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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 -【夢見相公後我穿越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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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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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8 00:09: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新婚生活甜如蜜

他們無法渡過水位爆漲的溪流,只好沿著岸邊前進,在牧馬小屋避雨。

牧馬小屋不大,但應有盡有,他熟稔地生火及點燈,讓屋里暖和些,接著再從箱子里翻出一條被子。

「你一身濕會著涼,把衣服月兌下來烤,被子給你……」他將被子遞給她,便轉過身去,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偷看。」

秀妍接過被子,不自覺地一笑。還偷看什麼?那夜在馬康里他應該早把她看個清楚明白了吧?

對了,話說回來,那天她醒來時衣著齊整,是他給她穿上的?還是他們沒有月兌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想著那畫面,她臉頰一陣熱。

她趕緊地換下濕透的衣物,然後將被子裹在赤果的身上。

「好了。」她說。

樓宇慶轉過身,將她的衣物拾起,一件件地架在火邊烘著,接著再月兌掉自己上身的衣物搭在一旁。

看著他結實健美的體格,她不自覺的臉紅心跳。早看多了國內外各種健身猛男照片的她,居然還會忍不住地吞咽口水。

他在她身邊坐下,「這是樓家的牧馬小屋,是供牧馬人休息或是過夜用的,什麼都有,就是沒吃的,你餓嗎?」

她搖搖頭,兩只眼楮看著他頭上的傷口。她皺著眉,「你還在流血。」

他模了一下,看看手上的血量。

「慢慢會止住的,死不了。」說罷,他又認真地注視著她,「你沒傷到哪里吧?」

她搖頭,「原本該在我身上的傷,都在你身上了……」說著,她從被子的縫隙中伸出了手,輕輕地抓住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不只有傷,還腫了起來,那是他去擋流木時受的傷,如果不是他,那塊流木會打在她頭上。

見她紅著眼眶,他蹙眉一笑,「對我來說都是小傷,你別哭——」

話未說完,只見她抬起眼,熱淚盈眶地望著他,他心口一抽。

「你別哭。」他急著伸出手,溫暖的掌心覆著她的臉,「你哭,我會很為難的。」

她在他眼里看見了憐愛、疼惜、寵溺,還有……無措,他真的很為難,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他是個簡單的人,不裝不藏,臉上是什麼,心里就是什麼,她人生中第一次的「隨心所欲」是用在這樣的男人身上,那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她從被子里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瞬間,被子自她身上滑落,那白皙無瑕的上身在他眼前一覽無遺。

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欺近他,主動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他整個人一震,全身肌肉繃緊僵硬的同時卻有一處正在發熱。

他小心地輕推她的肩膀,羞赧地道︰「現……現在?」

她眼神專注而堅定,「嗯。」

說完,她將他推倒在榻上,整個人跨坐在他身上。

她朝他趴了下來,柔軟的酥胸壓在他胸口。

他幾乎快要窒息般的瞪大眼楮看著她,而她捧著他的臉,眼底燃著熊熊渴望地注視著他的眼楮。

「如果我說我現在很想要你,你會看輕我嗎?」她輕聲地問。

他倒抽了一口氣,眼神堅定地,「不會,但是——」

「上次……」她打斷了他,紅著臉,嬌怯卻又篤定,「我醉得什麼都忘記也感受不到,現在我想清楚的感覺你。」

他兩只手做投降狀,不敢踫觸她的身體,因為他沒把握自己在踫觸她之後還能忍著。

「你感覺不到不是因為太醉,」他試著告訴她真相,「是因為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聞言,她愣住,睜著兩只無辜的大眼楮看著他,「嗯?」

「那天晚上,我們並沒有……」他漲紅著臉,「真的沒有。」

「怎麼可能?」她發現自己的聲線微微地顫抖,「我記得你在我身上……」

「我是,不過……」他尷尬又微帶著懊惱,「我忍住了。」

她陡地瞪大眼楮,難以置信地,「你忍住?為什麼?」

「因為我想珍惜你,我不想在你醉得一塌糊涂的時候佔有你。」他說著,眼底有著羞赧,也有著溫柔及寵溺。

「所以你、你還沒踫過我,也沒看過我的……」她說話的同時,不自覺地移開自己的身軀。

他眼里含羞,「今兒是第一次看見……」

他話才說完,她已經從他身上跳開,一把抓起被子將自己緊緊包住,背著他,她縮起身子,像是含羞草般。

太丟人了!真的糗大了!難怪她什麼都感覺不到,原來他們什麼都沒做。

她明明是有過經驗的人了,怎麼會犯這麼蠢的錯誤?

「秀妍……」

「你別過來!」她急喊,「我覺得太丟臉了。」

樓宇慶蹙眉一笑,悄悄地、小心地起身並移動,然後自她身後溫柔地環抱住她。

她低著頭,有點羞惱地掙了兩下。

他不以為意,聲線溫柔和緩,「我們就這樣等雨停吧!」

手持清香,她站在那被紅色燈光籠罩著的月老像前。

這尊月老不算大,並未穿著繡著金絲、縫著珠飾的綢緞袍子,祂是泥塑的,身上的衣袍線條、圖樣及花紋,都是匠師以漆線勾勒堆疊,極具藝術價值。

听她大嫂說這尊月老本是木雕神像,經過數百年時日耗損,木胎已然月兌水變形,不堪使用,于是廟方請匠師以幾近失傳的「材胎土肉」工法重新修復,供人參拜。

古諺有雲「一紙二土三木四石五金」,便是說明神像因原料及工法不同而產生的不同等第,排行越前面的原料,不僅是藝術價值越高,也表示入神越快越靈驗。

有著虔誠信仰的大嫂在她跟李家駿分手後就一直嚷著要帶她來拜這尊靈驗的月老,她推辭敷衍了好些日子,終于還是來了。

盡管她不太相信這回事,可她大嫂一片真心誠意,她無法推卻啊!看著眼前這尊月老,她忍不住想著,塑出這尊神像的匠師在工作的期間該不是都在喝酒吧?怎麼她看著這尊月老,總覺得祂像是喝醉的老先生。

祂有著福氣的獅鼻,紅紅的,眼楮眯眯地、茫茫地,像是喝了七分醉。

「崇真,你求好了沒?等一下要記得擲簍拿紅線喔!」大嫂走過來提醒著。

「嫂,你覺不覺得這尊月老好像喝醉了?」她問。

她大嫂瞪大眼楮,輕斥著,「別胡說,太沒禮貌了。」

「你看祂臉好紅,眼神還有點恍惚,老爸從前喝醉的時候也是這樣……」

「唉唷!大小姐,我求你別胡說八道了,快拜托月老給你配個口適的男人吧!」

于是,在大嫂催促下,她跟月老許了個願,「請給我一個自帶光芒、不怕我鋒芒畢露的男人吧!」

求完一轉身,她大嫂不見了,四周漫著白茫茫的迷霧,伸手不見五指。

「嫂?」她驚慌地喊著、尋著,卻沒有人應她。

突然,在濃霧中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她,她陡地一震,嚇得差點尖叫。

一張老先生的臉出現在她眼前,紅通通地,那神情五官像是……像是神鑫上那尊笑咪咪的月老。

「老頭子我給你選的人,還滿意嗎?」他問。

她的咽喉突然一緊,幾乎快不能呼吸,一眨眼,老人家的臉消失在迷霧中,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正被一只手抓著——

「啊!」她驚呼一聲,瞪大眼楮,眼前出現的是樓宇慶有點憂心的臉龐。

「作惡夢了?」他問。

她看看四周,他們仍在牧馬小屋里,她身上也還裹著被子,外面很安靜,天也已經微微亮了。

她搖搖頭,「不是惡夢,是……」

剛才她夢見那個月老了。

老頭子我給你選的人,還滿意嗎?

她忍不住地注視著眼前的樓宇慶,腦海里只浮現了兩個字——滿意。

「我剛才出去外面瞧過,雨停了,水也退了。」他溫柔一笑,「我們徹夜未返,恐怕樓支兩家人都急著找我們呢!」

他起身幫她將衣物全拿到她身邊放著,「已經干了,穿上吧!我到外面等你。」

說完,他走了出去並帶上門。

她穿衣著履後,走出牧馬小屋。

大雨過後,空氣香甜清新,昨天湍急如猛獸般的溪水也已恢復平靜。

他們走了一段路回到石橋那邊,只見對岸已有樓家馬場的人正尋蹤而來,看主子平安無事,原本憂心忡忡的他們一個個松了口氣,綻開笑顏。

過了岸,騎上馬,樓宇慶親自將秀妍送回支府。

這是必須的,他把人家的閨女帶出門,而且徹夜未歸,總要好好給個解釋及交代。

回到支府,支府上下也是鬧哄哄地,見她歸來,大伙兒七嘴八舌地追問著。

「姨父,姨母,」他恭謹地解釋著,「昨日郊山突降大雨,溪水暴漲,我與卞姑娘在渡溪時不慎遭水沖走,只得在牧馬小屋待上一晚,等到水位退了才能過溪,未能如時將卞姑娘送回,還請恕罪。」

听他這麼一說,再看他頭上的傷,支開文松了一口氣,「平安就好,有勞你了。」

樓宇慶拱手揖敬,「晚輩府里還有要事,先行告辭。」

「慢走。」支開文吩咐一旁的僕人,「送樓少爺出去。」

樓宇慶再次作揖辭別,並深深地瞥了秀妍一眼,隨後轉身踏出廳外。

看著他離去,她突然胸口一揪,她的腦海里有著強烈的念頭及渴望,她想跟他在一起,她想跟他走……

思忖著的同時,她邁出步子追出門外,並喚住了他。

「樓宇慶。」她連名帶姓地叫他。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是溫柔深情。「怎麼了?」

「你……」她兩只眼楮直勾勾地望著他,一鼓作氣地,「還想娶我嗎?」

他毫不猶豫道︰「當然。」

「那你什麼時候來提親?」她有點難為情地開口。

聞言,他陡地瞪大眼楮,像是懷疑自己听見了什麼,回個神來,他咧嘴朗笑,爽脆地說道︰「隨後!」

像是迫不及待要將她成為自己的妻,也像是擔心她會反悔般,樓宇慶一返家便向祖父及母親稟報此事。

樓家做起事來風馳電掣,從提親、交換婚書、下聘到成婚辦宴,十日內便完成。

雖說是急急忙忙,卻也不是急就章的胡辦一番。

樓家從提親開始便是大張旗鼓的,不只給支家做足面子,也是為了讓無父無母、被支家收養十年的秀妍臉上有光。

樓家娶得慎重其事,支家也將秀妍嫁得風風光光。

雖說匆促,可支開文夫婦倆卻是給她備了不少嫁妝,一點都不寒酸,趙嫻還將自己妝奩里壓箱的一對玳瑁瓖金嵌珠龍鳳鐲以及一支赤金纏絲碧璽珠步搖送給她添妝。

樓家在府里席開三十桌,赴宴賀喜的全是京城響當當的人物,其中還有不少官家的貴客低調隱身其中。

除了府里宴客,樓家更在通法寺設棚,連續三日施米濟貧,深得推崇。

成親當晚,位于樓府東側、樓宇慶原本的居院里鬧了一輪,喧擾熱鬧終于消停止息,只剩下一對新人。

喜房里,喜氣溫暖的燭光搖曳,兩人坐在床沿,沉默無語,屋里屋外靜悄悄地,兩人都能听見彼此的呼吸聲。

樓宇慶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些人應該都走光了吧?」她低聲地問。

「我吩咐過誰也不準留下。」他說。

「所以……」她斜眼睇著他,「也沒有那種听牆角的嬤嬤吧?」

「今晚這院里除了你就是我了。」他勾唇一笑,然後將她一把撈進懷里,重重地在她唇上親了一記,聲線低沉又帶著暗示,「你想怎樣就怎樣。」

迎上他熾熱地、滿是渴望及期待的眸子,她動作敏捷地跨坐到他腿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捧著他的臉便是深深地一記長吻。

樓宇慶一點都不討厭她的主動,甚至喜歡得不得了。

他就是喜歡她率直、喜歡她不裝、喜歡她毫不隱藏那濃烈的渴望,能被心愛的女人如此渴望著,不只是幸福的事情,也是一種驕傲。

他不會無聊或庸人自擾到去思索未經人事的她為什麼膽大到近乎放浪,他只想回應她,甚至是回饋她。

……

這是她多年來第一次睡得這麼沉,沉到日上三竿,外頭有人說話她都未曾發現,直到她肚子餓了。

她睜開眼楮,樓宇慶已不在身邊,只听見外面隱隱約約有人說話走動的聲響,但並不吵著她。

挪動有點疲軟的身軀,看著錦被下全身果裎的自己,腦海中開始出現一幕幕跟他恩愛纏綿的畫面……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有種快不能呼吸的感覺,兩腿之間的敏感帶也隱隱地發燙著。這種余韻強烈、欲罷不能的感覺,她還是第一次有,想著,她感覺到自己的臉漲紅著。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她先是嚇了一跳,當看清是樓宇慶時便羞赧地一笑。

樓宇慶手上端著一只銀盤,盤上擱著一個湯盅、三個瓷皿及碗筷。「餓了吧?」他溫柔笑視著她。

「嗯。」她點頭,嬌怯地,「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快正午了。」他說,「我叫廚房給你弄了女乃湯雞脯,還有爆炒腰花、香酥肉、蔥燒辣魚片,先填個肚子吧!」

她坐起,抓著錦被蓋在身上,疑怯不安地看著他,「我睡到現在沒關系吧?」

「有什麼關系?」他一笑,「若不是怕傷著你,我還想讓你三天下不了床呢!」

她嬌嗔著,「吹牛皮。」

他朝她眨了個眼,「你想試試是不是吹牛皮嗎?」

「少不正經了。」她輕嗔著。

他擱下銀盤,在床邊坐下,然後伸出勁臂將她擁入懷中,低聲道︰「我在京城時很正經的,等回滋陽或兗州,你會知道我有多不正經。」

听出他的話中含意,她羞紅著臉,卻又莫名的期待。

「對了,送樣東西給你。」說著,他從襟里抽出一本書冊遞給她。

她接過一看,竟是之前在滋陽老家時他送給她的元亨療馬集四卷中的夏卷。

「這是……夏卷?」

「嗯。」他頷首微笑,眼底竟滿對她的愛意,「我給你找齊了。」

「謝謝!」她興奮地捧著他的臉,獻上了一吻,然後就迫不及待地翻了起來。

他蹙眉一笑,「別的女人收到珠寶首飾華服才會如此開心,你可真好取悅。」

「相伴之人不在好,而在合,禮物也是啊。」她說,「禮物不是貴在價格,而在價」

「所以……」他捧著她的小臉,使壞地一笑,「經過昨夜,你覺得我們合不合?」

她迎上他熾熱的黑眸,毫不忸怩作態,「合,方方面面都合。」

他先是微頓,旋即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既然合,再來一回合,如何?」

她蹙眉輕啐一記,「你有沒有人性,不能讓我先填飽肚子嗎?」他哈哈大笑。

婚後第三日,樓宇慶給秀妍備了大禮,陪著她風光回門。

看恩人之女如今嫁得有情郎,支開文很是開心,說自己總算對得起恩人在天之靈,而樓宇慶也向支開文承諾自己定會好好珍惜善待秀妍,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支家上上下下都為秀妍開心,唯獨周娘子母子二人見秀妍搖身一變成了樓家少夫人,心里極不是滋味。

可盡管不是滋味,如今秀妍的身分已不同往日,已然是他們踫不得也說不得的人了。

稍晚,樓宇慶說要介紹秀妍給自己的好兄弟認識,便帶上了早早被他認作妹妹的小姨子支希鳳一起前往南大街上的酒樓金闕樓。

他已在金闕樓訂了廂房及酒席,他們抵達時受邀的客人已經在廂房候著他們。

進到廂房,只見一名身著暗繡銀線雲紋白袍,頭上梳了一個俐落的髻並戴著白玉發冠的年輕男子倚窗而坐。

見他們進來,男子起身相迎——

「承先,久候了。」樓宇慶說。

「我也剛到不久。」男子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身形瘦高且溫文爾雅,聲線溫緩,目光和煦誠懇。

「這是內人卞秀妍。」樓宇慶為他介紹著,「旁邊這位是支家小姐、我的妹妹支希鳳。」

男子眼神誠懇且堅定地看著兩人,拱手作揖,「在下鄒承先。」

「鄒公子有禮。」秀妍跟支希鳳兩人同時回禮。

秀妍猜想這位鄒承先肯定不是尋常朋友,否則樓宇慶不會在婚宴之後又特地擺席宴請對方。

「坐吧!」樓宇慶說,「我剛才已經吩咐掌櫃上酒菜了。」

不一會兒,酒菜陸續送進廂房來,一張方桌,四人各坐一面。

「秀妍,承先是我的拜把兄弟,也是伏波將軍溫廉將軍的義子,如今是軍馬營的督統。」樓宇慶說。

軍馬營督統?那可是武職呢!

「鄒大人看著不像是行伍之人,倒像是文人雅士。」她說。

「你別看他斯斯文文,白白淨淨地。」樓宇慶笑道,「我這兄弟騎射了得,可是得了溫將軍真傳。」

「希望有機會能一睹鄒大人馬上英姿。」秀妍說。

鄒承先溫文一笑,「別听宇慶胡亂吹捧,在下只跟義父學了皮毛,倒是嫂夫人你才教在下驚嘆。」

聞言,她一頓,疑惑地看著他,再看看樓宇慶。

「听宇慶說了不少嫂夫人在滋陽及兗州的事情,真是驚嘆贊佩不已。」鄒承先續道︰「在下于軍馬營四年,接下督統一職年余,可也遇過不少軍馬的疑難雜癥,日後希望能向嫂夫人請益。」

「鄒大人言重。」她笑視著他,「日後若有可效勞之處,還請大人不要客氣。」

鄒承先以欣賞的眼神注視著她,「其實我不只听宇慶說過你,早先也听義母提過嫂夫人的事。」

她聞言不解,神情疑惑。

樓宇慶伸出手,輕輕覆上她的背,眼神寵溺地看著她,「之前在春馬會上,你不是被黑虎撞上嗎?」

她一怔,怎麼樓宇慶知道那條大狗名叫黑虎?難道……

「那位夫人便是承先的義母,將軍夫人,同時也是永樂老侯爺秋鐵山的千金。」他說。

秀妍陡地一驚,原來那位夫人來頭不小,身分矜貴啊!

