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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丹菁 -【怒婚親王(御賜新娘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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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2 00:19: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就著暗沉的月光,矯捷的身軀翻落在暗靜的宮頂上,一雙冷驚肅殺的利眸往下一瞥,便輕輕地滑下身子,落在翠宮前的園子裡。

  來人一身勁黑,步如蛟龍潛游,行如飛龍躍步,不疾不徐地踏上長廊,進入翠宮大廳。

  還來不及轉入萬歲爺休憩的寢宮,便已讓人喚住。

  “郡璐……”

  缃缥紅著一雙清滢澄澈的眼眸,盈著淚水,楚楚可憐地自大廳後方的珠簾裡走到來者面前。

  她是多麼不願意相信,郡璐真的會到這兒來。

  先不管他的用意為何,但夜入翠宮而不經通報,絕對不會是要向萬歲爺問安的,是不?

  那抹黑影怔愣在原地,一雙利眸注視著眼前娉婷的美人兒,緊抿著薄唇、不發一語。

  “郡璐,難道你真的不相信缃缥所說的話?”她話裡有著濃濃的鼻音,淚水無聲地淌下。

  今兒個,她同他說了一上午,卻一直談不進問題的核心,郡璐更是不願意跟她說出問題的症結;她永遠也進不了他緊鎖的心房。

  但她已看出郡璐凝在眸子裡的冷冷肅殺之氣!

  每當她多談一分皇阿瑪,郡璐眼中的殺氣便毫不掩飾銳增一分,若說她看不出來,那真是眼盲心盲了。

  不論她如何心戀郡璐,錯即是錯,她沒有辦法勉強自己為他掩飾罪行,尤其是當她早已經知道他的打算時,她更是不能不阻止。

  那不是幫他,反而是在害他!

  “皇阿瑪真是個極好的人,處處為你著想,為你打算,現在你夜入翠宮,是打算做什麼?”她擰緊了眉頭,毫無所懼地直直望人郡璐冷冽的眸底。

  “本王沒那興致同你研究這問題,你不妨先回丹宮。”郡璐拉開覆在俊臉上的面罩,露出如寒霜的俊臉。

  該死,這女人千方百計地拂逆他不打緊,現在更擋在他的前頭,要他打消行刺的念頭。

  他緩步走向她,一把將她扯到跟前,唇瓣輕掀:“回去吧,你是本王的福晉,本王可以再原諒你一次,若是再執迷不悟的話,可千萬別怪本王了!”

  他冷驚地瞅視著她,眸子裡沒有半點的玩笑意味,若是缃缥不懂分寸,硬是要管他的閒事,他可是不會手下留情。

  盡管他真的十分中意她,但美女如雲,他不在乎少了一個缃缥格格,但是弘歷只有一個,若是不除掉他,他心中的芒刺便會永遠地在他的心頭,直到他死也拔不去。

  缃缥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可以安撫他狂亂的心神,若是可以,他不想親手殺了她,不過她若是違逆他,那可就不一定了。

  “郡璐,你想殺我?”淚水如同決了堤,不斷地淌下。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郡璐殺了她之後,還是會一錯再錯,還是愚蠢地干些天理不容的傻事。

  “你若是乖乖的,本王又怎會殺你?”他單手搭住她的背,將她柔軟的身子輕輕地往他身上帶,柔情蜜意地磨蹭著屬於他的柔嫩,溫熱的唇情難自禁地滑上她的唇邊,柔情似水地吻向她的臉頰。

  像是中了蠱,又像著了魔,他的唇狂烈地吻上她的,細細品嘗她的甜美,勾誘著她的舌與之纏綿。

  “怎麼,本王的吻你不愛嗎?”郡璐不悅地斂下狂戾且染上情欲的黯黑眸子,凝睇著她梨花帶淚、惹人心疼的小臉。

  “郡璐是打算弑君嗎?”她呐呐地問。

  她一直感覺到郡璐對皇阿瑪有著深不見底的仇恨,然而她卻不知道這一份恨意居然如此深刻,深到令他想要親手弑君,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可以讓郡璐興起弑君的念頭,仿如變了個人一般,與她初相遇的那一年大相徑庭?

  到底是誰改變了郡璐?

  ☆  ☆  ☆

  郡璐眯起一雙如冰雪的眼眸,似笑非笑地勾起迷人的唇角。“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難不成她會傻得阻止他嗎?

  不,她不會的。既然她已經心系於他,她自該是要幫他的,不該也不可能會背叛他的。

  “可是郡璐,弑君是逢赦不赦的十惡罪,你怎能……”缃缥不敢冒信地望著他淡漠的俊臉。

  天,他真的打算弑君!

  自她聽到他與兩位格格之間的對話之後,她便大膽地臆測他的心思,然而她不願意相信事實真如她的想像!

  倘若他今天要殺的是昏庸無道的君王,她相信自個兒一定不會反對,因為那算是救萬民脫離苦難,但皇阿瑪不同。

  他是個仁君,且極有作為,也正因為如此,父王才會忍痛將她送來大清,寧可讓她改了身段,從此爾後,必須一輩子以大清格格自稱;她還得喊乾隆一聲皇阿瑪。

  而郡璐貴為愛新覺羅旁系宗親子弟,對於乾隆,他還得喊他一聲皇叔,為何他會想要殺了乾隆?

