙懶得 再跟他多費唇舌,還是幹活比較重要,「你今日到底要不要上山?」

莫靖言從樹上翻身躍下,不發一語的率先往前走,傅明煙趕緊追上去。

「最慢申正之前我必須回到莊子。」師妹不會真的跟她計較一點點時間,但莊子上可 不是只有她們師姊妹兩人,雖然都是奴仆,但是師妹也不能太過明目張膽掩護她,萬 一哪個在師傅面前露了一兩句,師妹背着師傅放水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你認為這合理嗎?」

「我這個人不會白白占人便宜,你配合我,我免費奉送你一次。」

「你倒是識相,成,不過,別再讓我傻等,我這個人可沒什麽耐性。」

傅明煙翻了一個白眼,誰都看得出來他沒耐性,「你以為拿銀子不幹活很輕松嗎?我 是喜歡銀子,可是白白得來的銀子會害我作噩夢。」

莫靖言不再言語,兩人算是達成協議。

「……喂,你是不是得罪人了?」傅明煙靠上去拉扯莫靖言的袖子。

其實她早就發現後面跟着尾巴,一開始想到的當然是文成侯府,師傅不可能因為擔心 就禁她的足,文成侯府肯定不好應付,可是對方沒亮相之前,她不會對號入座,況且 與她相比,莫靖言問題更多,連真面目也不敢示人,難保後面的兩條尾巴不是他招來 的。

莫靖言是習武之人,對於多餘的小喽羅當然早有察覺,不過,他習慣以靜制動,人家 不急,他何必按捺不住撲上去?再說了,必要時候,他的暗衛會出手,他假裝不知道 就好了。

「為何不說你得罪人?」他極其不屑甩開她的手,明明是跟她來的,怎麽能厚着臉皮 反問是不是他得罪人?

「……我一個鄉下丫頭,如何會得罪人?」她突然覺得很心虛,難道是文成侯府?

「既然與你、與我無關,那就不必在意。」

「這怎麽成呢?我們可是要去藥王谷當竊賊。」

莫靖言斜睨了她一眼,「注意你的用詞,紅豔果未找到之前,我們不是竊賊。」

傅明煙不以為然的撇嘴,「你知道嗎,狼披着羊皮還是狼,不會因此變成羊。」

「我自認為不是狼。」

壞人從來不認為自個兒是壞人,他們為非作歹實是有情非得已的原因。傅明煙擺了擺 手道:「随你,潛入藥王谷偷東西的是你,又不是我。」可是一會兒之後,傅明煙又 忍不住拉他的衣袖,「你真的準備放着他們不管嗎?」

莫靖言不冷不熱的瞥了她一眼,「我沒意見,你有何想法?」

「沒什麽想法,只是後頭跟着尾巴很讨厭。」

「你求我,我就幫你擺脫他們。」莫靖言微微擡起下巴,一副傲嬌的模樣。

求他?這不等於承認後面兩條尾巴與她有關嗎?傅明煙恨恨的咬着下唇,不行,比起 文成侯府,他的威脅性不見得更低,她可不想出了虎口,又入狼口……雖然狼口跟虎 口一樣危險,可是狼口有得商量,虎口肯定沒得讨價還價。

莫靖言微微挑起眉,「你求我,我就幫你,用不着付任何代價。」

「……我只聽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不付代價就可以得到好處,這有可能嗎?而且 當賊的不急,我一個小跟班有必要如此着急嗎?」她不怕文成侯府的人,但讨厭這種 被纏上的感覺,落在姓莫的手上,已經夠教她郁悶,如今再來一個,這是嫌她日子不 夠熱鬧,唱戲給她看嗎?

莫靖言雙手一攤,「難得我善心大發,你不領情就算了。」

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傅明煙挑釁的瞥了他一眼,「善心大發?我看你根本沒本事斷 了那兩條尾巴吧。」

「我沒本事?」

「有本事的人三兩下就解決了,從來不廢話,我師傅就是這樣子啊。」傅明煙帶着驕 傲的揚起下巴。

雖然知道這是激将法,但是看她得意的樣子,他竟然覺得怪可愛的,轉個念頭一想, 上當又何妨?他一個大男人跟這個小丫頭計較,氣量未免太小了。「你知道什麽是真 正的本事嗎?今日就讓你見識一下。」

傅明煙哼了一聲,一副「我等着見識,你莫教我失望」的模樣。

莫靖言也不多說什麽,繼續前進的腳步,傅明煙不禁一怔,這是什麽情況?

傅明煙不想表現得太急了,可是見他遲遲沒有行動,想開口詢問,一陣雜沓的馬蹄聲 傳來,不久一隊人馬進入視線,她連忙舉起右手遮住鼻子,免得吸入揚起的沙塵,可 是下一刻,她整個人騰空而起,不由得大驚失色,下意識的伸手一抓,以免摔下,待 她想看清楚眼前情況時,她已經跟着莫靖言落在一棵大樹上。

「你可以放開我了,只要不亂動,保證你不會摔下去。」莫靖言語帶戲谑。

傅明煙眨了眨眼睛,半晌,終於看清楚他們幾乎貼在一起,連忙松開手,然後往後退 ……

「我不是說別亂動嗎?你想摔下去嗎?」

傅明煙頓時一僵,可是,他們兩個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莫靖言指着他們先前所在的位置,「那兩條尾巴斷了。」

傅明煙坐好身子,定睛一看,不由得傻了--先前跟蹤他們的兩條尾巴竟然趴在地上 吃土。

「我與你師傅相比,誰比較厲害?」

「……師傅又不曾遇過這種事,我怎麽知道?」這家夥以為這是争風吃醋嗎?竟然問 誰比較厲害!

莫靖言很快就意識到自個兒口氣不對,當然沒再糾纏此事,不過,空氣中陡然生出一 股暧昧的味道,明明風兒從耳邊呼嘯而過,卻感覺越來越熱。

傅明煙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趕緊轉移話題,「那兩個怎麽回事?」

「不小心摔了一跤,又被疾馳而過的人馬吓得兩腳發軟,連滾帶爬,最後連一丁點力 氣也沒有,只能癱在地上吃土。」他不過是在最初的時候發出暗器,讓他們不得不在 人前現身,随後他們就自讨苦吃了。

「你行!」傅明煙由衷的對他豎起大拇指。

「兩個小喽羅不算什麽。」

「不過,你還要上藥王谷嗎?這會兒上山,我最多只能陪你一個時辰。」

莫靖言的臉瞬間拉下,為何有一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覺?

「我不介意,若是你堅持要上山,我當然奉陪,一個時辰是一次,兩三個時辰也是一 次,賺到的是我。」傅明煙根本不想上山,趕着出門,不但來不及用膳,還忘了備上 乾糧,這會兒她已經餓得全身沒勁了。

莫靖言對着她咧嘴一笑,冷飕飕的道:「一個時辰也無妨。」

傅明煙無所謂的笑容轉眼龜裂,緊接着她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可是某人好似看不見也 聽不見,一把拉起她往下跳。

「啊……」

莫靖言看着她緊閉雙眼尖叫不停,覺得很好笑,「你還要鬼吼鬼叫多久?」

尖叫聲止住,傅明煙睜開眼睛一看--她已經站在地上了……

她尴尬的對着莫靖言嘿嘿一笑,連忙拱手作揖,「我們還是趕緊上路吧。」

「不去了,不過我警告你,明日再擔誤我進藥王谷,往後你就沒銀子可拿了。」莫靖 言甩身走人。

傅明煙忍不住掄起拳頭揮幾下,雖然只是做個樣子,但是什麽都不做很不爽。

「你以為我喜歡拿銀子不幹活嗎?早知道什麽都不說,直接上山……這都是文成侯府 的錯,有本事直接上來抓人,跟在屁股後面算什麽……看樣子,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 瞧,你們真以為鄉下野丫頭很好欺負……」傅明煙自言自語的一邊踢着石子,一邊踏 上回家的路,同時琢磨着最近該帶什麽毒藥防身。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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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毒藥在手無懼刁奴

卸下易容,莫靖言再也不是輕易隐藏在人群中的平凡人,而是俊美幾近妖孽的貴公子 這也是他不得不易容的原因,頂着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容貌,除了擺出生人勿近的高 姿态還能幹啥?

總之,無論走到哪兒,大小麻煩不斷,最後只能将自個兒弄得其貌不揚,教人連一眼 也不願意施舍,才能換得耳根清。

莫靖言拿起一顆黑子在棋盤落下,轉頭看着恨不得将眼睛貼在與圖上的徐文頤,笑道

「這還不到一半,用不着看得太仔細了。」

徐文頤彷佛沒聽見一邊細細打量還一邊用手指張着描繪,忍不住讀嘆,「真是了不起 ,藥王谷經你巧手一畫一覽無遺!」

「我不過是畫下眼目所見,豈能稱得上一覽無遺?」不過,他卻是一臉的驕傲,若非 他有驚人的記性,如何能一點一滴呈現出藥王谷?

「待你走完藥王谷每個地方,不就是一覽無遺了嗎?」

「這倒未必,藥王谷絕對不是如此簡單。」這麽多年來,皇上不是沒有派人打探過藥 王谷,可是無一例外全都是有去無回,難道皇上派去的人都是庸才嗎?

當然不是,只怕是藥王谷暗藏玄機。

「你可看出什麽?」徐文頤轉頭看了他一眼,又将日光放回輿圖。

「如同你在興圖上所見,那兒只有琳琅滿目的草藥田,還有偶爾暗藏的陷阱,實在看 不出什麽古怪的地方,不過,我相信越深入其中,危險越大。」

嚴家祖宗随太祖皇帝打天下,建了大梁之後,索要的竟然只是一片山谷,并請太祖皇 帝賜名「藥王谷」,便退出權力中心。

有人認為嚴家祖宗真笨,好歹要個世襲罔替的爵位,子子孫孫皆享樂華富貴,可是有 人認為此舉極其聰明,嚴家以醫術傳家,比起爵位,适合種植草藥的山谷更有留給後 代子孫的價值。

莫靖言認為嚴家祖宗有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眼光,就足以說明他是個聰明人,而這 樣的人為了給後代子孫留下有價值的産業,真的只要了一片山谷,還是這片山谷擁有 更令人觊觎的寶藏?

「皇上怎麽突然對藥王谷起了興致?」雖然藥王谷在北境地位特殊,但嚴格說起來只 是商賈。

「皇上對藥王谷一直很有興趣,你可別忘了,藥王谷掌握大梁三分之一的藥材,皇上 不探清楚藥王谷如何能安心。」尤其藥王谷位於大梁最北,緊鄰齊國,朝堂上只要不 打混的都會關注一二。

徐文頤終於将目光從興圖收回來,走到炕上坐下。「嚴家的祖宗還真有眼光,藥王谷 竟然種什麽長什麽,幾十年的功夫就掌握大梁三分之一的藥材。」

莫靖言拿起對面棋盒裏的白棋,在棋盤上落下,「若只是因為如此,藥王谷還不足以 成為皇上眼中的威脅。」

徐文頤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皇上繼位後,莫靖言就随着父母鎮守南方,而他則進了東 北大營,如今皇上不用身邊的親信,而是将關系最親近的兩個子侄輩分別從南方和東 北招來可見得出了大事。

「京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不同於莫靖言先悄悄入京見過皇上,徐文頤接了皇上密 令便直接從東北大營來到樊陽,對於京中如今情勢自然不清楚。

「京裏出現一種來自齊國的古老毒藥——噬心之毒。」

「噬心之毒?」

「噬心之毒不會直接要了人命,可是一旦發作起來,疼痛如萬雙蝼蟻齒咬你的心,甚 至會使你産生一種幻覺,唯有一死,方能徹底解脫,因此中毒之人在承受不住之下, 便會議幻覺主導意識,自盡了結生命。」

聞言,徐文頤不由得皺眉,「這個噬心之毒真是惡毒,下毒之人雙手不必沾血就能取 人性命。」

莫靖言點了點頭,進一步解釋,「難然噬心之毒來自齊國,可是傳言能夠煉出此毒的 新有藥材只出現在藥王谷。」

徐文頤微微挑起眉,「藥王谷勾搭上齊國?」

「暫無線索,不能确定此為個人所為,還是與藥王谷有關。嚴家祖宗當初舍棄世襲罔 的爵位,索要藥王谷,一部分原因是他醉心醫衛,無心權勢,為此還立下族規——禁 止藥王谷子孫卷入朝堂之争,否則逐出藥王谷,可是藥王谷家大業大,後代子孫生出 野心,意圖染指大梁江山,攪動朝堂風雲,實難避免,終究導致藥王谷分裂成藥聖和 醫聖兩派。」

「藥聖就是如今的藥王谷?」

「與其說是藥王谷,還不如說是藥王莊。醫聖一派志在懸壺濟世,有了分歧便離開藥 谷四處為家,而藥聖一派便建了藥王莊,專司藥材生意。」

「若是如此,此事只怕不是個人所為,而是藥王莊接和其中。」

「以藥王莊的財力想培養私兵确實不是難事。」

略一思忖,徐文頤不解的搖搖頭,「皇上是勤政愛民的好皇帝,藥王莊想奪取江山名 不正言不順,太過異想天開了。」

「沒錯,如今太平盛世,藥王莊再強大也難以奪取江山,更別說名不正言不順,可是 若有皇子接和其中呢?」

徐文頤不以為然的一笑,「皇子怎麽願意将江山送給藥王莊?」

「你錯了,對皇子來說,是藥王莊助他坐上龍椅。」

徐文頤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他憑什麽以為藥王莊會助他登上龍椅?」

「只要出得起價碼,有何不可?」

「利益交換?」

「對,就是寺院裏都可能六根不淨,更何況是斂財有名的藥王莊。」

「不過即便你将藥王莊或藥王谷搜個底朝天,你也不能證明什麽。」藥王莊是商賈, 就算與齊國往來也不能冠上通敵之名,當然,皇上可以不管不顧的處置他們,只是難 免落個暴君之名,可若不想護大梁的藥材供應出現問題,不能輕易動藥王莊。

「我探過藥王莊,那兒防衛看似松散,但處處都是陷阱,還害我差一點就鬧出人命了 ,如今不好随意進入打探;至於藥王谷,那兒是大梁潛入齊國的最佳門路,就算查不 到線索也值得一探究竟,更別說那兒有能解百毒的紅豔果。」

皇上要他來此的目的是紅豔果,但他更看重藥王谷的地理位置,否則他也不會花費如 此大的心思繪制藥王谷的與圖。

「紅豔果?」

「傳聞這是噬心之毒唯一的解藥,且只生長在藥王谷,可是熟悉藥王谷的人皆言不曾 見過。」

徐文頤撫着下巴琢磨道:「傳聞應該不是空穴來風,但無人見過,這就奇怪了。」

「若不熟悉藥王谷,藥王谷如同一個迷宮,只怕所有的人都不曾見過藥王谷的全貌又 如何能确定藥王谷是否有紅豔果?我想,唯有将藥王谷査個底朝天,方能探出其中的 虛實。」

叩叩叩!守在房門外的侍衛陳運之道:「公子,子肅回來了。」

半晌,淩子肅打開房門走進來,在炕邊站住,拱手道:「屬下打聽清楚了,那日尾随 傅姑娘的兩條尾巴是文成侯府的侍衛,護送昭華長公主身邊的管事嬷嬷前來樊陽,據 說是來接文成侯府的四姑娘回京。」

莫靖言很意外的挑着眉,「文成侯府的四站娘?」

「傅姑娘就是文成侯府的四姑娘。」

莫靖言深戚不解,「堂堂一個侯府姑娘,如何會成為藍大夫的徒兒?」

「屬下沒打聽到其中內幕,只知道藍大夫帶着傅姑娘回來樊陽時,傅姑娘差不多兩三 歲。傅姑娘小時候身體不好,連藍大夫都不能保證能否養活她,有幾次生死徘徊,竟 教她熬過來了。」

莫靖言撇嘴道:「我看那丫頭壯得像頭牛。」

淩子肅任愣了下,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傅姑娘看起來嬌滴滴的。」

莫靖言冷冷的側頭看他一眼,淩子肅不由得寒毛一豎,趕緊改口。「如今的傅姑娘确 實難以想像當初體弱多病的樣子。」

徐文頤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你對這位傅姑娘好像有很多意見。」

「她本來就壯得像頭牛!」

頓了一下,徐文頤若有所思的道:「我對這位傅姑娘越來越好奇了。」

「……那丫頭只有耍嘴皮子的本事,其他都不行。」

徐文頤再度走下炕,繞着書案上的與圖打轉,「在我看來,她可以帶你進藥王谷,還 議你如此詳盡的将藥王谷畫下來,還就足以教我對她另眼相看。」

「……」莫靖言不曾如此想要否決一個人,可眼前浮現的只有她的神采飛揚,置身在 藥王谷那個極其神奇的地方,她倒像是進了自家園子似的,優游自在,完全沒有将那 些白狐陷阱放在眼裏,藥王莊難道不知道藥王谷有她這麽一個來去自如的大漏洞嗎?

「以後別再當傅姑娘是鄉下野丫頭,昭華長公主那個人可是吃不得虧。」

莫靖言不當一回事的擺了擺手,「我那位姨母自私得很,除了自個兒,她誰也沒放在 心上,何況是長年被扔在鄉下無血緣關系的晚輩。不過,既然是來接傅姑娘回京,為 何不直接尋上門,而是偷偷摸摸尾随在後?」

目光一沉,莫靖言手指輕輕敲着炕桌,追逐權勢地位的人從不做沒意義的事,昭華長 公主派自個兒的人來接傅明煙,可能基於她是文成侯府的世子夫人,不得不插手文成 侯府的事,但也有其他可能。

「子肅,派個暗衛保護傅家丫頭……不,你還是親自保護好了,可是未到緊要關頭不 能出手。」他來這兒是領了皇上密令,萬不得已,絕不能将自個兒曝出來。

淩子肅應聲退出書房。

「你懐疑昭華長公主的人會對傅姑娘不利?」

「這倒不是,可是行動鬼崇,總不是好事,不能不防。無論如何,在我未确定紅豔果 的蹤跡,完成藥王谷的興圈之前,那個丫頭不能出事。」

徐文頤同意的點點頭,「當心一點倒也沒錯。」

「你該走了,沒事別往我這兒跑。」過去七八年他一直待在南嶺,雲州這兒根本沒有 一個人認得他,而徐文頤所在的東北大營緊鄰雲州,徐文頤一得閑就會來樊陽這兒尋樂 ,他可不想因為徐文頤将自個兒曝露出來。

徐文頤沒好氣的撇了撇嘴,摸摸鼻子揮手走人,而莫靖言還是維持原來的坐姿,讓續 先前跟自個完的對弈。

這是什麽情況?傅明煙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再低頭看着手上的糖葫蘆……她也不想 貪吃,不過是一買到糖葫蘆就忍不住被它甜中帶酸的香氣勾住味蕾,投注所有的注意 力,為何一擡起頭來就被人家左右包夾?

「我可以請問一下,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師傅教導她,無論多讨厭的人,先禮後兵 是做人最基本的準則。

「老奴是奉長公主之命前來帶四姑娘回文成侯府。」雖然在藍采華那兒吃了一次虧, 許嬷嬷不敢再莽撞,事先還讓侍衛跟在傳明煙身後好幾日,可是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姿 态,教她在一個鄉下野丫頭面前像奴才一樣恭恭敬敬,她實在做不來。

「這跟我有何關系?」許嬷嬷說得不清不楚,傅明煙當然不承認自個兒是她口中的四 姑娘。

征愣了下,許嬷嬷佯裝惱怒的道:「藍大夫真是太可惡了,竟然沒有告訴四姑娘,四 姑娘如今身子好了,應該回文成侯府了,侯爺夫人特派老奴來接四姑娘回去。」

傳明煙冷冷的唇角一抽,繞過她往前走,可是兩邊的侍衛立馬擋在前面。

「請人回去是這樣子嗎?」她沒耐性拐彎抹角了。

許嬷嬷走回傅明煙前面,侍衛立刻退回兩邊。

「京城又繁華又熱鬧,四姑娘肯定會喜歡京域的。」

「我一直覺得樊陽太繁華太熱鬧了,吵死人了!」傅明煙不客氣的打斷。

「……老奴一定要帶四姑娘回京,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四姑娘見諒。」許嬷嬷努力壓 抑瀕臨發作的不耐煩。

這個老太婆看起來一臉刻薄的樣子,實在很讨人厭!傅明煙帶着挑豐的舉起手上的糖 萌蘆咔呲咔呲的吃着……雖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還是覺得糖葫蘆真是人間一大美 味,發明它的人太了不起了!