完全搭不上話的支希鳳坐在一旁,顯得有點尷尬無措,每當鄒承先說話時她便怯怯地以余光看著他,眼底隱藏著好感。

坐在她正對面的樓宇慶注意到她看鄒承先的眼神,不禁一笑。

他跟鄒承先是兩種全然不同的類型,雖說支希鳳只承認過他並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卻從未提過她中意的是什麼類型,可如今看她羞怯覷著鄒承先的樣子,他大概有個底了。

這小妮子雖是支家小姐,卻不見什麼矯情的千金作派,平日里有什麼說什麼的她此時卻安靜且無措,看來是不想在鄒承先的面前失態。

正想找個話題讓她加入,卻听鄒承先開了口——

「听說希鳳姑娘去年也去了滋陽跟兗州,覺得有趣嗎?」體貼入微的鄒承先見她一直被晾著,主動找她說話。

突然被點了名,支希鳳難掩驚怯無措地看著他,「那……那個……拔絲隻果很好吃!」

此話一出,鄒承先愣了一下。

她驚覺到自己答非所問,而且還不小心泄露了自己是個愛吃鬼的事實,她羞慚地低下頭,恨不得立刻在地上鑿個洞把自己埋了。

樓宇慶跟秀妍互看一眼,忍不住地笑了。

支希鳳漲紅著臉,抬起眼怨怨地看著他們夫婦兩人。

「拔絲隻果確實很好吃,我也喜歡。」鄒承先溫煦一笑,「原來希鳳姑娘也嗜甜?」

她羞怯地看著他,囁囁地,「是……是的。」

「在下也嗜甜。」他問︰「那麼你吃過津閣的蜜八品嗎?」

她搖搖頭,「不曾。」

鄒承先續道︰「蜜八品是八種口味、形狀及制法不同的甜點,以棗泥、葡萄干、玫瑰、豆沙、甜梨、隻果、麥芽糖以及蜂蜜八種材料制作而成,口味純正甜香,嗜甜之人絕不能錯過。」

支希鳳點點頭,怯怯地道︰「好,我會找機會試試的,多謝鄒公子。」

「別公子公子的叫了,生疏。」鄒承先爽朗隨和地,「我同宇慶是兄弟,希鳳姑娘既然喊他一聲宇慶哥哥,也叫我一聲承先哥就行了。」

支希鳳微點下巴,嬌羞及喜悅全在眼底。

秀妍在庫房里找了幾塊密實堅韌的布還有幾個方形圓形的銅環,便給來福裁制起胸背帶。

她之前在支家縫制的那些特色項圈跟牽繩,不只支希佐的妻子劉湘說好,就連跟趙嫻走得近的幾位夫人們也都贊賞不已。

雖說來福是放養在府里的,但縫個有特色的胸背帶給它穿上感覺也是有趣。

「你在這兒忙什麼?」樓宇慶走了進來,見滿桌子的布料跟銅環,好奇地問。

「是犬只的胸背帶。」她說,「我想送給來福的。」

他一笑,「來福真是條幸運的狗,從前有娘慣著,如今多個你寵著。」

說罷他坐了下來,拿起擱在旁邊的紙樣,正著瞧反著瞧,瞧不出個究竟來。

她看著,忍俊不住地一笑。

「瞧,是這樣用的,你手伸出來……」她拿著完成度近八成的H型胸背帶搭在他的手臂上比劃並解說著,「這個搭在犬只的胸背處,兩條腿從這兩邊穿入,然後以銅環調整大小並固定,接著將拉繩扣在這兒……如此一來便不會在犬只躁動拉扯時勒傷它們的脖子,也能減輕主人的負擔。」

他疑惑地問︰「這跟你在春馬會上示範給將軍夫人看的不一樣。」

「當時沒有多余的物件可解說示範,才用八字法固定,雖然可行但結構較為松散,我現在做的這個更舒適服貼且牢靠穩固。」她說,「束縛的面積變寬,就算拉扯也不會讓犬只感到不適,甚至是疼痛。」

听完,他點點頭,眼底充滿贊賞。

「既然你都動手了,不如多做一件吧!」他說。

她微頓,「給誰?」

「黑虎。」他勾唇一笑,「黑虎的體型比來福大些,你還有印象嗎?」

她點頭,「當然。」

「縫一件給黑虎,行不?」他問。

她不假思索道︰「那有什麼問題。」提起黑虎,她便想到了鄒承先,沉吟須臾,她試探地問︰「你那位鄒兄弟他……許婚了嗎?」

「還未許婚。」他知道她想問什麼,眼底閃過一抹黠光,「你這是替希鳳妹妹問的吧?」

「當然是為希鳳問的,總不可能是為自己吧?」她失聲而笑。

「你想都別想。」他一把攬住她,在她臉上吻了一記,「我可是要霸佔著你一輩子的,你不會有機會再去想別的男人。」

她用手肘蹭了他一下,嗔道︰「別胡說八道,我是認真的。」

「你當我真是個魯直愚鈍的?我會瞧不出希鳳妹妹那眼里的傾心愛慕?」他笑嘆,「她那日在承先面前拘得連一口水都不敢喝,想著真是有趣……」

「別笑話她了。」她一臉認真地,「你這個做哥哥跟姊夫的,總得好好幫她一把吧!」

「放心。」他溫柔地在她臉上又親吻一記,「我那兄弟也是個馬痴,還不曾見他跟誰談情說愛呢!」

「這麼說來……他是比你純情呢!」她故作吃醋狀地,「不像你還去過西大街的什麼富貴樓、萬春院的……」

他濃眉一蹙,一臉苦惱,「嘖嘖,你是茶壺姑娘嗎?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如今一顆心都在你身上了,你還損我?」

見他認真了,她噗哧一聲地笑了。

「鬧你的呢!」她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瞧你認真了。」

「我當然認真。」他正色道,「我對你是千千萬萬的認真。」

她滿意地一笑,「知道了,你乖。」

說著,她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

他听著,兩只眼楮瞬間發亮,「等不了晚上,就現在。」

說著,他將她攔腰抱起,走進內室,不多久,內室里便是滿室春光、一片旖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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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開發寵物用品

花了三天時間,秀妍完成經過細部調整及設計制作而成的H型胸背帶。這日,樓宇慶親自帶她前往伏波將軍府拜訪將軍夫人秋向梧。

秋向梧是已故的永樂侯秋鐵山的掌上明珠,亦是永樂侯夫妻倆年過四十才懷上並生下的獨生女,自幼便被侯爺夫婦倆捧在手心中。

永樂侯是武侯,當年老當益壯的他雖已七旬卻仍在前線邊疆征戰駐守,身為其女的秋向梧亦是文武雙全,後來在皇帝指婚下與伏波將軍溫廉共結連理,兩人相敬相愛,婚姻和美。

秋向梧婚後始終無法懷上孩子,便想著給丈夫納妾,可溫廉一心愛著她,堅決反對,後來溫廉的副將鄒恩死于沙場,溫廉便將當時十四歲的鄒承先收為義子,並接到侯府交給秋向梧照顧及養育。

雖無血緣,可秋向梧待他視如己出,而鄒承先也將溫廉夫妻倆當做親生父母般孝敬著。

秋向梧跟鄒承先一樣嗜甜,途中,樓宇慶決定到津閣買蜜八品當伴手禮,而秀妍則到附近的萬記取她之前訂制的加長型灸針及艾草塊。

「我去津閣,待會兒回來找你。」樓宇慶先將她放在萬記後,自己步行前往津閣。

秀妍進到萬記,將單子交給掌櫃,「掌櫃,我來拿之前訂制的東西。」

萬掌櫃看了一下單子內容,笑說︰「已經做好了,少夫人等等。」說著他便到後頭去取物。

此時,有名白衣男子走進萬記,像是要找掌櫃的問事。

「你找萬掌櫃?」她問。

男子微怔,細細端詳著她,語氣卻怯怯地,「是、是的。」

「他馬上出來,你等等。」她說。

男子守禮地站在原地,點了點頭,可兩只眼楮還是悄悄地打量著她。

秀妍注意到他在打量自己,不禁也好奇地瞧著他,迎上她的目光,男子有點尷尬及無措,急急地低下頭去。

她覺得他有點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這時,萬掌櫃走了出來,看見男子站在那兒,便問︰「李馬醫,你今天要找什麼?」

听見掌櫃稱呼他李馬醫,秀妍突然記起他是誰了。

「我們是不是在兗州有過一面之緣?」她想起來了,他是被胡成安打罵的那個年輕馬醫!

男子怯生生地點點頭,「是的,姑娘,當時真是多謝你仗義。」

「快別那麼說。」秀妍蹙眉一笑,「你那主子實在是個混蛋。」

男子听著,靦腆一笑,「姑娘真是個性情中人。」

「你不是在兗州嗎?怎麼會來京城?」她疑惑地問。

「實不相瞞,在下已經離開胡家的馬場,目前靠接一些零散病案過活。」他有點難為情地。

「很好啊!」她語帶鼓勵地,「有一技傍身,不必遭人屈辱。」

「少夫人,」萬掌櫃見他們聊了起來,不禁疑問著,「你與李馬醫相識?」

「有過一面之緣。」她說。

萬掌櫃頷首微笑,「李馬醫過世多年的父親亦是馬醫,他可是克紹箕裘、繼承衣缽呢!」

聞言,秀妍驚訝地,「令尊也是馬醫?」

「是的。」男子臉上滿是羞赧,「在下李紹安,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說著,他忽地想起從剛才萬掌櫃就一直喊她「少夫人」,她已經嫁人了?

「我姓卞,名秀妍。」她爽快大方地。

「李馬醫,」萬掌櫃熱心地說道,「看來你還不知道這位少夫人的來歷呢!」

李紹安微頓。萬掌櫃果然是喊她少夫人,在兗州初見她時她還是個姑娘呢!幾個月過去,她已嫁人了?

他疑惑的看著萬掌櫃,「來……歷?」

「在你眼前這位姑娘可是樓家少爺新婚不久的妻子。」萬掌櫃說。

聞言,李紹安陡然一震,驚訝地看著她。

樓家是豪門大戶人家,樓宇慶成婚這種事自然是滿城皆知的,他听說樓宇慶娶了茶商支開文所收養的恩人之女為妻,可他沒想到在兗州為他出頭的姑娘就是樓宇慶的新婚妻子!

剛才見外面停著一輛馬車,看來便是載著她來萬記的樓家馬車吧!

「原來是樓少夫人,失禮。」李紹安拱手一揖。

「李馬醫言重了。」她有點尷尬,因為她還沒習慣被別人恭恭敬敬地喊少夫人。

嫁給樓宇慶,她有了新身分,而且是尊貴的新身分,別人與她應對的方式跟態度都不同了。

「少夫人,這是你先前訂制的灸針跟艾塊。」萬掌櫃將她訂制的東西交給她,她打開針包檢視一下,甚是滿意。

「李馬醫,你今天要找什麼?」萬掌櫃問。

「掌櫃這兒可有治肺熱的藥?」他問。

「有的。」萬掌櫃笑說,「前兩天藥剛到,你來得正是時候,你等等。」說著他又急急忙忙地往後面去了。

李紹安看著她手上的長針,好奇地問︰「少夫人這灸針如此之長,很不一般,不知是做何用途?」

「這是馬用的灸針。」她毫不藏私地。

他驚訝地,「馬用的?你是說給馬針灸?」

「是的。」她點頭,「不僅是馬,其他牲畜動物皆可。」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少夫人難道試過?」

「嗯。」她頷首,「實不相瞞,我已經實際操作過兩三年了。」

李紹安露出狐疑不解的表情。實際操作兩三年?她如今不過十七、八,也就是說她十四、五歲的時候便給動物針灸過?她……她是如何辦到?又是受誰啟蒙?

再者,馬醫是低下的工作,她一個姑娘家為何會接觸這門技術?

「好了嗎?」此時,從津閣買回蜜八品的樓宇慶回來了。

「好了。」秀妍一邊收著灸針,一邊想跟樓宇慶介紹李紹安,沒想到還沒開口,樓宇慶已經說話——

「你不是跟著胡成安去河邊的那個馬醫嗎?」他看著僅有一面之緣又已數月未見的李紹安。

李紹安一驚,他萬萬沒想到樓宇慶還記得他。「樓少爺還……還記得小人?」

樓宇慶蹙眉一笑,「什麼小人不小人的?」

「相公好了得的記性!」秀妍忍不住驚嘆,「你一眼就認出李馬醫了?」

「只要說過話的,我都記得。」他說。

「李馬醫已經不在胡家馬場做事。」她說,「他現在自個兒接病案,不必受胡家少爺的氣了。」

「是嗎?」樓宇慶微微一頓,若有所思地看著李紹安。須臾,他像是決定了什麼,正色問︰「有興趣到樓家馬場做事嗎?」

李紹安陡然一震,瞪大了眼楮,「樓少爺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樓宇慶爽朗一笑,「馬場正缺人手,若你願意,便……」

「小人願意!小人願意!」李紹安未待他說完,便樂不可支、喜出望外,一臉感激地看著樓宇慶。

這時,萬掌櫃拿著藥走出來,見樓宇慶已至,李紹安又一副感激到差點沒跪下的樣子,不禁更疑惑了。「這是怎麼了?」

李紹安興奮雀躍地上前接過萬掌櫃手上的藥,「萬掌櫃,我要去樓家馬場做事了!」

「咦?」萬掌櫃先是一怔,旋即也為他高興,「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

樓宇慶淡淡一笑,「我會著人知會馬場那邊一聲,你直接到城郊的馬場報到便可,我與內人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多謝樓少爺,少夫人,多謝!」李紹安不斷地鞠躬哈腰,興奮不已。

「李馬醫,」秀妍笑視著他,「後會有期。」

秋向梧對于樓宇慶及秀妍的來訪既驚且喜,而秀妍親手縫制的胸背帶也深受她的喜愛,立刻便安在總是暴沖不受控的黑虎身上。

黑虎對于胸背帶的接受度極高,而秋向梧也立即試著系上牽繩,拉著它在院里走了兩圈。

盡管黑虎還是會暴沖,但控制起來卻輕松多了。

「此物甚好!」秋向梧的滿意全寫在臉上,以贊許的目光看著秀妍,「孩子,你真是心靈手巧啊!」

「是將軍夫人不嫌棄。」秀妍謙遜地。

這是秋向梧跟秀妍的第二次見面,但在春馬會上第一次跟她有過短暫交集後便已對她有著深刻及甚好的印象。

那日樓宇慶出面為秀妍解圍時她便看出樓宇慶對秀妍用情已深,之後知道他們要成婚,身為長輩的她亦為他開心。

她平日里深居簡出,不愛在人前顯露身分,雖說朝廷並不禁止官員與貴冑商賈往來,但沉潛低調的她還是沒參加樓府的婚宴。

「宇慶,」秋向梧笑視著樓宇慶,眼底盈滿長輩對晚輩的疼愛,「你真是娶了個好妻子。」

「若是不好,我也不會三度求娶了。」樓宇慶說著,轉頭深視著身邊的新婚妻,一臉的滿足及喜悅。

看從前放浪不羈、風流灑月兌,猶如野馬又如狂風般的他,如今卻有著這麼沉靜的眼神及神情,秋向梧也感欣慰。

她嘆了一口氣,既羨慕又感慨,「不知道我家承先什麼時候也能成家立室?」

樓宇慶跟秀妍互覷了一眼、都想到同一件事,但此時還不是提那件事的時候。

「對了,」秋向梧忽然想起一事,興致勃勃地道,「承先跟我說了你在兗州馬場的事,都是真的?」

秀妍有點不好意思地,「不知道鄒大人都跟夫人說了什麼?」

「他說你替難產的母馬接生,還提供建議讓宇慶順利地馴服要參加今年揀擇的軍馬。」

秋向梧以敬佩的眼神看著她,「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有這樣的本事!」

樓宇慶與有榮焉,「夫人有所不知,我娘子立志成為一名女馬醫呢!」

聞言,秋向梧更是驚訝了,「當真?」

「是的。」秀妍頷首,「我自幼喜歡動物,希望可以醫治它們或是提供主人更好的教養照護方法,如若有機會,我也想創辦一家與醫療及用品相關的店。」

听了她這番話,秋向梧非但沒有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反而興致勃勃,充滿期待,「此想法甚好,你一介女子,竟有這番心念意志,真是了不起。」

她的反應讓秀妍感到驚訝且驚喜,秋向梧是這京城里除了她婆母之外第一個認同她想法的女子,尤其她是身分如此尊貴顯赫的人,更讓秀妍感到驚奇意外。

「其實在宇慶還未跟我提過你之前,我已輾轉听過你的名字。」

「咦?」秀妍微訝。

「女人的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來來去去也就那些人,早听說過一些關于你的事情。」秋向梧笑說,「只是當時不以為意,也沒有太多印象,直到後來乂听宇慶提起你,這才兜了起來。」

秀妍一笑,「原來如此。」

「這樣吧!」秋向梧眼神溫煦又友善地看著她,「既然你來了,便順便替我那八條狗六只貓做個診察,看看它們是否健康。」

秀妍眼楮瞬間一亮,興奮地道︰「好!」

回程的馬車上,秀妍依在樓宇慶身邊,緊緊地勾著他的胳膊,滿臉是笑地黏著他。

原因無他,就是將軍夫人秋向梧給予她真誠且確切的肯定及贊揚。

這些日子以來,每當她誠實率真地說出自己的夢想及願望時,總是遭到旁人的勸阻,甚至是嘲諷。

其實想起來,別說是封建時代,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紀的她想開一家動物醫院時也曾經遭遇到不少質疑,認為由女性主導的獸醫院可能無法像男性主導的獸醫院那般受到信賴。

然而,她是訂定了目標就會努力往前走的人,過去是如此,現在亦是如此,當然她也知道,身在封建時代,這條路會比過去艱難八百倍,沒有強而有力的金脈及人脈支持,光是有專業是難成氣候的。

而也在此刻,她才明白樓宇慶為何要她也給黑虎縫制一條胸背帶。

他在為她鋪路,他在替她打前鋒,默默地、悄悄地、靜靜地。

想著,她抬起頭,眼底盈滿感激及愛意地看著他,「謝謝你。」

他微頓,「謝我什麼?」

「我知道你為何要我也替將軍夫人的黑虎縫一條胸背帶了。」她說。

樓宇慶深情款款地笑看著她,抓起她勾著他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秀妍,我支持你的夢想,我希望也期待你會是第一個受到世人肯定及接納的女馬醫,但那絕不是條平坦且一蹴可幾的路。」

她微微點頭,「嗯,我明白的。」

「所以你得走迂回的路。」他神情略顯嚴肅地,「雖說世人普遍還無法接受女人當馬醫,但女人制作的犬貓用品卻是被接受的,尤其你心靈手巧,有著各種新奇創新的想法,足以引起他們的注意,並透過新穎、成為談資的用品來滿足主人的虛榮……」

她認真且專注地听著,目不轉楮地看著他。

「那些皇親貴冑、富賈名流熱衷于比較,稀有品種的犬貓或 寵物也算是他們出門擺顯的行頭。」他續道︰「若是將軍夫人這種身分的人使用並推廣你制作的各種用品,定能引發話題,帶動一波風氣。」

她感動地注視著他,「我、我不知道你如此認真看待我的夢想……」

他溫柔一笑,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記。

「我知道你最終的理想是成為馬醫,但別急。」他沉靜而堅毅的黑眸深深地注視著她,「先將名氣打響,得到信任及接納,再循序漸進地往你的目標前進。」

「宇慶……」她情緒有點激動,眼眶都泛淚了。

「我心愛的秀妍,」他輕捧著她的臉龐,兩只眼楮直勾勾地正視著她,「這條路,我會陪著你走。」

迎上他真摯又炙熱的目光,她相信他是真心樂見她能實現夢想,並擁有自己的事業。

他從來不是在糊弄她、敷衍她,他愛她,他要她做自己,他不怕她發光發熱。

那個酒醉的月老沒亂牽線,祂真的給了她一個自帶光芒且不怕她鋒芒畢露的男人。

「我愛你,謝謝你。」她衷心地感謝他且愛著他。

伸出雙手,她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烙上火熱深情的一吻。

軍馬兩年一契,屆時各方養馬人會將自豪的良駒駿馬帶至京城馬政司參加揀擇,以獲得為朝廷培育軍馬的權力及殊榮。

早些年胡家是軍馬揀擇的常勝軍,居于不敗之位,可自從樓宇慶接掌樓家的茶馬生意之後,致力地培育改良品種,成功地取代胡家,成了軍馬育種的後起之秀。

這天風和日麗,樓宇慶一早便帶著秀妍出府,前往西郊的樓家馬場查看松風的訓練進度及狀況。

見他們來了,場監宋遠便迎了上來。

「少爺,牧監高大人剛走呢!」宋遠說。

「沒什麼事吧?」他問。

「沒事,就一些例行公事。」宋遠仔細地交代著牧監高景山視察馬場的經過。

牧監是馬政司底下的官職,負責各馬場、牧地的巡查及監督,高景山是個廉明正直的人,本身亦是愛馬之人。

「對了,」樓宇慶忽而想起一人,那便是之前被他收在樓家馬場的李紹安,「李馬醫一切都好吧?」

提及李紹安,宋遠一笑。「他很勤快,做事認真仔細,跟大家都處得不錯,朱馬醫跟康馬醫對他很是贊許。」

樓宇慶像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日東呢?」

「正在給松風刷背梳毛呢!」宋遠說,「松風近來的狀況極佳,我看今年揀擇,咱們又能拔得頭籌。」

樓宇慶不驕不躁,「凡事謹慎,別輕忽了。」

「明白。」宋遠點頭,「松風在這兒都由日東及朱馬醫親自照料,未假他人之手。」

來到專門養護參加揀擇軍馬的馬,只見方日東正在給松風上鞍具,見樓宇慶跟秀妍來了,他熱情地招呼著,「少爺,少夫人!」

秀妍見著松風,迫不及待地上前去。

「松風!」伸出手,她輕輕地撫模松風的臉。

松風已經變成一匹穩定的馬了,沒有躁動,只是發出友善的聲音,兩只眼楮直勾勾地看著秀妍。

「宋場監說松風的狀況很好。」樓宇慶問︰「訓練進行到哪里了?」

「比原先預定的進度還快。」方日東興奮又驕傲,「訓練科目都已經完成,如今只求更好。」

听著,秀妍抱著松風的脖子,「我們松風好棒喔!」說著,她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樓宇慶跟方日東看著,都笑了。

「少夫人要不要跑個幾圈?」方日東問。

秀妍先是驚喜,旋即又看著樓宇慶問︰「可以嗎?」

松風畢竟是要參加揀擇的軍馬,不能有半點差池跟意外。

「去吧!」樓宇慶溫柔一笑。

得到他的應允,秀妍興高采烈又迫不及待地騎上馬背,駕著松風在馬場里跑了起來。

好些時日未駕馭松風,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它的身體狀況更佳,穩定度及服從性也都提升到相當的水準。