  是恁地深仇大恨,逼得他非殺了自個兒的宗族之長不可?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郡璐不甚在意地說著,雙眸卻並發森冷得嚇人。

  沒料到她會突地冒出來,擾亂他、壞了他的時機不打緊,居然還試圖勸解他?

  她當真以為他待她好一點、疼她一點,她便可以過問、甚至是干涉他的事嗎?

  “不行,我不能讓你殺了皇阿瑪!”

  缃缥蹙緊眉頭,小手擦干淚水,毫無懼色地迎向肅殺之氣四散的郡璐。

  她絕不能讓郡璐殺了這麼一個疼他入骨的皇叔,而她也堅信郡璐和皇阿瑪之間一定有什麼誤解,她只消在他動手之前,趕緊解開彼此的誤會,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若是讓郡璐錯殺了自個兒的皇叔,想必他日之後,他必會悔不當初,所以她即使是死,也得將這事兒擋下來不可!

  “你憑什麼阻止我?”郡璐淡淡地問道。

  他挑高濃眉,對於她所說的話顯得有點啼笑皆非。

  昨兒個待她好一點,真讓她開心地飛上天了不成?居然還敢擋著他的去路,想阻止他策劃十年的好事!

  若她能夠放聰明一點,乖乖地回丹宮去,或許他還可以饒她一命;但看這情勢;她是在逼他殺她了。

  “皇阿瑪是個極好的仁君,受盡百姓愛戴,你怎能殺他?”缃缥急切地說,直視著不耐的他。“況且,有什麼樣的仇恨逼著你非得這麼做不可?”

  “受盡百姓愛戴又如何?背地裡在皇宮裡做了什麼肮髒事,你又怎會知道?”郡璐冷哼一聲,嘲笑她的愚蠢。

  早已經猜到她是乾隆派來監視他的,但真正知道又和揣度時的心情不同。

  “一定是你誤會了皇阿瑪!”

  缃缥斬釘截鐵地說,對他冷肅的殺氣視若無睹。

  “皇阿瑪一直擔憂著你,一直想著你到底為了什麼而變得冷酷、寡情、淡漠,你怎能殺一個恁地關心你的皇阿瑪?”

  缃缥實在是想不通,自她來到大清,她從未見到皇阿瑪和郡璐面對面平心靜氣地說一句話,然而皇阿瑪的擔憂全都顯現在臉上,連心思不缜密的人,也可以看得清楚,為何郡璐看不到?

  亦或是他根本不看?

  ☆  ☆  ☆

  “他八成是擔憂我的壯大總有一日會壓過他的氣勢,要你在我的身旁監視我,一旦我有什麼脫軌的行為時再趕緊將我拉回,或者是像當初他對待我阿瑪那般地對待我?”郡璐的大手緊握成拳,凸出的青筋在他的拳頭上凝結成壓抑的蛇群吐信。

  一想到阿瑪臨終前所留下的羊皮血書,他不禁雙目盡赤,難以言喻的苦澀痛徹心扉,折磨著他的心神。

  望著一臉茫然的缃缥,他不禁放浪地勾起邪魅的笑。

  “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望著呆若木雞的缃缥,他不禁在心底憐惜著她,畢竟她也只是弘歷手下的一顆棋子罷了。

  “在我襲爵之前,我便已知道我的阿瑪是由於某種原因而被軟禁在理親王府裡,待阿瑪死去之後,我才真正知道阿瑪為何會被禁在王府裡。”他頓了頓,瞥視缃缥一眼,便繼續說:

  “當年,本該是我的太祖得到王位,而弘歷的父親卻寡廉鮮恥地篡奪帝位,而到了我阿瑪時,弘歷懼於群臣會回想起當年的事,怕眾臣會擁立我阿瑪坐上須彌寶座,於是他便將我阿瑪終身囚禁在理親王府裡,甚至誅殺多位與阿瑪同系的親王,現下太祖這一系的子弟只剩下我一人,你說,這樣的弘歷我該不該殺?”

  郡璐輕描淡寫地說著十幾年來,宗室中最丑陋的兄弟相殘,眸子裡浮上淡淡的血絲,他的神色詭邪得令人不敢接近。

  “這……”不會的,皇阿瑪不會是這樣的人!

  “會不會是因為有什麼誤會,或者是……”

  皇阿瑪眼中的仁厚是偽裝不得的,況且,他對郡璐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是不容曲解的。

  “或者是我阿瑪造假?”郡璐冷冷地勾起一抹令缃缥心悸的笑,雙眸有著似雪如霜的殘酷。“當年弘歷為了不讓我知道這件事,而將羊皮血書取走,我是在極意外的情況之下發現血書的,這只能說是報應!不管他打算如何掩蓋事實,仍舊是逃不過老天的眼!”