許嬷嬷一臉呆滞,四姑娘是什麽意思?

傅明煙繼續咔呲咔呲的享用糖葫蘆。

許嬷嬷惱了,也不管她是什麽意思,強硬的道:「請四姑娘不要為難老奴。」

傅明煙終於解決掉手上的糖葫蘆,還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手指,懶洋洋的道:「你要 我回去,我就應該跟你回去嗎?」

許嬷嬷的臉瞬間拉得又臭又長,「四姑娘非要跟老奴過不去嗎?」

傅明煙很認真的點點頭,「對啊,我就是想跟你過不去,不行嗎?」

聞言,許嬷嬷徹底變臉了,「四姑娘非要跟老奴過不去,老奴只能得罪了。」

兩名侍衛立馬靠過來,傅明煙連忙舉起雙手制止他們。

「我這個人生性善良,既然知道你們出手的結局不好,當然有必要給你們提個醒,你 們最好別惹我,我有個壞毛病,受不了別人碰我一根寒毛。」

兩名侍衛不由得遲疑,雖然不認為她有何攻擊性,但終究是文成侯府的主子,他們得 罪不起。

「你們兩個還愣着幹啥?若是長公主怪罪下來,你們承擔得起嗎?」許嬷嬷是昭華長 公主的人,根本沒将文成候府的主子放在眼裏。

兩名侍衛立馬靠過去打算擄人,可是還沒碰到人就被突然出手的傳明煙刺了一針,不 由得一驚,直覺的往後一跳。

「怎麽了?」許嬷嬷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慌張的左看右看。

傳明煙笑得無比天真無邪,「我剛剛不是説了,受不了別人碰我一根寒毛。」

兩名侍衛突然大笑,接着又叫又跳,好像身上有蟲子,恨不得甩掉似的。

「你做了什麽?」許嬷嬷驚慌的問。

「沒什麽,只是師傅為了保護我,給我弄了點小玩意兒。」傅明煙一臉邪惡的往許嬷 嬷靠近一步,「你要不要試一下?」

許嬷嬷吓得連連後退,腳步踉跄的,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別擔心,我這個人很講道理,只要不碰我,保證沒事。」傅明煙毫不掩飾心中的不 屑,自以為是的像夥,真以為生長在鄉下的孩子就好欺負。

咽了口口水,穩住氣息,許嬷嬷轉而威脅道:「四姑娘還是識相一點,得罪長公主於 你無益。」

傅明煙不解的歪着頭,「真是奇怪,不是侯爺夫人派你來接人的,為何變成長公主? 」

許嬷嬷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傅明煙走到許嬷嬷前面,蹲下身子,吓得許嬷嬷不住往後仰,「你這個老太婆有問題 哦,一會兒侯爺夫人,一會兒長公主……難道你有老人癡呆嗎?」

老太婆……許嬷嬷張着嘴,「老奴只有四十」在舌尖打轉了一下,還是吞下。

「老人癡呆要小心,無藥可救。」傅明煙的目光轉為憐憫。

「四姑娘如此不知好歹,老奴會一五一十禀明長公主。」許嬷嬷惱羞成怒。

「真是好笑,我又不是沒爹,輪得到長公主管我嗎?」傅明煙再微微往前一傾,壓着 嗓門道:「你回去最好告訴長公主,她這樣不好,人家以為她想當我後娘。」

許嬷嬷的臉瞬間轉為蒼白,傅明煙見了一驚,難道她蒙對了?可是,這位長公主就是 死了夫君再嫁,也不可能跟她爹扯上關系,她是她爹的大嫂……不不不,皇家出品的 絕不能用正常邏輯思考,要不,楊貴妃明明是唐玄宗的媳婦,最後竟然成了他的小妾 ,總之,不可能的事到了皇家都有可能,簡直是天下最無恥的地方。

「這當然不可能,可是,容易惹人閑話,不是嗎?好啦,那兩個很快就沒事了,我就 不奉陪了。」

她可不想因為蒙對某人見不得人的心思,成為人家暗殺的對象,還是趕緊離這些人遠 遠地。

不到一個時辰,莫靖言已經得知傅明煙惡整文成侯府嬷嬷、侍衛的精彩過程。

莫靖言看着一不小心歪了一筆的字,忍不住皺眉,最近定力變差了……那丫頭的脳子 絕非常人,花樣還真多。

半晌,他終於找回聲音,「我就說這丫頭鬼得很,誰遇到她,誰就倒楣。」

淩子肅忍不住看了主子一眼,若非傅姑娘,公子能夠畫出藥王谷嗎?在他看來,傅姑 娘是公子的福星。

「我早該想到了,她膽敢橫行藥王谷,絶對是個擅於用毒之人。」

「傅姑娘身上的毒也許是她師傅給的,就是為了防止今日這種事情發生。」

「無論是不是藍大夫給的,那丫頭身上肯定藏了一堆見不得人的毒物。」

「還好傅姑娘沒給公子下毒。」淩子肅充滿感激,見到文成侯府那兩名侍衛「發瘋」 半個時辰,最後落得像一灘爛泥難軟在地,真是永生難忘。

莫靖言聞言一怔,是哦,她竟然沒有給他下毒。

「傅姑娘肯定舍不得給公子下毒。」淩子肅有感而發,公子只要回眸一笑,沒有一個 姑娘不癡了傻了。

莫靖言傲嬌的點點頭,沒有一個姑娘舍得傷他,可是随即想起一事,他偏着頭一問, 「不是說我易容之後平凡無奇,人家連一眼都不願意看我嗎?」

對哦,他怎麽忘了主子在外行走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可是,淩子肅還是硬着頭皮説 :「公子的絕代風華豈是容貌可以隐藏的。」

「你拍馬屁的功力更上一層樓了。」雖然讨厭人家盯着他的容貌發癡發呆,但不表示 他不自戀。

淩子肅嘿嘿一笑,「這是屬下的肺腑之言,而且傅姑娘确實沒向公子下毒,可見得對 主子不一様。」

她對他不一樣嗎?莫靖言莫名的感到愉悅,可是又不想讓人察覺出來,只能故作姿态 道:「那個丫頭可以從我這兒賺到銀子,當然不會對我下毒。」

「屬下以為傅姑娘是非分明,即便給文成侯府的侍衛下毒,也沒下重手。」不過折磨 半個時辰,淩子肅覺得很客氣了。

「這還不算下重手?」

「若是公子,那兩個侍衛還能毫發無損嗎?」

今日換成他,肯定廢了他們的手,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如此嚣張……那丫頭在他面前 好像一直很嚣張,他竟然沒跟她計較,甚至還有那麽一點放縱她……好吧,他對她确 實不同常人,不過,這只是為了紅豔果,他是忍辱負重,不得不容忍她……怎麽有一 種越來越心虛的感覺?

莫靖言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總之,以後不能随便得罪那個丫頭,免得惹 火她,給我下毒。」

淩子肅突然生出一種錯覺,公子是為自個兒找藉口——他對傅姑娘格外寬容是因為得 罪不起……

這不是在開玩笑嗎?除了皇上,公子豈有得罪不起的人?

「是,傅姑娘得罪不起,可是,公子好像已經得罪傅姑娘了。」淩子肅絕對不是有意 ,而是不小心說出真心話。

莫靖言冷眼瞪過去,淩子肅不由得脖子一緒。

「可有查到文成候府為何将傳姑娘送到藍大夫身邊?」

「沒有,不過,傅姑娘的母親嚴氏是藍大夫的師妹。」

莫靖言訝異的挑起眉,「嚴氏?」

淩子肅知道莫靖言猜到了,點頭道:「傳姑娘的母親正是出自藥王谷醫聖一派,還是 長房嫡出。」

「如此說來,應該是嚴氏将傅姑娘托給藍大夫。」

「屬下也認為如此,因為傅姑娘身子不好,文成候府不得不答應。」

「不過……為何至今才來接人?」

「不清楚,可能是年紀到了,不好繼續放在樊陽不管。」

「可是,為何要動手擄人?」

這一次淩子肅完全答不出來了,文成侯府的侍衡出手擄人,他也吓了一跳。

莫靖言顯然無意追究此事,自顧自的道:「擄人這種事都幹得出來,文成侯府想必非 要把人帶回去,你繼續暗中保護她,不能護文成侯府壞了我的事。」

「是,公子。」

莫靖言示意淩子肅磨墨,可是執筆沾墨,正要落下,那個丫頭緊張的樣子又跑來眼前 晃了……

放下筆,他還是去練劍好了,應該就不會突然想起某個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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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8 00:02: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 她只缺一門親事

連着進藥王谷三日,莫靖言就會休息三日,接着又是連着三日進藥王谷……至今,傅 明煙已經帶着莫靖言進藥王谷十次了,今日是第十一次。

傅明煙拿着一根樹枝甩啊甩,一路跟在莫靖言的屁股後面,一張嘴巴幾乎沒有停下, 不是介紹草藥就是指路、提示……總之,一百兩的領路費只是辛苦錢,即便莫靖言同 意坐下來歇會完,她也不可能放松心情好好休息。

「你來藥王谷的目的真的只是為了紅豔果?」這個問題一直擱在她心裏沒問出口,喉 嚨好像卡了一根刺,真是不舒服啊!

莫靖言心下一凜,故作淡然的撇了她一眼,「你認為我還有什麽目的?」

「不知道,不過至少可以肯定你想将藥王谷摸清楚。」單就路程來看,整個藥王谷用 不着三日就可以走完了,可是他多花了四倍的時間,這絕不是單純尋找紅豔果。

「……我幹啥要摸清楚藥王谷?」雖然他知道這丫頭聰明,但是看她不拘小節,總覺 得她是大而化之的人,沒想到她心思細膩,眼睛利得很。

傅明煙送他一個白眼,「這種事我如何知道?我又不清楚你的底細。」

「你想太多了,我确實是為了紅豔果而來。」皇上的差事才是正事,而他的心思不過 是個人私心。

傳明煙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反正你的目的何在與我無關。」

莫靖言笑了,「既然無關,為何還問?」

「想問就問啊。」

「……」

傅明煙顯然很得意堵住他的嘴巴,咯咯咯的笑了,「我不是生長在高門大戶,你別用 九彎十八拐的心思來想我的天真善良。」

他的心思九彎十八拐?她天真善良?莫靖言唇角抽了一下,「我哪兒看起來像是生長 在高門大戸的様子?」

傅明煙偏着頭,将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老氣橫秋的道:「你是否出身高門大戶與容 貌無關。」

莫靖言怔愣了下,然後摸了摸臉,這張臉可是精心設計,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不是應 該看了就覺得他是個普通人嗎?

「一個人的貴賤往往刻在骨子裏,不是容貌美醜可以隐藏的。」沒錯,他這張易容過 的臉乍看很平凡,讓人不會想多看一眼,但他們是共事的關系,不想看也要看,她如 何看不出他刻在骨子裏的驕傲?

再說了,一出手就是一百兩,不是擺明家底很厚嗎?

莫靖言很快就想明白了,不是他易容的不好,而是他在這了頭面前沒有識住真實的自 己其實在生人面前,他向來很懂得收斂隐藏。

「好啦,休息夠了,幹活了。」傳明煙從石頭上站起來,舉起雙手準備伸懶腰,突然 想到這樣的姿勢不雅,還是趕緊放下,對着好奇的看着她的莫靖言嘿嘿一笑,蹦蹦跳 跳的竄到前面帶路。

「我們還要幾日才能走完藥王谷?」莫靖言緩緩跟上前。

「再來一趟就行了,不過,就是走完整個藥王谷,你也看不出藥王谷的全貌。」

挑起眉,莫靖言來了興致,「怎麽說?」

「藥王谷有個地方就是藥王莊的人也不敢進去……不對,連靠近都不敢。」

「什麽地方?」

停下腳步,傳明煙回過頭,一臉陰森森的道:「死亡谷,裏面堆滿了白骨。」

莫靖言雙手抱胸,好笑的道:「死亡谷?你怎麽知道裏面堆滿了白骨?」

傅明煙又給他一個白眼,「有去無回,不就堆滿了白骨嗎?」

「……」他又被堵住嘴了。

「這個死亡谷是藥王谷的禁地,藥王莊還立了規矩——不準壇闖死亡谷,否則逐出門 戶。聽說到了晚上,死亡谷會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偶爾會有白色的影子飄過去;還 有從死亡谷吹出來的風又陰又冷,炎炎夏日,遠遠的就能感受到那兒的風有多麽消暑 ,總之……」傅明煙故作害怕的抖了一下。

「說得好像真的,你親眼見遇?」

傅明煙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我不是說了——聽說嗎?」

「『聽説』能當真嗎?你不知道『聽說』往往是杜撰、編造嗎?」

「你沒聴過『無風不起浪』嗎?」

「好吧,無風不起浪,可是,你不好奇嗎?」

「我更愛惜生命。」

「我看你就是個不安分的。」

傅明煙抗議的撇了撇嘴,不過并末出言辯解。她也是懂得量力而為的,不過畢竟是來 自自由呼吸的時代,做事難免有點随心所欲。

「你帶我進死亡谷,一個時辰一百兩。」

傅明煙假裝沒聽見,轉過頭,繼續往前走,莫靖言索性走到她前面,這會兒她不得不 停下面對他。

「你以為我不長腦子嗎?性命重要,還是金錢至上,我會分不清楚嗎?」傅明煙悪狠 很的踢了他一腳。

莫靖言吃痛,不敢置信的擡頭瞪她,可是瞪着瞪着,味道就變了。

若是有人如此冒犯他,他應該生氣,可是她炸毛的樣子,怎麽會如此可愛。

「看什麽看,你就是給我一千兩,我也不奉陪,我可不想陪你去死。」

他當她聽到銀子腦子就暈了嗎?姑娘我愛財,但也要有性命可花。

清了清嗓子,莫靖言站起身,「我相信你可以全身而退。」

乾笑幾聲,傅明煙涼飕飕的道:「你不是說我不安分,怎麽還相信我?」

「藥王谷就像你家的園子。」

「是啊,不過,那兒是死亡谷,不是藥王谷,雖然同在一處,但是差很大。」最後三 個字她不忘了加重音。

聞言,莫靖言忍俊不住笑了。

傅明煙見了皺眉,「笑什麽?」

「想笑就笑啊。」

「……」真是不要臉,學她説語。

莫靖言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麽,挑釁的對她揚起下巴,彷佛在告訴她:你能奈我何?然 後,他不再言語的轉身往前走,此路不通,只能另想法子說服她進死亡谷了。

咦?傅明煙稀奇的挑起眉,這像夥不像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無所謂,這一次絕對 不會任他擺布,她又不是瘋了,絕不可能拿性命陪他鬧。

莫靖言看着幾近完成的藥王谷興圖,目光落在藥王谷北方的死亡谷,雖然如今只是簡 單标記,什麽也沒有。

「這個死亡谷有這麽可怕嗎?」徐文頤一臉八卦的繞着與圈打轉。

莫靖言好笑的瞥了他一眼,「別再轉了,你再看也看不出什麽名堂。」

「你長年待在南方,不知道藥王谷在北境百姓心中一直是很強大、神秘的存在,而你 竟然将藥王谷完完整整的畫出來,你想,我看着它能不歡喜、不驚奇嗎?」

「若非藥王莊設下各種陷阱,藥王谷也不過是種滿各式草藥的山谷,論其危險,還不 及南嶺的深山野嶺。」莫靖言不小看藥王谷,但也不會高看,若非嚴家祖宗随太祖皇 帝打天下,地位不凡,藥王谷在百姓心目中就只是巨賈。

「你瞧清楚了,沒了傳言中的神秘,當然看不上眼,但死亡谷就不同了,你連擺頭什 情況都毫無頭緒,看它就覺得可怕。」

「可怕倒不至於,這世上有很多地方堆滿白骨,不過,正因為這些傳言,我反而覺得 好奇。」莫靖言手指無意識的敲着,在他看來,禁地往往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了 怕人發現,索性捏造各種傅言,教人心生懼意,不敢靠近。

徐文頤挑起眉,「你想進死亡谷?」

「死亡谷也是藥王谷的一部分。」莫靖言手指移至死亡谷的位置,「缺了一地的與圖 同廢紙。」

「在我看來,這份與圖已經很完善了,你別因為不甘心就冒險進去。」雖然這幾年兩 人一在北一在南,但畢竟一起長大,對方的性子可是一溝二楚,莫靖言這個人絕不容 許因為困難而退縮,死亡谷對他來說并非與圖上遺漏的一塊,而是他必須越過的困難 ,當然不能連闖都不闖就放棄了。

「我要冒險進去,也會帶上傅家丫頭,你不必擔心。」

徐文頤實在不解,「你怎麽如此相信傅姑娘可以從死亡谷全身而退?」

「若是你跟她進過藥王谷,你也會相信她有這個本事。」

「這倒未必,死亡谷可不是藥王谷。」

是啊,死亡谷終究不是藥王谷,但很奇怪,他就是相信那個丫頭能從死亡谷全身而退 ……

是因為她在藥王谷的優游自在?還是因為她對藥王谷的草藥如數家珍?又或者她舉手 投足的自信張揚……明明是在鄉下放養長大的孩子,自信、氣勢卻不輸京中貴女,而 且明明受制於他,可在他面前毫無屈居在下的卑微,随心所欲、率性而為,完全沒将 他放在眼裏。

「好吧,就算傅姑娘有此本事,但她若堅持不帶你進死亡谷,你又能如何?」徐文頤 從莫靖言口中不難看出傅明煙有多難纏,若不捏住她的軟助,難以逼她就範。

莫靖言苦惱的撫着下巴,「是啊,有什麽法子可以說服她?」

徐文頤斜睨一眼,這不是很簡單嗎?「想要說服一個人,就得看她需要什麽啊。」

「她需要什麽?」

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徐文頤半開玩笑的點頭道:「她要銀子,就給銀子,她要名聲 ,就給名聲,她要你以身相許,你就以身相許……總之,她需要什麽,你給什麽就對 了。」

莫靖言唇角一抽,以身相許?

見狀,徐文頤沒好氣的撇嘴,「人家舍命陪你進死亡谷,你以身相許不應該嗎?」

「我怎麽覺得你在看笑話?」

「我可有説錯?」

「………」

「你也別想太多了,如今你可不是那位文武雙全、名冠京域的貴公子,姑娘會争相撲 倒在你前面,你願意以身相許。人家還不見得樂意嫁給你呢。」

徐文頤不客氣的潑他冷水。

雖說易容是為了避開人群關注,可是如此其貌不揚,人家又不是老姑娘,嫁不出去, 為何要嫁他?再說了,人家可是侯府嫡女。

莫靖言傲嬌的擡起下巴,「即便不是那位文武雙全、名冠京城的貴公子,我還是我, 一個小丫頭豈會擺不平?」

「沒有美男計,你要如何擺平她?」徐文頤承認自個兒故意挑系,終於有機會見他對 某個姑娘耍心機,絕對不能錯過。

莫靖言悪狠狠的一瞪,這個小子就是等着看笑話……開玩笑,若他對付不了一個小丫 頭,他的顏面何在?