跑著跑著,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竟是李紹安,而李紹安也看見她了。

李紹安站在旁邊,恭謹又滿臉歡悅地看著她,直到她在他面前停下——

「少夫人好。」他恭敬地一欠。

「別這麼拘謹。」她笑看著他,關心地問︰「你在這兒還習慣嗎?」

「都好。」李紹安頷首,「大家都待我極好,跟在兩位馬醫旁邊學習,小人亦獲益良多。」

說著話的時候,他目不轉楮地看著松風。

她從他的眼里覷見他對馬匹的熱情,「你一定很喜歡馬吧?」

他點頭,「我算是跟馬一起長大的吧。」說著,他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踫觸松風。

「住手!」此時,樓宇慶的喝聲傳來。

不只李紹安嚇得抽回了手,就連馬背上的秀妍都嚇了一大跳,並望向不遠處的樓宇慶。

樓宇慶神情凝肅,目光犀利,步伐快速又穩健地行來,李紹安不安地退了兩步,低下了頭。

樓宇慶走過來,一手抓住強繩,嚴肅地開口,「他們應該告訴過你規矩吧?」

「是。」李紹安點點頭,「小人一時忘記了,請少爺原諒。」

「算了,你去忙你的吧!」樓宇慶語氣淡淡地,听不出情緒起伏。

「是。」李紹安彎腰,「小人告退。」語罷,他旋身走開。

看著他離去時那落寞沮喪又惴惴不安的神情及背影,秀妍皺起眉頭,「你好凶。」

「松風是即將參加揀擇的軍馬,有專人照顧及訓練,誰都不能踫。」他說,「他是知道的。」

「他很愛馬。」她說,「從他眼里看得出來。」

「不管他怎麼愛馬,規矩就是規矩,馬場有一套管理的體系,誰都不能打破。」他說,這不僅可能對松風造成危險,也會給日東及朱馬醫帶來困擾。」

她也明白這道理,只是他剛才那神情跟語氣嚴厲到連她都嚇了一跳,更別說是李紹安了。

秀妍四處尋著李紹安,終于看見正在給一匹腳蹄子受傷的馬治療的他。

「李馬醫。」她喊了他。

听見聲音,他趕緊起身恭敬地行禮,「少夫人。」

秀妍走過去,看了看馬匹治療後的狀況,「你做得很好。」

李紹安靦腆一笑,「多謝少夫人。」

「剛才的事……你別介意。」秀妍以溫煦的眼神看著他,「宇慶他是個有點嚴肅的人,尤其是在養馬這件事情上。」

李紹安搖頭,「小人明白,方才是小人一時忘情,才會犯了少爺的忌,少爺不追究,我已經很感激了。」

「他是個好人,雖然給人感覺有點凶,有點不近人情……」秀妍替自己的丈夫說著好話,希望他不會失了人和。

「少爺當然是個好人。」李紹安道,「要不是他收留我,我也不能在馬場做事,還有機會跟著兩位前輩學習,我很感激他,還有……少夫人你。」

「我?」她蹙眉笑說︰「我哪有幫你什麼?」

李紹安眼底透著感激,直勾勾地看著她,「少夫人對我的恩情可多了。」

她微頓,「嗯?」

「去年在兗州,少夫人仗義為小人出頭,如今也是多虧少夫人在少爺面前為小人說話,我這才有機會進到馬場做事……」李紹安誠摯地,「少夫人與小人非親非故,卻屢次相助,這份恩情,小人沒齒難忘。」

「你言重了。」她尷尬地一笑,「你我都是馬醫,當日胡少爺那般羞辱你,與其說我是為你出頭,不如說是替所有馬醫發聲吧!」

「對了。」他目光一凝,眼神殷切地看著她,「有件事不知道是否可以請教少夫人?」

「你說。」

「先前在萬記遇見少夫人時,少夫人提及替馬針灸之事,小人對此甚感興趣,可又不知從何著手……」

「你也想學?」她問。

「是的。」他一臉認真肯定。

「動物與人的穴位是可以相對應的。」她問︰「你對人體穴位了解多少?」

「還算可以。」他疑惑地,「所以是以灸人的方式去灸馬嗎?」

「沒錯,不過馬的穩定度相對于人是低了些,所以你必須小心,還有……」她慎重其事地,「針灸一般來說是輔助療法,可以緩解馬匹不適癥狀,但並不是根治的方法。」

「原來如此……」李紹安神情嚴肅,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若有興趣,不妨從一般的使役馬下針。」她溫柔一笑,「下次我給你帶幾本相關的醫書來吧。」

听著,李紹安眼楮一亮,興奮又感激地,「多謝少夫人!」

遠處的干草堆後,樓宇慶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兩只深銳冷厲的黑眸正直直地望向他們——

秀妍壓抑雀躍的心情,保持著她樓家少夫人該有的穩重及內斂,一步步地走出了伏波將軍府的東側門。

門外,樓宇慶的馬車已等著她。

一個多時辰前,他將她帶到將軍府後便先去忙他的事,說好了稍晚再來接她,等了一刻鐘,她終于出現了。

見秋向梧院里的田嬤嬤親自送她出來,樓宇慶自車廂里探出頭去跟田嬤嬤點頭致意。

田嬤嬤向他欠了個身便轉身離開,由府衛關上東側門。

樓宇慶下車,笑看著她,「聊到欲罷不能?」

她一臉神秘,默默地上了馬車。

樓宇慶滿臉疑惑,隨後上了車,吩咐前頭駕車的人,「走吧!」

車子才起步,秀妍已興奮地一把抱住他,哈哈笑了起來。

感覺到車子的晃動,又听見她的笑聲,駕車的人在外頭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樓宇慶濃眉微皺,一臉狐疑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秀妍往後一退,但兩只手還是勾著他的脖子,滿臉寫著得意。「今兒送胸背帶過來,將軍夫人正巧在院里與幾位夫人品茶,那些夫人們看見我給將軍夫人的愛犬愛貓們做的胸背帶及項圈,都十分驚艷。」

「是嗎?」听著,他為她高興,「真是太好了。」

「好的還不只是這樣……」她壓抑不住狂喜,嘴角咧開,「那些夫人們搶著跟我下訂單,要我也給她們的犬貓們制作胸背帶及項圈,我今天接到五張訂單呢!」

樓宇慶溫柔地看著她,「瞧,你已經踏出成功的第一步了。」

她整個人坐到他腿上去,緊緊地抱住他,「謝謝你,這是你的功勞。」

他伸出雙臂環抱住她,「這是你的本事。」

秀妍松開他,雙手捧著他的臉,熱情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這是給你的回報。」

他眉心一捋,語帶失望,「雖然我是不求回報,但……就這麼一點點回報嗎?」

「不然你要什麼?」她一臉認真地問。

他一手扣著她的腰,一手貼在她胸口上方,語氣曖昧地,「你知道的……」

「昨天才……」她微蹶著嘴,「你真是欲求不滿,太貪心了。」

「不,」他眼底閃過一道狡黠,「我這是欲罷不能。」

她一臉「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笑嘆一口氣,「好吧,既然你都開口了,我只好舍命相陪了。」

他蹙眉一笑,「舍什麼命呢?」

「每次都欲仙欲死,還不是舍命?」她明著抱怨,暗著卻是在盛贊他。

听著,他都不覺飄飄然了。

「對了,」她忽地想起一事,「待會兒可以繞到五車閣嗎?」

「做什麼?」他問︰「你又想要什麼書了?」

五車閣是京城里專賣醫書及藥典的地方,店主從南北各地甚至海外蒐羅了各式各樣的醫藥典籍,不管是醫人還是醫獸的應有盡有。

「我是給李馬醫找的。」她說,「上次他問了我灸馬之事,我答應送他幾本相關的書籍供他研究。」

提及李紹安,他想起之前在馬場看見的那一幕。

她跟李紹安有著相同的專業及興趣,能談得盡興投機也是合理,可他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因無他,皆因他想起她曾在喝醉時提過「姓李的」這麼一個人,而且那姓李的也是一名馬醫。

那天在河邊,她應是第一次見到李紹安吧?不管是她或是他,都看不出是舊識的感覺。

那麼……那個跟她說男人的第一次大多不是給了自己的女人,而是給了陌生人的姓李的是誰?那個被她形容像是白斬雞般,白白淨淨又模起來松松軟軟的姓李的是誰?

她……模過那個姓李的男人。

想著,他的胸口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郁悶跟堵塞。

先是在兗州初見,數月後又在京城的萬記相遇……這一切只是單純的巧合?還是……

他從來不是多疑的人,當然也沒懷疑秀妍會做出逾矩之事,可身為男人,而且是一個滿心愛著她的男人,他實在很難對此事釋懷。

其實,她是個謎樣的女子,他當然不否認自己就是被充滿驚奇及謎團的她吸引著,可是愛得越深,他偶爾也會感到不安。

被馬匪擄去的她是如何全身而退?說是因為興趣而鑽研醫術及病理的她,為何卻專業媒熟得像是資深的馬醫?那個姓李的究竟是何人?跟她是什麼關系?

這些疑問當然不足以撼動或削減他對她的愛,但他還是想弄個明白。

「怎麼了?」見他突然不說話,眼神深沉得讓人有點害怕,她有些疑慮不安,「你的表情有點可怕。」

「沒事。」他回過神,話鋒一轉,「你對李馬醫可真不錯。」

「我們都是馬醫嘛!」她說,「而且我感覺得到他對馬的愛。」

「噢?」他眉梢一挑,逕自思索著。

看著他那奇怪的眼神及反應,她警覺地道︰「慢著,你該不是以為我跟他有什麼吧?」

「當然不是。」他目光一凝,嚴正否認。

「那你是在……吃醋?」她兀自猜測著。

他深抽了一口氣,沉默不語。

看著他那凝重的神情,秀妍先是有點訝異及擔憂,可旋即又忍俊不住地掩唇一笑。

「你笑什麼?」他眉心一揮,有點惱了。

「笑你。」她兩只眼楮直勾勾地注視著他,眼底竟滿了濃情密意,「你這個大個兒吃醋的樣子倒是很可愛。」

他懊惱地,「什麼?」

他吃醋的模樣讓她好想捉弄他,也撩得她心癢癢地。

跨坐在他腿上的她,牢牢勾抱著他的頸子,將身體更加緊密地與他貼合,然後將唇靠近他耳邊,輕輕地咬著抿著他的耳垂,語氣苦惱地道︰「怎麼辦呢?我現在好想吃了可愛的你……」

她話才說完,便看見他的臉頰及耳根瞬間潮紅,在她跨坐的兩腿之間也明顯地感受到他的亢奮反應。

果然是年輕力壯又血氣正盛,隨意一撩他就立刻箭在弦上。

樓宇慶沒料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招,頓時有點難以招架。

這可是在外頭,在馬車上,前面還坐了個車夫呢!該死,她居然在這個時候挑逗他,撩得他渾身發燙。

他的手掌使勁地扣住她的臀,將她往下一壓,她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他胯間的亢奮及熾熱了。

「你這可惡的壞東西……」他聲線低窒且沙啞,充滿著壓抑及痛苦。

她本來只是想鬧鬧他,沒想到自己卻引火自焚。

她情難自禁地在他腿上前後地扭動腰肢磨蹭著,然後圈抱著他的肩膀,悄聲道︰「不去五車閣了,我們回家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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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8 00:09: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月老顯靈來牽線

過兩日,樓宇慶還是親自帶著秀妍去了一趟五車閣,讓她給李紹安找了幾本相關的醫書。

雖然心里不舒坦,甚至有疑問,可他不想逃避。

越是讓他感到不安的事情,他越是要弄個清楚明白,免得它像根針一般扎在自己心上。

用過早膳,夫妻倆出門前往西郊的馬場,秀妍帶上之前在萬記訂購的針灸,準備親自操演一遍給李紹安看。

剛到馬場,距離樓家馬場不到半個時辰路程的軍馬場遣人來通報,說是軍馬基地有十幾匹樓家培育的軍馬出現急性疝痛的癥狀,想請樓家馬場的朱馬醫跟康馬醫前往與軍馬場的馬醫進行雙方會診。

樓宇慶親自帶上朱馬醫及秀妍欲前往軍馬基地,秀妍提議帶上李紹安一起前往,原因無他,只因她覺得應該多給年輕人學習及見識的機會。

樓宇慶沒有拒絕或反對,四人便立刻趕往朝廷的軍馬基地。

抵達軍馬基地,在門口等著的是鄒承先,他原以為來的只會是朱馬醫及康馬醫,沒想到樓宇慶及秀妍也來了。

「宇慶?」他訝異地,「你們怎麼也來了?」

「我跟秀妍剛好在馬場,就跟朱馬醫一同過來了。」他說。

鄒承先點點頭,看著他們身後的生面孔,「那位是……」

「李馬醫,剛到馬場不久。」

鄒承先話不多說,「將軍與幾位馬醫已經在馬了,幾位隨我來。」

說罷,他旋身邁開步伐。

樓宇慶跟上去的同時問著,「將軍也在?」

「是呀。」鄒承先道,「稍早前得知軍馬出了狀況,將軍便趕來了。」

將軍便是伏波將軍溫廉,也是鄒承先的義父。溫將軍十七歲便前往邊疆戍守,數十年的沙場征戰,立功無數。

三十三歲那年受封伏波將軍,皇上除了賜予府邸財帛還賜了婚,將永樂侯的掌上明珠秋向梧許給他為妻。

前些年皇上將他自西北召回戍守京師,還將軍馬基地交給他掌管,對這名愛將十分信任重用。

來到馬,只見病馬或虛弱躺地或痛苦躁動,溫廉與幾位馬醫束手無策。

「將軍,樓家馬場的人來了。」鄒承先道。

為了公私分明,雖是義父子的關系,鄒承先在外還是稱呼溫廉為將軍。

溫廉年已五十有五,但因為養生有方,依然健壯威猛,他有著一張粗擴個性的臉龐,濃眉挺鼻、牛鈴般的大眼,再配上寬厚的唇,眉宇之間有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正氣。

「我跟秀妍剛好在馬場,就跟朱馬醫一同過來了。」他說。

鄒承先點點頭,看著他們身後的生面孔,「那位是……」

「李馬醫,剛到馬場不久。」

鄒承先話不多說,「將軍與幾位馬醫已經在馬了,幾位隨我來。」

說罷,他旋身邁開步伐。

樓宇慶跟上去的同時問著,「將軍也在?」

「是呀。」鄒承先道,「稍早前得知軍馬出了狀況,將軍便趕來了。」

將軍便是伏波將軍溫廉,也是鄒承先的義父。溫將軍十七歲便前往邊疆戍守,數十年的沙場征戰,立功無數。

三十三歲那年受封伏波將軍,皇上除了賜予府邸財帛還賜了婚,將永樂侯的掌上明珠秋向梧許給他為妻。

前些年皇上將他自西北召回戍守京師,還將軍馬基地交給他掌管,對這名愛將十分信任重用。

來到馬,只見病馬或虛弱躺地或痛苦躁動,溫廉與幾位馬醫束手無策。

「將軍,樓家馬場的人來了。」鄒承先道。

為了公私分明,雖是義父子的關系,鄒承先在外還是稱呼溫廉為將軍。

溫廉年已五十有五,但因為養生有方,依然健壯威猛,他有著一張粗擴個性的臉龐,濃眉挺鼻、牛鈴般的大眼,再配上寬厚的唇,眉宇之間有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正氣。

「將軍。」樓宇慶向他作揖行禮。

溫廉微訝,似乎也沒料到樓宇慶親自前來,「沒想到你也來了。」

「草民踫巧就在馬場,便趕緊帶著朱馬醫、李馬醫以及內子過來了。」樓宇慶恭謹地說道。

溫廉雖未見過秀妍,但知道她進過將軍府兩次,也听妻子說了不少關于她的事。

他看著秀妍,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姑娘,「我夫人贊不絕口的就是你?」

「民女卞秀妍,參見將軍大人。」秀妍欠身行禮。

「免禮。」溫廉正色地,「還是請朱馬醫先瞧瞧這些軍馬究竟是怎麼了。」

「遵命。」朱馬醫恭謹答應一聲,快步上前。

他檢視診查一番,跟軍馬基地的幾位馬醫交換著心得跟意見,幾人神情凝重。

「朱馬醫,如何?」溫廉急問,「可是會傳染的毛病?」

「初判不像是會傳染,將軍暫且放心。」朱馬醫說,「很像是吃錯了東西。」

聞言,溫廉一怔,「誤食?」

「可也不像是中毒……」朱馬醫皺著眉思索著。

秀妍在一旁听著,突然想起了什麼,卻又礙于身分未敢逾越而看著身邊的樓宇慶。

樓宇慶似乎也意識到什麼,與她交換了眼神,然後他輕點下巴,像是在告訴她「沒關系,你說」。

有了樓宇慶的應允,她毫不猶豫地便問道︰「請問這些馬一開始有什麼不同以往的癥狀嗎?」

她忽地發問,幾名馬醫們都訝異地看著她。

溫廉以眼神示意一名老馬醫回答她的提問。

「約莫是一個多月前開始,它們慢慢變得比往日好動活躍,甚至有點躁動且極易受驚。」老馬醫一五一十地說著,「因為沒有明顯的病癥,活動力也很好,就沒特別留意。」

「一個多月前正是春草茂盛時……」她忖了一下,又問︰「一個多月前這些馬可曾離開軍馬基地放養?」

老馬醫想了想,「這麼說來,倒是有,一個多月前,這十幾匹馬確實是離開基地前往郊山訓練,馴馬的軍官帶著它們在野地里待了幾天。」

「吃的是帶去的干草抑或是野地里的青草?」她又問。

她的問題讓幾位老馬醫跟在場的人都不自覺地瞪大眼楮,難掩內心的驚奇。

「確實是野地里的青草。」老馬醫疑惑地問,「樓少夫人為何這麼問?」

「我大膽研判,這些馬匹應是吃了鮮草而引發慢性腸中毒。」她說。

春天新生的青草所含的碳水化合物及醯質比例比冬天的草高出許多,而這些成分會使馬匹腸內菌群混亂,使得馬匹容易興奮、神經質,甚至引發疼痛。

「青草中毒?」老馬醫半信半疑地,「難不成是毒草嗎?」

「不是的。」她說︰「是因為春天新生的青草成分不同,造成馬匹腸胃不適,若在食用前先用清水浸泡半時辰,便能安心食用,不過還是得適量。」

听著她的解說,所有人都驚奇不已。

溫廉不可置信地看著樓宇慶,語帶贊嘆地說道︰「你這位夫人可不一般。」

樓宇慶蹙眉一笑,「不瞞將軍說,草民也常被她嚇著。」

「將軍,可否讓我為軍馬針灸及艾灸以先減輕它們不適的癥狀?」秀妍語帶試探道。

听見她要替馬匹針灸及艾灸,眾人又是驚疑不已。

溫廉也是個大膽之人,雖說軍馬珍貴,可他極想見識秀妍的本事。

「少夫人請。」他一口答應。

于是,秀妍取出她帶來的針灸器具及艾塊。「李馬醫,請你幫把手。」她說。
  
李紹安受寵若驚地,「是!」

能有機會為軍馬診治,而且是以施針及艾灸之法,真是難得的經驗。

較易躁動的馬匹必須先以艾灸的方式讓其鎮定,點燃艾塊,她覓著穴位,將艾塊置于其上,並請鄒承先找來一個官兵負責看顧著。

接著,她挑了一匹虛弱躺地的軍馬,先予以撫模及言語安撫,使其放松且對她產生信任。

所有人好奇地、屏息以待地圍在一旁觀看著。

她要李紹安先仔細檢查馬匹的呼吸、心跳,以及確認體溫正常,而她則利用此時做前置作業。

她取出灸針以火消毒,尋著馬匹的神闕穴。

「它的呼吸跟心律都正常嗎?」她問李紹安。

李紹安點頭,「雖虛弱,但並無性命之虞。」

她點點頭,邊將灸針慢慢地旋入神闕穴,邊解釋著,「針灸及艾灸對于月復瀉月復痛的馬匹十分有效,艾灸便是將熱能傳導至特定的穴位及經絡,以達到改善氣血運行之功效。」

此刻,不只李紹安專心一意地听著、看著,就連一旁的幾位馬醫們也聚精會神地听著。

「現在我施針的正是屬于任脈的神闕穴。」她悉心解說著,「神闕穴位于臍中,與脾、腎、胃關系密切,是全身經絡總樞。針灸可以治療馬匹的骨骼肌傷害、訓練及使役造成的傷害,還有呼吸道及消化問題,當然,有些疾病只能緩解而無法根治,必須配合其他的療法或藥物。」

「這神闕穴一般是用來治療腸胃病及婦人宿疾,沒想到對馬也有用?」基地的馬醫們面面相覷,只覺得不可思議。

「馬匹的穴位大部分都可從人的穴位上轉換過來。」她說。

一刻鐘後,馬匹的疼痛明顯減輕,也能試著站立了,親眼目睹這一切,溫廉與眾馬醫皆驚嘆不已。

「本將軍得先向少夫人你賠個不是……」溫廉真心實意地,「听聞關于你的事情時,我本是不以為意的,方才你說要給馬匹施針時我亦是半信半疑,甚至認為關于你的事情都是言過其實,可現下我可是服氣了。」

「將軍過譽,民女不勝惶恐。」她謙虛地。

一旁的樓宇慶不自覺地露出驕傲的神情,眼底盈滿對她的崇拜及愛意。這可是他的妻子呢!