  他不想再多說,抽出腰間的長劍,冰冷的劍身摩擦著劍鞘,發出詭谲、令人悚懼的聲響,不禁令人膽戰;銀白的劍影透著微弱月光,映出他嗜血狂戾的俊臉,更是令缃缥全身止不住地狂顫。

  “我還是相信皇阿瑪,這其間必定有所誤會。”缃缥挨近他的身子,雙手緊緊環抱住他寬實的胸。

  “你寧可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我?”他的聲音有點粗啞,似有不知名的情感在心底墜落。

  “不,我只是……”

  她不知到底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她只覺得好亂;雜亂不清的事充塞在她的腦海裡,今她手足無措,現在她唯一能做的是不讓他犯下恁地大錯。

  “你若是不走遠一點,難保我手中的劍不會掃上你的身子。”他冷冷地推開她,向來冷冽的眸子裡燃著狂怒,單手揮劍向她。

  他想做的事,向來沒有人可以攔阻,更何況這是天大的仇恨,豈容得了他怯懦?

  他背負的是宗室的血海深仇,折磨他的也是宗室親族的手足相殘,或許只要他一下手,這般的丑聞便會不斷地重復上演,但他現在管不了那麼多,更接捺不住缃缥寧可相信弘歷,也不願意相信他的怒火!

  “若是殺了我,你是不是可以不殺皇阿瑪?”

  現下有誰能夠阻止這悲劇呢?翠宮裡大批的貼身侍衛全都被撤離,僅剩皇阿瑪與諸位嫔妃,她若是不站出來,還有誰能夠遏阻這荒唐的一切?

  “你想以你的命換弘歷的命?”他的大手緊握劍柄,指甲陷入手心裡頭,滲出怵目血絲。

  弘歷之於她,究竟是怎厮的意義,居然可以令她願意捨命相救,以她的命抵他的命?

  好一個弘歷!竟連他的福晉也不放過,竟讓缃缥背叛了他!

  他的心掀起波瀾壯闊的怒濤,毫不留情地打向他的心脈,疼得他的心微顫;全身的血像是在刹那間全都被抽干一般。

  她口口聲聲說愛他,然而她卻願意為弘歷而死,那麼,他是不是該助她一臂之力,遂了她的意?

  思緒來不及阻止脫軌的動作,待他反應過來時,鋒利的劍身已然劃上她的腰際;缃缥正緩緩倒下……

  “缃缥!”

  他有點遲疑地望著她倒下的身影,錯愕地望著自她腰際緩緩流出的血水淌濕她一身的桃色。

  “這可是你第一次喊缃缥的名字……”她趴臥在地上,發白的小臉,淒楚地泛起一抹令人心痛的笑。

  她沒想到他真會動手殺她,但這樣也好,只要他能不殺皇阿瑪,別犯下逢赦不赦的大罪,要她為他命喪黃泉,她亦甘之如饴。

  “你為什麼不閃?”郡璐難以自遏地暴喝一聲,丟下手中的劍,蹲在她的身旁,抱起她柔若無骨的身子。

  “你為什麼要替弘歷抵命,你為什麼要為他這麼做?”

  沒想過會殺她,更不曾在心底真切地希望她死去,然而他的劍揮向了她,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驚懼狂肆地將他包圍。

  他的手,早已不知染上多少人的血,這卻是他第一次感到悚栗,感到無以遏止的心顫。

  “郡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缃缥相信,皇阿瑪當初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否則他不必栽培你,更不需要關心你,也不需要將你自邊關調回京畿,是不?”缃缥努力地扯起一抹安慰的笑,眼眸缥缈無焦,令郡璐感到膽戰心驚。

  “不是的,他是個老狐狸,你真是被他騙了,他不值你為他這麼做!”郡璐怒極,雙臂有力地扯著她細小的肩頭,卻發現她的香荷掉落一旁,一塊眼熟的玉佩滑落。

  他定睛一瞧,是極眼熟的一塊玉……他信手取來,望著刻著貌貅的玉佩,上頭刻著弘歷御賜的戰士玉佩。

  那一年只有他得到,正因為如此,他受到宗親子弟的排擠,那時方巧有一位小女孩執拗地向他要這一塊玉佩,而他為了落個心靜,便送給了那女孩。

  他望著懷裡的缃缥,再望向那塊勾起他回憶的玉佩,不禁失神。

  缃缥便是那女孩?

  那一張清麗脫俗的蜜色小臉,眼眶蓄著淚水,像是兩泓清澈見底的湖水;失神的他視線回到缃缥身上時,兩張蜜色的小臉合而為一。

  “郡璐,想起來了嗎?”缃缥微喘著氣,紅艷的唇早已是一片慘不忍睹的灰白。“缃缥便是襄兒,你記得了嗎?”

  “你是當年的丫頭?”郡璐抖顫著手,雙眸不再冷漠傷人。

  “是呀……”缃缥露出極甜美的笑,仿佛已經掬盡紅塵世事般的滿足,刺痛了郡璐的心。

  “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郡璐暴怒地狂吼。

  不願意相信她是當年可人的小女孩。他對當年的她並沒有特別的情感,只是覺得她一身如蜜般的肌膚極惹人側目,而有了些許的記憶;但她若是不說,他是一輩子也想不起來的,因為當年正值他發現了羊皮血書……

  這一切全都得怪弘歷!