徐文頤走回炕上坐下,端起早就冷掉的茶盞喝了一口,充滿期待的道:「我等着你的 好消息。」

莫靖言懶得理他,腦子已經飛快的琢磨着——如何逼那個丫頭就範?

傅明煙是一個不太會記取教訓的人,一買到糖葫蘆就忙着低頭享用,因為她實在太喜 歡這種甜中帶酸的滋味,當酸味在口中蔓延開來,還忍不住抖了一下,再眯一下眼睛 ,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而就在這低頭擡頭之間,她又被擋下來了,不過這次不是擄人 ,她還可以慢慢享受。

「你幾歲了,怎麽還吃糖葫蘆?」莫靖言的口氣很嫌棄,可是目光有着自個兒也沒有 察覺的喜愛,這丫頭吃糖葫蘆的樣子還真是可愛,真想伸手捏一捏。

傅明煙用力咬了一口,咔滋咔滋,然後哼一聲,繞過他走人。

莫靖言怔愣了下,趕緊跟上去,「我請你上茶樓聽說書。」

傅明煙還是不理他,繼續咔滋咔滋,糖葫蘆就是有這個好處——不但可以滿足口腹之 态,還可以譲心情變好。

「不想聴説書,我請你上百味樓吃飯。」

傅明煙三兩下就解決手上的糖葫蘆,扔了竹簽,接着轉去排隊買紅豆糕。

見狀,莫靖言覺得自個兒被雷劈到了,若他跟上去排隊,是不是太丢臉了?可是他還 是硬着頭皮跟上去了。

莫靖言扭捏的清了清嗓子:「這有那麽好吃嗎?」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

莫靖言不喜歡甜食,但跟着排隊只好買一份,當然,絕對不入口,可是一會兒之後, 他竟然跟傅明煙坐在一間茶樓前面的樹下吃紅豆糕,至於味道如何,他完全沒放在心 上。

「你這丫頭真奇怪,坐在茶樓不是比這兒舒服嗎?」

傅明煙歪着頭看着他渾身不自在的模樣,心情非常愉快,「我今日想吃紅豆糕,不想 吃茶樓的點心。」

是嗎?她不是存心找他麻煩?莫靖言也不想在這種小事上糾纏不清,如今是他有求於 她,只能遷就她。

「你一個姑娘家坐在這完吃紅豆糕,難道不會不自在嗎?」

「我們雲州民風開放,若有盜賊來襲,就是平日只懂繡花的姑娘也會拿起菜刀沖出去 沒有你們京城那麽多規矩跟講究,若是你不自在,可以走人。」

莫靖言在這兒待了幾個月,當然知道雲州不僅不同於京城,也不同於南嶺,這兒不只 是民風開放,姑娘甚至跟男子一樣強悍……好吧,她一個姑娘家不會不自在,他一個 大男人不自在,這不是笑話他嗎?

可是,他還真不自在,覺得路人都在看他。

傅明煙見他快得內傷的樣子,索性不跟他拐彎抹角了,他不覺得累人,她可沒耐性陪 他耗下去。

「你不要白費力氣了,無論你開出多少價碼,我都不會陪你進死亡谷送死。」

莫靖言松了口氣,終於等到她開口了。「不要銀子,你要什麽?」

「我什麽都不需要。」

「哪有人什麽都不需要?」

「我不缺,當然什麽都不需要。」

「你不會一點難處都沒有吧。」

「難處?」傅明煙歪着腦袋瓜想了想,很認真的點點頭,「我還真有難處。」

莫靖言微微揚起唇角,一副果然如他所料的道:「說吧。」

略微一頓,傅明煙搖了搖頭,「算了吧,這種事你也無能為力。」

莫靖言可不喜歡這種被人家小瞧的感覺,「你不說,如何知道我無能為力?」

唇角輕輕一挑,傳明煙故作無奈的道:「好吧,我說,我需要一門親事,所以除非你 以身相許,否則就別多廢話了。」

莫靖言順時舌頭打結了,不會吧,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傅明煙很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這樣就吓到了,還敢問我需要什麽。」

聞言,莫靖言可不服氣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約之言,哪個姑娘像你一様自 己直言需要一門親事?」

「我不過是回答你的問題。」雖然她對師傅很有信心,師傅不會由着文成候府拿捏她 的親事,可是權貴之家手段,花樣太多了,她擔心師傅應付不來,一不小心就着了人 家的道,最後她的親事還是要由文成侯府主導。

她仔細想過,若是可以在回文成侯府之前将親事定下來,她就不怕文成候府作妖了, 不過她也知道,短期之內要找到一門親事不容易,這事只能等師傅從桐城回來再來商 議。

「你為何需要一門親事?」

「你又不能解決我的問題,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先說說看,說不定我可以解決你的問題。」

喊一聲,傅明煙懶得理他,以為親事跟禮物一樣挑挑選選就成了嗎?

莫靖言也知道自個兒的想法太不切實際,還是回到最先的問題,「除了親事,你真的 沒有其他的需要嗎?」

「沒有。」

「沒得商量?」

「對,沒得商量。」傅明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她是真的缺一門親事,不過要他以身 相許只是想堵住他的嘴巴,怎麽還是沒完沒了?

「你要不要再想想看?先前問你,你也説不缺,想了一下就缺了一門親事,這會兒再 想一下,肯定又能想出什麽。」

「你煩不煩啊!要我說幾遍,除了一門親事,本姑娘什麽都不缺。」傅明煙氣呼呼的 跳起來,若是手上有布,她肯定直接塞住他的嘴巴,沒見過這麽啰嗦的男人!

莫靖言頓了下,「你有必要如此生氣嗎?我不過是教你再想想看,想不出來就算了。 」

傅明煙冷笑的一哼,語帶挑釁的道:「沒本事跟我交易,就滾遠一點。」

這簡直是打他的臉!莫靖言怒瞪着她,難道真的要他以身相許嗎?

傅明煙不客氣的用手指截了戳他的額頭,老氣橫秋的訓道:「若沒有豁出去的決心, 就別想跟人家談判。」

「……」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張,而他,竟然無力招架。

「好啦,該說的都說了,我懶得跟你多費唇舌,告辭了。」傳明煙舉起手,然後拍了 拍衣服,雙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的走人。

莫靖言沒有跟上去攔下她,此時他忙着跟自個兒天人交戰,真的要以身相許嗎?

權貴之家的子弟通常十七八歲就成親了,可是這些年南越蠻人不曾消停,他的心思全 在戰場上,而娘在南嶺挑不到滿意的媳婦,自然不會逼他,他的親事就一拖再拖,至 今二十一了,親事還沒有着落。

不過娘也說了,今年進京,她一定要挑個媳婦,再請皇上賜婚,他并未放在心上,他 不點頭,娘不敢随意定下他的親事,皇上也不會不打一聲招呼就任意給他賜婚,換言 之,他的親事可以自個兒作主,他想娶傅明煙,不會有人反對。

問題又回到原點了,他真的要以身相許嗎?無論死亡谷有沒有紅豔果,他非去不可, 如同他所言,死亡谷也是藥王谷的一部分,一個不完整的與圖是沒有價值。

總之,他即便無法将死亡谷的一草一木畫出來,但好歹要知道裏頭的狀況,真的滿是 白骨嗎?

還是說,這不過是用來诓騙世人的障眼法?

其實,成親的對象若是那個丫頭,他覺得好像也不是很讨厭的事……不只是不讨厭, 甚至覺得他要成親,娶誰都沒有娶她來得好。

雖是如此,但他讨厭這種被人家牽着鼻子走的感覺,他喜歡凡事掌握在自個兒手上, 他說了算數。

難道,他真的要以身相許嗎?

窗外春色正濃,滿園子萬紫千紅,花香随風浮動,深吸一口氣,都會忍不住贊嘆一句

「春天真好」,可是書房內——

徐文頤對天發誓,以身相許不過是随便說說,絕對沒有藉此看好友笑話的意思,沒想 到随便一說成了真,人家什麽都不需要,就缺了一門親事。

先是一怔,接着爆笑,徐文頤還差一點從炕上跌下來,見莫靖言一張臉黑得像鍋底, 趕緊識相的收住笑聲。

清了清嗓子,徐文頤贊許的豎起大拇指,「這位傳姑娘真是了不起!」

莫靖言送上一個白眼,知道他很高興可以看自己笑話,但不能含蓄一點嗎?

「傳姑娘想必看準你不顯意以身相許,才會拿親事逼退你。」

「她吓唬我?」

徐文頤挑起眉,「你不是被吓到了嗎?」

「笑話,我怎麽可能被吓到了!」莫靖言可不承認自個兒吓到了,只是很意外……說 是意外好像也不對,徐文頤事前提過,不過他并末放在心上,怎可能藉此要求他以身 相許?

倒不是因為換了一張普通的臉,他變得沒有吸引力,而是這種事不像那丫頭會幹出來 的,萬萬沒想到……

好吧,他是有點小小的驚吓。

徐文頤戲谑的擠眉弄眼,「你犯不着死撐着臉面不承認,以身相許又不是小事,吓到 不是理所當然嗎?」

「是是是,換成是你,肯定吓得兩腿發軟。」

「我不會吓到,我會一眼就看穿她的用意——她不過想藉此逼退我。」

「你知道有多少姑娘為了嫁給我,無所不用其極嗎?」莫靖言傲嬌的揚起下巴,「在 我面前掉進河裏的姑娘數都數不清,她拿親事逼退我,有可能嗎?」

徐文頤帶着審視的目光将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搖了搖頭,「她知道你是震懾南越蠻 人的南寧侯世子嗎?」

頓了一下,莫靖言悶聲道:「不知道。」

「她知道你是絶世無雙的美男子嗎?」徐文頤看着他的臉——因為心煩,他回來并末 下臉上的易容怎麽看怎麽平庸,傅姑娘會看上?

又是一頓,莫靖言更悶了,「不知道。」

「她知道你家財萬貫嗎?」

「應該不知道吧。」雖然他出手大方,但是絕對不會給人財大氣粗的感覺,再說了, 他身上看不到值錢的玉佩飾物,完全跟家財萬貫扯不上邊。

徐文頤雙手一攤,「既然如此,你有什麽值得她無所不用其極的算計?」

莫靖言頓時啞口無言。

徐文頤像是想到什麽的兩眼一亮,一臉八卦的問:「若是你答應她以身相許,你說她 會有何反應?」

莫靖言又是一頓,絕對不相信這是她逼退他的伎倆,「萬一她來真的呢?」

「若你非進死亡谷不可,你當然只能以身相許。」

莫靖言沒好氛的冷哼一聲,「你以為以身相許如此容易嗎?」

徐文頤似笑非笑的歪着頭打量他。

「看什麽?」莫靖言突然生出一種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覺。

撫着下巴,徐文頤一副很苦惱的道:「我只是奇怪,你在怕什麽?若是你不想娶,誰 能勉強你?大不了讓皇上給你賜個婚,你不就可以擺脫她嗎?」

莫靖言聞言一怔,是啊,不過是口頭之約,真要成親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徐文頤拿起一旁紅泥火爐上的茶壺,給自個兒的茶盅倒了一茶,先聞茶香,再一口到 底,抵了抿唇瓣,這個小子就是懂得享受,無論身在何處,只喝龍井。

「我不是潑你冷水,只是覺得有必要給你提個醒,你真的想太多了,這肯定是她逼退 你的手段。」

莫靖言也給自個兒倒了一盅茶,藉着喝茶讓心情平靜下來。

「好吧,她可能想藉此逼退我,但是,萬一我同意呢?」那丫頭鬼得很,他不相信她 行事如此草率,沒有給自個兒留退路。

「你會同意嗎?」徐文頤興致勃勃的反過來一問。

「你不是說,若是我非進死亡谷,就只能以身相許嗎?」

徐文願點了點頭,「這是當然,除非傅姑娘改變心意啊。」

「那丫頭的性子很拗,說出口的話絕不會收回去。」

「所以,你的決定?」

「以身相許就以身相許,這有什麽大不了。」莫靖言咬着牙豁出去了。

徐文頤伸出手,可是還來不及碰觸莫靖言的肩膀他就側過身子避開了,只好嘿嘿一笑 将爪子收回來,「既然打定主意,你也別管她真的假的,你答應交易,她無論如何必 須帶你進死亡谷,而你要擔心的是能否從死亡谷安全出來。」

莫靖言竟然有一種松口氣的感覺。好吧,他承認自個見有點擔心,她願意以身相許, 那丫頭反而改變心意呢?沒有一個姑娘不願意嫁給他!

對此他深信不疑,可是一遇到她,他再也不是順風順水,沒有一件事按着自個兒的計 劃,這丫頭根本是生來克他的。

「我相信那丫頭有本事進去,必然有本事出來。」直覺告訴他,那丫頭對死亡谷并非 一無所知。

「也是,人家何苦條命陪你玩,膽敢進死亡谷,自然是有本事保住自個兒的命。不過 就怕你費議心思進了死亡谷,裏頭根本沒有紅豔果,那豈不是虧大了。」

「我相信死亡谷有紅豔果。」

「若是沒有呢?」

莫靖言懶得再浪費唇舌了。

「我不過是給你提個醒,你有可能冒着生命危險進死亡谷,最後一樣好處也沒撈到, 還要以身相許,這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徐文頤後悔了,真不該看笑話的多説 了幾句将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莫靖言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我只要聽清楚裏頭的情況,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總之,你只要自個兒心理有底就行了。」徐文頤無奈的嘆了聲氣。

莫靖言點了點頭,專心品茶。他知道不能軍憑殷國文獻記載就認定死亡谷有紅豔果, 但他總要給皇上個交代,無論如何他都要進死亡谷瞧個究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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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 交換信物定終身

傅明煙覺得最近麻煩不斷,還是待在家裏別出門比較好,可是沒想到她學乖了,人家 還是找上門了,還帶上了她父親的書信,紀伯不好将人擋在外面。

「這是我爹的信?」傳明煙揮了揮手上的書信,眼裏明明白白寫着「不相信」。

過去十幾年來,她爹只有名字沒有影子,這會兒突然來了一封書信要她回家,好歹也 讓自個兒的親信送信,丢給長公主的管事嬷嬷……這不是說不通嗎?

「這封書信是送到文成侯府,侯爺夫人派侍衛送過來給老奴,教老奴親自交給四姑娘 的。」許嬷嬷可是有備而來。

傅明煙聞言一笑,不再質疑的拆了書信,三兩下就将內容看完了信上寫着教她回京, 然後,沒了。

「四姑娘,我們何時回京?」許嬷嬷迫不及待的問。

傅明煙嘆哧一笑,目光轉為不屑,「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是鄉下野丫頭,三言兩語就可 以拐着我跟你走?」

許嬷嬷臉色微微一變,「老奴不明白四姑娘的意思。」

「雖然我自幼生長在鄉下,但我不是沒長腦子的傻子,至少我比你聽明。」傅明煙站 起身,将手中的書信塞進許嬷嬷的衣襟裏面,冷笑道:「随便送來一封信,就要我跟 你回京你是太看不起我還是太高看你自己?」

「……老奴還是不明白四姑娘的意思。」許嬷嬷努力教自個兒別慌,這丫頭肯定在詐 她,長公主準備的書信絕對教人看不出一點破綻。

傅明煙忍不住翻白眼,看着許嬷嬷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長公主派你來雲州,你肯定 有點腦子,可是這會兒聽你說話,怎麽覺得你笨得無可救藥?」

許嬷嬷的臉都綠了,可是她不明白四姑娘何出此言。

傅明煙一眼就看出許嬷嬷的心思,決定好心掰扯開來跟她解説,「這十幾年來我爹沒 有半點消息,如今要我回京,他好歹要細說分明,這麽一句話——你跟許嬷嬷回京… …你覺得說得通嗎?」

許嬷嬷沒想到書信上就這麽一句話,長公主實在太草率了。

「我看啊,這封信肯定出自長公主之手。」唯有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才會使用這種命令 人的口吻,還畫蛇添足加上「許嬷嬷」——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長公主覺得她這個鄉 下野丫頭太好對付了。

「……」

喊一聲,傅明煙不客氣的踢了許嬷嬷一腳,「你回去告訴長公主,她要演戲,好歹演 得像一點,随随便便,馬馬虎虎,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問題,更別說我聰明伶俐, 雲州的地痞無賴見了我都怕,她想打我的主意,至少要使出真本事。」

「……四姑娘想多了,長公主又不識三爺的字跡,如何假冒三爺寫信?」雖然已輕被 家拆穿了,許嬷嬷還是不能認下這樣的罪名,此事若傳出去,長公主的名聲豈不是毀 了?

傅明煙沒好氣的敲了敲許嬷嬷的腦袋瓜,許嬷嬷敢怒不敢言,只能脖子一縮,她當作 沒看見,訓笑道:「你還知道長公主不識我爹的字,我呢?連我爹都沒見過,又如何 認得我爹的字?你說,随随便便一封信,我能信嗎?」

許嬷嬷的舌頭又打結了,四姑娘怎麽如此刁鑽難纏?

「我若是你,還不如坦誠相告,為何要接我回文成候府,說不定我善心大發就收拾包 袱跟你回京了。」傅明煙可不承認自個兒在套話,這是好心建議。

「老奴說過了,為了給四姑娘挑門好親事,四姑娘得先回文成侯府學規……」

傅明煙舉起手打斷她,「這若是你的誠意,你就別廢話了。」

「侯爺夫人真心為四姑娘着想,藍大夫只懂醫術,不知規矩、禮儀,沒能好好教導四 姑娘,四姑娘不回文成侯府,難道要留在這兒嫁個粗鄙的泥腿子嗎?」

傅明煙微微傾身向前,挑豐的對許嬷嬷咧嘴一笑,「這是我的事,我高興就好。」

「……」

傅明煙直起身子,伸手拍了拍許嬷嬷的肩膀,「你不必着急,師傅不在,我哪兒也去 不了,待你想清楚,決定向我坦白,你再來找我,我洗耳恭聽。」

許嬷嬷想說點什麽,可是腦子還來不及組織雙字片語,傅明煙就叫人半推半送将她跟 随行的丫鬟請出去。

砰一聲,莊子的大門再一次當着她的面關上,許嬷嬷恨恨的咬牙切齒,原以為今日即 便費點口舌,四姑娘還是會乖乖跟她回京,沒想到四姑娘眼睛如此銳利,一眼就看穿 三爺的信是僞造的。

上次在四姑娘手上吃了虧,她不敢再輕舉妄動,連忙識侍衛回京一趟,請示長公主, 直到昨日,侍衛終於帶着書信回來。

看到三爺的信,她也知道是假的,姑且不論三爺跟文成侯府的關系早就鬧僵了,單就 上西北讨三爺的書信,來回就要一、二十日了,怎麽可能這麽快就送到她手上?不過 ,四姑娘一個鄉下丫頭,如何能辨出真假?她又一次低估四姑娘了!

「嬷嬷,怎麽辦?」紅绫心急如焚的問。她們來了一個多月了,還動用長公主的關系 将藍大夫弄走,如今甚至議侍衛回京向長公主讨主意,結果依然沒有進展,她們還回 得了京城嗎?

「你別吵,我想想……」許嬷嬷焦躁的走過來走過去,還一邊嘀咕,「四姑娘手上若 還有暗器,我們要擄人還不容易,哪用得着費那麽多心思?」

「若是能想個法子迷昏四姑娘,四姑娘不就沒法子使用暗器下毒了嗎?」紅绫想當然 的道。

許嬷嬷猛然停下腳步,一把抓住紅绫,「迷昏四姑娘?」

「對啊,若是夜裏偷偷潛入莊子,迷昏四姑娘,不就可以帶走四姑娘了嗎?」

「是啊,若能順利潛入莊子,這倒是個好法子,不過這個莊子比人家大了一倍,莊子 的人不過四五個,只怕設了不少機關防止外人闖入。」許嬷嬷終究是侍候長公主的人 ,不是一點見識都沒有,尤其栽了一次跟鬥,更是花了心思打探莊子,得知這個莊子 大有文章,就是盜賊也不敢亂闖。

「這就麻煩了。」

略微一頓,許嬷嬷苦惱的道:「事到如今,若沒有主子出面,只怕帶不走四姑娘。」

「長公主怎麽可能親自來接四姑娘?」

是啊,長公主何等尊貴,怎能親自來接四姑娘?可是,侯爺夫人更不适合了,如何能 教祖母親自來接孫女?至於二太太,向來對三房敬而遠之,沒有侯爺夫人親口吩咐, 她絕不敢蹚這個渾水,更別說想要四姑娘回文成侯府的是長公主,而長公主還是文成 侯府的世子夫人,她最能代表侯爺夫人了。

「看樣子,這事還是要請長公主拿主意了。」

紅绫瞬間蔫了,「長公主會不會怪我們辦事不力?」

許嬷嬷白了她一眼,這還用得着說嗎?