「少夫人,」基地的老馬醫也趨前向她致意,「老夫今日真是大開眼界,受益良多。」

「前輩言重了。」她笑道,「這門學問本就是大家互通有無、教學相長,不斷地切磋交流,才有更多進步的空間。」

幾位馬醫點頭贊同著。

「將軍,」秀妍轉而看著溫廉,誠懇地說道,「民女有個建議。」

「請說。」溫廉願聞其詳。

「民女認為可由將軍或是馬政司出面召集,定期開辦馬醫研討會,讓所有不管資深或資淺的馬醫都能透過交流,得以精益求精,更上層樓。」

「將軍,此法甚好。」基地的馬醫們也很贊同。

溫廉頷首,「鄒督統,這事就交由你去督辦了。」

「屬下遵命。」鄒承先恭謹地說道。

回程的馬車上,樓宇慶緊緊地牽著秀妍的手,秀妍則將頭靠在他肩上,心情十分放松。

「乏了?」樓宇慶低聲問著。

「不乏。」她說,「跟你在一起,從來都不乏。」

听著,他滿心雀躍,像是被夫子稱贊字寫得很好的學生般。

「你總知道怎麼哄我開心……」他說。

秀妍抬起臉,兩只眼楮直勾勾地看著他,「你也總知道怎麼成就我。」

聞言,他微微一頓,「什麼意思?」

「你剛才應該也發現那些軍馬的問題了吧?」她直視著他,「我從你的表情跟眼神都看得出來,你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淡然一笑。

「我在兗州育馬多年,這樣的狀況也是遇過的。」他說,「京城的軍馬通常都吃干燥的糧秣,而在兗州因為放牧或是圈養野馬的關系,馬匹經常會食用鮮草,尤其春天的青草若未經過處理,很容易造成馬匹的疝痛及躁動。」

听完,秀妍不自覺地笑嘆一口氣,然後抱著他的手臂,「我就說你知道。」

他笑而未語,只是用寵愛的眼神看著她。

「你明明知道,為什麼不說卻要讓我開口呢?」她問,「為了讓我在將軍面前出鋒頭嗎?」

樓宇慶唇角一勾,「我行不行,將軍早就知道,不必出頭。可我希望將軍知道你是真行,而不是因為你是我樓宇慶的妻子,外面的人才對你語多恭維。」

她一頓,想起剛才溫廉說的話。

若不是樓宇慶在溫廉面前給了她表現的機會,溫廉還以為關于她的一切都只是謠傳罷了。

「你……」她疑惑地看著他,「真不怕我搶盡你的鋒頭?」

「你哪里是搶了我的鋒頭?」樓宇慶將她攬在懷中,「我樓宇慶若不是有點本事,又怎能娶到你如此不一般的美嬌娘!」

她伸出手攬著他的腰,將臉往他胸口蹭。

「你不是一直想弄什麼馬醫研討嗎?這種事若沒有像溫將軍這般在朝廷說得上話的人出面,豈能進行得順順當當?」他說,「瞧,如今他不是交辦給承先了?」

聞言,她陡地驚覺。

「咦?」她推開他的胸膛,驚訝地望著他,「莫非這也是你意料之中的事?」

他深深一笑,「只要是關于馬醫這件事,你是從來都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我知道你會跟將軍提這件事,我只是搬了塊石頭給你墊腳罷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眼底全是驚訝及感激。

他總是這樣,在屬于他倆人生的球場上,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射門得分的那個人。他理解她、愛護她、寵溺她,也成就她……他每次都將球做給她,讓她成功奪分。

「你好,我便好。」樓宇慶深情地注視著她。

她難掩內心激動,眼眶泛淚,伸出雙手,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將唇貼在他耳邊。

「怎麼辦?」她問。

他微怔,「什麼怎麼辦?」

「我好愛好愛你,愛到心都會痛了,怎麼辦?」她軟軟地問。

他听著,臉上浮現一抹欣慰又滿足的笑,然後一手扣著她的腰,一手輕輕地覆在她左邊的酥胸上。

「我幫你揉揉,不痛。」他說。

她捧著他的臉,迎上他那盈滿愛意的黑眸,「可以……再多一點嗎?」

他微微一頓,然後意識到她的暗示,立刻綻開笑顏,「你想要多少都行。」

蒲月初二,正是李紹安的母親許氏的生辰。

李紹安早先便跟馬場告了假,在這一天回到家里給母親祝壽,他的家位在玉門街的一條無尾巷里,屋子不大,但卻有個小院子。

他敲了敲院門,里面傳來他母親的聲音。

「誰?」

「娘,是我。」他提著一只肥美的燒鵝,準備給母親過壽。

許氏听見他的聲音,急急地出來開門,見著在西郊馬場做事的兒子,她漾開笑顏。

「紹安,」她抓著他的手臂,上下端詳著,「你長肉了些。」

「是呀。」他點頭,「馬場的人都很照顧我。」

「那好,那好。」听他這麼說,許氏松了一口氣。

此時,他听見屋里傳來杯子擱在桌上的聲音。

「有客人?」他問。

許氏搖搖頭,臉上眼底都盈滿喜悅。

看著母親臉上藏不住的喜色,他卻是心一沉,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他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關上院門,隨著許氏走進廳里。

廳里,胡大駿端坐在桌前,一旁的長椅上疊了幾匹漂亮的綢緞,看來是他要送給許氏的生辰賀禮。

胡大駿看著他,「我就跟你娘說你會回來。」

李紹安深抽了一口氣,上前,小小聲地喊著,「老爺……」

「好些日子沒見你了。」胡大駿那老謀深算的兩只眼楮直直注視著他,「近來可好?」

說著,他啜了一口茶。

「多謝老爺關心,都好。」他說。

許氏在一旁看著,有點急切地想讓這對許久不見、有些生疏的父子熟絡些,「紹安,老爺一直問起你呢!」

他眉心一揮。

是,胡大駿是他親爹,可他不能喊這人一聲爹,只能叫他老爺。

「從兗州回來了,怎沒听你說過?」胡大駿問。

說?跟誰說?胡大駿連他離開兗州都不知道,更別說他在兗州是怎麼遭到胡成安——他的異母兄弟——的羞辱。

看著胡大駿那天生少了一截的左手小指時,他的左手小指也不自覺地抽痛起來,那是他身上流著胡大駿的血的證明。

他李紹安是出身兗州,為朝廷育馬的馬商胡大駿的兒子,卻也是無法見容于世的兒子。

他爹將他們母子倆養在外頭,雖供他們衣食無缺,可一年里卻只見個三、五次,比胡家養在府里的狗還不如。

「你學了那麼久的馬醫,為了讓你學以致用,才安排你到兗州去,怎麼一聲不吭的就回京了?」胡大駿問。

李紹安神情沉郁,語氣幽幽地,卻也帶著一點怨憤,「是少爺趕我走的。」

聞言,胡大駿沉默了一下,一旁的許氏也露出無奈又幽怨的神情。

「成安不知道你是他的兄弟……」胡大駿說,「你也別怪他。」

他蹙眉苦笑,沒有說話。

許氏眼見難得的父子相聚,卻弄得有點僵,趕緊地打圓場。

「嘖!瞧這只燒鵝真肥。」她接過李紹安手上的燒鵝,討好地看著胡大駿,「老爺,我弄燒鵝腿給您吃吧!」

胡大駿對那肥女敕多汁的燒鵝腿沒有興趣,就如同他對許氏般的冷淡。

「听說你在樓家馬場做事?」他直視著李紹安。

李紹安微頓,訥訥地道︰「是……老爺怎會知曉?」

「我听馬政司的崔牧監說的。」胡大駿道,「他說前不久在軍馬基地見過你,你是跟著樓宇慶去的。」

崔牧監是極少數知道他身世的人,胡大駿也是以崔牧監引薦為由將私生子的他送進胡家位在兗州的馬場的。

雖說李秀峰本就曾經是胡家的馬醫,直接說他的兒子繼承衣缽,克紹箕裘,也成了馬醫,所以就將其延攬以用也是說得過去,但胡大駿擔心就算與他只有這樣的間接關聯也可能會引發聯想,這才透過崔牧監讓自己跟李紹安之間劃清界線,免去麻煩。

「你在樓家如何?」胡大駿語氣淡淡地,眼底卻迸射出陰沉冷厲的光。迎上胡大駿的目光,他心頭一震,頓覺不安。

「既然你在樓家馬場做事,那就做個『有用之人』。」胡大駿說著,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他惶然地坐下,听見自己因為不安而急促跳動的心跳聲。

「樓家要參加揀擇的軍馬應該早就在馬場進行訓練了吧?」他問。

李紹安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咬著唇。

「紹安,」胡大駿忽地抓著他的手腕,兩只眼楮深沉地盯著他,「你能除掉那匹馬嗎?」

聞言,他陡地一震,驚愕地看著胡大駿。

「你也知道你跟你娘的身分特別,這麼多年來都無法讓你認祖歸宗,可要是你做了對胡家有利的事立了功,我家里那只母老虎自然也不好鬧事。」胡大駿說著,瞥了一旁的許氏一記,續道︰「你娘守著那塊牌位夠久了,爹也想給她一個名分。」

許氏听見他這番話,原本失落無奈的眼神頓失,眼底燃起一團希望的火。

「老爺,您是說真的?」她聲線微微顫抖著。

「當然。」胡大駿唇角一掀,「只要紹安辦好這事,我便接你們母子倆進府。」

他拍拍陷入沉思中的李紹安的肩,「紹安,我等你的好消息。」說罷,他起身,「我還有要事,先走了。」

听到他要走了,許氏一臉錯愕,「老爺,您才來不久……」

「不是說了我有要事嗎?」胡大駿眉頭一擰,淡漠地道,「紹安難得回來,你們娘兒倆好好聊聊吧!」

語罷,他便走了出去,開了院門逕自離去。

許氏頹然地坐下,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這麼就走了,都多久沒見了……」

李紹安神情凝肅地瞥了他母親一眼。他爹根本不是來看她的,她還不知道嗎?

「紹安,你爹剛才讓你做的事,你會照辦吧?」許氏眼神如熾,「這是我們母子倆得見天日的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

「娘,」李紹安指著供在小廳一側的牌位,有點生氣地說道,「供著那牌位,如何重見天日?您還記得自己是什麼身分嗎?」

許氏愣住,神情悲哀又懊喪,她微微地發抖著,眼眶泛著委屈又不甘的淚。

「難道我就要像只陰溝里的耗子般過著不見天日又卑微低賤的日子?」她聲線顫抖地質問他,「難道你不想認祖歸宗,跟胡成安平起平坐?」

「如何平起平坐?」李紹安冷然一笑,「他是正室所出的嫡子,我是外頭的寡婦所生、世人都以為是遺月復子的私生子,如何平起平坐?」

許氏冷不防地打了他一耳光,淚如雨下,「你這是在怪我嗎?」

李紹安咬著唇,不作聲。

她悲傷地哭了起來,泣訴著,「你知道我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寂寞?如果不是為了撫養你長大成人,我早就一死了之!一樣是為老爺生養兒子,我過的是什麼日子?還有你……你甘心被胡成安踩在腳下嗎?」

「娘……」

「我受夠了!」許氏痛心地抓住他的手,淚流滿面地看著他,「我嫁了個窩囊的男人,不想我兒子也一輩子如此窩囊!你是胡家的人,是胡大駿的種,咱們母子倆要正大光明、抬頭挺胸的走進胡家的大門。」

「娘,我……」

「紹安,」許氏猛地瞪大眼楮直視著他,語帶脅迫地道,「我求你,我求你成全娘,要不娘真的不活了!」

听見母親猶如威脅般的話語,李紹安生氣又無奈地,「娘!」

許氏哭得撕心裂肺,「娘求你,娘給你跪下了!」

說著,她雙膝一落,跪在地上給他磕了兩記響頭。

他驚急地抓著她,紅著眼眶,「娘,您別這樣……」

「紹安,求求你,你听從你爹的話吧!」許氏額頭上磕踫出血來,神情卑微又悲淒,「娘求你,求你了……」

他愛著他娘,卻也恨著他娘,可他拒絕不了她,因為他對她感到憤怒,卻也憐憫不舍。

支希鳳自從見過鄒承先便對他念念不忘,之後她母親趙嫻再怎麼想方設法地給她找對象,她都無所不用其極的拒絕,甚至是鬧事搗亂。

趙嫻雖氣,卻也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支希鳳雖也想過要請樓宇慶或是秀妍幫忙,可她終究是個姑娘家,若是主動追求也怕鄒承先會因此輕視她。

再說,鄒承先雖不是伏波將軍夫妻倆親生兒子,卻也是有官餃在身的,雖然朝廷不禁官商往來,可因著門第之見,商賈之家卻極少能跟官家結親。

想著想著,她都想出相思病及憂郁癥了。

這日秀妍回支家探望,明白支希鳳一門心思都想著鄒承先,便提議去拜月老,畢竟她也是被嫂子拉著去拜月老,才穿越時空遇到了樓宇慶。

不過她也不確定這兒的月老靈不靈,只能姑且試試。

城南的法壺寺主祀觀世音菩薩,偏殿里有福德正神及注生娘娘,法壺寺不大,可因為頗為靈驗因此香火鼎盛。

雖說主祀是觀世音菩薩,但其實在法壺寺里最常被討論的卻是後殿里的流水月老。

說是後殿,但因著法壺寺不大,所謂的後殿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房間罷了。

流水月老是尊高不及一尺的木雕神像,據說是法壺寺的創寺住持從溪里撈起,奉祀至今已有數十年頭,早已被香火薰得黑亮。

來法壺寺求月老賜姻緣的女子絡繹不絕,秀妍跟支希鳳也是排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能夠進到月老殿求良緣。

手持清香,支希鳳專注誠心地祈求著,而秀妍也在一旁持香合眼,衷心地為她祈求,願她心想事成。

睜開眼楮,支希鳳還念念有詞地求著,她看著忍不住想笑。

想著外頭還有人等著進來,支希鳳再不趕快結束她跟月老的對話,怕是外頭等著參拜的女子就要罵人了。

就在此時,她隱約聞到了一股酒味,還沒意識到什麼,只听支希鳳說了聲——

「好了,我們走吧!」

「喔,好。」她猛地回神,卻已聞不到剛才的酒味。

步出月老殿,她們的隨身婢女秋心及滿月已在外候著,見她們出來便亦步亦趨地尾隨著。

行至寺外,忽听一陣騷動,朝著聲源望去,只見一狀似酒醉的灰衣老者正對著自寺里參拜出來的女子說話,或許是他行徑怪異又胡言亂語而惹人不悅,大家紛紛避走。

「姑娘,你听我說。」他拉住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女子,「你要注意那個左眼下有顆痣的男人,他會——」

女子不听他說完便一臉厭惡又害怕地將他推開,老者踉蹌幾步,坐倒在地上,嘴里還念念有詞地。

見狀,秀妍跟支希鳳快步地走上前去,關心那位倒地的老者。

「老人家,您沒事吧?」秀妍還未伸手將他扶起便已經聞到他一身酒氣。

老者抬起眼看著她,先是一怔,然後笑了,那看著她的眼神像是認識她一般,而她也覺得他有點眼熟。

「老人家,您住哪里?」支希鳳問道,「要不要我們送您回家?您家里有人嗎?」

「不用不用……」老者在她們的攥扶下站了起來,「我就住在里面。」

他指著身後的法壺寺。

秀妍跟支希鳳微怔,他住法壺寺里?

「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老者笑咪咪地看著支希鳳,然後突地拉起她的手。

支希鳳雖嚇了一跳,但沒有將手抽回。

老者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以金、銀、紅三股線編成的細繩,「我一定會把你跟你的心上人牽在一起的。」

說罷,他將線綁在她手腕上。

支希鳳驚疑地看著他,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老者將線綁在她手腕上後,朝著兩人笑了笑,轉身便鑽進法壺寺牆邊的一扇小門里去了。

紅通通的獅子鼻、笑咪咪的臉、慈祥和藹的眼神,還有……一身酒氣。秀妍陡地一震,差點失聲尖叫。

是祂!是那個坐在神離上的月老!

「那個老人家是誰呀?」支希鳳看著自己手腕上的三色繩,疑惑地問。

「祂、祂是……」秀妍幾乎要把她發現的事情說出來,又怕驚嚇到支希鳳。

就在此時,忽地听見熟悉的聲音——

「秀妍?」

听見有人喊她的名字,秀妍跟支希鳳同時轉頭去看,只見秋向梧及支希鳳朝思暮想的鄒承先就在眼前。

「夫人?」秀妍真的驚呆了,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下意識地看著身邊的支希鳳。

支希鳳紅著臉,緊緊地握著那纏著三色線的手腕,一臉難以置信。

「嫂夫人,真是巧。」鄒承先說著,也向一旁的支希鳳打了招呼,「希鳳姑娘。」

支希鳳驚羞地看著他,只覺得喉嚨發燙,「鄒、鄒、鄒……」

听她鄒了半天卻說不出話,鄒承先尷尬了,而秋向梧則是用詢問般的眼神望向秀妍。

「夫人,這位是支家小姐支希鳳,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好姊妹。」秀妍說。

「原來如此。」秋向梧微微頷首,笑視著漲紅著臉,手足無措又六神無主的支希鳳,「希鳳小姐長得真是標致,肌膚吹彈可破,白里透紅,真像是個瓷偶。」

「夫、夫人過譽了。」支希鳳緊張得不斷結巴。

秋向梧看著她那嬌憨傻氣的模樣,不自覺地唇角上揚,「承先,你也見過希鳳小姐了?」

鄒承先點頭,「之前宇慶擺了一桌席面介紹我跟嫂夫人見面,希鳳姑娘也來了。」

「噢?」秋向梧一笑,「看來你這個姊夫也挺疼你的。」

「嗯!」支希鳳點點頭,「去、去年在滋陽老家時,宇慶哥哥就認我做妹妹了,所以……」

秋向梧擅于識人及察言觀色,哪里覷不出支希鳳眼里的愛慕及羞怯。

「宇慶跟我們家是相熟的,既然你是他妹妹,自然也該親近親近。」秋向梧笑視著她,

「這個月十五在荷雨園有個茶會,你們姊妹倆一起來,好嗎?」

听見她的邀請,支希鳳想也不想地一口答應,「好!」

秀妍看著盛情邀約的秋向梧,眼底有著感謝,而秋向梧也給了她一記溫煦的微笑。

她不自覺地看向支希鳳手腕上的三色線,想起剛才那老者的話——

我一定會把你跟你的心上人牽在一起的。

蒲月中旬,荷雨園茶會。

這個茶會一開始是由熱衷茶道的瑚王妃發起的,受邀與會的都是皇親貴冑或是官眷,尋常商賈是無法取得邀帖的。

可十幾年下來,規範慢慢地放寬,尋常商賈雖收不到邀帖,但只要是由受邀的貴冑官眷推薦或是邀約同行,也能參加這一年一度的盛會。

這天,樓宇慶帶著秀妍跟支希鳳跟著秋向梧及鄒承先一同來到荷雨園。

說來樓宇慶跟秀妍都不是熱衷于這種社交活動之人,但為了支希鳳,夫妻倆還是聯袂出席了。

秀妍的出身雖不矜貴,可因為嫁了樓宇慶,也因著她對寵物照護極有一套,又能制作各種犬貓用品,早已在貴夫人的圈子里有了一定的名氣,眾家貴眷們見了她便圍著她詢問各種問題。

身為愛妻的護花使者,樓宇慶自然是守在不遠處,不打擾並靜靜地看顧著。

怕支希鳳落單,秋向梧便將她帶在身邊,游走于各個亭台間品茗。

支家是做茶葉買賣的,支希鳳自小跟著品茗,不只對于茶葉有相當的了解,在茶道方面也有一定程度的熟悉。

此時,馬政司的司馬秦定之大人的妻子袁氏帶著女兒秦瑤靠了過來。

「將軍夫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袁氏問。

「托秦夫人的福,都好。」秋向梧笑視著她身邊的秦瑤,「一些時日未見,這孩子越發標致了。」

「夫人過獎了。」袁氏說著,瞥了秦瑤一眼。

秦瑤福了個身,恭謹地道︰「瑤兒給夫人請安。」

「免禮。」秋向梧笑問袁氏,「她今年多大了?」

「十六。」袁氏回答。

「也該是議親的時候了。」秋向梧問道︰「可有對象了?」

袁氏嘆了一口氣,「這孩子整天只知道玩狗弄貓,可氣壞我了……」說著,她張望了一下,「鄒大人呢?往日里都是他陪你來的。」

「承先去給我們找茶點。」秋向梧說。

听見她說「我們」,袁氏微頓,這才發現在她身後有兩名年紀輕輕的女子,原以為都是她的貼身婢女,可細看,其中一名衣著打妝扮都不一般,而且有著嬌美姣好的容貌及身形。

「那位小姐是……」袁氏語帶試探地問。

「這位是支希鳳。」秋向梧往旁側了一步,伸手將支希鳳拉上前來,「你應該知道做茶業買賣的支家吧?這位便是支家小姐。」

「秦夫人、秦小姐好。」支希鳳行禮如儀地。

袁氏眼里寫著疑惑,不解出身高貴的她為何帶著尋常商賈家的小姐前來參與茶會,這事在過往是從來不曾發生的。

這時,前去幫義母及支希鳳拿茶點的鄒承先回來了。

袁氏看見依舊顧盼神飛、玉樹臨風的他笑了。

「鄒大人,好久沒見你了。」袁氏先開了口。

「秦夫人好。」鄒承先一揖行禮。

「上次見面應該是半年前的事了吧?」袁氏說,「就在我家大人的壽宴上。」

「是的。」鄒承先說著,先將手上的茶點遞給秋向梧,並悉心的解說著,「義母,這是津閣今天才剛開賣的茶點,隻果酥皮塔,試試。」

秋向梧接過之後,他再將另一個酥皮塔遞給支希鳳,「很甜,你應該喜歡。」

袁氏看著鄒承先跟支希鳳說話的樣子,不難察覺到他們似乎挺熟悉的,她不自覺地蹙起眉頭,有些懷疑及懊惱。

秋向梧拿著那隻果酥皮塔,並不急著吃,而是笑看著袁氏,「秦夫人,我們要去品嘗南雲的新茶半山仙,要一起來嗎?」

袁氏干笑,「我家瑤兒說她的跳兒近來皮毛有點問題,想過去問問樓少夫人怎麼處理。」

「是嗎?」秋向梧沉靜一笑,「那我們就先走了。」

「慢走。」

秋向梧轉身,領著鄒承先、支希鳳及婢女離開。

袁氏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一轉頭,只見秦瑤正用懊惱怨妒的眼神看著離去的秋向梧等人。