  “我要去殺了弘歷!”郡璐撿起一旁沾血的長劍怒然欲起身,卻發覺自個兒的手臂被緊緊擒住。

  “不行,你不能殺了皇阿瑪!”缃缥緊緊地揪住他的臂膀。

  “放手!”他冷冷地道,俊臉噙著波谲雲詭的邪氣。

  他傷了她,他感到撕心裂腑般的疼楚;然而,她為弘歷請命,無怨地為他抵命,更是令他營目欲裂,恨弘歷入骨!

  “不放!”

  這一放手!眼見的便是亂世,眼見的便是他的死期,她怎能放?

  盡管她即將死去,她也不願在黃泉路上與他相逢!

  “你真想找死嗎?”郡璐緊咬著牙關,黑眸眯成蝕情的魔性眼瞳,不留一分情愛。

  他發狂了,在她口口聲聲為弘歷請命的同時,不願意相信卻又不得不信的心,令他無法克制地瘋狂!

  他怎能容許自個兒的女人護著別的男人,更何況是他的仇人?

  與其如此,他倒不如送她一程!

  “賤人!”郡璐發狂地掄起長劍,無情往她的心窩探去,刺入之時,猛地回神,趕緊收了手,卻已不及。

  “郡璐……”缃缥睜大一雙澄澈而不敢置信的眼瞳,鮮血直從她的口中嘔出……

  “誰?”長廊那頭突地傳來王廉的聲音,郡璐一驚,旋即抽出手中長劍,往前虛踏數步,翻上宮頂揚長而去。

  動作之快只在須臾之間,然……他卻未曾回頭再望她一眼。

  缃缥望著他決然的背影,不禁逸出笑,瘋狂而空洞的笑夾著嘶喊,回蕩在殿宇與回廊之間,不絕於耳。

  她已失了心、折了神,三魂七魄陷落在暗黑無光的地獄中徘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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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太和殿上——

  乾隆坐在虬龍盤繞的龍座上,一雙精爍的眼瞳冷冷地注視著殿下的文武百官,尤其是站在前頭,身穿石青色朝服、繡著四團五爪金龍的郡璐。

  殿下是一片的靜默,甚至讓外頭守候的護衛幾乎以為朝會早已散會,豈知,位於龍座上的乾隆今兒是失了常。

  自一個月前秋季狩獵提早結束之後,乾隆便將缃缥帶回養心殿;傷勢嚴重的缃缥幾乎是昏迷不醒,宮內御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將她自鬼門關前攔下帶回。

  而這之間,他相信郡璐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卻一次也沒有踏進養心殿,更沒有問起缃缥的情況。

  若說這狠勁不是他所為,他可真不知道還有誰有那個膽子、有那個能耐能夠買通蒙古格格為他辦事,進而膽大包天地意圖弑君?

  郡璐的惡行已令他無法再承受,他一定得將他拿下,免得擾了大清的興盛!

  盡管缃缥不斷地求情,他仍有他的打算。

  “朕前些日子在圓明園裡險遭刺客奪去性命,然卻沒有一個臣子為朕護駕。”

  乾隆淡淡地開口,雙眸緊鎖著毫無反悔之意的郡璐,神情不禁黯淡下來。

  “臣無能,還請萬歲恕罪。”

  殿下百官聞言,立即下跪、叩首問罪,唯有郡璐仍是挺立於一旁,雙眸頗有深意地凝睇著乾隆。

  “幸而朕已拿下刺客,待春立斬,眾卿起喀。”乾隆無視郡璐挑釁的眼神,徑自喃道。

  “萬歲聖福!”

  又是一聲洪亮的祈語,百官立即平身,這才發現理親王自一開始便站在原地、不曾下跪。

  “不過朕所拿下的刺客,正是理福晉,不知理親王如何給朕一個交代?”乾隆淡淡地道,直視郡璐微微變色的臉龐。

  “萬歲聖鑒,臣不知有此事;理福晉既是刺客,還盼萬歲裁決!”郡璐邪氣地勾起迷人的唇角,一雙眼眸直望著殿上的乾隆。

  想引他入虎口,門兒都沒有!

  他擒到了缃缥又如何?他很明白缃缥不可能會出賣他的,盡管是他傷了她。

  乾隆這一番話,莫非是想將他誘出籠罷了;而待春立斬,不過是他設下的陷阱。

  他對缃缥的寵愛,他心底清楚得很,乾隆絕對不可能殺了缃缥的!

  “真是如此?”

  乾隆雙手緊握住龍座上的椅把,以遏止心頭的怒濤。

  郡璐的意思是說,缃缥任憑他隨意處置,不管是殺、是剮,他全然都不在意?

  “臣的福晉犯下滔天大罪,臣不敢替她請罪,盼請萬歲裁決!”郡璐吃定了乾隆不可能對缃缥如何,硬是同他對上。

  說真的,他是有點幸災樂禍。

  當他得知缃缥安好無恙時,他著實松了好大一口氣;那一顆懸著的心,總算可以安然地放下,不再緊繃著他的神經。

  他相信既然弘歷可以差人將她治好,絕無道理再將她處死。

  “好,朕不將理福晉送審,只消經朕的口,待春立斬!”