紅绫咬了咬下唇,忍不住道:「我們要不要先試試潛入莊子擄人?」

許嬷嬷猶豫不決,無法解決,還不知道即時上報,這是罪加一等。

可是,能否順利擄人……考慮再三,她終究點了點頭,然後轉身上了馬車離開。

最近傅明煙嚴重懷疑自個兒擁有招惹麻煩的體質,昨日來了一個,今日又來了一個… …難道不能讓她安安靜靜過日子嗎?

「我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傅明煙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

莫靖言搖頭道:「你說清楚了,我也想清楚了。」

「……嘎?」傅明煙覺得自個兒的腦子當機了。

清了清嗓子,莫靖言神悄轉為嚴肅,鄭重的道:「若是我能夠從死亡谷活着走出來, 我就以身相許。」

傅明煙覺得自個兒被雷劈到了,整個人都焦了。

見她一臉的呆愣,莫靖言不由得惱了,這丫頭是什麽意思?不樂意嗎?他微徵眯着眼 晴,陰側側的道:「你想耍賴不認?」

傳明煙怔愣了下,眨了眨眼睛,「耍賴不認帳?」

莫靖言挑釁的揚起眉,一副「我将你看穿」的指控道:「你不想承認曾經提過這樣的 交易,不是嗎?」

傅明煙張着嘴巴半晌,乾笑道:「我這個人最守信用了。」

莫靖言傾身向前,傅明煙不自覺的往後退,接着一屁股坐在石椅上。

因為考慮男女有別,傅明煙索性護人将莫靖言請到園子的賞蓮亭——其實是一個涼棚 ,上面被金銀花藤蔓爬滿,黃白兩色的細長小花成為平凡園子的一道風景——這兒很 大,但於開放性空間,她可以放開手腳,想幹啥就幹啥,可是萬萬想不到,一轉眼她 就被人家壓制得大氣不敢喘一下。

「你很守信用?」莫靖言一點退後的意思也沒有,終於有了低下頭看她的感覺,真好 !不過,真想往那張水嫩豆腐的臉捏上一把。

「當然,我師傅有言,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她想教他退後一點,有話好能用不 着如此咄咄逼人,可是他實在太靠近了,她再也忽視不了他平日壓抑的霸氣,強烈的 男性氣息瞬間将她包圍,她覺得腦子無法集中,只夠専心應付他。

莫靖言贊賞的點點頭,「你師傳教得好。」

「是是是,我看莫公子不像是那種閑着沒事幹的人,別再浪費時間圍着我打轉。」傳 明煙想要悄悄轉移注意力。

「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了,我想清楚了,你帶我進死亡谷,我以身相許。」莫靖言越說 越順。

頓了一下,傅明煙搖了搖頭,「不對。」

「你果然想耍賴不認帳。」

傳明煙突然伸手一推,跳了起來,「你瘋了嗎?人都死了,還什麽以身相許。」

「所以,你要将我平平安安帶出死亡谷。」

「我都不能保證自個兒能否平平安安出來,哪管得了你?」

莫靖言冷呼一聲,「你不是最守信用了——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嗎?」

傅明煙張着嘴巴,但一個字也擠不出來。若不是為了逼退她,她不會扯出缺了一門親 事的事,她算準他不會娶個鄉下野丫頭,出手如此大方,他若非權貴也是富家子弟, 可是,為何她的計劃完全走樣了?

「你這個丫頭就是個狡猾的,耍賴不認帳對你而言想必得心應手吧。」莫靖言頓覺火 冒三丈,這丫頭真的打一開始就想吓退他……

真是笑話,他可是戰場上的殺神,南越的刁民聽了他的名字就雙腳發軟,怎麽可能栽 在她一個鄉下野丫頭的手上?

糟糕了,這個男人是不是惱羞成怒了?傳明煙硬着頭皮道:「我不是不認帳,死亡谷 真的是只進不出。」

莫靖言皮笑肉不笑的挑起眉,「死亡谷若真的只進不出,你為何敢跟我提出交易?」

「……那是你逼我的啊。」

「我看你不是那種凡事不留餘地的人,你敢跟我交易,就是有本事從死亡谷出來。」

「……我怎麽知道你會真的答應以身相許?」傅明煙急得跺腳。

沒事,她确實不是那種凡事不留餘地的人,但是她真的沒有把握安全走出死亡谷,那 兒堆滿白骨絕非危言聳聽。

師傅出自藥王谷的醫聖一派,關於死亡谷的傳說,醫聖一派的祖師爺多多少少提了一 些,那兒一草一物皆是毒,根本還沒看清楚真面目就中毒身亡了。

「我好像記得某人如此說:若沒有豁出去的決心,就別跟人家談判。」莫靖言嘲弄的 唇角一勾,「原來,你只懂得裝腔作勢,一點本事也沒有。」

「笑話,我敢做敢當。」傅明煙努力挺起胸膛。

莫靖言滿意的點點頭,「很高興我們成交了。」

「成交……等一下,我真的不是開玩笑,死亡谷只進不出,你真的抱了必死的決心還 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傅明煙真的恨不得抽自個兒的嘴巴,平日張揚随意慣了,這會 兒終於坑到自己。

臉色一沉,莫靖言的态度轉為強硬,「你提出交易,我同意了,你就只能履行。」

「……我這是為你好。」

「你當我三歲孩子嗎?」莫靖言向前一步,傅明煙很自然的往後一退,再度跌坐在石 椅上。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傳明煙很想撐住氣勢,可是心虛自然慫了,出口的話透着一 股求饒的味道。

莫靖言舉起手,狠狠的在她額頭上彈一下,她吃痛的縮了縮脖子,嘴一張就想罵人, 可是兩人目光一對上,她立馬慫了,只是龇牙咧嘴以示抗議。

「不講道理的人是你。」

「……」

「好啦,我們何時進死亡谷?」

略微一頓,傅明煙吶吶的道:「你真的要豁出性命進死亡谷嗎?」

「我對你有信心。」

傅明煙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我對自個兒都沒信心。」

「廢話少説,何時進死亡谷?」

傳明煙知道自個兒逃避不了了,只能老實說:「進死亡谷最好挑月圓的日子。」

「月圓的日子?」

「祖師靠留下的手劄上有此記練——死亡谷白日雲霧籠罩,伸手不見五指,可是入夜 之後,雲霧盡散,但依然暗無天日,因此進入死亡谷最佳時機乃月圖之夜。」

果然如他所料,這丫頭對死亡谷并非一無所知,不過,他不會在這種小事上面糾纏不 清,只是就事論事的問:「依你所言,你祖師爺豈不是進過死亡谷?」

「祖師爺并未言明親身經歷,只是提及死亡谷的部分,有此描述。」

「除此之外,手劄還說了什麽嗎?」

「沒有,只有一句結果——死亡谷是貪婪之人的墳場。」

「貪婪之人的境場?」莫靖言撫着下巴,細細琢磨,「這是說死亡谷裏面處處都是寶 藏,但這些寶藏全部有毒,是嗎?」

傅明煙聳聳肩,不想做出任何評論。

「三日後就是月圓了……」莫靖言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扯下腰袋上的荷包,從裏面 掏出一塊玉佩,連同荷包一起遞過去,「信物。」

傅明煙眨了眨眼睛,好像一副搞不清楚這是什麽狀況的樣子。

見狀,莫靖言忍不住笑了,索性拉起她的右手,直接放在她手上,「你這丫頭能不能 老實一點?不要老是想着如何耍賴,記得收好,還有,你的信物。」

傳明煙唇角一抽,這個家夥不能忘了這件事嗎?

「別發呆了,信物拿來。」

傳明煙不甘心的東摸摸西摸摸,腦子飛快的打轉,要不要雙手一攤說身上沒有值錢的 東西?可是在莫靖言的逼視下,還是識相的從脖子上摸出一個玉葫蘆,莫靖言見了立 馬搶過去。

「我很喜歡這個玉葫蘆,你可別弄丢了。」

「這是信物,我怎麽可能丢弄了?」莫靖言索性将玉葫蘆戴在脖子上。

傅明煙不自在的皺了一下眉頭,幹嘛學她戴在脖子上?

莫靖言不再多言,約好了三日後戌時來接她,便告辭離。

傅明煙後知後覺的想到一件事——她的親事豈不是定下來了?

頓了一下,傅明煙連忙搖搖頭,不對不對,若她不想嫁,沒有人可以強迫她,而且莫 靖言的目的是進死亡谷,肯定不會将這門親事當一回事,說不定他們順利離開死亡谷 ,他就會上演消失的戲碼。

念頭一轉,傅明煙将親事抛到腦後,還是趕緊去書房查閱祖師爺留下來的手劄,為進 入死亡谷做準備。

莫靖言—一将炕桌上核桃的硬殼敲開,挑出果肉,放在窗臺上,過了一會兒,一只海 東青直沖而下,轉眼叼走窗臺上的核桃果肉,再次直沖上天,在空中翺翔盤旋。

每次看到莫靖言的寵物,徐文頤總會噴噴稱奇,沒見過如此愛吃核桃的海東青,不過 這會兒他可沒心思關注那只跟他主子一樣驕傲的海東青,一顆心全撲在莫靖言身上, 急得直跳腳,「你真的要以身相許?真的要進死亡谷?」

莫靖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此事我們不是讨論過了嗎?」

「你不是應該安靜幾日再好好考慮嗎?」

「既然已決定深入死亡谷一探究竟,此事還用得着考慮嗎?」

頓了一下,徐文頤走到炕的另一邊坐下,不解的道:「這個紅豔果有那麽重要嗎?」

「你認為京裏會無緣無故出現噬心之毒嗎?」

徐文頤的神情轉為凝重,「你認為噬心之毒是沖着宮裏來的?」

「雖然皇上未提及如何發現噬心之毒,但是消失許久的毒藥突然出現,還是在京城, 這本就令人生疑,皇上能不擔心提防嗎?」

略微一想,徐文頤點頭道:「确實,噬心之毒如此惡毒,還真的不能不防。」

「只要能夠找到紅豔果,就不必擔心有人拿噬心之毒作妖了。」

「我擔心死亡谷沒有紅豔果。」

「我相信殷國文獻記載不會無中生有,紅豔果必然在此。」

「可是死亡……」

莫靖言舉起手打斷他,「傅家丫頭的祖師爺留了手劄,對於死亡谷有所描述,進死亡 谷并非生離死別的大事。」

「這是真的?」

「若不是有本事帶我進死亡谷,你以為傅家丫頭有瞻子跟我交易嗎?」莫靖言輕輕呼 了一聲,「那丫頭鬼得很,滿腦子的算計,一肚子的花樣,她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聞言,徐文頤覺得很有道理,不過藥王谷長期存在他心目中的高大、危險太深刻了, 「我還是不太放心。」

「你不必擔心,我還有阿朗。」

海東青好像聽見主子叫喚,再度俯衡而下,迅速叼了一個核桃果肉,不過并未轉身離 去,而是跳到莫靖言的肩膀上,低下頭,莫靖言伸手摸了摸,牠撒嬌的在他手上蹭了 蹭又跳回窗臺上,繼續享用核桃果肉。

見狀,徐文頤忍不住道:「阿朗被你養得都快成精了。」

「只要阿朗在,我絕對不會迷失在死亡谷。」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一旦出動阿朗,你的行蹤就藏不住了。」權貴官宦之家皆 知南寧侯世子有一只海東青,這只海東青不只是南寧侯世子的龍物,更是能随南寧侯 世子上戰場的夥伴。

當然,這世上不是只有一只海東青,但大梁最出名的海東青就只有阿朗,因此一旦有 海東青出現,衆人都會第一時間先想到是南寧侯世子身邊那只。

再說了,東北大營都不曾見過海東青的身影,樊陽又怎麽可能出現海東青?雲州的重 要性不單單是這兒有藥王谷,更因為這兒緊鄰齊國,凡在此地出現的不尋常都不能等 閑視之……總之,只要仔細推敲,誰都能察覺到這只海東青的出現代表了不尋常。

莫靖言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我又不是南寧侯世子,還怕曝露行蹤嗎?」

怔愣了下,徐文頤頓時明白了,莫靖言易容了,就算有人看見阿郎懷疑什麽,也尋不 到南寧侯世子,不過長久下來,難保這兒不會曝露出來。

徐文頤将自個兒的擔憂細細說明,變了容貌并不表示一定可以藏住行蹤。

「只要找到紅豔果,阿朗就會立馬飛回南嶺,只要我低調一點,不會有人查到我頭上 。況且,只要處理完手上的事,我就會離開這兒,最多再待個一、二十日。」

「你還是當心一點,你的身分可是很尊貴的。」雖然莫靖言并非南寧候的獨子,但是 唯獨他承繼了南寧侯在用兵方面的天分,若他出了什麽事,将來誰能接掌南寧侯震優 南越蠻人的位置。

「你不必擔心,暗中保護我的人可多着了。」

「你的暗衛再多,他們也不可能跟着你進藥王谷。」

「他們不能,其他人難道可以嗎?」莫靖言再度舉起手打斷他,然後掏了掏耳朵,「 好啦,你別再唠叨,我的耳朵都快長蘭了。」

「皇上要我來這兒幫你,可是我什麽忙也幫不上,還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我如 何向皇上交代?」徐文頤甚感挫折,皇上就是看上他熟悉雲州,在這兒有人脈,結果 ,他只能在一盤看熱開,無處插手幫襯。

「你還不相信我的身手嗎?我不會有事,不過後日晚上,你得幫我守住藥王谷的出入 口、別教閑雜人靠近。」難然死亡谷的行動很隐密,但也不能保證絕對不會被察覺, 文成侯府的人可是一直盯着那個丫頭,他必須防範意外發生。

徐文頤明白的點點頭,「我保證不會讓人打攪你們。」

有了徐文頤幫襯,莫靖言專心準備死亡谷之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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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昭華長公主出現

藥王莊

雖然坐在上位的是皇家長公主,嚴歷山卻不改平日那種在上位者的姿态,這是身為藥 王谷當家與生俱來的驕傲,想當年,太祖皇帝若沒有得到擁有神醫之名的嚴家先祖助 力,又豈能那麽順利的打下大梁的江山?

「老夫不是跟長公主說清楚了嗎?老夫不曾見過紅豔果,可是即便沒有紅豔果,只要 掌握醫型一派的解毒之術,就是悪毒霸道的噬心之毒也能解。」嚴歴山毫不掩飾滿心 的不悅,若是教人聽見長公主出現在此,藥王谷必然會引起宮裏的注意,這不是找他 的麻煩?

昭華長公主冷冷一笑,一個商賈說出來的話能信嗎?「嚴老敢對天發誓,藥王谷真的 沒有紅豔果嗎?」

「藥王谷的一草一木關系着藥王莊幾百口的生計,老夫豈會搞不清楚?」頓了一下, 嚴歷山坦白補上一句,「至於死亡谷,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死亡谷?」昭華長公主忍不住皺眉,這個名字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死亡谷說起來是藥王谷的一部分,但處處都是毒物,一個不留神就會命喪其中,即 便能僥幸走出死亡谷,只怕也是身染劇毒,命不久矣。先祖深怕後人不知輕重,便立 了一條族規——禁止藥王谷子弟壇岡死亡谷,否則逐出門戶。」

緊蹙的眉瞬間舒展開來,昭華長公主兩眼一亮,「如你所言,是不是有人曾經從死亡 谷走出來?」

「老夫的曾祖父是唯一從死亡谷走出來的人。」嚴歴山并不清楚有多少人試圖闖進死 亡谷,畢竟從曾祖父時期至今也有上百年了,難免有人好奇想一探究竟,可至少藥聖 一派的子弟沒人敢冒道個險。

「就是當初助太祖皇帝建立大梁的神醫?」

「正是,曾祖父也是解毒聖手,在他之後,藥王谷的後代子弟就不曾出現解毒聖手, 即便醫聖一派醫術最厲害的胡老。」

「胡老?」

「胡老就是藍大夫的師傳,他是曾祖父之後唯一醫術可以跟曾祖父相提并論之人。」

雖說當初伯祖父為了懸壺濟世跟自家弟弟鬧翻了,但論醫術,伯祖父與他祖父不相上 下,祖父還因此認為伯組父分出來的醫聖一派遲早會沒落,不過萬萬沒想到,醫聖一 派後來出了一個胡老,眼看就要沉寂的醫聖一派再次為世人傳頌。

昭華長公主仔細想了想,搖搖頭,「這位胡老名聲不顯。」

「胡老不負名,不醫富者,專治窮人,還好他有個識時務的徒兒,就是藍大夫,樂意 給那些高門大戶的夫人、小姐看病,要不,胡老早就餓死了。」

昭華長公主對藍采華不陌生,三弟妹卧病在床時,身為師妹的藍采華一直守在身邊。

兩人自然有機會正面交鋒,藍采華精明能幹,即使面對她這個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氣 勢一點也不會屈居下風。

「這個胡老去過死亡谷嗎?」

「不曾,胡老這個人尊師重道,絕對不會違背先祖之命。」

「若是如此,即使死亡谷有紅豔果,本宮也拿不到是嗎?」

嚴歷山點了點頭,不客氣的道:「否則,紅豔果不會只存在於古籍。」

「當初神醫可曾在死亡谷見過紅豔果?」

「……曾祖父留下來的手劄未曾記錄此事。」其實當初曾祖父留下的手劄有兩份,分 別給了伯祖父和祖父,可是嚴歷山相信兩份內容相差無幾。

關於這位有神醫之名的曾祖父,他沒見過,但并不陌生,因為曾祖父是嚴家世世代代 的驕傲,他的行事風範為人津津樂道,不會做出不公正的事。

昭華長公主細細的将剛剛得到的訊息梳理一遍,紅豔果是不能有所期待的,如今只能 在解毒之術下手了,「醫聖一派懂得解毒之術嗎?」

略一思忖,嚴歴山中肯的道:「習醫之人多少懂得解毒,可是遇到噬心之毒如此霸道 、悪毒的毒藥,唯有醫聖一派事有的解毒之術——金針之術方能解得了。不過就老夫 所知,金針之術極難習得,也因為如此,胡老這一輩一、二十個子弟,只有胡老一人 習得此術。」

「藍采華可有習得金針之術?」

「老夫非醫聖一派,并不清楚藍大夫這一輩可有人從胡老手上習得此衛,但藍大夫是 胡老最得意的徒弟。」

「如何得知藍采華是否懂得金針之術?」

「遇到再厲害的大夫也解不開的毒,金針之術自然會出現。」

昭華長公主若有所指的挑起眉,「噬心之毒嗎?」

「老夫勸長公主莫要輕易動用噬心之毒,一不小心,只怕毒害不成別人;自個兒反受 其害。」

盡管醫聖一派早跟嚴家沒關系了,嚴歷山還是謹記先祖的交代——盡力扶持醫聖一派 ,正因如此,他可以容許藍采華上藥王谷偷采草藥。

昭華長公主不以為然的冷笑,「本宮像是那種不長腦子的人嗎?」

「老夫不過是提醒長公主,那玩意兒可是碰不得。」

「你放心,本官自有分寸。」

嚴歷山真想翻白眼,這位長公主可是出了名的不安分,要不,原本要送去和親的公主 怎麽會嫁進文成侯府?