「回頭我讓你父親找馮大人保媒吧!」袁氏挑挑眉,「再這麼等著,鄒大人就要落在別人手里了。」

秦瑤柳眉一橫,忿然道︰「就憑那個支什麼的?我父親可是堂堂馬政司的司馬,她拿什麼跟我比?」

袁氏輕哼一記,輕聲道︰「你沒看將軍夫人跟她多親近嗎?」

「夫人是永樂侯之女、伏波將軍之妻,怎會讓那種商家的女兒進門?」秦瑤不以為然。

「將軍夫婦倆膝下空虛,確實是將鄒大人視如己出,但他身上流淌著的畢竟不是他們夫婦倆的血,鄒大人也未在族譜上,天曉得他們在不在乎門第懸殊……」說著,她目光一凝,「總之,還是趕緊讓你父親跟馮大人說說吧!」

支希鳳前去解手後,一個人循著來時的路回去跟秋向梧及鄒承先會合。

因為與會的都是貴冑官眷,人員進出查核嚴實,她雖可憑借著樓宇慶跟將軍家的交情參與茶會,卻不能將隨身婢女秋心帶上。

其實沒有秋心在一旁侍候著,她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就是寂寞了點。

沿著蜿蜒曲折的廊道,她穿過一處林蔭蔥綠的庭院,忽地一只巴哥犬從矮叢後沖了出來,繞著她打轉吠叫。

支府里有貓有狗,她倒是不怕,站定不動,看著那在自己腳邊繞著狂吠的狗。

「跳兒!」這時,有三名女子自庭園的另一頭走了過來。

定楮一看,其中一人竟是不久前在茶亭前巧遇的司馬大人的千金秦瑤。

本以為主子出聲,跳兒便會朝主子跑去,可秦瑤明明已經走近,跳兒還是發了瘋地繞著她叫。

「秦小姐……」支希鳳客氣委婉地問,「是你的愛犬嗎?可否請你將它抱走?」

秦瑤領著兩名看起來趾高氣揚的婢女走了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發現她並沒有將狗帶開或抱走的打算,支希鳳有點生氣,不過她是將軍府帶來的人,秦瑤又是司馬大人的千金,她既不好給將軍府添麻煩,也不好平白惹了秦瑤這樣的官家千金。

于是她按捺著性子,好聲好氣地說道︰「秦小姐,有勞你了……」

「奇怪了。」秦瑤見支希鳳落了單,哪里肯放過這個解氣的機會,「我家跳兒從來不會這樣的。」

跳兒正如其名,繼續繞著支希鳳又叫又跳地。

「一定是你身上有味道吧?」秦瑤朝空氣中嗅聞了幾下,露出嫌惡鄙夷的表情,「錦兒、繡兒,你們兩人可有聞到一股濃濃的銅臭味?」

兩名婢女一听,跟著主子一搭一唱,「小姐,還真的是很濃的銅臭味呢!」

支希鳳當然知道她們是在嘲諷她,只因她是商賈家的女兒。

但她又沒得罪過秦瑤,為什麼秦瑤要針對她呢?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麼說她都是將軍府帶來的人,秦瑤這不是不看將軍府的臉面嗎?

這時,跳兒突然抬起腳在支希鳳的裙禮上撒了一泡熱辣的尿,當她發現跳開時已經來不及了。

秦瑤跟錦兒及繡兒笑了起來,一臉幸災樂禍。

「你……你們太過分了!」支希鳳氣得漲紅了臉,提著被尿濕的裙襦,委屈羞憤得紅了眼眶。

可她的自尊跟倔強不容許她掉下眼淚。

秦瑤吹了一聲口哨,跳兒便朝她跑去,她示意一旁的錦兒將跳兒抱起,並夸獎著它,

「跳兒真乖。」

支希鳳激動道︰「秦小姐,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期無仇,為何你要這樣——」

「我看你討厭。」秦瑤打斷了她,眼神睥睨,目中無人,「你就像只蒼蠅一樣黏在將軍夫人跟鄒大人身邊,看了真夠礙眼的!」

聞言,支希鳳略略明白了。

「是因為鄒大人?」她問。

秦瑤冷哼一記,「你知道將軍家是什麼高門大戶嗎?將軍夫人出身侯門,嫁入將門,將軍也是戰功彪炳,受盡皇恩榮寵,你不過是一個普通商家的女兒,難道妄想可以嫁入將軍府?」

「我沒——」

「別說你沒有。」秦瑤眼神冷厲,言語譏誚,「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鄒大人的心思?真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的賤蹄子!」

秦瑤的羞辱及貶低令支希鳳感到憤怒又沮喪。

她當然知道鄒承先是什麼出身,也知道自己跟鄒承先有著雲泥之別,可那又如何?不管這條路行不行得通,她就是喜歡他!

而且,月老爺爺還說要幫她呢!

她思忖間,感覺到腕上的那條三色繩正隱隱地發熱著。

「秦小姐身為官眷,品德修養應在尋常女子之上,可今日見識,原來也不過爾爾。」她直視著秦瑤,義正辭嚴,「你在這兒對我出言羞辱,並不會顯得你尊貴,反倒降低了你的品格,真是可惜。」

「你說什麼?」秦瑤一听,得意之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愕及羞憤。

「我是喜歡鄒大人!」她直視著秦瑤,率直地說道,「不管他對我是什麼想法,也不管我們是不是有結果,喜歡一個人並不犯法,秦小姐奈何不了我。」

秦瑤仗著自己的父親是司馬大人,仗著自己是官家千金,以為支希鳳斷不敢與她針鋒相對,沒料到支希鳳居然敢出言頂撞她,甚至是訓斥她。

支希鳳讓她在兩個婢女面前丟了臉面,令她惱羞成怒,揚起手來便要往支希鳳的臉上搧去——

可就在她的手掌往支希鳳的臉上招呼時,一個身影倏地切進她跟支希鳳之間,她的手結結實實地打在彷佛迅雷般出現並橫擋在支希鳳面前的鄒承先身上,她陡地一驚,瞪大了眼楮。

「鄒、鄒大人?」秦瑤神情驚惶,聲線發抖。

鄒承先臉上不見一絲惱慍,只是神情平靜地看著她,然後唇角一撇。

「秦小姐若不想把事情鬧大,就趕緊帶著你的狗離開吧!」他說,「這事,你是討不到半點便宜的。」

秦瑤感到羞憤,立刻紅了眼眶。

她想,剛才的一切他都看見也听見了,看來,她母親也不必要她父親去找馮大人了,一切……都完了。

轉過身,她咬著唇,不甘心地領著兩個婢女離去。

見她們離開,鄒承先轉過身去看著在他身後驚呆了的支希鳳,她瞪著兩只靈秀晶亮的眼楮望著他,難以置信。

「你沒事吧?」鄒承先低頭看著她提著的裙襦,蹙眉一笑,「要先送你回去嗎?」

「鄒、鄒大人,你捱打了,疼嗎?」她問。

他溫柔一笑,揉了揉胸口,「不疼。」

看著他那溫柔的笑顏,支希鳳只覺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他居然替她捱了一記?慘了,她真是太喜歡他了。

「她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他注視著她,語帶安慰。

「可是她並沒有說錯,我的身分確實配不上……」她心頭一抽,警覺到一件事,「你、你都听到了?」

他點頭,「幾乎一字不漏。」

幾乎一字不漏?所以她說什麼喜歡他,還有喜歡一個人不犯法那些話,他也都听見了?天啊!太丟人了!

她搗著發燙的臉,兀自地轉過身去,不敢與他四目相對。

「跟你說件事……」他在她身後,微微地彎下腰,將臉靠近了她,「我也喜歡這麼率真的你。」

聞言,她羞得頭頂都冒煙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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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8 00:10: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那個姓李的是誰

「少爺!」半夜里,外面傳來十萬火急的叫聲,將睡夢中的樓宇慶喚醒。

他懷里攬著睡得正香的秀妍,所以他沒有動,直到外面的聲音再度傳來。

「少爺,不好了!」

這會兒秀妍也醒了,她迷迷糊糊地醒來,看著身邊的他,「外頭怎麼了?」

「我出去看看,你睡。」他說著,將手臂自她身下抽了出來,然後起身下床,走出內室。

打開門,只見護院一臉驚急,「少爺,剛剛馬場來報,說馬塵走水了。」

「什麼!」他陡地一震,卻沉著地道,「知道了。」

他旋身回到內室,秀妍已經起身披衣坐在床沿,「發生什麼事?」

「馬場走水,我得立刻趕過去。」他說著的同時已經開始著衣。

「什麼?」她一驚,急忙地跳下床,「情況如何?」

「還不知道。」他說。

「我跟你去!」她想也不想,立刻撈起衫袍便要穿上。

他知道就算他要她留下,她還是會去的,于是什麼都沒說,逕自更衣。

夫妻倆整裝完畢,手拉著手往外而去,一人一騎乘著馬趕往西郊馬場。

當他們兩人抵達馬場時馬廣的火已經撲滅,可一片狼藉,大伙兒也為了滅火及搶救馬匹而搞得十分狼狽。

安置備選軍馬的馬燒得只剩骨架子,此時還在冒著煙,方日東正指揮著牧工們繼續澆灌,以防星星之火再起。

此時,備選軍馬都被牽到安全的地方,看來火勢並未傷及馬匹以及緊鄰的松風馬。

「少爺,少夫人!」見樓宇慶跟秀妍來了,方日東立刻上前,「你們來了。」

「怎麼回事?」樓宇慶問。

「不曉得,突然起的火。」方日東一五一十地道,「幸好李馬醫發現得早,冒險進到馬廢將馬匹拉了出來。」

「是嗎?」樓宇慶稍稍松了一口氣,卻又擰起濃眉,「他人呢?」

「他為了把馬拉出馬,自己受了傷。」方日東道,「我讓人把他送到屋里歇著,康馬醫正在處理他的傷勢。」

「不嚴重吧?」秀妍問道,「是火傷?」

「是的,少夫人。」方日東點頭,「他兩條手臂跟腳都燒傷了,不過不危及性命。」

「那就好。」秀妍原本緊繃的情緒瞬間松開,「大家都沒事就好,馬可以再蓋的。」

「松風呢?」樓宇慶問。

「已經拉到安全的馬廢去了。」方日東抹著臉上的汗,笑說︰「這小子膽子真是肥了,穩穩的,外頭兵荒馬亂的,它卻沒受半點驚嚇。」

听著,樓宇慶淡淡一笑,伸手拉著一旁的秀妍,「咱們去看看李馬醫吧。」

「嗯。」秀妍頷首。

兩人往李紹安的房舍而去。

李紹安房舍的門開著,里面傳來說話的聲音,兩人走了過去,先在門口停下腳步。

屋里,李紹安披著一件干淨的上衫,半掩著身體,康馬醫剛給他包紮好雙手。

見樓宇慶跟秀妍站在門口,他陡地一震,「少、少爺?」

康馬醫听著,立刻回過頭來,「少爺,少夫人,大半夜的,你們還趕來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怎能睡得安穩。」樓宇慶說著,走進屋里,「李馬醫的傷沒有大礙吧?」

「袖子都燒穿了,但幸好月兌得快,沒沾黏在身上。」康馬醫神情輕松,「手上腳上的傷大概兩個月就能痊癒了。」

「沒大礙就好。」樓宇慶輕拍了李紹安的肩,眼底盈滿感激,「听說你是第一個發現走水的人,也是你冒險將馬匹拉出馬,多謝你了。」

李紹安有點不安地低下頭,「不……我、我只是做我該做的罷了。」

這時,原本還因為考量著李紹安衣衫不整而站在門口的秀妍也走進屋里,她來到樓宇慶身旁,關心著李紹安的傷勢。

「李馬醫,疼嗎?」她臉上有著憂心,「需不需要回京治療呢?」

「多謝少夫人關心,不礙事的。」李紹安怯怯地看著她,「我不疼。」

「千萬別跟我們客氣,若有需要,一早便將你送回京城吧!」說著,她詢問著樓宇慶的

想法,「宇慶,你說好嗎?」

樓宇慶微頓。

「真的不用了,少夫人。」李紹安眼底有著感謝,卻也夾帶著歉疚,「我想待在馬

「既然李馬醫都說他沒事了,你就甭操心了。」樓宇慶直視著李紹安,「你好好休息、若有什麼需要直說無妨。」

「好的,謝謝少爺。」李紹安低頭致謝。

「我們出去吧,別打擾李馬醫休息了。」他拉起秀妍的手,旋身走了出去。

兩人正要回馬康查看後續情況,只見一名牧工手里抓著一件明顯燒破了的衫袍急急忙忙地走過來。

見樓宇慶及秀妍迎面而來,他停下問安,當他停下來的時候,樓宇慶聞到一股燈油的味。

他下意識地看著牧工手上的袍子,語帶試探地問︰「那是李馬醫的袍子?」

「是的。」牧工點頭,「方才急急忙忙從他身上扯下來的,我記得他說過這件袍子是他娘親親手為他縫制的,如今雖燒破了兩只袖子,可或許還能修補,這才想著給他送去。」

牧工話才說完,樓宇慶已伸手拿走他手上的袍子,此舉讓牧工及秀妍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翻了翻袍子,發現在下襦處有明顯的油漬,他未作聲,神情凝肅。

「宇慶?」秀妍困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沒事。」他將袍子交給牧工,「既然是他娘親親手為他縫的,必然十分珍貴,拿去給他吧!」

接下來的幾日,為了重新修整馬及安頓受到驚嚇的馬匹,樓宇慶幾乎待在馬場,寸步未離。

秀妍因為接下了不少訂單,便兩邊來來去去地跑,幸好路程不遠,往返一趟也不需一個時辰,倒是未對她造成任何困擾。

這日的掌燈時分,有人來到馬場求見,此人名為孟準,出身京衙,在公門時負責的是情蒐工作,幾年前自京衙退下便成了私探。

馬場管事將他帶至樓宇慶的屋里後退了出去。

「樓少爺,你要我查的事情已經查到了。」孟準開門見山道。

樓宇慶臉上覷不出半點情緒,隨意地往桌上一坐,「他干淨嗎?」

「他與母親許氏是孤兒寡母,其父李秀峰生前是胡家的馬醫。」孟準說道。

听見胡家,樓宇慶不自覺地挑了一下眉。「他是遺月復子?」

「外頭的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孟準續道,「不過我找到當年為許氏接生的穩婆後,覺得他的生父另有其人。」

「是胡大駿。」樓宇慶這話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孟準一怔,「難道樓少爺早就知道了?」

「不,我是在發現他的衣服上有燈油之後才慢慢地串起一些事情。」樓宇慶道,「他的左手小指天生短少一截,胡大駿也是。」

孟準點點頭,「穩婆說許氏是在李秀峰死後十個月才生下了李紹安,她知道李紹安不是李秀峰的兒子,不過當年許氏喪夫,孤身一人,要是讓人知道這件事,怕是會鬧出兩條人命來,所以她絕口未提此事。李秀峰在京里沒有親屬,亦無往來的摯友,因此這件事也從未有人關注過。」

「我第一次見到李紹安是在兗州,當時他是胡家兗州馬場的馬醫……」樓宇慶若有所思,「胡成安像是打罵一條狗般地對待他,可看著胡成安似乎並不知道他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進入胡家馬場做事是由馬政司的崔牧監引薦。」孟準道,「胡成安或許以為他只是尋常走後門進胡家做事的人吧。」

「看來胡大駿將他藏得很深。」樓宇慶唇角一勾,「可他養著李紹安總是有用的。」

「李秀峰過世後,許氏雖是孤身一人帶著兒子,但生活無虞,有個名叫黃志廷的馬醫一直資助他們母子倆,李紹安後來也是拜在他門下學習。」孟準續道︰「黃志廷跟胡大駿有數十年交情,我想胡大駿是透過他照顧著許氏母子。」

樓宇慶沉默的思索著,樓家馬場出入管控嚴實,幾乎是滴水不漏,外面的人想模進馬場里縱火,除非他能飛檐走壁,甚至隱遁。再來,燈油這種危險之物,斷不會有人拿至馬附近,發生不小心翻倒或是引燃的意外,除非有人蓄意為之。

李紹安的衣服上有燈油,不是因為他是第一個發現失火的人,而是因為他就是縱火的那固人。

若是蓄意縱火,自然是為了讓樓家產生極大的損失,而眼前樓家最大的損失應當就是即將在七月參加揀擇的松風了。

但若松風才是目標,為何走水的是備選馬的馬康,而不是松風的馬瘢?

「樓少爺,這場火應該是李紹安放的,目的是為了使樓家無法參加軍馬揀擇。」孟準說。

「看來是如此的,但是……」他濃眉一皺,「還是有可疑之處。」

「可疑?」孟準疑惑地,「難道有共犯?」

「不是。」他深深地抽了一口氣,又暗自思索著。

秀妍說李紹安是個愛馬之人,他不知道她為何那般篤定的相信著李紹安,他甚至想過李紹安是否就是她喝醉時提及的那個姓李的,而他全然想不到他們之間的任何關聯。

可因為他深愛著秀妍,也相信著她,所以,他相信她說的話以及她對一個人的判斷。

「我的妻子說他是個愛馬的人。」他說,「如果他存心燒死馬嚴里的馬,又怎會冒險將它們拉出?」

孟準好奇,「那麼樓少爺打算怎麼做?」

「受傷的野獸會躲回自己的巢穴。」他目光一凝,果斷地道,「我要驅逐他。」

李紹安雖然帶著傷,卻還是在馬康里幫忙照顧著前幾天逃過死劫的馬匹們。

「李馬醫,你的傷未癒,沾不得水跟髒,還是別來馬康了。」方日東勸著他。

「我沒事。」李紹安輕輕地撫模著馬匹,眼神專注又溫煦地看著眼前備選的馬匹,「我想好好照顧它們。」

「你不顧自身安危將它們拉出火海,不只是對它們最好的照顧,根本是恩惠了。」方日東眼底盈滿感激,「要不是你,恐怕它們都已經烤焦了。」

「我……」李紹安若有所思地撫模著眼前的馬匹,喃喃地,「我放不下它們……」

方日東聞言一笑,「少夫人說的一點都沒錯,你真是個愛馬之人。」

李紹安蹙眉一笑,眼底有著不被察覺的憂郁跟歉疚。

忽地,樓宇慶走了過來,臉上覆著寒霜,眼里卻燃燒著怒意。

「李紹安!」他聲線沉沉地喊了李紹安的名字。

過往樓宇慶都叫他「李馬醫」,突然連名帶姓的喊他,讓他不覺一驚。

「少爺?」方日東跟李紹安同時看向他,只見他邁著大步,猶如破陣的主將般走了過來。

還沒意識到什麼,樓宇慶已經一把拎起了李紹安的衣領。

「少爺,你這是做什麼?」方日東一驚,急著想上前。

樓宇慶雙眼如灼地直視著面露驚畏之色的李紹安,冷厲道︰「給我滾!」

聞言,李紹安跟方日東都陡地一震。

「少爺,你說什麼?」方日東驚疑地,「李馬醫他……你要他滾?」

「你听見我說的了。」樓宇慶的眼神冷酷且銳利,像是兩把刀刃般射向了李紹安。

「少爺……」李紹安迎上他的黑眸,隱約感覺到什麼而露出愧疚心虛的表情。

「是你縱的火,對吧?」樓宇慶問。

方日東一听,猛地一震,下意識地看著瞬間露出絕望表情的李紹安,「李馬醫,這是真的嗎?」

李紹安瞬間紅了眼眶,唇瓣顫抖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看著他的表情,方日東難以置信,「怎、怎麼可能?」

樓宇慶一把抓起他纏著紗布的左手,「這里面藏著一根天生短少一截的小指,就跟你的父親一樣。」

李紹安瞪大眼楮,羞愧全寫在臉上,「少、少爺,我……」

「別讓我說第二次,現在立刻給我滾出馬場。」樓宇慶沉聲說罷,勁臂一振將他甩得踉蹌倒地。

方日東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慢慢爬起來的李紹安。

「少爺,我、我對不住你跟少夫人,我……」李紹安羞愧懊悔。

「我不想再看到你。」樓宇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他丟出去。」語畢,他轉過身子,像是再也不想看見李紹安的臉。

此時,來到馬場的秀妍撞見這一幕,滿心困惑。

「怎麼了?」她看著神情悲傷,模樣有點狼狽的李紹安,「發生什麼事了?」

「少夫人,我對不住你們。」李紹安彎腰流淚的道歉,「我沒有臉再見你們了。」

說完,他抬起頹喪的腳步走開。

見狀,秀妍急著去拉住他,「慢著,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她拉住李紹安的同時樓宇慶也拉住了她,他神情懊惱地看著她。

「宇慶?」她不解地看著他,然後轉頭質問在場的方日東,「到底是怎麼了?你說!」

「少夫人,李馬醫他……」方日東艱難地開口,「馬塵的火是他放的。」

「什麼?」她陡然一驚,無法置信,「怎麼可能?他為了救馬還受傷了……」

「日東。」樓宇慶喊了方日東的名字,並以眼神示意他立刻將李紹安趕出馬場。

方日東嘆了一口氣,伸手拉著李紹安,「走吧!」

李紹安眼里盈著懊惱又歉疚的淚水,點了點頭,跟著方日東走了。

秀妍無法相信這一切,李紹安是縱火燒馬的人?他為何要那麼做?