  乾隆怒然起身,大手一揮、便踏步往龍座旁的長廊走去,只余滿殿議論紛紛的文武百官。

  “郡璐,你怎麼可以恁地對待缃缥,她可是你的福晉,你怎能如此?”一下太和殿,郡 便拉住郡璐,擋去他的去路。

  “干卿何事?”

  郡璐冷冷地回他一句,撣了撣馬蹄袖,隨即揚長而去。

  ☆  ☆  ☆

  “該死!”

  理親王郡璐坐在理親王府的銀安殿裡,滿臉的怒氣,握在大手上的白玉瓷杯應聲而裂,割傷了他的手,卻渾然不覺。

  望著殿外黯沉如潑墨的夜空,靜寂得連星辰都不見亮光,他心浮氣躁地站起身走到外頭的亭子裡。

  坐在亭子裡,自懷裡拿出那塊貌貅玉佩,他不禁看得怔忡失神。

  不知道缃缥現下的病情如何?

  幾日前托紫歲為他到養心殿走一遭,得知缃缥尚且安好,總算是讓他的心安穩了一些,不如先前的惶怅。

  每當他憶起血水自她心窩淌出的畫面時,所淌出的滴滴鮮血,便凝成血劍,無情地往他的心窩刺入,痛得無以復加。

  幸而,弘歷趕緊驅駕回紫禁城,才能救回缃缥一條小命。

  她一定很恨他吧!

  想必她也沒料到,他竟然可以狠心地再補她一刀。啧!就連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他居然可以這麼地心狠手辣,真的殘酷地將長劍刺入她的心窩裡。

  他怎會這麼做?

  望著自己的雙手,郡璐不只上千次地唾罵自己,不懂自己怎會失了心魂,刺入那致命的一刀?

  離開翠宮之際,隔著宮牆,他甚至還聽到了她哀恻的狂笑聲,令人心悸地響徹整座翠宮,更令他的心為之一顫!

  他豈會不懂她為情神傷的悲淒、被愛斷傷的哀惋;她那清麗淒楚的小臉上淌著令他心疼的淚水、噙著令他憐惜的愁郁面孔,不斷盤桓在他腦海裡,久久不散……

  他感到苦悶,感到一塊巨石沉重地壓在他的胸壑之間,仿佛要壓斷他的心脈,令他幾欲不能呼吸。

  他想要見她,想要以自個兒的眼證實她的安好,證實她仍可以像往常那般羞怯地喚著他、心戀於他。

  現在弘歷竟在太和殿上宣判缃缥的罪狀,這是否意味著他打錯了算盤,誤以為弘歷真不敢對缃缥如何?

  君無戲言,更何況弘歷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出這項判決,若是要改判,又怎能服眾臣?

  難不成缃缥只是個棋子,在知曉缃缥對他已無作用之際,弘歷便決定把她給殺了?

  一思及此,他便覺得心悶得難受,一股悲恻在心間恣情竄動,令他痛苦不已!

  一想到弘歷要殺了缃缥,他仿佛聽見心底深處傳來靈魂的悲鳴聲,他的心神直往養心殿飛去……

  或許她的心只系在弘歷身上,或許她不會懂得他的苦;然而他只想要她,只想要她伴他一生!

  他心底再也沒有什麼恨啊、怨的,心間滿是苦澀的情感,而這一切皆起因於他提劍傷了她。

  去瞧瞧她吧,不管究竟是如何,讓他好好地瞧瞧她,讓他望見她的安好,即使弘歷會藉此定他的罪,他也無悔!

  ☆  ☆  ☆

  郡璐身形如潛龍,虛幻幾個步子,穿過重重戒備森嚴的綠營兵,輕而易舉地進入養心殿。

  他擊暈了守在房外的守衛兵,立即踏入缃缥的房裡,望著她沉睡的小臉。

  他有點情怯地湊近她的身旁,坐在床畔,大手抖顫地撫上她蒼白的小臉、蹙緊的眉頭、緊抿的唇角,突地心頭酸澀得牽動他的眼眸,刺痛而苦楚的淚水濡濕了他的眼。

  天!他究竟是怎樣傷她的?

  即使是在睡夢之中,她依舊關心不起來,是不是因為她的夢中有一個他,像現實這般地欺凌她?

  郡璐猛地一咬牙,緊抿著薄唇,黑眸直視著她干裂的唇已經不復往常的紅艷濕潤。

  他是恁地愚不可及,才會錯傷這麼一個令他心戀的女人!

  濃濃的悔意和歉疚爬上他扭曲的俊臉,他的大手緊握著她纖細的小手,輕輕地湊在唇邊,情迷地吻著她的凝膚。

  突地,他想到她的傷口,便輕輕地解開她的衣袍,露出裡頭粉色的肚兜,他伸手將絲繩扯掉,露出震懾他的怵目紅色傷疤。

  他的大手溫柔地貼在她腰側的傷口上,再慢慢地往上移,觸摸著早已經結了疤的傷口,再深情地貼上他的唇,緩緩地親吻每一道他親手劃下的傷痕,引起缃缥一陣輕呓。

  “郡璐……”

  她像是在極深、極冷、極陰、極暗的地獄邊緣中一般,看不到前方,也看不到後方,有的只是無止盡的黑夜。

  缃缥驚懼地掙扎,卻意外地抓到溫暖的大手,她突地睜開漾水雙眸,映入眼簾的是郡璐痛楚的俊臉。

  “郡璐?”