嚴歷山實在看不上這位長公主,但終究身分高貴,他不好不給面子,總之,趕緊逮着 機會送客。

昭華長公主離開之後,嚴歷山轉身進了前院的書房,一直随侍在後的嚴家大爺嚴祈終 於按捺不住的開口了。

「爹為何要告訴長公主金針之術?」金針之術是嚴家先祖所創,可以說是傳家之寶, 因此嚴家先祖有言——金針之衛不可外傳。

當初嚴家先祖并非只将金針之術傳給醫聖一派,藥聖一派也得了此衛,只是藥聖一派 的心思全投注在藥材的買賣上,當然不會用心鑽研醫術,漸漸的,藥聖一派的子弟只 是略懂醫術,當然不可能學習金針之術。

「若不說出金針之術,長公主必然揪着紅豔果不放。」

「死亡谷究竟有沒有紅豔果?」

嚴歴山白了他一眼,「我又沒去過死亡谷,如何知道那兒有沒有紅豔果?」

「既然爹不知道死亡谷有沒有紅豔果,為何擔心長公主揪着紅豔果不放?」

「這位長公主是個不能吃虧的主兒,如今她找上門,你若不給出讓她滿意的東西,她 還會再來,一次又一次,我們可禁不起她纏磨。」若他們真的只想做好藥材的買賣, 倒也不長公主三番兩次尋上門,問題在於他們背後有人,若是因為長公主引來關注的 目光,這就不妥了。

嚴祈不當一回事的嘴一撇,昭華長公主是什麽樣的性子,他豈會不知?他不過是沒看 在眼裏,這位長公主因為名聲不好,在皇上面前說話沒分量,而藥王谷在大粱的地位 特殊,在皇家面前也能説得上語。

見狀,嚴歷山不由得嘆了聲氣,嚴家子關原本就少,一代又不如一代,若他不費心籌 劃,嚴家很快就會敗了。「祈兒,雖然連皇上都給藥王谷幾分薄面,但是面對皇權, 藥王谷不過是平頭老百姓,而長公主再不受寵,那是也皇家的臉面,記住了嗎?」

嚴祈點了點頭,轉而問:「藍大夫會不會金針之術?」

嚴歴山知道兒子在擔心什麽,長公主若能找到方法解了噬心之毒,總是一大禍患。「 胡老自個兒都不擅長金針之術,藍大夫即便知道,也不過是皮毛。」真正懂金針之術 的另有其人,只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就不必告訴兒子了。

嚴祈松了口氣,問:「長公主的事要不要傳到京城?」

嚴歷山再三琢磨,點了點頭,随即修書一封,用火漆封信,交給嚴祈送出去。

明日就要進入死亡谷,莫靖言的心情既緊張又興奮,這可是不同於進藥王谷,什麽都 不必準備,只要用眼睛熟記一草一木、一景一物,回來之後立馬将瞧見的一一畫下, 夜裏再悄悄按着原路确認一遍,可有哪兒失真,這次可不能如此,他無法确定事後能 否獨自重返死亡谷,因此要随身帶上布和炭筆,随時将所見的畫下來。

莫靖言看着書案上的輿圖,右手手指下意識的撫着死亡谷的位置,一旦将此地看清楚 了,這個伫立大梁北邊的藥王谷就不再神秘了。

叩叩叩!陳運之的聲音隔着房門傳進來,「公子,尹叔來了。」

聞言一怔,莫靖言親自上前打開房門,看着中年男子,訝異的問:「尹叔怎麽來了? 」

尹成風恭敬的行了禮,随着莫靖言進了書房。

莫靖言防咐陳運之送來茶水,讓尹成風在炕上坐下。

尹成風喝了茶,潤了喉,方才不疾不徐的道來,「候爺不放心世子爺,要小的暗中保 護世子爺,同時査探藥王莊。」

「査探藥王莊?」先前他暗中査探藥王莊,純粹是因為上藥王谷之前,他覺得有必要 先了解一下藥王莊,爹呢?爹不可能無緣無故對藥王莊起了興致想査探,除非得了上 頭的命令。

「皇上想拿下藥王谷。」

果然!莫靖言可以了解皇上的想法,其實早在先皇就盯上藥王谷了,藥王谷不只是一 塊肥肉,更是一個隐患,可是先皇身子不好,只求守成,沒有多餘的心思處理藥王谷 的問題,再者,動藥王谷繼要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而藥王谷長年行事低調,想找到 下手的機會并不容易。

當今皇上文武雙全,有開疆拓士之雄心壯志,不過在揮兵向外之前,首先要拔除或者 掌握內部的隐患,尤其占據大梁三分之一藥材貿賣的藥王谷更是重中之重,戰争時, 藥材可是很重要的。

皇上看得很清楚,可是同先皇一樣,找不到下手機會,藥王谷行事向來謹慎,名聲也 不錯,應該施粥贈藥濟貧時絕對會出一份力。

「皇上想拿下藥王谷乃人之常情,可是皇上不是認為時機未到嗎?」正因如此,皇上 只教他尋找紅豔果,并未要求他打探藥王莊的事。

「皇上得到齊國探子傳回來的消息,最近齊國邊境駐軍出現異常,當然,這有可能只 是正常輪調,不過想潛入這裏打探不容易。」

莫靖言明白的點點頭,藥王谷若是在皇上手上,皇上的人要潛入齊國邊境打探消息就 容易多了。

「葉王莊在雲州的勢力龐大,若是不小心,不但打探不到藥王莊的消息,反而将自個 兒曝露出來,公子眼下最重要的是尋找紅豔果,侯爺便将此事交給小的。」

「尹叔可有打探到什麽消息?」

「小人見到了昭華長公主。」

「昭華長公主來了樊陽?」

「雖然昭華長公主此行低調,搭乘的是一輛不起眼的青油布馬車,甚至還蒙着臉,但 小的認得她身邊的侍衛。」

莫靖言冷笑的唇角一勾,「我這位姨母性子張狂,現下竟然蒙着臉,這裏頭肯定有不 可告人的事。」

「小的也認為如此,但是小的不敢随意潛入藥王莊,無法打探昭華長公主前去藥王莊 的目的。」

「藥王莊不簡單,尹叔莫要擅闖。」

「侯爺有交代,小的知道。」

略一思忖,莫靖言琢磨着問:「尹叔知道昭華長公主眼哪位皇子交好嗎?」

「昭華長公主與幾位皇子都沒有什麽往來,不過昭華長公主未出閣之簡與容妃交好, 兩人可謂閨中密友。」

「容妃……我記得容妃無子,只有一女。」雖然過去幾年遠離京城,但是莫靖言時時 刻刻掌握京中情勢,誰家冒出頭,哪家沒落了,哪一位受到提拔,哪一位遭到打壓… …這些往往與皇上的心思有關,而爹娘盡管每年入夏之前都要回京面聖,興皇上的關 系并沒有因長年鎮守南嶺而疏遠,然而這離京域還是要多留個心眼。

「是,容妃不同於昭華長公主,性子低調不張揚,在後宮不太引人注意。」

「後宮的女人少有人知道安分兩個字怎麽寫,還是将昭華長公主的事送入京城……我 爹娘進京了嗎?」

「是的,小的随侯爺和夫人到了通州之後才轉往雲州。」

「既然我爹在京城,請他安排人混進長公主府,我相信從長公主身上下手可能有不少 收獲。」他有個揣測,昭華長公主來這兒的目的跟他一樣——紅豔果,而若不是為了 噬心之毒,又為何要紅豔果?

果真如此,昭華長公主勢必跟京城出現的噬心之毒有關。

尹成風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昭華長公主可能知道京城的噬心之毒從何而來。」

「沒錯,盯着昭華長公主遲早會有發現,不如趁着此時她人還在樊陽,趕緊讓我們的 人混進長公主府。」

昭華長公主肯定沒料到自己剛入樊陽就曝露行蹤,此時安插眼線進長公主府最不惹眼 。

尹成風也知道這是個好機會,連忙應聲退出書房,趕着修書派人送到京城給侯爺。

許嬷嬷一身狼狽的回到客棧,折騰了大半日,此時她恨不得好好洗個澡,可是沒想到 進到客房,竟然見到昭華長公主,吓得她雙腳立馬一跪,「長公主!」

雖然知道沒有主子出面,很難帶走四姑娘,但是她又怕主子怪罪下來,便想要試試潛 入莊子擄人,觀察了兩日,昨日終於出手了,沒想到兩個暗衛一潛入莊子,左右還沒 分消就遭到怪鳥襲撃,最後掉進莊子的陷阱——一個滿是爛泥巴的陷阱。

天亮了還沒有他們的消息,她很不安,總覺得出事了,果然,近已初,莊子來人通與 前去領人。

為了将兩個侍衛從陷阱拉上來,她還得付銀子請莊子的人幫忙……總之,好不容易将 人安全帶回,她也弄得滿身汗。

事已至此,她必須趕緊修書向主子求救,可是書信還來不及寫,主子就來了……

昭華長公主皺了皺鼻子,淡然的看了許嬷嬷一眼,舉起紅泥小爐的茶壺,給茶盅注入 八分滿的茶水。

放下茶壺,她不疾不徐的品着茶香,彷佛忘了前面還跪着一個人……不,是兩個人, 侍候許嬷嬷的紅绫也跪在後頭,不過縮着腦袋,恨不得縮得不見人影。

「長公主怎麽親自來了?」許嬷嬷硬着頭皮道。

昭華長公主放下茶出,用手絹輕輕按了一下唇角,冷飕飕的道:「你若是辦事得力, 本宮用得着親自過來嗎?」

「長公主饒命,四姑娘實在太難纏了。」

昭華長公主嗤之以鼻,「你是想告訴本宮,你這個宮裏出來的老貨鬥不過一個養在鄉 下野丫頭?」

「長公主莫要小瞧四姑娘了,四姑娘她……」許嬷嬷不得不細細訴說這些日子發生的 點點滴滴,特別是傅明煙要她轉告的話,她可不敢再隐藏。

雖然上次讓侍衛回京一趙,也呈了一封書信告知情況,可是一來信上無法一一詳述情 況,二來擔心主子認為她辦事不力,書信的內容當然是能夠簡化就簡化,主子自然無 法體會四姑娘的難纏。

目光一沉,昭華長公主陰側側的道:「那丫頭真的這麽說嗎?」

「是,四姑娘像極了三爺,眼睛利得很。」

昭華長公主彷佛看見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從雨中走來,美好得像一幅畫,從此落在她 心上,可是他眼中只有那個卑賤的女人,為了擺脫她,甚至説動太子——就是當今皇 上,游說先皇将她送到齊國和親,逼得她不得不下迷藥算計他,只是陰錯陽差,落入 算計的竟然成了文成侯世子。

連老天爺都不站在她這一邊,她只能嫁給他大哥,可是,她真的不甘心,終於等到那 個女人死了,為何他對她還是不屑一顧?她是尊貴的長公主,她看上他是他的榮幸, 他憑什麽看不上她?她恨、恨極了,無論他願意與否,她一定要得到他!

許嬷嬷看了昭華長公主一眼,知道她又陷入回憶,此時最好什麽也不要說了,靜語等 候主子回過神。

良久,昭華長公主收回飄遠的思緒,像在喃喃自語的道:「本宮早知道藍采華不簡單 ,還動用關系給你尋了雲州知府當幫手,沒想到人不在,還能要花樣。」

略微一頓,許嬷嬷轉而小心翼翼道:「眼看藍大夫就要回來了,老奴也急了,索性讓 迎侍衛夜闖莊子擄人,沒想到莊子機關重重,沒有擄到人,還掉進人家的陷阱,剛剛 老奴就是按到莊子的通知,趕過去接兩個侍衛回來。」

昭華長公主不悅的瞥了她一眼,「你們就是能接到人,若她不跟你們走,難道你們能 夠一路将她綁回京城嗎?」

「老奴心想,只要離開樊陽,人生地不熟,四姑娘還能不安分嗎?」

「終究是藍采華一手養大的孩子,如何憧得安分守己?」

「是老奴太大意了,沒想到她跟藍大夫一樣刁鑽古怪。」

昭華長公主不以為然的冷笑,「再刁鑽古怪,也只是沒見識的鄉下野丫頭。」

「是,不過,如何能委屈長公主親自來接人?」

「本宮不出面,她願意跟你走嗎?」昭華長公主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若是她辨事得 力、這會兒還會僵持不下嗎?

「四姑娘說了,她不是不回京,而是要藍大夫點頭。」

「她倒是個聽明的,推給藍采華,誰來都可以不松口。不過,本宮可不是她可以随意 打發的人,相信她沒那個膽子在本宮面前作怪。」

「這是當然,可是長公主親自出面,這已經委屈長公主了,若四姑娘使性子,這不是 ——」許嬷嬷沒将話說完,反正主子明白就好了,無論如何,主子不能直接對上四姑 娘,萬一被四姑娘氣壞了,倒楣的只會是他們這些奴才。

「藍采華何時回來?」原本她的目标就包含藍采華,不過帶走傅明煙,藍采華就會自 兒送上門,當然沒必要浪費太多心思在藍采華身上。

藍采華是如今醫聖一派的當家,不能輕易得罪,而這個人粗野慣了,行事不按牌理出 牌,若不小心很容易栽在她手上,這也是她不願意與之交手的原因,可是如今由不得 她了。

「不确定,應該這幾日就會回來了。」

「你安排侍衛盯着,藍采華何時回來,本宮就何時上門。」昭華長公主站起身走出房 ,回到她住的院子。

正準備步上臺階回房,她突然聽見一道聲音,不由得停下腳步,轉身擡頭一看,因為 看不清楚,只能眯着眼睛。

「長公主,那是海東青。」侍衛長王猛順着她的視線道。

聞言,昭華長公主微皺着眉,「雲州怎麽會有海東青?」

「若非誤闖,這只海東青肯定是有主子的。」

「誤闖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有主子南寧侯世子?」大梁權貴唯有莫靖言養了一只海 東青當龍物,可是這幾年他都待在南嶺,不曾随南寧候夫婦回京,更別說出現在此道 皇上派他來了雲州。

「長公主,是否要請雲州知府協助査探南寧候世子的下落?」

昭華長公主緊抿着嘴,左右為難,若是大肆尋人,反将自個兒曝露出來,這就不要了 ,可是不确定那小子是否在雲州,她又覺得不安,若他真的在這兒,必然是是皇上察 覺或者皇上想在雲州做什麽……難道皇上盯上藥王谷?

藥王谷估有大梁三分之一的藥材買賣,皇上盯上藥王谷并不奇怪,只是這個時候……

王猛知道她的考量,提議道:「要不,卑職暗中査探,不過要費點時日。」

昭華長公主仔細想了想,也只能如此,點頭允了,只是提醒道:「南寧侯世子很狡猾 ,那張臉生得像妖孽似的,肯定會易容。」

「長公主放心,卑職會謹慎行事、仔細査探。」

「你辦事,本宮放心。」昭華長公主轉身踏上臺階走回房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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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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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8 00:03: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 死亡谷得紅豔果

站在死亡谷的入口,并未聽見鬼哭狼嚎的聲音,不過吹出來的風确實又陰又冷,教人 寒毛直豎,可是很奇妙,若是單從外貌來看,有如一幅畫,郁郁蔥蔥,令人生出向往 ,心想遠必然是一處人間仙境,說不定就是有人看着看着入了迷,不知不覺走進去, 将寶貴的性命葬在此地。

「你真的準備好送命了嗎?」雖然已經來了,傅明煙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一句,說不定 地會突然生出怯意。

「你不會讓我送命。」莫靖言信誓旦旦的道。

傅明煙唇角一抽,斜睨着他,他打哪來的信心?「切,我連自個兒的命都無法保證了 還管得了你的命嗎?」

「我看你不像是要赴死的樣子。」他又不是沒眼睛,瞧她,擺明來此踏青,斜背着一 個水袋和一個束口的大荷包,裏面裝的都是吃的……

為何他知道裏面裝吃的?因為糕點的香氣都鑽進他的鼻子,可想而知,裏面必然滿滿 當當,要不,豈能在此五味雑陳的地方還占了一味?

「若是老天爺今日要取我性命,我還能如何?既然生死由不得我了,與其哭哭啼啼, 還不如開開心心。」説起來她已經多賺了一世,值了!

莫靖言點了點頭,「真是了不起。」

「不不不,我是不想死得太醜了。」

「……」莫靖官不知如何反應,這丫頭總是有法子堵住他的嘴巴。

「既然你打定主意了,我們就準備進死亡谷了。」傅明煙随即打開束口大荷包,取出 一個中型荷包,再從裏面取出兩個口罩、兩個香囊,及數條白色長布條,各分一半給 莫靖言,然後親自示範他如何戴上口罩,布條分別綁在腳踝和手腕上,香囊則是挂在 脖子上。

莫靖言簡直看傻眼了,半晌,他怔愣地指着她已經戴上的口罩,「這是幹啥?」

傅明煙扯下口罩,輕輕揮了一下,「這是防止有毒氣體。」

「防止有毒氣體?」莫靖言怎麽覺得似懂非懂。

「……總之,這些是讓有毒的妖魔鬼怪離你遠一點,不過,這只是防止會動的東西, 至於不會動的,我就無法保證了,所以,你的手不要太好奇了,看到什麽都要摸一下 ,還有……腳步要踩穩,免得不小心摔倒碰了不該碰的。」

這幾日她仔細琢磨了祖師爺留下的手劄,死亡谷似乎不再充滿神秘色彩,而是明明白 白的警告——

這裏的每一種動植物都是有毒的。為了安全,她決定全副武裝,即便某些用品是多餘 的。

「這麽厲害!」

「不厲害,我們要保住性命的機會是零。」傅明煙比了一個「0」。

莫靖言不解的跟着比了一個「0」,她當然不會多加解釋,示意他趕緊将配備戴上, 便吹着口哨轉了一圈,過了會兒一只白狐現身,她笑盈盈的從束口荷包裏面掏出麥芽 的遞過去,小東西快速撲過去含住麥芽饴,不過他顯然不太滿意,看着她,并未采取 下一步行動。

「小東西,你越來越愛計較了。」

「吱吱吱……」

「好好好,若是我們可以平安從裏面出來,我建續三日送麥芽的過來給你。」

莫靖言見了瞪大眼睛,這個丫頭竟然可以收買藥王谷的白狐!