「宇慶,不會的!這一定是誤會!」她轉過身,激動地抓著樓宇慶的手,「他怎麼可能是縱火的人?第一個沖進馬的人是他啊!」

樓宇慶神情冷肅地,「他不是沖進馬,而是從一開始就在馬之中。」

「怎麼會?」

「他袍子的下襦都是燈油,他就是縱火的人。」他說。

「不可能!這一定有著什麼誤會!」她絕不相信這是真的,「他那麼愛馬,他不會傷害它們的!」

「你就這麼相信他?」

「是!」她想也不想地。

樓宇慶濃眉一揮,「所以你不相信我說的?」

迎上他深沉的眸子,她的心猛地一揪。「不、不是那樣,我……」

「我問你,」他直視著她,「在兗州遇見他之前,你們認識嗎?」

她想也不想的回答,「當然不認識!」

「你確定?」他聲線一沉。

她驀地一驚,不安之中又隱隱感到生氣,「你想說什麼?」

「你曾在喝醉的時候提到一個姓李的馬醫,他是誰?」他銳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她,像是在對她說「不準欺瞞我」。

她愣住。姓李的馬醫?她在喝醉的時候提到了他——李家駿?天啊,他一直知道有個「姓李的」,而且他認為那個「姓李的」就是李紹安?

既然如此,他為何讓李紹安進到馬場做事?他為何假裝不知情?為何……難道他是故意將李紹安放在她眼前,想看她會不會跟李紹安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接觸?

「你是故意讓他進到馬場做事的?」秀妍退後了兩步,震驚又憤怒地看著他,「你在試探我?」

不,他沒有試探她。他讓李紹安進到馬場做事是因為她認為李紹安能擔此任,他從來沒懷疑秀妍可能跟李紹安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系,但當秀妍如此堅信著李紹安,甚至懷疑他的判斷時,他忍不住在意了。

他知道自己終究是個男人,是個深深愛著她的男人,即便他再如何寬容大度且自信自傲,還是受不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及那個「姓李的」。

「我沒懷疑你,我只是想知道姓李的究竟是誰?」他問。

她直視著他的眼楮,他的懷疑無疑是對她的羞辱及傷害,她眼里閃著悲憤的淚光,卻不讓淚水掉下來。

「不管他是誰,都已經是一個跟我再無瓜葛的人,可是你……」她氣憤又失望,「原來你一直沒真正相信過我對你的感情。」

說罷,她扭頭便要走。

「秀妍!」他一把攫住她的手。

她轉身看著他,「放手。」

他一愣,怔視著她。她一點都不想解釋嗎?

「如果我們的婚姻里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便是名存實亡。」她悍然地道,「我不要這樣的婚姻。」

他懵了,他只是想確定她跟「姓李的」一點關系都沒有而已,她卻說她不要他們的婚姻了?

「你瘋了嗎?」他將她拉了回來,很是激動,「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里只有我,如此而已!」

「我心里早就沒有他,可你一直把他放在心里。」她像只因為受傷而變得有攻擊性的母獸,「我理解你的懷疑,可是我不能原諒的是你明明懷疑卻還是娶了我。」

「不,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他知道她徹底惱了,而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是來真的。

他不想失去她,他太愛她了,為了讓她息怒,他可以拋下男人的尊嚴,只要她原諒他。

「秀妍!」他臉上剛硬的線條變得脆弱又柔軟,聲調也蔫了,「拜托你別生氣,我錯了。」

她氣瘋了,整個腦袋像充血了一般,突然,腦袋一片空白,全身力氣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眼前一花,她昏了過去——

在她昏厥過去的剎那,樓宇慶及時地抱住了她。

他嚇壞了,嚇瘋了,他急忙將秀妍抱回屋里,並要方日東去附近請來駐派在軍馬基地的大夫。

大夫未到,秀妍已經幽幽轉醒。

睜開眼楮,看著樓宇慶一臉焦急又內疚的守在一旁,秀妍其實氣已經消了大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生氣,明明是可以好好說明的事情,怎麼她卻用了情緒化的方式去面對?

樓宇慶對她的過去全然不知,听見她在喝醉時提及其他男人,也難怪他心里瞥扭。換了是她,若听見他在醉酒時喊了哪個女人的名字,她可能早就一桶冰水將他潑醒,要他立刻講清楚說明白了。

她都幾歲人了,怎麼面對事情時是如此的意氣用事?忘了是在哪里听過一句話是這麼說的……記憶決定了你是什麼人。

是不是因為她同時擁有自己跟原主的記憶,免不了也有著那種十七、八歲小女生的脾氣?

「秀妍……」見她醒來,樓宇慶單腳跪在床邊,急急地握緊她的手,「覺得如何?哪里不舒服?」

看著他那彷佛擔心得快情緒崩潰般的表情,她哪里還舍得生他的氣?

「心里不舒服。」她說。

「我不對。」他毫不遲疑地,「我向你賠罪,你別生氣。」

她看著他,軟軟地問︰「你真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知道。」他舉手起誓,「可我真的沒有懷疑過你,只是一時翻了醋桶,這才說了不像樣的話。」

「你真沒懷疑我心里藏著別的男人?」她問。

「真沒。」他語氣篤定地,「我讓李紹安進馬場做事絕不是為了試探你,而是因為你相信他是真的有本事能耐。」

說著,他將她的手拉到嘴邊,深情地吻著她的手背。

「算了。」她嘆了一口氣,「你也是因為愛我,這才一時昏了頭。」

「可不是嗎!」他深深注視著她,「好秀妍,你別生我的氣,也別說什麼不要我們的婚姻了這種話,行嗎?」

看他一臉余悸猶存,小心翼翼的樣子,她好氣又好笑,胸口感覺熱熱暖暖的。

「那個姓李的只是一個舊識,我再也見不著他,他也看不見我,你真的不必往心里去。」她說。

他點點頭,「行,再也不提他。」

「還有……」她眉心一蹙,「我不相信李馬醫會是縱火燒馬廄的人,他不會傷害馬的。」

「火確實是他放的。」樓宇慶神情一凝,正色道,「他在我及日東面前親口承認了。」

她陡然皺眉,「怎麼會呢?」

「我想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續道︰「或許他得給誰交代,或是證明什麼,可那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否則他便不會在縱火之後又冒險將馬匹拉出。」

聞言,她感覺得到樓宇慶並未因此怪罪李紹安,可既然他相信李紹安不是出于本意,又為何將他趕走?

忽地,她意識到他剛才話中有跡可循,「你剛才說他可能要向誰交代或證明,那是什麼意思?」

「他的生父是胡大駿。」他說。

她陡地瞪大眼楮,「胡……你說的是馬商胡大駿,胡成安的父親?」

「正是。」他說,「李紹安身上流著胡家的血。」

她驚疑地問︰「如果他是胡家的兒子,為何當初在兗州胡成安會對他那般苛刻?難道那是故意在我們面前演戲?」

「不,胡成安根本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弟弟,李紹安名義上的父親是李秀峰,而李秀峰是胡家的馬醫。」他以最簡短的句子解釋說明著李紹安的身世,「李秀峰久病,估計胡大駿早跟他的妻子許氏好上了。許氏對外說李紹安是李秀峰的遺月復子,但他卻是在李秀峰死後十個月才出生的……」

「天啊……」她難以置信地。

「李紹安的左手小拇指天生少了一截,就跟胡大駿一樣。」他說,「父子血緣就是如此奇妙。」

她的腦子迅速轉動,「所以可能是胡大駿要求他在咱們家的馬場縱火,好教松風參加不了揀擇?」

「看來是如此。」樓宇慶唇角微微一勾,「所以我才故意趕走他,好讓他帶著我們找到幕後的主使者。」

「原來如此,我……」她有點尷尬地看著他,「我真是錯怪你了。」

「無妨。」他釋懷一笑,「事情說明白就好,沒事的。」

「對不住,我居然以為你是那種小肚雞腸、借題發揮的人……」她神情嬌憨,聲線柔軟,伸出手去撫模著他的臉頰,語帶歉疚,「我差點就想動手打你巴掌了呢!」

「什麼!」他佯裝一副內心受創的樣子,「你剛才還想打我?」

「我氣壞了嘛!」她捧著他的臉,將他拉向自己,「你生我氣嗎?」

他兩只眼楮灼灼地注視著她,「那要看你怎麼安撫我羅!」

「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她眼神迷蒙,語氣曖昧。

他滿意地一笑,熱情的雙唇貼上她的嘴,享受著相濡以沫的美妙滋味。

「少爺!大夫來了!」突然,方日東闖了進來。

看見他們兩人嘴貼著嘴,方日東嚇得轉身,將從軍馬基地請來的安大夫擋在門外。

樓宇慶雖覺得方日東進來得不是時候,卻也怪不了他。「安大夫來了?」

「安大夫已經到了。」方日東說,「就在門外。」

「快請。」他說著,起身站在床邊。

方日東將安大夫請進屋里。

樓宇慶有禮的向他一揖,「多謝安大夫趕來。」

「好說。」安大夫上前。

秀妍已經坐起,安大夫專注地給她把著脈,像是有點不確定似的若有所思。

見狀,樓宇慶有幾分不安,「安大夫,我妻子沒什麼大礙吧?」

「是沒有,不過這脈象……」安大夫神情嚴肅地再多把了幾次,然後豁然開朗,他起身,笑容滿面地看著樓宇慶,「恭喜樓少爺,少夫人這是喜脈。」

「喜脈?」樓宇慶一時回不了神,「你是說……」

「少夫人有身孕了。」安大夫面容慈祥,「雖只月余,脈象還不明顯,但確實是喜脈無誤。」

听見安大夫這麼說,反應最激動的不是樓宇慶跟秀妍,而是方日東——

「少爺,你、你要當爹了?」方日東欣喜若狂,「多謝老天爺,老太爺要是知道了,那該多高興?」說著,他抓著安大夫,急切地問︰「大夫,你沒弄錯吧?可別教咱們空歡喜一場。」

安大夫蹙眉笑嘆,「老夫絕對沒弄錯。」

「大夫,我、我可要注意點什麼?」樓宇慶詢問著。

「少夫人的身體極好,脈象平穩,氣血調和,就如往常一般生活便行。」安大夫說。

「多謝安大夫。」樓宇慶轉頭吩咐方日東,「好好地送大夫回去。」

「一定。」方日東說著,恭敬地領著安大夫走了出去。

樓宇慶目送著他們離去,一回過頭卻見秀妍坐在那兒淚流滿面。

他陡地一驚,「秀妍,你這是……怎麼哭了?」

他趕緊坐在她身邊,攬著她的肩膀。

她將頭靠在他溫暖的肩窩里,一個字都說不上來。她的心情很激動,很震驚,她還無法緩過神來。

她下意識地模著自己的下月復部,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在二十一世紀失去了生命的她,因著原主這副身子而有了全新的人生,並被樓宇慶這般彷佛要燒幾輩子高香才能遇上的好男人寵愛著……如今,她甚至因為這副身子而有了延續新生命的機會。

她肚子里懷的孩子不只是她跟樓宇慶的,某種層面來說也是原主的,她想,若善良的原主知道,必然也是會感到歡喜安慰的。

謝謝你!她撫著肚子,在心里對著「卞秀妍」說,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身體,我會好好用這個健康的身體生養孩子。

她環抱住樓宇慶的腰,流著欣慰歡喜的淚水,不需言語,身體的溫度及接觸已說明了她的欣慰歡喜。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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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8 00:10: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戴罪立功解危機

「真是個廢物!」胡大駿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冷嗤,雙眼無情地斜視著跪在地上的李紹安,「這麼一點小事你也辦不好,我要你這個兒子何用?」

李紹安緊捏著拳頭低頭跪地,沉默不語。

「老爺,您、您就看在他弄了一身傷的分上,再給他一次機會吧?」許氏巴在胡大駿身邊苦苦哀求著。

她的一線希望全系在李紹安身上,唯有李紹安立了功勞,得到胡大駿的認可,她才能理直氣壯地走進胡家。

「我、我已經盡力了。」李紹安聲線虛浮地。

「盡力?」胡大駿冷哼一記,「我要你除掉那匹參加揀擇的軍馬,你辦到了嗎?」

「我放火了……」他抬起眼望著這個他不能喊一聲父親的男人,「我已經放火了。」

「然後呢?」胡大駿冷酷地看著他,「我是讓你去燒馬嗎?」

「老爺,」許氏一副奴顏婢膝的樣子,「紹安可以的,您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住口!」胡大駿像是看著一只蟆蟻般的看著她,「瞧你這窩囊樣,難怪也養出一個窩囊的兒子。」

「老爺,他是您的親骨肉……」許氏哭求著,「求您別厭棄我們母子倆啊!」

說著她爬跪在他腳邊,抱著他的大腿。

「夠了。」胡大駿大腿一震,將她抖開,「往後我還是按月讓老黃給你們娘兒倆送錢,也算是對你們仁至義盡了。

「至于你,」他以嫌棄的眼神看著不再解釋及央求的李紹安,「你就繼續窩囊地待在樓家的馬場,干一輩子低賤的馬醫吧!」

語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許氏起身跑了幾步又跪倒在地上爬行,卻追不上拂袖而去的胡大駿,眼看著他消失在門口,彷佛她活下去的一丁點希望也消失了,她茫然地看著,然後癱坐在地,嚎啕大哭。

「老爺,別丟下我,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你、你說會讓我進門的啊!老爺……老天爺啊!我是造了什麼孽?我是造了什麼孽啊?」

看著娘親在門口哭天搶地的嚎哭,李紹安面無表情。

他一直覺得娘親的一生是如此的可憐可悲又可恨,她嫁了一個她瞧不上的男人,從了一個她攀不上的男人,她把兒子當成往高處爬的墊腳石,自他有記憶以來,娘親便不斷地以自己的悲情勒索著他。

他不是為了可以成為胡家少爺才犯的蠢,而是為了他娘親。

那天,他本來要燒了松風的馬,可他下不了手,想起對他有恩的樓宇慶及秀妍,他猶豫了。

當他受到胡成安打罵時,素昧平生的他們為他出頭,當知道他離開胡家馬場、無以為繼時,他們接納了他。

他活到現在,從沒遇過什麼恩人,而他們夫妻倆對他這麼好,他如何能以仇報恩?

他其實從不相信胡大駿會遂了他娘親的心願讓他們母子倆進入胡家,但看著娘親執念如此之深,他又不忍心見她失望。

只要他有所行動,胡大駿就算還是不會讓他娘親進胡家大門,可應該會比過往更常過來探望她吧?

賭著這麼一點小小的希望,他動手了。

只是他狠不下心燒了松風的馬康,燒了樓宇慶夫妻倆的希望,于是他轉而燒了旁邊備選馬匹的馬。

他以為他可以做到的,然而當火勢蔓延開來,听見那些馬匹受驚的嘶叫,他的心痛極了。

他無法傷害那些馬,他辦不到!于是,他冒險進入馬將馬一匹匹地拉出……

他本以為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馬匹沒有折損,樓宇慶應該也不會追究,他還是可以繼續待在樓家馬場做他最喜歡的事情。

可,紙是包不住火的,樓宇慶終究發現是他縱的火,還知道了他不為人知的身世。他沒有臉再賴在馬場,甚至沒有臉留在京城,天下之大,彷佛已無他容身之處。

看著門口哭得撕心裂肺的娘親,他不自覺地揚起唇角。多麼可悲又可笑的女人,而那正是他的娘親。

她活得如此卑微又痛苦,她眼里看不見他這個總是努力照顧她、討好她、滿足她的兒子,只心心念念著那個不要她的男人。

絕望彷佛匯集成最後的一股力量,使他站了起來。

「娘……」他走向了娘親,捧住她的臉,「我恨你。」

許氏一怔,停住了嚎哭,木然地看著他。

「他從來就沒打算讓您進胡家大門,從來就沒打算讓我認祖歸宗,您知道嗎?」

「不、不會的……」許氏搖搖頭,「你爹他會的……」

「娘,活著很苦吧?」他問她,「你那天不是說若進不了胡家的門,不如一死了之嗎?既然如此,我們……」

他的雙手從她臉上滑下,停在已布滿皺紋的脖子上。

「兒子……」許氏眼底有著一絲疑懼,「你、你做什麼?」

他倒抽了一口氣,對著她淒楚一笑,「娘先走,我隨後便到。」

說罷,他十指用力地掐住她的脖子。

「呃……」許氏露出驚恐痛苦的表情,發不出任聲音。

他用力地掐著、捏著,他要結束娘親的痛苦,也結束自己這注定無望的人生。

許氏突出的眼楮里爬滿血絲,臉上的線條漸漸地僵硬,兩只眼楮慢慢地無神,她本還能掙扎,卻逐漸地失去氣力,放棄抵抗。

「李紹安!」忽地,有人沖進門來大喊著。

不是別人,正是樓宇慶跟秀妍。

樓宇慶在驅逐李紹安之後便派人跟著他並監視他的一切,包括他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

他們今天剛進京回到樓府,便得到胡大駿出現在許氏及李紹安小宅的消息。夫妻倆不多想,立刻前來探個究竟。

胡大駿離開後,他們本想跟李紹安好好談談,可是听見許氏哭天搶地的嚎哭聲,他們也不好立刻現身。

本想著稍晚等許氏情緒安穩些再找李紹安深談,沒想到許氏的哭聲卻戛然而止,讓他們兩人都警覺到不妙。

一沖進門里,果然看見那令人心驚又痛心的一幕——

「住手!」樓宇慶猛力地抓住李紹安的手,將他的手自許氏的脖子上拉扯下來。

他手一松開,許氏瞬間倒地,喘個不停。

秀妍扶起許氏,見她無礙,不由松了一口氣。

李紹安回過神,看著緊抓著自己雙手的樓宇慶,再看著抱著他娘親的秀妍,積累在心中的悲傷、憤怒、沮喪、無助以及難堪排山倒海而來……他掩著臉,像個孩子般哭了起來。

樓宇慶嘆了一口氣,拍撫著他的肩膀,「沒事了。」

見兒子大哭,剛才還深陷在恐懼之中的許氏也回過神來,彷佛感受到兒子深埋在心底的悲痛無助,她也哭了。

「紹安,娘……」許氏趴跪在地,「娘對不住你,娘對不住你……」

看著他們母子倆,秀妍一陣鼻酸,紅了眼眶。

李紹安知道樓宇慶夫妻倆來找他,是因為他們相信縱火之事並非出自他本意,也表示他們體諒他的處境,甚至原諒了他,否則他們是不會來尋他的。

他要如何回報他們夫妻倆的恩情及信任呢?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控制、被勒索,唯有選擇反抗,才能給自己及娘親尋一條活路。

于是,他要他娘親去街市買幾樣吃食,並打一壺酒回來款待樓宇慶夫妻倆,借以支開她。

許氏從鬼門關前被搶救回來,內心充滿著對兒子的愧疚及對樓宇慶夫妻倆的感謝,沒多想地就立刻出門去了。

她一離開,李紹安便在樓宇慶跟前下跪,「少爺,我對不住你跟少夫人。」

「起來。」樓宇慶以命令的語氣說,「我們不是來讓你下跪的。」

秀妍親自將他扶起,溫柔笑嘆著,「你啊,差點又犯了更不可原諒的蠢事。」

「少夫人,我、我真不是故意縱火的,我……」

「我跟宇慶都知道。」她打斷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真的想傷害松風,燒的就不會是旁邊的馬廄,也不會為了救馬弄得自己一身傷。」

聞言,李紹安紅著眼眶,眼底滿是感激。

「我們已經知道你的身世,也猜到你為何听從胡大駿的指使,意圖傷害樓家的馬匹。」

秀妍眼里沒有一絲的責怪,反倒滿溢著體諒跟憐憫,「你是為了你娘親吧?」

李紹安眉一緊,鼻一酸,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別怪你娘,她也是個可憐人,將自己的人生押在一個無情的男人身上,她想必也付出相當的代價。」

李紹安驚訝地看著她,年紀輕輕的她為何有這般洞悉人心的能力?她從來不在他們母子倆的生活里,卻看透了一切。

「少夫人,你真的是個不可思議的人……」他說。

樓宇慶一笑,「我妻子確實是個不可思議的人,簡直像是個看不見盡頭的無底洞。」

秀妍蹙眉輕啐一記,笑斥著道︰「有人這樣形容的嗎?」

「還請娘子賜教。」樓宇慶拱手一揖。

秀妍知道他是為了讓氣氛輕松些,也讓李紹安不那麼悲傷。他看似是個粗人,卻總有著令人驚奇的細膩及體貼。

「你應該說我像是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山,什麼無底洞?好像里面住了什麼妖魔鬼怪一樣。」她說。