  她蹙緊眉頭,小手慌亂地往前抓,怕眼前只不過是個幻影,只要她一松手,又變回原來那一片深沉無際的黑。

  “襄兒,我在這兒,別怕。”

  他倏地俯下溫熱的身子熨貼她略顯冰冷的身子,讓她真切地感受他,而不是拿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瞳瞅視著他。

  “郡璐?”她仍是有點迷惘。幾日內來回鬼門關,不斷的高溫已令她快分不清楚哪邊才是真實的;因為不管哪一邊的郡璐,都對她一般的冷漠、無情,甚至勾著一抹殘佞的笑,冷冷地將長劍刺入她的心窩。

  “我就在這兒。”

  該死,她的身子為何會這麼的冰冷?

  他的身子偎向她,大手摩挲著她冰冷的軀體,然而在觸及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時,欲火卻狂噬燃燒。

  “你不會再殺我了吧?”

  缃缥水眸中不斷地流出淚水;直視他的眼眸,卻是恁地無怨無悔,饒是再來上一遭她也無恨,只因為是郡璐動的手。

  “不會了、不會了。”

  郡璐忘情地吻上她的唇,滋潤她的干澀,霸氣的舌缱绻地探入口中,尋找著屬於她的甜蜜。

  他的大手不斷地搓揉著她豐挺的胸,繞出她的傷口,再往下探入她的衣裙之中,柔情地褪去她的亵褲,輕逗著她唯一的熱源。

  “郡璐,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再也不要襄兒了……”突地感到他的放肆,她的嬌顏猛地一紅,染成一抹勾人的艷紅,卻又不敢動彈。

  “你的臉好紅。”他粗嗄地笑出聲來,笑睇著她含嬌帶媚的美顏,更是輕柔地扳開她柔嫩的大腿,意欲激起她更多的紅艷,讓他可以更確定她是活生生地在他面前。

  “可……郡璐,我的身子……”若不是感受到他熾燙的肌膚,她幾乎以為自個兒在發春夢了。

  “我會溫柔一點的。”他粗喘著氣息,喃喃地低語傾訴。

  他的舌狂野地纏上她挺立的粉色蓓蕾,再輕吻著她的傷口,一股苦澀倏地攫住他的心神。

  “還疼嗎?”

  “不……”

  缃缥吐氣如蘭般淡幽飄渺,星眸半掩,身子輕輕地扭擺,卻逃不過他熱情的渴求。

  “王爺……”

  缃缥意亂神迷地輕呼著,感受到極狂的欲念狂卷而上,令她心蕩神馳,無以遏止地直燒上心窩。

  “襄兒,別再離開我的身邊。”

  他可以確切的分辨,擁有她和失去她之間,仿若是天堂與地獄的區別。

  他不再讓她離開,更不會讓弘歷自他的身邊將她奪走!

  他猛地加快抽送的速度,雙手有力地抬起她的臀;而他的眼則迷亂地注視著她惹人憐愛的小臉,渴切的唇貪婪地吻上她的,牢牢地封住她不斷逸出口的呻吟,狂亂地糾纏著她的舌探取甜蜜。

  “郡璐……”

  她恍惚地低泣著,感覺不到身上的疼,只能感受到他的濃情蜜意與恣傲的放肆,直到體內的火焰幾欲將她吞噬。他的熱情將她的身子拋入空中,再激烈地蕩下,令她不覺低泣出聲。

  郡璐直到她嬌吟不休,由不得他再自我封鎖,他便沉重地擊入一個最深的點,釋放他的熱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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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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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2 00:20: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皇阿瑪不可能會殺我的,他一定是為了引你出來,才會這麼說。”缃缥倦怠地躺在炕上,讓他為她穿上衣裳。

  “君無戲言。”郡璐挑起濃眉,一雙愛戀纏綿的眼瞳憐愛地望著她。

  “他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你想這可能只是為了將我引來養心殿這麼簡單?”

  不待缃缥開口,他便又徑自說道:

  “況且,方才一入養心殿,整座宮殿裡鎮守的綠營兵少說有百人,哪像是在保護你的安危,根本是在軟禁你!”

  “你真的是誤會皇阿瑪了,皇阿瑪是不可能這樣對待缃缥的。”缃缥歎了一口氣,又緩緩地道:“若是皇阿瑪真要缃缥的命,早在圓明園時他便不該救缃缥的,是不?”

  “這……”他當然明白這之間的發展,但也就是如此,才讓他理不清頭緒,心生疑惑。

  宮闱之事,可得步步小心,一旦踏錯一步,豈還有回頭的機會?