「吱吱吱……」

「你還不了解我嗎?我哪一次説話不算話?放心,連續三日,還是兩倍分量。」

得到保證,小東西歡快的轉身先走進死亡谷,傳明煙趕緊重新戴好口罩,看了莫靖言 一眼,示意他跟上,便大步走進死亡谷。

莫靖言有滿腦子的疑問,可這些都是次要的,還是先進死亡谷。

進入死亡谷,他們就知道為何要月園之夜行動,因為樹木的枝葉太過茂密了,将頭上 的天空蓋住了,若非明亮的月色穿透枝葉邊透進死亡谷,他們在這裏如同瞎子。

祖師爺在手劄上特地寫了在死亡谷不可點燃火把,許是怕驚動什麽大家夥。

難然有月色,但視線并不好,又因為長久無人造訪,滿地雜草枯葉,還有偶爾踩到的 白骨,他們走得很慢。

傅明煙很快就發現一件事,不由得撇嘴道:「什麽死亡谷,這裏根本是毒蛇谷。」

「毒蛇谷?」

「你沒看見嗎?地上,樹上全是毒蛇。」

毒蛇……莫靖言先看地上,若不仔細,還真看不出雑草枯葉中有東西在蠕動,再轉而 瞅樹上,情況一樣,若不瞠大眼睛,根本不會注意到與枝葉融為一體的毒蛇。

「只要咬上一口,一個時辰之內不解毒,穩死無疑,難怪滿地都是白骨。」傅明煙踢 了一腳,揚起枯葉,露出掩蓋在下的白骨,「這裏果然死了不少人。」

「進了這裏肯定有所準備,怎麽可能遭毒蛇咬了就命喪於此?」今日他身上可是備了 不少解毒藥,一般的蛇毒都能解得了。

「若我猜得沒錯,這是死亡谷獨有的蛇,一般的解毒丸只伯應付不來。不過,毒蛇全 身都是寶——蛇肉是美味的菜肴,鮮美可口,營養豐富;蛇油可以防止血管硬化;蛇 皮可以治療風火牙痛、白癫瘋、惡瘡、療腫和骨疽,還可以作為滋補品,蛇血可以治 療關節痹病、關節變形和風濕性關節炎;蛇骨可以……」

「夠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總之,這些惡心的東西全是寶藏,而且全部有毒。」這丫 頭絕對是存心惡心他。

傅明煙用力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觸目所及皆是毒蛇,不想遭毒蛇咬上一口,還真不容易……你準備的這些玩意兒可 真是厲害!」莫靖言終於注意到那些毒蛇會繞開他們,可見得布條上面熏染的藥香有 逼退他們的作用。

「想要活命,只好使出全力了。」

「看様子,我們應該可以活着從這兒走出去。」

傅明煙輕輕哼了一整,「我還以為你更關心紅豔果。」

「若是能活命,自然可以得到紅豔果。」

「你要确定真的有紅藍果。」

「吱吱吱……」小東西突然從前面折回來,歡喜的跳着,接着一轉身又往前跑。

「看樣子,小東西應該發現什麽。」不過,她并末加快腳下的步伐,在滿地白骨的地 方摔跤,這種感覺肯定不太舒服。

「你怎麽會認識那只白狐?」

「我是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這個小東西很貪嘴,誤食有毒草藥,正好遇見我,我順手為牠解了毒,還送牠一塊 麥芽的,從此我們就有私交了。」看守藥王谷的白狐不應該犯這樣的錯,後來她多方 打聽發現小東西應該是外來的白狐,至於是牠自個兒誤闖還是有人帶進來的這就不得 而知了,總之,牠在這兒待下來了,而她很高興在這兒有個朋友。

「你怎麽知道牠在説什麽?」

傅明煙回頭睐了他一眼,「動點腦子不就知道了嗎?」

「……」莫靖言深感無力,這種事是可以靠動腦子就能知道的嗎?

眼前豁然開朗,兩人瞬間只能瞪大眼睛,渴慕的看着前方景色。

風兒揚起,缭繞的雲霧轉眼之間化成空氣中絲絲影兒,一汪深不見底的綠色湖泊不再 隐藏,完整落入兩人眼中,湖泊三面岩壁環繞,陡峭的岩壁好似沒有盡頭,岩壁上寸 草不生。

小東西炫耀的在他們前面蹦蹦跳跳,傅明煙示意牠別吵,邁步走向湖泊,莫靖言緊跟 在後,最後兩人在湖邊站定,眼睛忙碌的四下捜索,很快,傅明煙就發現湖泊中央有 個小沙洲,上頭有一簇白花,白花透着一抹豔紅,看似清純卻又妖燒。

「你看!」

半晌,莫靖言低聲道來殿國文獻上的記載,「紅豔果白中透紅,名為果,實為花,每 年開一次花,壽命有三個月,不過只要離開孕育它的土地,壽命就只剩一個月。」

「真的是紅豔果?」傅明煙驚訝的轉頭看他。

「我想應該是紅豔果。」

「難然找到了,但你只能欣賞,無法采摘。」她不是有意發他冷水,但是根據目測, 他武功再厲害也飛不到那個地方,水下不知有什麽危險,更不可能游過去了。

莫靖言不發一語的拿出哨子一吹,一道尖銳短促的聲音稍縱即逝,教人以為是幻覺。

傅明煙看糊塗了,這種事可以求救嗎?

不過是轉眼之間,阿朗的身影出現了,然後像一道閃電直沖而下。

傅明煙兩眼瞪得好大,是海東青嗎?

阿朗淘氣的沖向傅明煙,眼看就要撞上了,突然打了個盤旋停到一旁的樹上,可是傅 明煙已經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阿朗見了顯然很瞧不起,瞅着她,姿态看起來很高傲 。

「這是不是你的寵物?」傅明煙氣得跳起來。

「……阿朗看你可愛,跟你打招呼。」莫靖言強忍着笑意。

「可愛?打招呼?」傅明煙很想揮拳揍人,「你當我很好騙嗎?」

「你确實很可愛,牠也确實在跟你打招呼啊。」

傅明煙突然臉紅了,別扭的轉身背對着他,他幹嘛這麽認真?

莫靖言好像沒意識到自個兒的言詞有何含意,放下背後的竹簍,從裏面取出一塊布巾 ,将布巾的四角一左一右兩兩打結,然後對着阿朗勾了勾手,阿朗立馬飛到他肩上, 他示意阿朗含住布巾指着小沙洲道:「你把那叢白花帶着土挖起來,放在布巾裏面送 過來給我。」

阿朗點點頭,轉身飛向小沙洲。

這會兒傳明煙已經忘了害羞了,眼睛緊緊盯着阿朗,見牠嘴腳并用将那叢白花挖出, 叼進布巾,整整齊齊放好,再先後咬住布巾的兩個手把,然後拍動翅勝送到莫靖言面 前。

莫靖言贊許的摸了摸阿朗的頭,接下布巾,小心翼翼放進竹簍。

「太厲害了!」傅明煙由衷的贊道。

阿朗傲嬌的揚起下巴,傳明煙見了不由得面容一僵,真想大罵一句:真是有什麽主子 就有什麽寵物。

莫靖言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麽,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立馬招來某人的白眼,還是趕緊 收住笑聲,示意阿朗先行離開,轉而道:「時候不早了,我們最好趕緊把死亡谷走完 ,若不在天亮前離開,可能會遇上藥王莊采藥的藥童。」

傳明煙倒是不怕遇上藥王莊的人,不過此時出現在藥王谷離免引來關心,萬一教人家 發現他們進了死亡谷,總是麻煩。

再說了,難然平平安安采到紅豔果,但是未走出道裏之前都不能安心,能夠盡早離開 最好,於是她吹了一聲口哨,招來到處亂晃的小東西,兩人繼續往前走。

回到租賃的院子,莫靖言立馬按着設國文獻記載将紅豔果種入花盆裏面,如此一來可 以确保紅豔果的壽命。

「這真的是紅豔果?為何是白色的?」徐文頤稀奇的一會兒繞到左邊,一會兒又轉到 右邊,好像這樣子就可以看出它有何特別之處。

「雖然白裏透紅,但說起來還是偏向白色,而且明明是花,為何以果子命名?」

「這确實是紅豔果,至於你的問題,我也不清楚。」

徐文頤終於收起自個兒的好奇心,在炕上坐下,「若是教人知道死亡谷如此輕易讓你 闖進去,死亡谷就不稀奇了。」

「随意闖進死亡谷,那是自尋死路。」

「傅姑娘可真是有本事,竟然可以平平安安将你帶出來。」

莫靖言點了點頭,那丫頭還真是個有本事的。

「你何時起程回京?」

「我還有事,暫時不回京,你幫我送紅豔果進京,最好明日一早就走。」

「明日一早就走?」

「你也知道昭華長公主如今在樊陽,阿朗畢竟招人注目,或許她已經發現阿朗了也不 一定,若她因此懷疑我的下落,或許會猜到我來雲州的目的,要知道雲州最令皇上關 心的只有藥王谷,若噬心之毒真與昭華長公主有關,必不難猜到我是為了紅豔果而來 ,所以,紅豔果還是早早送回京城,交到皇上手上。」

「我需要繞到東北大營嗎?」

莫靖言略微一想道:「你只要做個樣子,倒不用真的繞到東北大營,紅豔果離開原來 生長的地方不能太久,還是早點送進京裏。」

「我知道了,我應該可以在七八日之內回到京城,對了,你還有什麽事?」

「我要找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我不是跟你說過曾經探過藥王莊,還差一點鬧出人命嗎?」

見徐文頤點了點頭,莫靖言接着道:「藥王莊侍衛的身手很好,當時我中毒身子不聽 使喚,只能躲進藥王谷。據說藥王莊的藥童走出自個兒負責探藥的範圍,也會在藥王 谷迷路,也只有藥王谷能助我逃離藥王莊的侍衛。果然,我一躲進藥王谷,藥王莊的 侍衛就放棄追捕了,畢竟能從藥王谷安然無恭走出來的人屈指可敷,何況我中了毒。



徐文頤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你膽子還真大,你若是在藥王谷出了事,還不是落在 藥王莊手上。」

「我只能賭,沒想到我的運氣很好,不但有人出手相救,此人還解了我身上的毒,離 開時還遇到一只善良的白狐帶路。」莫靖言腦海突然閃過傅明煙,當時他遇見的那只 白狐是昨夜為他們帶路的小東西嗎?

「你知道有人出手相救,還解了你的毒,但不知道是誰?」

「是啊,當時我意識模糊,只是隐隐約約見到他強行将解藥塞入我口中。」莫靖言出 聲喚來守在外面的陳運之,将紅豔果移至書案上,給他準備茶具煮茶。

不到一蓋茶的時間,袅袅升起的茶香就盈滿整個書房。

徐文頤喝一盅茶,猜想道:「當時救你的人會不會是藥王莊的藥童?」

莫靖言優雅的品着茶,搖了搖頭,「不可能,藥王莊的藥童不捅我一刀已經心軟了, 怎麽可能救我?」

徐文頤想想也對,「這些藥童只怕承受不起背主的下場。」

「藥王莊規矩很嚴,要不,雲州的百姓為何對藥王莊一問三不知?」藥王莊在雲州百 姓、心目中之所以強大、神秘,這是因為打探不到藥王莊的消息,可想而知,藥王莊 下人的嘴巴很緊。

略微一頓,徐文頤後知後覺的道:「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我就是在茶館坐上一日 也不見得能聽見人家說藥王莊一句。」

「藥王莊家財萬貫,若是不管好下面的人,很容易惹禍上身。」

「也是,錢太多了,誰都會想巴上來分一點。」

「藥王莊的嚴老是個聰明人,嚴家若想長長久久守住藥王谷,日子就必須低調不張揚 ,以免引來各路人馬觊觎。」

聞言,徐文頤倒是不解了,「嚴老既然是聴明人,為何招惹昭華長公主?」

「我看不是他招惹昭華長公主,而是昭華長公主自個兒求上鬥。昭華長公主的性子太 張揚了,嚴老不太可能跟她結盟,不過,她畢竟身分尊貴,面子還是要給的。」

徐文頤撫着下巴,細細琢應,「若是如此,京城的噬心之毒應該跟藥王莊沒關系。」

「這倒末必,他們兩邊即使沒有結盟的關系,也不是一點牽扯都沒有,不過昭華長公 主出現在此,遷如此低調不願意教人發現,應該跟京城的噬心之毒有關,為了安全, 你還是趕快将紅豔果送到皇上手上。」

「我知道了,明天天一亮就離開,不過,你也別在這兒待太久了,樊陽是進出齊國必 經大城,這兒混進不少齊國細作,若知道你在這兒,肯定對你的項上人頭很感興趣。 」

雖然莫靖言是南越百姓的頭號敵人,可是樂於看見南越擾邊的齊國對莫靖言也是不懷 好意的,少了莫靖言,南越就有心思在大梁邊界折騰了。

「你放心,五日之內尋不到人我就離開。」他也知道事隔數月,如今尋人确實有些難 度,只是之前人都被他派出去了,才無法第一時間馬上去找人。

徐文頤站起身,邊整理衣服邊往外走,「我回去準備了,明日辰正抵達五裏坡。」

莫靖言點頭表示知道,随即吩咐陳運之為他準備扁擔和竹籮,讓他僞裝成貨郎将紅豔 果帶回去。

「師傅……」見到離開近一個月的藍采華,傳明煙熱情的撲上去抱住她,「你終於回 來了,我可想死你了!」

略微一頓,藍采華接着一把推開她,左右開弓用力捏着她的臉頗,「你是不是給我惹 了什麽麻煩?」

「痛……沒有,我很乖。」傅明煙用力掰開藍采華的手,雙手揉着臉類。

「師傅不在,你不是最開心嗎?」藍采華一臉「你傻,你家師傅可不傻」的表情。

「冤枉啊,徒兒是個知足的人,瘋個兩三日就夠了。」

藍采華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真的嗎?不是沒有人管你最好嗎?」

「不不不,徒兒離不開師傳,師傅可不能不要我啊!」傳明煙再一次撲過去,可是還 沒抱到人就教藍采華一掌擋下來。

這丫頭是在唱戲嗎?藍采華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啦,廢話少說,什麽事?」

「真的沒事,只是最近老是有人在莊子外面打轉:害我晚上睡覺都會作噩夢。」傅明 煙一想到外頭打轉的蒼蠅,就忍不住咬牙切齒,左鄰右舍都在問,他們究竟得罪了什 麽人?不能實話實說,她真是悶爆了。

「文成侯府的人這麽安分,只是派人在外面打轉?」

「他們一點都不安分,只是三番兩次出師不利,不敢再輕舉安動。」頓了一下,傅明 煙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我總覺得他們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藍宋華不以為然的一笑,轉身取過藥童手上的醫藥箱和包袱,舉步回房,傅明煙趕緊 跟上去。

「師傅,你知道他們前些日子做了什麽?先是擄人不成,竟然僞造我爹寫信要我回京 ,還好我眼睛很利,一眼就拆穿了,後來他們索性夜闖莊子,若非師傳設下陷阱,困 住他們這會兒我已經被他們綁成粽子,扔在馬車上帶回京城了。」傳明煙很努力告狀 ,目的只有一個——證明文成侯府太壊了。

進了房間,藍采華随手扔下醫藥箱和包袱便進了屏風後更衣,而傅明煙很自動自發的 出去端水,侍候師傅淨臉,接着又去泡茶,侍候師傅喝茶潤喉。

緩了口氣,藍采華笑容可掬的問:「文成侯府的事先放下,我們來讨論另外一件事— —師傅已經将你禁足了,為何還可以四處亂跑?」

傅明煙頓時舌頭打結,怎麽沒有糊弄成功?

「你以為三言兩語就可以教為師忘了正事嗎?」

「師傅,文成侯府才是正事,徒兒禁足是小事。」

藍采華舉起手,往她腦袋瓜敲了一下,「若你聽為師的命令安分待在莊子,文成侯府 絕對動不了你。」

傅明煙覺得自個兒很委屈,「若是師轉将徒兒當成大家閨秀養大,師傅教我一個月不 出莊子還成,可我是從小野大的,怎麽可能悶在莊子裏?」

「這是為師的錯?」

「不是不是,徒兒不過是在闡述自個兒的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

藍采華又是狠狠的一敲,「你的歪理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脖子一縮,傅明煙一邊揉着腦袋瓜,一邊在炕的另一邊坐下,還是趕緊轉移語題,「 這次師傅怎麽一去就是一個月?」

「難得出門給貴人看病,當然要多撈點銀子回來。」藍采華早就看出來這是調虎離山 之計,可是樂於從富人的口袋撈銀子,也就不計較了。

腦子一轉,傅明煙就明白怎麽回事了,不由得撇了撇嘴,她看起來很好騙嗎?

「文成侯府沒再上門鬧了?」

「沒有,就是在外面打轉盯着。」

藍采華微蹙着眉,「看樣子,文成侯府來了主子了。」

「什麽主子?」

「若是長公主來了,你還真的不能不回去了。」

傅明煙吓得瞪大眼睛,「為了将我弄回文成侯府,長公主親自來接我?」

「你以為她願意嗎?」藍采華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長公主身分尊貴,但總不能教 侯爺夫人親自來接你。」

傅明煙嘿嘿一笑,「我懂,迫於無奈嘛。」

叩叩叩!班子的管事嬷嬷在敞開的房門外道:「藍大夫,有人遞帖子求見。」

傅明煙跳下炕,跑出去接了帖子,打開一看,高聲道:「師傅,長公主來了。」

「請到花廳。」藍采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來,經過傅明煙身邊,沒忘了提 醒她,「別跟來湊熱鬧。」

傅明煙乖乖的點頭,可是藍采華一進花廳,她就溜進花廳旁邊的耳房聽壁腳。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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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8 00:04: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 回京路上有劫匪

藍采華是個急性子,可是面對敵人,她的耐性就來了,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結果 如何,當然是看誰比較心急。

果然細細品了一盅茶之後,昭華長公主就堅持不住的開口了。

「還請藍大夫不要為難本宮,今日讓本宮帶走四丫頭。」

「我為難長公主?」藍采華冷聲一笑,「長公主說話可要有點良心,孩子是她娘臨死 之前托付給我,當時能不能養活都不知道,為此,孩子的爹親口允諾,若是孩子活下 來,孩子會視我為母親,奉養我一生。我辛辛苦苦将孩子養大,好不容易她懂得幫我 炮制藥材,你們說帶走就帶走,憑什麽?」

「……藍大夫要多少銀子,文成侯府都給得起。」昭華長公主一想到當初的事就感覺 到一股火往上竄燒,若非傅劭關堅持,婆母根本舍不得讓嫡孫女離開身邊,而傅劭關 不将孩子留在文成候府,不單是因為孩子早産,可能養不活,更是為了防她,怕她對 他的女兒下毒手。

藍采華最讨厭財大氣粗的人,怎麽看怎麽不順眼,「雖然長公主未曾生養,但也是人 生父母養的,難道不懂父母興孩子之間的感情非金錢能衡量嗎?」

「……」昭華長公主臉都綠了,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煙兒對我來說是無價之寶,長公主給一座金山銀山,我也不換。」

深吸口氣,緩和一下情緒,昭華長公主僵硬的道:「藍大夫若真心為四丫頭着想,就 應該讓她回文成侯府,讓她能尋到一門好親事。」

「回文成侯府就能尋到一門好親事嗎?我還怕你們将她賣了。」

「這是為母的心,若不是自個兒掌眼,如何信得過?」

昭華長公主氣得咬牙切齒,這 個女人是故意,不斷強調「為人母親」,好像她沒有孩子庶子庶女也是她的孩子,只 是她不想養其他女人肚子裏面爬出來的孩子。

「長公主可還有什麽話要説?」

頓了一下,昭華長公主恢複平靜,稍稍放低姿态,「若不是三爺和藍大夫點頭同意, 文成侯府不會擅自訂下四丫頭的親事,這一點藍大夫可以放心。至於四丫頭回文成侯 府,不只是為了她的親事,也是為了她的規矩、禮儀,更重要的是,侯爺夫人年紀大 了,甚是思念三爺與四丫頭。」

藍采華嘲弄的一笑,「侯爺夫人這些年可沒有開心煙兒。」

「侯爺夫人并不是不關心四丫頭,而是答應三爺,在她及笄之前絕不打攪。」

「既然如此,這會兒怎麽尋上門了?」

「這兩年侯爺夫人身子不好,常常叨念三爺和四丫頭,本宮便勸侯爺夫人将四丫頭接 回文成侯府。」

人家都搬出候爺夫人,藍采華知道自個兒不好再推托,只好道:「煙兒從來沒離開我 身邊,我怕她不适應京城。」

「藍大夫不如先跟着一起進京,待四丫頭成親再回雲州。」

藍采華眼中閃過一抹深思,點頭道:「我需要十日安排手邊的事。」

昭華長公主應了,便告辭離開,藍采華請管事嬷嬷送客,而自個兒只是站在花廳門口 目送貴客離開。

「你還要繼續待在那兒嗎?出來。」

半晌,傅明煙從耳房鑽出來,傻笑的湊到藍采華身邊,「師傅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

藍采華斜睨了她一眼,「我還不了解你嗎?你怎麽可能乖乖待在房裏等消息?」

傅明煙嘿嘿一笑的搔了搔頭,趕緊問清楚,「我們十日後真的要回文成候府嗎?」

「候爺夫人都開口說想你了,你能不回去嗎?」

傅明煙嗤之以鼻,「切,師傅還真信了。」

「長公主用不着在這種事情上頭說謊,侯爺夫人确實想你,不過是長公主挑起來的。 」

藍采華很清楚昭華長公主的行事作風,明明心思污穢,卻放不下尊貴的面具。

「長公主為何要我回京?」

「除了你的親事,為師還真不知道你有何值得她算計。」

皺着眉,傳明煙搖了搖頭,「她算計我的親事有什麽意思?我又不可能跟她站在同一 邊,拿我聯姻,好處得不到,反而留下一個隐患,這不是腦子壞掉了嗎?」

目光一沉,藍采華仔細想想,好像如此,可是,一個小丫頭實在沒什麽值得算計。

「師傅,真的要回文成侯府嗎?我怕看不慣那兒的人,忍不住手癢。」

「你可別給我亂來。」

「我這個人受不得委屈,人家惹我,我豈有不反撃的道理?」

「你給我安分一點,放心,師傅不會把你賣了,倒是你,小心一點,別着了人家的道 将自個兒賣了。」

傅明煙頓時一僵,突然想到莫靖言的以身相許,這算不算是将自個兒賣了?