听著他們夫妻倆的有趣對話,李紹安臉上的線條緩和輕松了許多。

「我說你啊……」樓宇慶捏著他的肩膀,「另外找個地方安頓你娘親,然後回樓家的馬場做事,永遠都別再跟胡家有什麼瓜葛了。」

樓宇慶願意不計前嫌接納他,他是萬分感激且樂意的,但他卻不能這樣毫無羞恥心,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般的回到馬場。

「少爺,少夫人,我不能這樣回去。」他直視著他們夫妻倆,眼神堅定,「我得讓胡家付出代價,我得對得起你們。」

樓宇慶跟秀妍微頓。

「我樓宇慶向來不惹事,卻是個有仇報仇,以眼還眼的人。」他說,「讓胡家付出代價那是一定的,但你是胡大駿的親兒,不管我要如何對胡大駿展開反擊都不會讓你涉入其中。」

「沒錯。」秀妍眼神溫柔地看著李紹安,「我們知道你想報答我們,但他終究是你的親爹,我們不希望你——」

「少爺,少夫人,」李紹安毅然地打斷她說道,「我爹是李秀峰,以前是,以後也是。胡家不循正途,甚至為了求勝不惜傷害馬匹,他們根本不該有參加揀擇的資格。」

見他意志堅決,樓宇慶跟秀妍又互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少爺跟少夫人已經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知道我縱火之事已經敗露,只以為我是受傷回家療養……」李紹安目光一凝,「少爺,請讓我戴罪立功。」

樓宇慶彷佛意識到他想做什麼,若有所思。

須臾,他深深地注視著李紹安,神情沉靜地道︰「說來听听吧!」

胡府西側小門,一輛老舊的小型馬車停在高牆外。

黃志廷站在車旁,神情有點不安,不一會兒,有人打開側門出來,正是胡大駿。

「老胡……」黃志廷上前,「紹安在車上。」

胡大駿神情一凝,「怎麼把他帶來這兒了?」

「他來找我,說有要緊的事要跟你說。」黃志廷無奈,「我拗不過他,就帶他來了。」

此時,李紹安從車上下來,神情不安且愧疚。

「老爺,我、我是來求老爺再給我一次機會的。」他卑微地說道。

聞言,胡大駿微頓,「你說什麼?再給你一次機會?」

「是的。」李紹安直視著他,「我不想再看娘傷心,也不想過著這種不能喊您一聲爹的日子。」說著,他紅了眼眶。

見狀,胡大駿挑了挑眉頭。

「之前讓老爺失望,我也感到很懊惱……」他態度卑微又懇切,「只要老爺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胡大駿語帶試探地問︰「你要如何表現?再縱一次火?」

「當然不成。」他說,「若馬場接二連三走水,樓宇慶一定會起疑,所以直到松風參加揀擇之前,我們都不該再有任何動作。」

胡大駿眉心一揮,「那你如何讓樓家的馬無法參加揀擇?」

「軍馬揀擇是非常嚴格慎重之事,所以從始至今參加揀擇的馬商或育馬人依報名組別,一組不得超過四人。」

「沒錯。」胡大駿疑惑地看著他,「然後呢?」

「老爺要松風不能參加揀擇,我就讓它不能參加揀擇。」他續道︰「胡家最大的對手就是樓家,只要樓家的馬在參加揀擇時失控或是無法上場,胡家便能拿下朝廷的單子。」

胡大駿對他的提議極具興趣,急問︰「你有什麼辦法?」

「揀擇那天胡家除了馬醫及馴馬人,還有誰會進到馬政司?」

「當然是我跟成安。」胡大駿說。

「那好。」李紹安神情嚴肅地,「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少爺是自己人,斷不會說溜半個字。」說著,他自袖里取出一個小錦囊。

胡大駿看著那錦囊,狐疑地問︰「這是什麼?」

「蝮蛇粉。」他說,「只要在松風的水里加入過量的蝮蛇粉,它便會心跳加速,過度亢奮而難以駕馭控制。」

胡大駿听著,眼楮倏地一亮。

「這蝮蛇粉是由中介蝮、銅頭蝮蛇及黑眉蝮蛇三種不同品種的蝮蛇炮制研磨而成,藥性極為陰寒。」說著,他將錦囊收入袖中,「這次揀擇,樓宇慶夫妻倆會帶著我同行,到時我會想辦法讓樓家的馴馬人離開馬馬廄,再由我把風,讓少爺進到馬中下藥,少爺下完藥便趕緊離開,此事便神不知鬼不覺了。」

胡大駿臉上展露笑容,「甚好,爹就知道你是個有用的。」

「老爺,」李紹安眼神堅定而誠摯,「我們母子二人已經受夠了那不見天日,只能像陰溝耗子般躲藏的日子了,我娘親她殷殷期盼二十余載,心心念念著的便是正大光明地進到胡家,而我……我也不想過窩囊的日子了。」說著,他紅了眼眶,一副泓然欲泣的模樣。

胡大駿拍了拍他的肩膀,「莫急,待你成了這事,我便讓你娘進胡家大門,保證讓你認祖歸宗。」

他點點頭,流下欣慰的淚水。

每兩年一次的軍馬揀擇在馬政司的圍場進行,符合參賽資格的馬商或育馬人必須在各別指定的時間里報到進行身分核實,一旦逾期便取消參賽資格。

今年樓家報到的時間在胡家之後,所以當樓宇慶帶著松風、秀妍、方日東及李紹安進到馬政司的圍場時胡家父子已到。

胡大駿的輩分與樓宇慶的父親相同,身為晚輩的他便帶著秀妍上前問候寒暄一番。

之後各自散開,方日東及李紹安將松風帶到專屬的馬休息候賽。

圍場馬不大,每匹馬有各自的入口,不會相互干擾影響。

依照規定,一組只許兩人進到馬區,此時各家的馬醫及馴馬人幾乎都守在馬廊,寸步不離。

「該死,我這是怎麼了?」在馬里的方日東咒罵著,「可惡,該不是這時候鬧肚子吧?」

李紹安看著他,沒發出半點聲音,方日東彷佛在唱著獨角戲般。

「不成,我得去上茅廁,不然等一下就……唉呀,還真的疼起來了!」方日東氣急敗壞又懊惱地走出馬康,「娘的,我早上是吃了什麼……唉呀,真的不行了!」

說著,他一手掩著肚子,急急忙忙地跑了。

緊鄰的幾個馬廣的人听見他嚷嚷的聲音,紛紛探出頭來觀望著。

「方日東那貪吃鬼定是吃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說話的是馬商周通家的馴馬人趙玉。

同為馴馬人,參加過幾次揀擇後彼此也都認識了。

「真服了他,那麼貪吃卻怎麼都吃不肥他。」另一邊的馴馬人說。

「可不是?老子我為了馴馬可是節制得很呢!」

「哈哈哈,咱們沒口福啊!」

幾個人打完哈哈,便回到各自分配的馬康里了。

此時,有人自不遠處的一個馬康中走出,並快速地朝著樓家的馬康而來,他正是胡大駿那脾氣暴躁、行事囂張跋扈的兒子胡成安。

他推開門時李紹安已在門邊候著他,他在胡家兗州的馬場做過事,胡成安對他是有印象的。

瞥了他一眼,胡成安哼笑著,「原來你這廢物是我爹安在樓家的內應啊?」

看來胡成安依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分。

李紹安不發一語,將袖中的錦囊交給他,低聲道︰「我到外面守著,少爺務必全部加入水中,動作要快,要是被發現可就麻煩了。」

胡成安一把搶過錦囊,啐了一聲,「羅唆!」說完用力地推了李紹安一把。

李紹安走了出去,馬里只剩下胡成安跟松風,看到陌生人進入,松風並未躁動,只是警戒地看著胡成安。

胡成安從小到大都在看馬,自然也練就了一門識貨的眼力。

看著體型及肌腱線條都非常完美,且有著美麗毛色以及明亮深邃雙眼的松風,他不禁發出贊嘆——

「好家伙,樓宇慶還真的育了一匹不得了的馬呢!」他說著的同時走近了松風,並試著靠近它的水桶。

此時,松風抬起前腳高站,嚇得他倒退了幾步。

「畜生!」胡成安惱怒地瞪著它咒罵著,「看我怎麼玩你!」

說著,他再一次小心地靠近,伸長了手要將錦囊里的蝮蛇粉倒進水桶之中。

就在粉末自錦囊中滑出並溜進水桶時,馬的門突然打開來,他不禁手一抖,望向了門口——

此時,站在那兒的不是門外把風的李紹安,而是樓宇慶、軍馬營督統鄒承先,以及馬政司牧監高景山。

他嚇得抽回了手,趕緊地扔掉手上的錦囊。

「胡少爺這是在做什麼?」高景山神情凝肅地問。

樓宇慶快步上前,將水桶移至松風踫不到的地方,然後目光一凝直視著被逮個正著的胡成安,「你對我的馬下毒?」

「我……不……」胡成安嚇得不知所措,臉色發白。

鄒承先走上前,拾起掉落的錦囊,倒了一些粉末在掌心上,稍稍嗅聞了一下,「是蝮蛇粉?你對樓家的馬下藥?」

「不是,那個是……」他指著門外,「是樓家的馬醫給的!他就在外面!」

「樓家的馬醫讓你對樓家的馬下藥?」高景山冷斥,「簡直胡說八道!」

「樓家馬醫正是我的妻子,直到剛才她都跟我在一起。」樓宇慶說。

「什麼?」胡成安意識到胡家中招了,惱羞成怒地指著樓宇慶,「樓宇慶,你想害我胡家?」

「胡少爺可真能含血噴人。」高景山目光冷厲地看著他,「明明是你溜進樓家馬康下藥,怎說是樓家害你?剛才我們進來時,外面根本沒人。」

「不,外面真有個人,他本來是我胡家的馬醫,後來……」胡成安說著說著,自己都意識到不對勁了。

「胡少爺所說的那個樓家馬醫,本是你胡家馬醫,然後他給了你蝮蛇粉,讓你進來對松風下藥?」鄒承先冷冷哼笑一記,看著高景山,「高大人覺得這听起來像是什麼?」

「胡家派人混入樓家,意圖對樓家參加揀擇的馬下藥?」高景山直視著已經亂了方寸、不知所雲的胡成安,「胡成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我……」遭到活逮,已然是現行犯的胡成安慌了。

他知道如今怎麼說都不對,怎麼說都開月兌不了,他意識到他跟他爹都被擺了一道,那個李紹安從頭至尾都是樓家的人,他們上當了。

「樓宇慶!」胡成安惱恨地看著樓宇慶,失去理智地朝他揮拳。

樓宇慶一個側身閃開,同時又伸出他的長腿一絆,胡成安就那麼撲倒在地上。

這時,胡大駿已經在胡家馴馬人的緊急通報下趕來,一到門前,看見馬康里的景況,他便知道大事不妙。

「成安!」他大喊一聲並沖進馬厲。

「胡爺,」高景山神情嚴肅地,「令公子在樓家馬里做的一切,你可知情?」

胡大駿陡地一震,一時之間回答不上話。

「他方才說原先在胡家的馬醫如今投在樓家門下,是那個馬醫讓他進來給松風下藥的,你……」高景山語帶質問,「知道這事嗎?」

胡大駿喉嚨像卡了一塊鉛,頓時發不出聲音。他意識到自己被李紹安設計了,如今胡成安在樓家馬廄里被活逮,決計是月兌不了身的。

此時,他若說是遭到李紹安設計,便表示他亦知情,就算遭到設計,動手下藥卻是不爭的事實,他們父子倆跟胡家都會葬送于此。

如今,他不能認這事,他得在胡成安跟胡家之間做出選擇。

他毅然地走向胡成安,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痛斥,「你這混帳東西!居然如此愚蠢!」

不只胡成安被打傻了,就連其他人也都看傻了。

不過樓宇慶很快地便知道胡大駿的用意,他想棄車保帥,好狠的心,居然連兒子都舍了!

「爹?」胡成安被打懵了,怔怔地看著胡大駿,「您這是……」

「住口!」胡大駿不讓他說話,嚴厲訓斥,「就算咱們胡家輸了樓家幾回,那也是咱們不如人,理當想法子精進,而你居然動這歪腦筋?你好肥的膽子!胡家幾代積累的名聲都讓你毀了!」

胡成安也不傻,他很快地便發現父親這是要犧牲他了,他頹然地呆坐著,眼底全是受傷及痛心。

「高大人,」胡大駿轉身一揖,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我胡某教子無方,甘願受罰,我胡家從今以後退出揀擇。」轉身,他又一副誠懇的樣子,作揖道歉著,「樓少爺,若樓家有任何損失,我胡某人願賠償,還請樓少爺高抬貴手。」

樓宇慶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唇角微微一掀。「這事歸馬政司管,一切裁決就交給高大人跟鄒大人吧!」

胡大駿一招棄車保帥,與胡成安徹底切割,雖是永久失去了軍馬揀擇的參賽權,卻保住了胡家的基業。

胡成安之後遭到審判,亦將此事一肩扛下,因犯行未遂、樓家的松風又在揀擇中以優異表現勝出,因此減輕了胡成安的刑責。

他遭判入獄三年,但因為胡大駿願繳罰鍰白銀萬兩,最後減刑為一年半。

依李紹安原本之計,他應是也月兌不了合謀之罪,于是在跟樓宇慶夫妻倆商討之後,秀妍想出一計,就是讓他從頭至尾都不存在。

揀擇當天,方日東先大張旗鼓單獨進到馬,之後李紹安再趁無人之際進入,甚至在方日東故意大聲嚷嚷,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鬧肚子時也要李紹安保持靜默,以營造馬內只有方日東一人的假象。

沒有人看見胡成安所說的李姓馬醫,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共犯了。

不過事後樓宇慶認為他已不適合再待在京城或是到兗州,畢竟這兩處都有胡家人走動,于是他安排李紹安前往豫州,那兒有樓家剛置辦的新馬場,同樣需要馬醫進駐。

就這樣,李紹安帶著母親動身前往豫州。

不久,秀妍在樓宇慶的支持及金援下,在京城東三路上開了一家專攻寵物醫療及用品的「愛寵館」。

因秋向梧及一些官家貴眷們的推崇,京城里的名流富賈們也趨之若驚,秀妍成立了工坊,可以量產,亦能接受訂制,各種時髦新奇的寵物用品征服了京城的名媛貴婦們,愛寵館的各式玩意兒成了她們的行頭之一。

秀妍懷著身孕,便將支希鳳也拉到身邊來幫忙。秀妍如今不同以往,支家人因曾經收養她,順便沾了不少光。

支希鳳來到她身邊幫忙後,跟鄒承先接觸的機會越來越多,兩人也越走越近,旁人看著都覺著他們應是佳期不遠了。

翌年杏月,秀妍產下一名白白胖胖的男嬰,同時鄒承先也托人上支家提親。

終于得見樓宇慶延續樓家香火,樓老太爺可樂壞了,他慎重其事地給曾孫起名叫韌貞,而過去長住滋陽老家的金玉娘亦為了照顧這個小金孫在京城待了下來,韌貞這小娃兒一出生便是萬千寵愛集一身。

出了月子,閑不住的秀妍立刻回到工坊跟愛寵館工作。

樓宇慶雖盼著她能多休息一些時日,可他也知道她是勸不了的,讓她閑在家她就像條失意游魂般。

陽春三月,一年一度的春馬會又即將展開,許多貴眷們都上愛寵館來給自家的犬貓添購新行頭,秀妍可真是忙得不可開交。

這日,兩位發妝精致、面容姣美,猶如春神降臨般的姑娘帶著貼身侍女來到愛寵館。

她們一進到愛寵館內便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兩位姑娘的侍女手上各抱著一只貓,一只是三色貓,一只是狸花貓,秀妍從沒見過這兩位客人,因是新客,于是她主動上前招呼。

「兩位姑娘面生得很,是第一次光顧小店吧?」她問。

「這怎會是小店呢?」其中一位紫衫姑娘笑看著她,「樓少爺給他夫人張羅這偌大的店,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跟金錢。」

听紫衫姑娘說話的語氣,秀妍研判她們是認識樓宇慶的,可……她們不認識她。

「確實。」她沉靜地一笑,「開這家愛寵館,我丈夫是給了不少的支持跟金援。」

此話一出,兩名姑娘倏地瞪大了眼楮看著她。

「你是……樓少夫人?」她們很快地便發現眼前看來衣著樸素、發妝清雅的秀妍,就是樓宇慶的妻子。

「正是。」她溫煦一笑,客氣地道,「兩位姑娘似乎是我丈夫的舊識。」

兩名姑娘互看了一眼,再打量著秀妍,「我們姊妹倆有眼無珠,不知少夫人就在眼前。」

「兩位言重了。」她問︰「敢問兩位姑娘芳名,今兒是來找宇慶的嗎?」

她這麼一問,兩位姑娘懵了。

「少夫人別誤會,我們姊妹二人只是來添置這兩只貓崽子的行頭……」另一名粉衫姑娘解釋著。

其實從她們的衣著打扮及藏不住的嬌艷氣質,秀妍已猜到她們應該是西大街的姑娘,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兩位姑娘是富貴樓的?還是萬春院?或是……」

「少夫人,」紫衫姑娘尷尬一笑,「我們是萬春院的人,我是浣春,這位妹妹是眠秋。」

「兩位姑娘人如其名,真美。」秀妍由衷地贊美著。

「少夫人過獎了。」浣春一臉心虛。

秀妍的泰然自若及謙和大度讓她們兩人有點不知所措,一般來說,哪個妻子會給跟自己丈夫扯上關系的姑娘好臉色瞧?

「兩位姑娘想看點什麼?」她問,「這兩天剛上了一些新款的項圈跟頸飾,看著應該很適合兩位姑娘的愛貓。」

「是嗎?」浣春怯怯地道,「還請少夫人給我們姊妹倆介紹介紹。」

「那是自然。」秀妍婉約一笑,「兩位請這邊請。」

在秀妍的悉心及熱情介紹下,浣春及眠秋買了六條項圈跟頸飾,四件寵物衣裳,然後還預約了兩只貓的健診。

浣春跟眠秋離開後,始終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支希鳳立刻湊了過來——

「她們是西大街的姑娘吧?」支希鳳問。

「是呀。」她邊整理著架上的物品邊說,「是你姊夫的舊識。」

「什麼?」支希鳳一听,立刻生氣地道,「她們該不是來找姊夫的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轉頭笑視著支希鳳,「你激動什麼勁兒?」

「你不生氣嗎?」支希鳳不可置信,「她們居然敢到你的店里來耀武揚威?」

「她們哪里耀武揚威了?沒看她們買了那麼多東西,還付了訂金預約健診呢。」秀妍笑著說道。

支希鳳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語帶贊嘆,「我真是太佩服你了,居然可以這麼平心靜氣地招呼她們。」

「她們對我來說就只是客人,而且是會花錢的客人。」秀妍語帶促狹,「你啊,別皺著五官,婚期已近,要是長出皺紋來可就糟了。」

「什麼!」支希鳳一驚,本能地搗著臉,「我、我有長皺紋嗎?」

「當然沒有,傻瓜。」看著她那傻氣嬌憨的模樣,秀妍眼底盈滿憐愛。

伸出手,她輕輕地覆著支希鳳的臉頰,溫柔地說道︰「希鳳,你會幸福的,像我一樣。」

支希鳳迎上她溫暖又溫柔的眸子,嬌憨一笑,點了點頭,然後微微撩起袖子,露出腕上的那條三色繩。「咱們姊妹倆都是流水月老拉的線,哪有不幸福的道理?」

「可不是嗎!」秀妍輕輕地捏了她粉女敕的臉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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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8 00:11: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名聲震天下

稍晚,樓宇慶從西郊的馬場回來,用完晚膳、洗漱過後便立刻回到屋里。

這屋子在韌貞出生前便由秀妍主導而做了一些改裝,將原本用來做工作空間的夾間改為嬰兒房。

嬰兒房跟內室僅一牆之隔,既能隨時注意到韌貞的狀況又能不相互影響。

秀妍在桌旁給兒子韌貞縫制小衣服,韌貞喝完女乃,已在搖籃里安穩地睡著。

樓宇慶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走到搖籃邊,一副有子萬事足的表情,本想伸手踫他,卻遭秀妍白了一眼。

他趕緊地收回手,小聲地道︰「我已經洗得干干淨淨了。」

「好不容易哄睡了,別吵醒他。」她輕輕地收拾著桌上的針線及布料,瞥了他一眼,「你想抱,等他夜里醒了再抱吧。」

樓宇慶點頭一笑,「那是自然。」

收好東西,兩人移步至隔牆的內室,樓宇慶月兌下袍子掛好,便赤果著上身在房里活動著。

她坐在床沿看著他那精實完美的身材體魄,不知怎地竟想起今天到愛寵館來的浣春跟眠秋。

在還未跟她成婚前,他應該不止一次出入西大街吧?浣春跟眠秋踏進愛寵館,隨意地就提到他的名字,想必跟他有著一定的認識。

他跟她們只是一起喝過酒?還是有更親密的接觸呢?