  今晚他便要搞個清楚,不能讓缃缥在這裡被軟禁,得逼弘歷放缃缥自由。

  “皇阿瑪是真的關心你,你可千萬別再亂想。”缃缥輕輕撫平他蹙緊的眉頭,水眸中滿是疼惜。

  郡璐柔情似水地望了她一眼,隨即拉下她的小手,放在他的唇邊,溫熱地烙上他的情愛。

  “這是我第一次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如此憤怒,如此地痛恨自己。”他斂下眼眸,沉痛地道。

  “都過去了。”缃缥粲笑似花地嬌睨著他,絲毫不在意他對她的傷害。只要他能變回原來的郡璐,就算是要她再受千刀萬剮,她也會笑著接受。

  “你是我一輩子的歉疚。”哪怕要他償盡一生,他也還不了欠她的千分之一。

  缃缥眼中噙著清滢的淚水,偎在他溫熱的懷裡,享受著這似夢的溫柔。

  過了半晌,郡璐才淡淡開口:“走吧!”

  話甫落,他便輕柔地將她打橫抱起,軟玉溫香盈滿懷,她對他的感情溢滿他的心窩,滿足他空虛已久的心。

  “我們要往何處去?”缃缥的小手攀住他的頸項,眷戀地貼在他的懷裡。“要回理親王府嗎?”

  其實,要去哪裡並不是重點,而是得有郡璐的陪伴。

  有他的地方,便是她可以生存下去的地方。

  沒有他的養心殿裡,大得令她生畏、令她無所適從;她像是一只被奪去嗓音的鹂鳥,沒有生存下去的價值。

  “先回王府,再做其他的打算。”

  郡璐抱著她往門外走去,腳步輕盈、身形如燕。

  待明日天亮,弘歷勢必會發現缃缥不在,等那時,他若是有任何舉動,他再見機行事、伺機而動。

  “可不同皇阿瑪說一聲,似乎……”缃缥的臉貼在他的頸項邊,淺淺的氣息拂在他的耳邊,今他心蕩神馳。

  一想到往後的日子裡即將和以往不同,郡璐不禁勾起一抹笑,有點邪魅卻也顯出不同以往的溫和。

  ☆  ☆  ☆

  方一走出大廳,便見一抹颀長的身影杵在大廳的前頭。

  “皇阿瑪!”

  缃缥驚詫地瞪大圓眸,掙扎著翻下郡璐溫熱的懷抱,小步地走往前頭向乾隆請罪。

  “別過去!”郡璐蓦然暴喝一聲。

  他的雙手快如閃電,迅速地將她擒住拉至他的身後,以他寬實的身軀掩住她嬌小且病弱的身子。

  “是皇阿瑪,我得……”

  “不准,”他蓦地吼道,不容置喙。

  他眯起詭谲的利眸,研判著聚於廳外的綠營兵總共有幾人,弘歷的用意究竟是——

  打算殺了缃缥,亦或是釣他上勾,還是一網打盡?

  “郡璐,未經朕的口谕是不得擅闖養心殿的,難道你忘了?”乾隆眯起精爍的眼眸,冷鸷地瞪視著他。

  “而你居然腰掛長劍,這是否得給朕一個解釋?”

  “郡璐以為自己是萬歲親口允諾可以不用通報、配劍不解的親王。”郡璐的大手緊抓住缃缥的小手,另一只大手則緊握著腰間的長劍,犀利的眼瞳浮上森冷的肅殺之氣。

  若弘歷一下令,他便得以最快的速度殺了他,再趕緊逃出紫禁城,但這麼一來,怕是再也回不了大清。

  “你確實是朕欽准不解配劍即可入宮的親王,你可知曉朕為何會這麼答允你?”乾隆的眼眸裡閃動著復雜的光芒。

  這真是下下策了,但若是不這麼做,他便得手刃郡璐,那是他真的不願去做的事。

  “郡璐愚昧,還請萬歲聖裁。”郡璐冷冷地望著他,眼瞳中冷淡得沒有一絲人味,也少了一分以往囂狂的恨意。

  “因為朕疼你,朕比別的貝勒親王更疼惜你,然而你卻意圖謀反,令朕心寒!”他怒地一斥,威嚴乍現,“綠營兵聽令,給朕拿下理親王!”

  話語一落,廳外綠營兵大舉而上,郡璐逼不得已抽出腰間長劍,一手則攬著缃缥的腰一躍而上;須臾之間閃入乾隆的身後,以長劍架住乾隆的頸子,喝住綠營兵:

  “若是不願本王傷了萬歲,便給本王退下,全部退出一裡之外!”

  大廳之內的綠營兵仰首候著乾隆的旨意,只見他揮一揮手,全數的綠營兵便迅捷地退出養心殿外的一裡處。

  “真是讓我逮住了好機會!”想殺弘歷的念頭早在幾年前便已成形,或許他今兒個夜裡將會實現願望。

  “弘歷,落入我的手中,你必定是極為不願吧?”

  郡璐冷冷地笑著,笑得恣情放肆。原本是打算帶著缃缥遠離大清,任憑所有宮闱禍事隨風、隨塵而逝,然而老天終究是憐他的,給了他一個絕佳的好時機讓他洩忿。

  “放肆!你膽敢稱朕為弘歷!”乾隆毫無畏懼自個兒的命正在他的手中,臉上閃現情何以堪的悲怅。

  “有何不可?”郡璐冷邪地笑著,意氣之風發比得到天下更甚。

  “當年你阿瑪占了我太祖的王位,當你囚禁我阿瑪時,便該想到會有今天的下場,你不該養虎為患的!”