藍采華輕輕點了一下傅明煙的額頭,「記住了嗎?」

「記住了。」傅明煙終於體會到「頭殻抱咧燒」是什麽意思了,交換出去的信物可以 拿得回來嗎?

結束死亡谷的交易,傳明煙私心打定主意跟莫靖言從此不見,當然,基於人家的信物 還在她身上,有必要物歸原主就見上一面,不過她不急,待她不得不回文成侯府,再 将信物放在他提供的聯絡點——四方書鋪,萬萬沒想到,幾日的功夫就訂下回京的日 子,只能趕緊拿着信物來到四方書鋪。

傅明煙的想法很簡單,信物托給掌櫃,請掌櫃交給莫靖言,至於她的玉葫蘆,若他方 便,可以送到莊子交給師妹,沒想到掌櫃不願意代收,堅持她親自交給莫靖言。

「不必如此麻煩,這又不是多重要的東西,你幫我交給他就可以了。」傅明煙實在不 想跟莫靖言打交道,他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估他便宜,他絕對會讨回來。

「傳姑娘,莫公子只是四方書鋪的貴客,我們可以傳話請他過來,但不便代為保管他 的東西,還望你見諒。」

貴客?騙誰啊,可是,傳明煙知道争論也沒用,又沒有證據指出他們真正的關系,還 是跟着掌櫃進了後面的廂房坐下來等人,好在莫靖言沒教她等太久了,約莫一盞茶就 到了。

「沒想到你會自個兒找上門。」

傅明煙将放了他信物的荷包置於前面案上,「我是來歸還信物。」

莫靖言一副不解的挑起眉。

「你給我銀子就好了,用不着以身相許。」

「不要,我對這門親事很滿意。」

傳明煙的腦袋瓜當機了,怎麽可以這樣子?

「我這個人最重承諾了,絕對不會出爾反爾。」

見她一臉呆傻的樣子,莫靖言可樂了。

這會兒她知道搬石頭碰到自個兒的腳是什麽滋味了吧。

「婚姻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呢?」

神情轉為嚴肅,莫靖言糾正道:「我很認真,給你的信物是我娘傳給兒媳婦的。」

聞言,傳明煙更慌了,這可怎麽辦?

莫靖言微微起身往前一傾,一只手拿起荷包,一只手抓起她的手,将荷包塞回她手上 。

她彷佛燙到似的,直覺往外推,可是他強硬彎下她的手指,逼她握緊荷包。

「拿好,若是搞丢了,跟我耍賴,我可是不認帳,別忘了,我手上可是有你的信物。 」

莫靖言陰側側的對着她咧嘴一笑,這丫頭的反應真是令人生氣,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 嫁給他,可是只有她能夠護他點頭,她應該感到榮幸……不過,真是該死,她怎能生 得如此水嫩?他真想捏一把。

「……我們有話好說。」她覺得自個兒的手好像被燙傷了。

「我沒什麽話好說。」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你好歹要問過你爹娘的意思。」

「我知恩圖報,我爹娘必然為我感到驕傲。」

傅明煙完全擠不出話來,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若非她自以為聰明,想「以身相許 」

逼退他,這會兒怎麽會将自個兒困住了?

莫靖言退回來坐下,刻意拉着戴在脖子上的玉葫蘆把玩,漫不經心的道:「我也不是 不會改變心意。」

「……什麽?」她聽錯了嗎?這個像夥是不是說他可以改變心意?

「我突然對你惱了,我可能會改變心意,收回對你以身相許的承諾。」

「對我惱了?」

「對啊,總之,要不要收回信物由我決定。」

傅明煙明白了,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他可以改變心意,但她不可以改變心意,這說 明什麽?因為男人的面子,解除婚約必須由他開口。

「如何可以讓你改變心意?」

「不知道,我對你越來越滿意了,真慶幸當時接受你提出的交易——以身相許。」莫 靖言對她大大咧嘴一笑,明顯是在挑釁,氣得她咬牙切齒,他見了笑得更燦爛。

傅明煙好想撲過去咬人。

「你是不是要回文成侯府了?」莫靖言突然轉移話。

「嘎?」傅明煙的腦子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昭華長公主親自上門,你還能不回文成侯府嗎?」未離開樊陽之前,他沒有撤掉暗 中保護她的人,當然清楚她周遭發生的事。

傅明煙驚吓的往後仰,他大有來頭,這一點她從來沒有懷疑,可是,怎麽也沒想到他 可以将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文成候府在京中權貴算是好的,憑你的本事,那兒應該沒有人算計得了你,你最要 提防當心的只有昭華長公主,不過,昭華長公主很看重自個兒尊貴的身分,平日住在 長公主府,你與她對上的機會不多。」

略微一頓,傳明煙忍不住問:「你到底是誰?」

「時候到了,你就會知道我是誰。」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是誰。」

「違心之論。」

傳明煙條地站起身,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人。

「你等着,我會去找你。」

傳明煙驚吓的轉身瞪人,「找我幹啥?」

「你忘了我們兩個有婚約嗎?」莫靖言看着她還握在手上的荷包。

傳明煙不自覺的手一縮,恨不得甩掉手上的東西,可是沒這個膽子,萬一摔壞了,人 家就是改變心意,她也還不了。

莫靖言帶着安撫的一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誰要等你。」傅明煙做了一個鬼臉,趕緊落荒而逃。

莫靖言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突然有一種感覺,未來的日子會越來越有趣。

眼看自個兒訂下的期限就快到了,莫靖言不由得急了,一刻也靜不下來,索性到院子 練劍,不過刀還沒出鞘,尹成風就回來了。

「結果如何?」莫靖言迫不及待的迎上。

「關於藥王莊的部分,當日藥王莊一出事,嚴老就下令關閉門戶,禁止外出。」

「嚴老應該是怕有人藏匿在藥王莊,關閉門戶是為了清查。」雖然一直認定當日救他 的絕非藥王莊的藥童,但是凡事講求證據,沒有證實就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尹成風點了點頭,「藥王莊為此關閉門戶整整一日,甚至隔日清晨藥童都沒有出藥; 至於那段日子上藥王谷采藥的人,屬下查不到。」

「査不到?」

「除了外地人來的,藥王谷對雲州百姓來說是禁地,只要提到藥王谷,雲州百姓都會 噤若寒蟬,什麽消息也打聽不到。」

莫靖言終於可以明白徐文頤所言——藥王谷在北境百姓心中是很強大、神秘的存在, 所以,他們甚至不敢随意碰觸這個話題。

「能否查出平日有哪些人會上藥王谷采藥?」

「屬下也想到了,査不到那段時日上藥王谷采藥的人,索性打探平日有哪些人會上藥 王谷探藥,可是查遍雲州所有的醫館,态度一致!除非出自藥王谷的人,沒有人敢在 太歲爺頭上動土,得罪藥王莊,他們別想買到藥材。」

「若非藥王谷之人,不敢進入藥王谷,可是那日藥王莊并未有人進入藥王谷……」莫 端言喃喃自語的皺着眉,實在想不明白。

「公子忘了嗎?藍大夫師徒就是出自藥王谷。雖然醫聖和藥聖早就分家了,但是在雲 州百姓心目中,醫聖一派不但是葉王谷的人,甚至更具有正統的地位。」

怔愣了下,莫靖言突然心跳得好快,怎麽忘了呢?

那日去了一趟死亡谷,因為小東西,他有過這個念頭,可是轉眼就地到腦後,因為那 丫頭都是跟藍大夫一起上藥王谷,而藍大夫此人不似醫聖一派自視甚高,她很實在, 知道懸臺濟世也要有銀子,同樣,她不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再說了,他迷迷糊糊之 間只看見一個影,自然将她們撇在是救命恩人的可能性之外。

略微一頓,尹成風滿是疑惑的道:「屬下有一點想不明白,若是那日為公子解毒的是 藍大夫或傅姑娘,傅姑娘怎麽可能不認得公子?」

莫靖言仔細回想在茶館見到傅明煙時,她明顯吓了一跳,當時他滿腹心思撲在藥王谷 根本無心多想。

「她認得,只是不顯意當初的救命之恩變調,絶口不提。」

「若想确定此事,公子不妨直接向傅姑娘挑明。」

是啊,只要他開口問她,以她性子絕對會據實回答,可是,她會不會藉機要回信物? 原本她無意挾恩圖報,但事情說開了,她絕不會跟他客氣,肯定順理成章索要救命之 恩,而他不能不還救命之恩,各自拿回信物,兩人從此誰也不欠誰……

莫靖言不由得皺眉,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好。

尹成風看着他臉上變換着各個表情,有些擔心的喚道:「公子?」

回過神來,莫靖言随意的道:「我知道了,下次見面我再間傅姑娘,無論是她還是藍 大夫,總不能連一聲謝謝都不說。」

「是,那麽公子是今日入夜離開,還是明日一早再走?」

遲疑了一下,莫靖言改口道:「我們五日後再離開。」

尹成風聞言一怔,「五日後再離開?」

「等長公主他們起程回京,我們再離開。」莫靖言也搞不清楚自個兒的心思,就是想 跟在傅明煙身後,護送她進京。

莫靖言擺了擺手,示意尹成風退下,便抽劍出鞘,專心練劍。

天氣越來越熱,這實在不是個出門的好日子,可是對初次走出雲州的傅明煙來說,天 氣再熱也消減不了她的興奮,她不時掀開車簾望着外面,恨不得整個人撲到外面,最 好是坐在馬背上,在風中奔馳,渾身的熱就能消散一半。

「師傳,你不是說要教我騎馬嗎?」傳明煙突然想到舊帳。

藍采華沒好氣的睨了她一眼,「成日在外面瘋玩,連個影子都沒瞧見,為師如何教你 騎馬?」

傅明煙抗議的撇嘴,「若是師傅說要騎馬,徒兒立馬變成你的小尾巴,怎麽可能讓師 傅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慢了,去了京城,可沒法子教你騎馬。」

聞言,傅明煙瞬間蔫了,「師傳,我們不會只能待在文成侯府吧?」

「師傅還要出門行醫,怎麽可能只待在文成侯府。」

傅明煙兩眼亮了,「我也要跟師傅出門行醫。」

「你是文成侯府的姑娘,侯爺夫人只怕不曾容許你出門行醫。」

「師傅要把我獨自留在文成候府出門行醫?」

「不必擔心,文成侯府沒有一個是你的對手。」

「師傅未免太瞧得起我了,我這種鄉下放養長大的孩子如何比得上高門大戶的「見多 識廣」?」人家從小看着魑魅魍魉長大,她不過是在小說裏面觀摩過,兩者的程度根 本不是同一個等級。

「你随便下個毒,他們就忙着養身子,哪來的閑功夫對付你?」

「……」師傅啊,下毒這種事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好嗎?

「除了昭華長公主,文成候府還算家風端正,內宅少有亂七八糟的事。」

傅明煙微徵挑起眉,「師傅很熟悉文成候府?」

「你是文成候府的姑娘,早晚要回文成侯府,師傅能不留心嗎?」

心一暖,傅明煙撒嬌的窩到藍采華身邊,「師傅對我最好了。」

「很熱。」藍采華推開傅明煙,「雖然文成侯府還算規矩,可是也別當那兒是什麽好 地方,終究是高門大戶,沒有人是沒個心眼的。」

「我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馬車突然緊急煞車,兩人來不及反應的往前面一撲,不過下一刻藍采華就回過神了, 及時伸手抱住傅明煙,免得她受到撞撃,倒是自己成了墊背,撞得差一點飙淚。

就在這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來,顯然是沖着他們來的。

「師傅,我瞧瞧,是不是很痛?」傅明煙此時可管不了外面發生什麽事,心急如焚的 想查看藍采華的傷勢。

「還好,進了客棧再上藥就好了。」藍采華按住傳明煙的手,還好車速不快,撞撃力 不大,要不,道次真的有苦頭吃了。

「你們是誰?」王猛的聲音響起。

「只要銀子留下來,可以保你們不死。」

「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們兄弟可不管你們是誰,想從我們兄弟的地盤上過去,就留下買路財。」

傳明煙下意識的看了藍采華一眼,他們遇到搶匪了?

藍采華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外頭全是高手,傳明煙知道自個兒湊上去不但幫不忙,還會扯人家後腿,當然是保持 安靜,不過刀子都從外頭刺進來了,還繼續坐着不動,那是傻子,師徒兩個自然是跳 下馬車。

可是剛剛站住,刀子就劈過來了,若不是有人一把推開她們師徒,她們身上只怕要見 血了。

接下來,傅明煙忙着閃避從四面八方砍過來的刀,有幾次還是有人推開她,還好長公 主的侍衛隊很快就占了上風,蒙面的搶匪見情勢不妙,瞬間如流水般急退。

傅明煙急忙尋找藍采華的身影,确定她好端端的站在那兒,松了一口氣,趕緊跑過去 。

「師傅,你還好嗎?」

藍采華還來不及出聲,就聽見王猛急忙的大喊,「藍大夫,長公主受傷了。」

昭華長公主受傷了?傅明煙心裏閃過一絲古怪,可是看樣子不似作假,只能靜靜看着 師傳為其檢查,發現長公主不但受傷,而且中毒了。

藍采華一邊處理刀傷,一邊道:「煙兒,給師傅一顆解毒丸。」

傅明煙趕緊從荷包取出一顆解毒丸遞過去,藍采華将解毒丸塞進昭華長公主口中,見 她咽下,便吩咐侍衛長将人送到馬車上,就近找一間客棧住下來,長公主身上的刀傷 很可能會引起發熱,不适合再趕路了。

進了客樓,在客房安頓下來,傅明煙立馬為藍采華檢査傷勢并上藥。「師傳,我覺得 今日的事不太對勁。」傅明煙心裏有話不吐不快。

「哪兒不對勁?」藍采華當然知道不對勁,可是一時半刻又說不上來。

「首先,那些搶匪不長眼睛嗎?長公主的侍衛隊一看就知道訓練有素,那些素質不高 的搶匪應該避之唯忍不及,怎麽反過來湊上來找死呢?」

略一思忖,藍采華覺得有理,但也不全是如此,「他們刀上有毒,膽子自然大了。」

沒錯,但正是因為這一點,傅明煙覺得更困惑,「師傅啊,一般的搶匪會在刀上塗毒 嗎?他們又不是頂尖高手,若是不小心刀子捅到自己人,這豈不是自找死路嗎?而且 我看受傷的人并非只有長公主,怎麽不見其他人出現中毒的症狀?」

頓了一下,藍采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群鳥合之衆絕不敢在刀上塗毒。」

「是啊,刀上塗毒這種事應該是死士幹的吧。」

「死士?」藍采華嘀喃自語的撫着下巴。

「若真的是死士,他們肯定是沖着長公主來的,可是長公主又不是皇子,暗殺她有什 麽意思?」傅明煙不解的輕敲着腦袋瓜。

藍采華也想不通,索性擺了擺手道:「總之,以後盡可能離那個女人遠一點。」

這一點傅明煙深有同感,「我也覺得最好離她遠一點,宮裏出來的人十之八九蔫兒壞 ,滿腦子陰謀證計,我有自知之明,算計不過人家。」

藍采華笑了,滿意的點點頭,「你知道就好,還有,長公主要養傷,我們大概要在這 兒待上幾日,你乖乖待在客樓別到處亂跑。」

傳明煙乖巧的點點頭,如今在外人看來,她跟長公主是一夥的,若是對方砍不到長公 主,索性砍她來湊數,她豈不是太倒楣了。

客棧的上房裏,昭華長公主一險陰沉的看着幾案上的藥碗,費了那麽大的勁,還不惜 拿自個兒作文章,竟然白忙一場,還是無法确定藍采華是否懂得金針之術。

「長公主受了傷,還是早一點安置。」王猛不放心的道。

半晌,昭華長公主悶聲問:「你不是說這個毒很厲害嗎?」

王猛點了點頭,「若是一日之內無法解毒,就會毒發身亡。」

「本宮失算了,藍采華的醫術竟然如此厲害,連這樣的毒也可以輕易解了。」

「長公主,要不要屬下再安排一次?」

「你能找到更厲害的毒嗎?」

「除了長公主手上的噬心之毒,暫時找不到更厲害的毒。」

「不能輕易使用噬心之毒,而且幾日之內遇到兩次搶匪,很容易教人心生懷疑」一頓 ,昭華長公主終究擺了擺手,「罷了,反正她們要回文成侯府了,總會有機會下手, 若只動用噬心之毒,也要讓本宮完全置身事外。」

回到皇城的莫靖言并沒有住進京中的南寧侯府,而是待在京郊的莊子。

沐浴淨身,洗去一身的塵土,莫靖言邃用棉帕擦拭頭發邊在炕上坐下,此時,先前他 留在雲霞嶺調査事情的淩子肅就緊跟在後回來了。

莫靖言管不了頭發還半濕,棉帕随手一扔,趕緊問:「如何?」

「過去雲霞嶺确實有山匪出沒,但都不成氣候,因為那裏屬於益州,而益州知府是個 硬點子,鬧得太兇了,益州知府直接構兵上山剿匪,所以出現在那兒的山匪大部分是 地方上的無賴兇徒。」

莫靖言早猜到結果如此。這一路上他緊跟在長公主車隊後面,發現長公主繞道雲震嶺 回京,他就覺得不對勁,可是就他所知,雲霞嶺并沒有讓朝廷頭疼的匪患,那麽,長 公主為何要走雲霞嶺?

無論如何,一進入雲霞嶺他就提高警覺,果然發生山匪來襲。

若非生死關頭,他不會輕易出手,只能一旁觀戰,他很快就察覺到情況很古怪,山匪 也好,長公主府的侍衛也罷,他們都沒有使出全力,可是最後長公主竟然莫名其妙挨 了一刀,還因此中毒。

事已至此,他還看不出來嗎?這分明是一出戲,而山匪也不是真正的山匪,可是,目 的何在?