她腦海中瞬間出現了讓她心髒緊縮的畫面,教她不自覺地倒抽了一口氣。她以為自己是個成熟的女人,不會拿這種事為難自己,可原來她還是在意的。

倒不是怪他,或是覺得他上萬春院是骯髒污穢之事,只是……她想她是在吃醋,盡管她覺得吃這種醋沒意義,卻還是在意極了。

就像是有根魚刺卡在喉嚨,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難受得很。

就在她想得出神的時候,樓宇慶已經走到床邊,見她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兒發呆,他微怔。

「怎麼了?還不寬衣歇下?」他溫柔地笑視著她,「難不成要我幫你?」說著他伸手便要幫她寬衣。

她撥開他的手,「別……」

他意識到她有點不尋常,「這是有氣呢!誰惹你生氣了?」

她抬起眼斜瞪了他一記,「還能是誰?」

「我?」樓宇慶一怔,有點不安地問,「我怎麼了?」

「你認識萬春院的浣春姑娘跟眠秋姑娘嗎?」她問。

他微頓,但沒有猶豫,「認識,但兩年沒見了……你怎麼知道她們?」

「她們今天到店里來。」她說。

「是嗎?」他在床沿坐了下來,「她們兩姊妹愛鬧,沒冒犯你吧?」

「愛鬧?」她語帶試探地問,「你是指什麼?她們很能玩?」

「她們兩個確實是很能玩……」他敏銳地道,「你是不是在試探我什麼?」

「你……」她瞥了他一眼,「你跟她們到什麼程度?」

樓宇慶向來是個誠實的人,可如今已為人夫的他,可是有著很強的求生意志的,他知道有些時候不該那麼誠實。

「她們看過你不穿衣服的樣子嗎?」她盯著他的眼楮,像是在告訴他「不準說謊」。

迎上她審問般的眼神,對她撒不了謊的他露出心虛的表情。

「當時……」他訥訥地,「我們還不相識。」

她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在跟你成親前也跟你吐過實,我是去過那些地方的……」他有些不安,「你該不是現在要跟我——」

話未說完,他陡地一驚。

原因無他,只因她突然地就流下了兩行眼淚。

他急得一把將她攬進懷里,討饒地道︰「你這是要讓我負荊請罪不成?」

秀妍沒有推開他,只是在他懷里輕聲啜泣。

他可急壞了,「她們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冒犯了你?」

她搖搖頭,「沒有,她們、她們什麼都沒說,還買了很多東西,預約了兩只貓的健診……」

「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哭?」他輕輕地將她拉開,不解地注視著她,「你哭什麼呢?」

「我以為我沒那麼小器,」她抬起淚濕的眼,可憐兮兮地,「今天在店里我還很從容大度地親自招呼她們,連希鳳都說我很了不起,可是……」

「可是什麼?」他疑惑地。

她的眼神往下移,看著他結實的胸膛,「可是剛才我突然想起她們跟你可能也做過我們做的事,就覺得心里難受。」

樓宇慶哭笑不得,又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嘆了一口氣。

「秀妍,我的秀妍啊……」他語氣寵溺,「如果早知道會遇上你,我會為你守身如玉的。」

「你不會。」她推開他的胸膛,埋怨地道,「你才忍不了那麼久呢!」

「怎麼不能?」他說,「你懷上韌貞後,幾次你主動撩我,我不都忍著嗎?」

她故作氣惱狀,「也許你根本是見我大著肚子,對我沒了興致而已。」

「我對你沒了興致?」他一臉無辜又懊惱,「我那是體貼你、心疼你,才不是什麼沒了興致,我每次見著你都跟餓慘了的老虎一樣!」

聞言,她破涕為笑。

「秀妍,我不想騙你。」樓宇慶輕捧著她的臉,深情溫柔地注視著她,「在你之前,我確實踫過其他女人,可在你之後,那真是一次都不曾,我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再也瞧不見誰了。」

她看著他深沉真摯的眸子,嬌怯地點了點頭。

樓宇慶端捧起她的臉龐,對著她的唇瓣一吻。

幾記深吻已撩動秀妍的身心,她伸出雙臂圈抱著他的頸項,然後抬起了頭,拉長了頸子,讓他往下吻著她的脖子及耳朵。

他捧著她的臉,看著她已經迷蒙的雙眼,聲線低沉而壓抑,「你是真不知道我有多渴望著你……」

她用指月復輕輕地撫模著他結實胸膛上的聳立,大膽地邀請著他,「那就讓我知道。」

樓宇慶將她放倒在錦榻上,深深一笑,「秀妍,你慘了!」

……

溫廉夫婦倆邀請樓宇慶跟秀妍參加一年一度在京郊舉行的秋競。

秋競是真正的野地賽,跟那些在圍場內的跑馬競賽不同,更加刺激,當然也伴隨著相當的危險。

秋競是為了讓皇室貴冑們尋求刺激及享受輸贏而舉辦的,參賽者無分男女。

樓宇慶跟秀妍並非皇親貴族,並無參賽權,但因為是軍馬的供應商而有了觀賽資格。

此次秋競,新婚才三個月的鄒承先報了名,不知是馬術精湛還是新婚妻子旺夫,他一路從初賽便奪得好成績,順利晉級並進入最後階段的野地障礙賽。

京郊黑林外的草原上,一頂一頂的帳子錯落著,順利晉級的參賽者跟其家眷都在各自的帳子里休憩。

鄒承先正在整裝,支希鳳體貼細心地協助他穿戴護具,小倆口不時以眼神傳遞著愛的訊息,看得溫廉及樓宇慶兩對夫婦在一旁直笑。

「我們希鳳從前都是等著別人侍候的,如今居然也懂得侍候別人,真的是個大人了呢!」秀妍故意鬧她。

支希鳳瞋瞪她一眼,「瞧你說的,好像我是個廢人一樣。」

「是呀,嫂子……」鄒承先寵妻,急著替支希鳳說話,「希鳳現在可厲害了,糖跟鹽都分得清了。」

此話一出,支希鳳嘟著嘴,「你這是贊美我嗎?」

「當然是贊美。」他一臉認真,「記不記得之前你想給大家做道糖漬隻果,結果卻變成鹽漬隻果了?」

鄒承先一說完,就連那些隨行的僕婢們都笑了出來。

支希鳳羞惱地瞪著他,「你這哪是在幫我說話,根本是提油救火。」

秋向梧看不過去,笑嘆著道︰「希鳳,你就放過承先吧!他是個心直口笨的。」

「就是。」溫廉笑看著鄒承先,「哄妻子開心這件事,你還得學學。」

秋向梧瞥了他一記,蹙眉一笑,「將軍也好說別人,你不也常說錯話惹我生氣嗎。」

「呃……」溫廉有些尷尬,「我是個實誠人,學不來舌粲蓮花那招的。」

「那你現在是教承先別做個實誠人?」秋向梧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茶。

溫廉挑挑眉,不回話了,看妻子茶盞已空,趕忙地又倒上一杯熱茶給她,「秋涼了,多喝一點熱的。」

在沙場上英勇殺敵、猶如猛虎出柙般的伏波大將軍,在妻子面前卻乖順得像是只小貓,可逗樂了大伙兒。

這時,忽見不遠處傳來有人開罵的聲音——

循著聲源望去,只見一頂裝飾得十分華麗的帳子下有人正氣急敗壞地跳腳。

「那不是太子的帳子嗎?」鄒承先說,「發生什麼事了?」

「那身影看著應該是太子的近衛林彪……」溫廉吩咐著一旁的隨從,「去看看怎麼了。」

「遵命!」隨從答應一聲,立刻往那頂帳子而去,只一會兒他便回來了。「啟稟將軍,好像是太子的馬突然疝痛月復瀉。」

「不是有朝廷的馬醫跟著嗎?」溫廉問。

「似乎是起不了作用,林大人很是生氣。」

「太子殿下呢?」溫廉又問。

「好像到安陽王的帳子去了……」隨從說。

如今的太子趙淵其實並非皇上所出,而是皇上的弟弟安陽王所出。

皇上與皇後膝下無兒,與其他妃子所生的兒子又多病或早夭,為了皇家血統及命脈的延續,便讓安陽王將大兒子過繼給他。

太子離開安陽王府的時候已經是個七、八歲的孩子,長記性了,盡管入宮成了皇上的兒子,只能喊自己的生父為叔父,可他從沒忘了自己的親生父母,一得空便去到父母跟前噓寒問暖。

「林大人看著都要要打死馬醫了。」隨從說道。

此時,秀妍聲線平靜地問︰「將軍,可否帶我過去瞧瞧呢?」

聞言,溫廉一怔,「你是想……」

「姊姊,」支希鳳一听大驚失色,「那可是太子的馬,你別引火上身。」

「是啊,秀妍,」秋向梧也勸著她,「太子不是尋常人,若是他的馬有個不好,就算上頭不責不罰,怕是也會影響到樓家的軍馬買賣。」

秀妍當然知道這有著一定的風險,不過她有把握讓太子的馬至少得以完賽。她望向一旁沉默的樓宇慶,樓宇慶雖事事從她,可這事得要他點頭……

樓宇慶深深地注視著他,淡然一笑,「你知道我總是相信你的。」

「姊夫?」支希鳳一臉不可置信地,「怎麼你跟著姊姊瘋?」

樓宇慶氣定神閑地起身,模了模支希鳳的頭,唇角一勾,「沒事的。」說罷,他轉而看著溫廉,「請將軍帶我們過去吧!」

「廢物!真是一群廢物!」林彪氣沖沖地大罵,「快把奔雷治好!太子要是輸了這場野地賽,看你們有幾顆腦袋可以掉!」

幾個人圍著正因疝痛月復瀉而疼痛踱步的奔雷無計可施。

「林大人。」溫廉夫婦倆領著樓宇慶及秀妍走了過來。

林彪一見到老長官溫廉,立刻收起怒氣,「將軍,夫人。」

「听說太子的馬疝痛下痢,要不讓我的馬醫給它瞧瞧吧。」溫廉聲稱秀妍為自己的馬醫,以減輕林彪的存疑及偏見。

林彪以為他所說的馬醫是樓宇慶,立刻點頭答應。「有勞了。」

這時,秀妍拿著自己的灸包上前,林彪不禁一震。

「什麼?」林彪狐疑地看著溫廉,「是、是女人?」

溫廉一笑,「林大人可別小瞧了她,她可是治療過軍馬的馬醫呢!」

雖說他不相信女人有什麼天大的本事,可因為她是溫廉親自帶過來的人,林彪也不好在這時斷然拒絕。

再說,這些馬醫都處理不了奔雷的急患,他也只能讓別人試試。

秀妍趨前,先安撫著奔雷,奔雷因為急性疝痛及月復瀉,十分的驚慌及不適,這麼多人圍著它,它又因為精神緊繃而加劇了下痢的癥狀。

「林大人,可否請大家先退開到十步之外?」她問。

林彪點頭,以眼神示意所有人退開,就連溫廉夫婦及樓宇慶都退至十步之外。

大伙兒退開後,秀妍輕柔地撫模著奔雷,與馳輕聲細語地說話。她對動物總是很有一套,它們彷佛可以感受到她是來幫它們的。

接著,她引導著奔雷側身躺下,檢它的體溫、心跳及呼吸是否在正常值內,而後先以艾灸的療法減輕它的不適感。

林彪等人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一個個瞪大眼楮,驚奇不已。

奔雷在接受艾灸後慢慢鎮定下來,不再因為不適而躁動,她輕輕地撫模著它的臉及眼楮,「乖,你睡一會兒。」

這時,她感覺到有人靠近,轉過頭,只見一名身著黑色勁裝、領襟腰封及袖口綴著紅色暗繡蟒紋的年輕男子正看著她,他面容清秀,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沉靜又內斂的氣息。

她一愣,疑惑地看著他,卻已經意識到他可能是何人。

「繼續。」他輕聲地說著,然後蹲了下來,伸手覆住奔雷的眼楮。

奔雷識得他,而且相信他,不嘶不動地。

她取出灸針,朝著神闕穴及專屬于馬匹的經典穴位落針,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奔雷不痛了,尾巴還輕快愉悅地甩動了幾下。

「好了嗎?」年輕男子問她。

「好了。」她說,「殿下可以將奔雷拉起來試試。」

年輕男子一把輕松地將奔雷拉起,奔雷動動耳朵、擺擺馬尾,輕快地踱著腳步。

這時,本來退至十步之外的人全走近來。

「殿下,看來奔雷已經可以應賽了。」林彪歡喜地。

秀妍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他果然是太子趙淵。也是,看他與奔雷之間的熟悉度及信任感,便知他們是搭檔。

「溫將軍,」趙淵轉頭看著溫廉,「這位姑娘是府上馬醫?」

溫廉恭謹地,「殿下,下官不敢相瞞,其實這位姑娘是專責培育軍馬的樓家少夫人。」

聞言,趙淵微訝。

此時樓宇慶上前,恭謹地一揖到地,「草民樓宇慶,正是負責培育軍馬之人。」

趙淵看著眼前身形高大,相貌具有威儀的樓宇慶,「原來你就是樓宇慶。」

說著他又看了一旁的秀妍一眼。

「想不到尊夫人有這手奇技,真是教人大開眼界。」趙淵盛贊,「尊夫人治療了奔雷,讓本太子得以繼續賽事,實是大功一件,本太子就賞你一套由皇室工匠打造的馬具。」

「草民謝殿下賞賜,不過……」樓宇慶不卑不亢地看著他,「請殿下將馬具賞賜給內人。」

趙淵微微吃驚,而旁邊的人也都是一愣。

「賞給你與賞給她,何異?」趙淵問。

「治療奔雷的是內人,不是草民。」樓宇慶道,「這份榮耀本就屬于她。」

趙淵不自覺地睜大眼楮,眼底閃過一抹興味,「自古以來,妻子都是丈夫的所有物,她的榮耀不也是你的榮耀?」

「不。」樓宇慶淡淡一笑,「她的榮耀自是屬于她的,我這個做丈夫的只是沾光罷了。」

趙淵听完,先是若有所思地,須臾,他哈哈大笑。

「有趣,真是有趣!」他轉而看著秀妍,「好,樓少夫人,本宮便將馬具賞給你以做獎賞。」

秀妍福了個身,「民婦謝過殿下。」

她側過臉去看著樓宇慶,而樓宇慶也正注視著她,兩人相視一笑,深情盡在眼波流動之中。

他果然是個自己會發光的男人,只有自已會發光的男人才不擔心女人的鋒芒遮蔽了他。

他將榮耀歸于她,並以她為傲,他不怕她鋒芒畢露,因為他自己已是光芒萬丈。

趙淵在秋競上拔得勝利之幟,更讓秀妍的名聲響遍京城,皇城上下,沒有人不知道她治療好了太子的馬,還得到太子所賞賜的御用馬具。

愛寵館的生意因為她聲名大噪,就連京城之外的幾座衛城都有人爭先恐後地進京購買她所設計的各式用品。

她不只是個難得一見的女馬醫,還是為太子的馬治癒了急性疝癥的女馬醫。

就如同樓宇慶當年說的,她成了先鋒,她為自己贏得了眾人的尊重及信任。

在秋競之後,趙淵知道她曾進入軍馬基地為軍馬治療,並曾提議創辦研討會議以利交流之事。

在趙淵協助下,即使是在鄒承先主導卻仍缺那臨門一腳的馬醫研討會順利且快速的于一個月後在馬政司盛大舉辦了,而秀妍便是主講者之一。

十月,樓宇慶要回兗州育馬,秀妍便將韌貞交給婆母照顧,隨著丈夫一同回了滋陽。

他們回到滋陽,才進城不久便在大街上遇到官兵正押解二十余人欲返回官衙。

沿街,百姓們駐足圍觀,議論紛紛。

「這些該死的馬匪總算被逮了!」

「就是!他們到處為惡,總算老天有眼!」

馬車上,秀妍清楚地听見路人的對話。

「馬匪?」樓宇慶也听見了,「該不是曾經將你擄去的那些混帳東西吧?」

說著他掀開車廂旁的簾子看著外面。

二十多個看起來橫眉豎眼、不似善類的男人全被戴上手腳繚,一個跟著一個,在官兵押送下往官衙的方向前去。

秀妍好奇地朝外面看去,忽見一張有點眼熟的臉孔,那男人不在她的記憶之中,而是在原主的記憶之中。

是的,那是那幫擄走原主的馬匪頭兒,就是他勒斃了原主。

她的心猛地一震,可她不驚不怕,只是瞪大著眼楮看著。

這時,馬匪頭兒似乎感覺到什麼而轉過頭來,與她四目相對,她無畏地看著他的眼楮,而他的神情從疑惑漸漸地變成驚懼。

「你、你……」他指著車廂內的她。

見狀,樓宇慶疑惑地看著秀妍,他發現她眼里迸射出凌厲而無畏的銳芒,他意識到……她跟這馬車外的馬匪認識。

當初她遭馬匪擄去,是如何全身而退的?為何這馬匪見了她會是這樣恐懼驚疑的表情?

「你是人是鬼?」馬匪頭兒彷佛情緒崩潰般大吼,「你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秀妍對著他冷然一笑,一語不發地將簾子放下。

那馬匪說的話樓宇慶听得清清楚楚。馬匪說秀妍已經死了?他那麼害怕,是因為他以為自己見鬼了?

秀妍沒死,她就好端端、活生生地在自己的眼前。

「秀妍?他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問。

秀妍回過神來,直視著一臉疑惑的樓宇慶,然後嘆了一口氣。

「我說了你會害怕嗎?」她問。

「我在你身上見識的還不夠多嗎?」他蹙眉一笑,「那馬匪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卞秀妍是死了。」她說,「她在被擄去的那一天就死了。」

樓宇慶陡地一震,驚疑地看著她,他不是害怕,只是完全無法想像。「卞秀妍死了,那你、你是誰?」

「說來話長……」她又嘆了一口氣,「一切都是月老搞的事。」

「什麼?」樓宇慶不解地,「月、月老?」

「嗯。」她點頭,無奈一笑,「就是讓我夢見你的那個月老。」

他頓了好一會兒,還是一臉沒弄懂的表情。

她伸出手,輕輕地握著他的手,並與他十指交纏。

「我是活人。」她說。

「當然。」他濃眉一捋,輕啐一記,「你跟我恩愛纏綿,還生了個白胖小子,自然是活人,可是你說卞秀妍已經死了,那你是誰?」

「我名叫張崇真。」她說,「我來自遙遠的未來,是一名獸醫,也就是你們現在說的馬醫。」

她來自未來,是一名女馬醫?所以她突然懂得治療馬匹跟犬貓,便是因為那是她本來就熟稔之事?

他突然想起當初他在院里看見她教訓元榮時,元榮曾威嚇說「你死定了」,而她說她……早就死過了。

當時他完全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可疑,如今他懂了。

「我在遙遠的未來生了病,腦子里長了要命的東西。」她試著以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釋著,「醫生打開我的腦袋取出那個東西,然後我便在夢中見到了你,我以為我還會蘇醒,沒想到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棲身在被馬匪棄屍的卞秀妍身上。」

「所以你才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逐漸想起一些事,「變得支家人都覺得不認識你

她點頭,「是的。」

他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氣。難怪,難怪她不同于一般女子,難怪她那麼復雜又不可思議,原來她身軀里藏著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

「所以那個姓李的……」他疑惑地問,「是你在以前認識的人?」

「嗯。」她說,「我們曾經在一起多年,可緣分已盡,我們也就各走各路了。」

他听得出神,似乎還在消化著她說的這些事。

「後來我嫂子找我去拜月老,我就祈求能遇到一個自己能發光的男人,之後你出現在我夢中,然後……」她深情注視著他,「又出現在我眼前。」

「我……是你要的那個人嗎?」他回望著她的眸子。

她毫不猶豫地,「當然。」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情凝重地陷入沉思。

他突然不說話又若有所思的樣子,讓秀妍不禁有點忐忑不安。

他怕嗎?是不是覺得她是什麼可怕的妖魔鬼怪?如果他感到疑懼害怕,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在這副身軀里宿著一個來自未來的魂魄。

他會因為害怕而厭棄她嗎?他……還能像從前那樣愛她、寵她嗎?

「宇慶?」她疑畏不安地看著他。

他抬起眼,與她四目相對。

她因為不安而紅了眼眶,「你、你還會要我嗎?」

樓宇慶只是看著她,不發一語,就在她那驚懼不安的眼淚落下的同時,突然伸出雙手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她在他懷里流下驚喜交加的淚水,「宇慶……」

「傻瓜。」他以寵溺的語氣說著,「不管你叫卞秀妍還是張崇真,你就是你,是我樓宇慶深愛的女人。」

「你、你不會覺得我是什麼妖魔鬼怪嗎?」她怯怯地問。

他忍俊不住地笑出聲來,然後捧起她的臉龐,深情注視著她,「我真沒看過這麼好看又迷人的妖魔鬼怪……」

迎上他那堅定又深情的黑眸,她流下喜悅幸福的眼淚。

他為她揩去淚水,溫柔笑看著她,「就算你真是什麼妖魔鬼怪,也是月老給我找來的。」

說罷,他重新將她深擁入懷。

「我們都要感謝祂,對吧?」他話聲溫柔,「未來是什麼樣子,你可以跟我說說嗎?」

她在他懷中用力地點頭,喜悅又感激的淚水不斷落下。

是的,她要感謝那個她曾經對祂不敬,覺得祂像是喝醉酒的老頭一樣的月老,要不是祂為她拉了這麼長一條線,她不會擁有這完美的男人,與他成就所有的幸福。

淚眼蒙朧中,她彷佛又看見那紅著臉、有著福氣獅子鼻的老者——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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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31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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