淩子肅接着又道.「雖然長公主此行極其低調,但是護衛人數不少,且全是長公主府 最頂尖的高手,即便那些山匪是當地無賴兇徒,也不敢不長眼睛的撞上來。」

「那些山匪應該是長公主府的侍衛冒充的。」

「屬下也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昭華長公主低調前往樊陽,就是不想引人注意,不用 自己人假扮太容易留下把柄了。」

莫靖言撫着下巴,實在琢磨不透,「長公主為何要拿自個兒作文章?」

「屬下想了又想,長公主會不會是為了将自個兒從此事摘出來?」

「長公主身分何其尊貴,即便要作戲也不會拿自個兒的命來玩。」

「正是如此,當然,也有可能是長公主有不得不讓自個兒中毒的原因。」

目光一沉,莫靖言問:「可有打聽長公主中了什麽毒?」

「有,不過因為藍大夫随行,長公主并未在河城尋大夫治病療傷,屬下無法從河城的 醫館打探長公主中了什麽毒。」

「即便有藍大夫,長公主還是要用藥。」

「藍大夫應該随身備了藥材,長公主的人并未上醫館買藥。」

莫靖言仔細梳理了一遍思緒,做了一個結論,「昭華長公主不會無緣無故整出這麽一 戲,肯定有目的,而目的顯然是沖着……應該是藍大夫。」

「藍大夫?」

「若不是為了藍大夫,昭華長公主如何舍得自個兒中毒?當然,她肯定有解藥,若是 藍大夫解不了毒,她的人也會找到可以解毒的大夫。」

淩子肅仔細一想便明白了,猜測道:「昭華長公主莫非想査探藍大夫的醫術如何?」

莫靖言點了點頭,「不過,為何要查探藍大夫的醫術?」

淩子肅想到什麽似的兩眼一亮,「昭華長公主會不會是為了噬心之毒?」

莫靖言直覺的搖搖頭,「噬心之毒之所以令人害怕是因為至今無人能解,胡老都解不 了,藍大夫只怕也沒這個本事。」

「昭華長公主或許想試試看,畢竟藍大夫是雲州公認的神醫。」

論名氣,藍采華遠在她的師傅胡老之上,不過,這是因為胡老不知變通,寧可餓死也 不願意給富人治病,而藍采華不同,在她眼中,只有能治和不能治的病人,沒有窮人 和富人之分,也因此她的醫術能教人探出深淺。

「總之,務必要盯緊昭華長公主,還有,長公主府的眼線一有消息遞出來,立馬送來 給我。」

莫靖言相信從昭華長公主這兒可以查到一些有趣的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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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2-28 00:04:3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被迫挑選好人家

自從回到文成候府,傅明煙就喜歡玩走走停停的游戲,走五步,停一步,再走十步, 停一步,接着走三步,停一步……總之,沒有規律的走走停停,搞得跟在後面的人都 要抓狂了,而這就是她如此搞怪的原因。

昭華長公主為了糾正她的規矩,派了一個老嬷嬷給她,老嬷嬷管這個管那個,連吃個 飯都不得安寧,她可以拒絕管束嗎?

當然不行,人家還盼着她能登大雅之堂,嫁個好人家,她應該要努力學習迎頭趕上, 要不,永遠只能是一個被放養的鄉下野丫頭。

鄉下野丫頭也好,大家閨秀也罷,她不在意,可是她不受教,落人話柄的是師傅,她 不能給師傅添麻煩,師傅養她真的不容易。

總之,至少表面上她要當個受教的好學生,不過,她從來不是那種受了委屈還不吃聲 的主兒,所以,她就開始搞小動作——

點心裏下那種會令人精神萎靡的藥,讓貧嘴的老嬷嬷都沒有精神給她上課;還有玩這 種走走停停的游戲,老嬷嬷摔了幾次屁股之後,變得神經兮兮,晚上還作噩夢,再也 不敢在她面前嚣張了。

雖然她輕易就擺平一個老嬷嬷,但出門這種事就不是那麽簡單了,若非應邀參加茶會 賞花會之類的,文成侯府的姑娘不會随意出門,她當然不能例外,可想而知,不過短 短幾日,她覺得自個兒成了一朵不見天日的蔫花。

這種時候她應該如何是好?當然是找師傳纏磨。

「師傅,我不想待在遣兒,快悶死人了。」

「你姓傅,只要你在京城,就只能住在這兒。」藍采華倒不覺得文成侯府有什麽不好 的,吃喝穿用比尋常人家高上好幾個等級,因為她的身分,出門也沒有人管她,想上 哪兒就上哪兒,日子過得舒适又自在。

「我還是喜歡雲州。」

「你回不去雲州了。」藍采華伸手往傅明煙額頭一戳,她誇張的往後坐在地上。

傅明煙不服氣的撇嘴,「若是我嫁到雲州呢?」

「侯爺夫人對你有虧欠,不會将你遠嫁。」

傅明煙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你出生不久就離開文成侯府,侯爺夫人不曾照顧、教導你一日,已經覺得對不起你 了,若是将你遠嫁,護你身邊沒有親人相伴,她如何過意得去?」

經過這幾日有意無意的打探,傅明煙對文成侯府有了大概的認識,文成侯府的姑娘三 歲之後就要送到侯爺夫人身邊教養,至於幾年這就不一定了,大概是要看孩子的表現 ,正因為如此,文成侯府姑娘的名聲很好,過了及笄,上門說親的很多。

「師傅,我以後真的離不開這個充滿算計的地方嗎?」

「雖然離不開這兒,但侯爺夫人會給你挑一戶好人家。」

「侯爺夫人的好人家可能不是我期待的好人家。」她不喜歡一大堆庶子庶女,那種地 方通常水太深太濁了,她擔心自個兒看不慣,忍不住動手過濾雜質……當然,這是好 事,但毒物是害人的東西,師傅覺得她還是少碰為妙。

「侯爺夫人都還沒有看上眼的,你怎麽知道不符合你的期待?」

這時侯爺夫人院子的章嬷嬷前來相請,藍采華只好結束師徒的閑聊,随辛嬷嬷去了侯 爺夫人的院子。

「藍大夫瞧瞧,這是有意與文成侯府結親的三戶人家,各個都很出色,尤其是武陽侯 府的二公子,老身最為滿意。」文成侯夫人請大丫鬟将三份資料呈給藍采華。

藍采華仔細看了三份資料,不難看出侯爺夫人用了心思,不但家中成員、關系交代得 一清二楚,也提及他們個人性子和喜悪。

「長子責任重大,麽兒過于寵溺,次子剛剛好,藍大夫以為呢?」

藍采華同意的點點頭,「比起長子和麽兒,次子确實更适合煙兒,不過,還是要先看 煙兒的意思,煙兒一向是個有主意的孩子。」

「孩子有主意不是不好,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太由着她。」文成 侯夫人想到最疼愛的老三,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可是正因如此,他們只能由着他執 意娶體弱多病的嚴氏為妻,落得如今孤身一人。

「成親是結秦晉之好,不是結仇,若是看不上,還是早早打住。」

侯爺夫人也明白這個道理,頓了一下,婉轉的道:「老身看上的都是好的,相信四丫 頭總能瞧上一個。」

藍采華總不能說自個兒的徒兒眼光與衆不同,只能笑着應了一聲「但願如此」。

果然,當她将手上的資料放在傅明煙手上,見她随意的翻了幾下,就知道沒戲唱了, 可是,這次可由不得她。

「無論如何,你要挑出一個。」藍采華态度強硬。

傅明煙不以為然的撇嘴,「不是侯府就是伯府,我不喜歡。」

「不要看家世,看人。」

「可是,我先看到的就是家世啊。」

藍采華惱怒的瞪着她,半晌,舉起手在她額頭上用力一戳,她故作吃痛的雙手抱着額 頭,「別再作怪了,好好評估,哪一個更合你的心意。」

「師傅要我選一個合心意的,至少要先讓我過眼,看順眼了再說,可是,我連他們長 得是圖是扁都不知道。」

藍采華搖了搖頭,提出自己的想法,「若看相貌,你容易産生偏見,還不如先看身家 背景、性情喜好,從中擇一,再來相看。」

理當如此,傅明煙很想點頭同意了,可是,某人莫名的跳上心頭,再想想戴在脖子上 的信物,突然生出一股不安,若教他知道了,會如何反應?

「侯爺夫人最滿意武陽侯府的二公子,師傅也覺得可以瞧瞧。」

傅明煙苦惱的咬着下唇,要不要說出她私定終身的事?可是,她連莫靖言的真面目都 不知道,更不清楚他是何來歷,如何說?

見她遲遲沒有回應,藍采華索性替她做決定,「武陽侯府的二公子好了。」

「師傅……」

藍采華又是伸手一戳,打斷她,「侯爺夫人為了你的親事煞費苦心,你若是沒有一個 滿意,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半晌,傅明煙百般不願的道:「我聽師傅的。」

雖然有一顆響往自由的靈魂,但她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婚姻大事,祖母願意尊 重她,這已經不容易了,若她還挑三揀四,那就太不識相了。

為了确保随時掌握昭華長公主府的消息,莫靖言要求屬下至少五日一報,不過他怎麽 也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個消息竟然是——

「長公主上武陽侯府說親?」莫靖言的臉都綠了。

昭華長公主上武陽侯府說親,肯定不是為了庶子庶女;人家武陽侯府只有庶子庶女, 説什麽也不可能跟她結親,可想而知,應該是為了那個丫頭。

分開末滿一個月,臨別之前他還再三提醒那個了頭,不可以忘了他們兩個的婚約,結 果,她準備跟別人說親……這頭以為他給的信物是假的嗎?

「這是正院傳出來的消息,我們的人也親眼見到昭華長公主去了武陽侯府。」

「文成侯府可還有哪位姑娘要説親?」雖然他不認為昭華長公主會多管閑事,插手文 成侯府其他公子、姑娘的親事,可是難保沒有例外,畢竟武陽侯府是很多權貴都想結 親的人家。

「除了傅四姑娘,傅家其他姑娘十二歲就定下親事,倒是傅家的兒郎要等到十七オ訂 親,隔年成親,唯獨傅将軍例外。」

得知昭華長公主上武陽侯府說親,淩子肅就立馬打聽文成候府的事,還好這些事容易 打聽。

「傅丫頭的爹?」

「是,文成候夫人并不同意傳将軍娶嚴氏為妻,傳将軍的親事就延至二十才定下來, 隔年成親,四年後才得了傅四姑娘一個女兒。」

「傅将軍沒再續弦?」

淩子肅搖了搖頭,「聽說傳将軍與夫人感情深厚,夫人過世之後,傅将軍将早産的傳 四姑娘交給藍大夫照顧,便自動請櫻去了西北,再也不曾踏入京城一步。」

「文成侯夫人不管嗎?」

「文成侯夫人最疼愛傳将軍,當初管不了他的親事,如今又如何逼迫得了他?」

「原來那丫頭的倔脾氣來自傳将軍。」

對此,淩子肅不敢發表任何意見,公子是個護短的,傅四姑娘在他口中可以貶至塵埃 可是其他人不行。

「昭華長公主看上武陽府哪一位公子?」

「二公子。」頓了一下,淩子肅小心翼翼的看着莫靖言陰晴不定的臉色,進一步道: 「顧二公子因為容貌俊俏、溫文爾雅,十六歲就中了秀才,在京中權貫之中顔有才名 ,是許多貴女心目中的佳婿。」

莫靖言的臉色更難看了,冷冷挑起眉道:「你的意思是説,昭華長公主給傅丫頭挑了 一門好親事,是嗎?」

一頓,淩子肅婉轉的道:「任誰都會說這是一門好親事。」

莫靖言沒好氣的撇嘴,「沒錯,這确實是一門好親事,可誰知道是不是金玉其外,敗 絮其中。」

淩子肅不知道如何回應,公子會不會太酸了?

「昭華長公主非良善之輩,凡事都有目的,顧二公子絕對不是個好東西。」莫靖言當 然不承認自個兒是在吃醋,這是合理推斷,昭華長公主那種滿腦子算計的人絕不會考 慮人品。

關於昭華長公主,公子所言屬實,但是顧二公子,淩子肅就不敢附和了,不過,這會 兒他可不敢實話實說,公子如今醋勁大發,他說什麽都不對,只能道:「屬下還來不 及査探武陽侯府的事,不清楚顧二公子的為人。」

「盡快査清楚——他有何不良嗜好,房裏有幾個通房……總之,務必要他原形畢露。 」

莫靖言越說越氣,不識相的家夥,竟敢妄想他的女人!

淩子肅唇角一抽,公子會不會太武斷了?「是,三日之內必定査清楚。」

莫靖言也知道自個兒過於心浮氣躁,緩了一口氣,交代道:「還有,仔細調査武陽侯 府跟昭華長公主的關系。」

「就屬下所知,武陽侯府向來對皇親國戚教而遠之。」

莫靖言冷哼一聲,「若是對皇親國戚敬而遠之,昭華長公主會上門說親?兩邊若不是 早就對上眼,昭華長公主不會出面說親,她這個人最在意自個兒尊貴的身分,萬一武 陽候府拒親落了她的顔面,她如何受得了?」

淩子肅無話可說,昭華長公主最喜歡強調自個兒皇家女兒的身分,無論上哪兒都少不 了公主儀仗。

「好啦,盯緊這件事。」難說當初傅丫頭要他以身相許是為了逼退他,但是她敢交出 信物,就表示她對自個兒的親事還是能作主,她不可能在與他有口頭婚約的時候應下 武陽侯府的親事,可昭華長公主若是懷了什麽目的想促成這門親事,難保不會在當中 作妖。

雖然不想一輩子待在京城,但是對這個繁華的都城傳明煙還是充滿了興趣,難得有機 會走出文成侯府的大門,當然要仔細看看。

「師傳,我們可以去茶館聽說書嗎?」傳明煙忍不住掀開車簾,可是還沒往外瞧一眼 ,她的手就被打掉了,車簾再次隔開外面的視野。

「別忘了自個兒的身分,安分一點,還有,我們今日上街是為了買衣服首飾,不是上 茶館聽說書。」藍采華伸手将傳明煙拉回身邊坐下。

嘴一噘,傳明煙可憐兮兮的扯着藍采華的衣袖,「師傅怎麽可以對我如此殘酷,好不 易可以放出來,卻不準我去茶館聽說書,這不是等於給我一塊糖但不準我吃嗎?」

藍采華沒好氣的掰開她的手,「不必裝可憐,沒用,今日不能去茶館。」

傅明煙緊蹙着嘴,抗議的瞅着師傅,無聲的要求解釋。

「今日出門,侯爺夫人特地多派了兩個嬷嬷和四個侍衛随行,你以為這是因為身分、 面子問題嗎?」藍采華伸手截她的額頭,「他們是來監督你的一舉一動。」

「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你是文成侯府的姑娘,一舉一動會左右人家對文成候府的評價。」

傅明煙忍不住翻白眼,「我不說,誰會知道我是文成侯府的姑娘?」

「馬車上有文成候府的标記。」

傅明煙頓時舌頭打結了,好吧,她無意拿自個兒的身分作文章,可是人家也能從其他 地方知道她的身分。

接下來傅明煙乖乖坐好,任誰也挑不出一丁點錯處。

藍采華見了很心疼,但也知道早早認清現實於她有利,這孩子聰明,有心,學什麽都 成,問題是,她就是一個懶得花心思的人,若她一直待在雲州倒也無妨,偏偏她只能 嫁進高門大戶。

馬車不久就到了珍賓閣,傅明煙規規矩矩的由着丫鬟攙扶下了馬車。

走進珍賓閣之前,傅明煙忍不住停下腳步四下瞧個仔細,這條街真是熱鬧,不但有酒 樓、茶館、糕餅鋪子、胭脂水粉鋪子,還有路邊攤式的各種吃食……各種香味游蕩在 空氣之中,不過最多的還是人,總之,京城的繁華在此盡現。

「雖然不能去茶館聽說書,但是可以上酒樓用膳。」藍采華看了實在不忍。

傅明煙兩眼一亮,「真的嗎?」

「真的,侯爺夫人不至於那麽不講理,肚子餓了難道還不能上酒樓吃頓飯嗎?」藍采 華狀似不經意的看了兩個嬷嬷一眼。

兩個嬷嬷連忙讨好的一笑,侯爺夫人是讓她們盯着四姑娘,但也不能得罪主子、這會 兒傅明煙不再磨蹭了,趕緊走進去,準備挑個一兩樣首飾交差了事。

今日侯爺夫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突然讓師傳帶她上街買衣服首飾,可是她剛剛回府 時,那些鋪子的掌櫃明明已經奉侯爺夫人之命親自來了一趟,不但量身做了四季衣裳 ,還挑了一大匣子的首飾,總歸一句話——

如今那些東西八成以上還是新的,為何還要買新的?別怪她疑神疑鬼,她怎麽看都覺 得此事大有文章。

若是有心,傅明煙有一流的效率,不到一盞茶就挑了一支發簪,然後準備走人。

「丫頭,用不着如此着急。」

「我今日要狠狠吃一頓,師傅知道京城有哪些值得品噌的酒樓嗎?」傅明煙又開始忙 碌的四下張望。

「仙馔樓、喜相逢、富香居……」

「這不就是仙馔樓嗎?」傅明煙突然發現珍寶閣的對面就是仙馔樓,雙腳立馬對準目 标,可是腳步剛剛跨出去便有人朝她一撞,速度之快,尋常人根本反應不過來,不過 她的反應偏偏不同於尋常人,瞬間就察覺發生何事,連忙大喊着追上去,「偷兒,給 我站住,荷包還來……」

沒人想到會鬧出這麽一前,一時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

傅明煙身手靈巧,但終究比不上一個偷兒,人家轉個彎進了巷子,而她好不容易追到 巷

口,已經不見對方的身影。

若在樊陽,她會窮追不舍,狠狠的訓對方一頓,因為走到哪兒都有相熟的人,可是京 城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她不敢亂來,下毒的本事再高還是寡不敵衆啊。

這會兒看不到人了,當然轉身往回走,可是走了幾步,一位身着月白衣袍的俊公子就 押着剛剛的偷兒繞到她面前。

「跪下。」俊公子往偷兒的肩膀一壓,偷兒立馬跪了下來。

傅明煙眨了眨眼睛,先看這個,再看那個,明明是好心人幫她逮住偷兒,可是,為何 她覺得眼前的情況很怪?

「荷包拿出來,還給姑娘。」

偷兒磨磨蹭蹭的拿出荷包,「姑娘,我也不想偷你的荷包,可是,我上有六十歲老母 下有四歲幼兒……」

傅明煙噗哧一聲笑出來,「你今年幾識?」

「……嘎?」

「我看你應該不過十七八歲,上有六十歲老母,下有四歲幼兒,你認為合理嗎?」

怔了一下,偷兒嘿嘿嘿的傻笑。

「我的荷包裏面沒有銀子,只有備用的藥丸。」傅明煙一把搶過荷包,看着偷兒搖頭 道:「我瞧你身手很好,不像沒本事的人,論為偷兒不覺得對不起自個兒嗎?」

「……」

「今日算了,可是再有下次,落在我手上,我會連本帶利讨回來。」傅明煙随即轉身 準備走人,不過下一刻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回過頭,對着靜靜站在一旁的俊公子 行禮道:「謝謝公子出手相助。」

「舉手之勞,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傅明煙回以一笑便要告辭,可是腳步剛剛跨出去,她突然感覺到一道很強烈的氣息射 過來,然後偏過頭往上一看,吓得她往後一跳,為何他會出現在此?

大腦還沒傳達信息,傅明煙雙腳已經自動自發的大步邁開,趕緊跑啊。

俊公子嚴重受到打擊,姑娘不但一眼不給,還見鬼似的拔腿就跑仔細回想一下,剛剛 她好像看了某個地方,可是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他什麽也沒看見。

此時,莫靖言已經從窗邊退回來,低聲問身後的淩子肅,「那個人是誰?」

「他就是武陽侯府二公子。」

「果然是演戲。」

早在第一眼他就覺得不太對勁,武陽侯府二公子的身手絕對比不上那偷兒,可卻輕而 易舉逮住人,這只能證明——

他們早就串通好了。

「傅姑娘很聰明,應該可以察覺出來。」

「這可難說,看見人家公子生得俊俏,很可能傻乎乎将人家當成好人。」哪個姑娘不 要喜歡男子,除非有比較……他是不是應該讓她見識真正的美男子?

「要不,屬下給傅姑娘提個醒?」

「不必,我自個兒會告訴她。」這種事怎能交給別人?

傅明煙想出門一趟并不容易,若想見她,他只能夜探文成候府……

他已經開始期待了見到他,她有何反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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