  老天有眼,總算在今天讓沉冤得雪。

  ☆  ☆  ☆

  “郡璐,不行,皇阿瑪他是……”

  “住口!”不待缃缥說完,他便冷然打斷。現下好不容易遠到這絕佳的機會,豈能容他錯過?

  若是錯過了,怕太祖與阿瑪在黃泉之下必是涕泗縱橫。

  “你是為了這些過往的事而對朕如此仇視?”乾隆顯得有點啼笑皆非,卻又哀恻莫名。

  是造孽,而且是他親手造下的孽!

  “難道不該嗎?”他手上的力道一使,鋒利的刃口攔在他的頸子上,泛著點點血絲。

  “郡璐!”缃缥一見情勢不對,雙手直攀上他的手臂要他松手。“皇阿瑪是你真正的阿瑪呀,你怎能弑父?”

  缃缥拔尖的聲音恍如隆隆雷聲,打在他的耳際,令他心神一震,顯些站不住腳,旋即怒斥道:

  “荒唐,他怎會是我的阿瑪?”

  “是真的!”缃缥急得淚水都流出來了。

  若他不是他的阿瑪,怎會恁地包容他的罪行?

  前些日子裡,她不小心聽到內大臣傅恆與皇阿瑪的對話,才明白了這一切,然而郡璐卻不願意正視皇阿瑪對他的關切!

  “住口!那是不可能的!”郡璐不容反駁地吼道,雙眸瞪大如銅鈴,鮮血般的紅染上了他的怒目。

  “我可以為萬歲爺作證。”從廳內緩緩地走出一抹人影,嗓音洪亮。

  “內大臣傅恆?”

  “或許理親王也可以喊我一聲阿瑪,不過在那之前先放了萬歲爺吧,他經不起折磨的。”傅恆淡淡地說著撲朔迷離的話語,雙眸卻熠熠發光,似有淚水。

  郡璐回眸望著缃缥祈求的淚眼,再望向一臉悲淒的弘歷,腦中不禁一片混亂,震懾他向來不變的心。

  他頹喪地松了手,乾隆卻動也不動地呆站在原地;他納悶一瞧,瞥見兩行清淚自他的眼中流出。

  傅恆淡淡地勾著笑,自懷裡拿出一張羊皮紙丟給郡璐之後,再攙著乾隆坐到須彌寶座上。

  “你自個兒瞧清楚吧!上頭寫得清清楚楚、絕無造假!”傅恆站在乾隆身側,直視著郡璐拿著羊皮紙顫抖的雙手。

  “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郡璐瘋狂地暴喝著。

  當年,他確實只看了一半,來不及將所有的內容看完,可又有誰能夠猜得到這上半段與下半段會是恁地南轅北轍?

  “你確實是萬歲爺的六貝勒。”傅恆頓了頓,不太願意再提過去的丑事,但為了大清國的穩固,他勢必這麼做。

  “當年,萬歲爺看上了臣的夫人,即是你阿瑪血書上頭所寫的棠兒,在臣不知情的狀況之下有了你;而萬歲爺則因不願放棄臣的能力,一再將臣擢升至國公,是惜才、更是為了掩飾丑事。而後便將你給了無子嗣的理親王弘皙,希望他能夠好好地栽培你,以成國之棟梁。”

  郡璐踉跄了一步,險些昏厥,不知該對這件事有何反應,更不知他是該哭,還是該笑。

  缃缥只能緊緊地擁住他,任憑淚水滑落,她都同他說了個大概,可他不聽,她又何奈?

  “弘皙當年策動七司衙門案,為的便是要來個八王攝政,再將萬歲爺趕下王位,但是萬歲爺宅心仁厚地勸服了他,而理親王也是真心悔改;你會犯下這個錯誤,實在是你自個兒的荒唐,理該問斬!”傅恆淡淡地道,一如他往常的平靜。

  “可若我真是他的皇子,他又為何要綠營兵殺我?”郡璐不服地吼著。

  他不相信,千萬個不相信,但是事實已然擺在面前,他還要欺騙自己嗎?

  事實是恁地傷人,不由得他不相信!

  該死,短短的一封血書,卻徹頭徹尾地改變他的一生、抹去他的未來!

  “軍機處早已知道你的圖謀向朕禀報,朕一直等著你改變,好讓朕可以幫你、補償你,然而你卻恁地傷朕,逼得朕只好喚出綠營兵,讓你潛逃出紫禁城,再對外發布你已死去的消息,好讓你能夠到宮外過著平凡的生活,就像尋常百姓一般。”乾隆呐呐地道,眼眸失了焦距。

  “然而朕沒想到,你居然想殺朕?”他突地站起身,悲絕地吼道。

  “你是朕愧憾最深的皇子,朕一直是最疼惜你的,在同輩的貝勒之間,你是第一個擢升至親王的人,可你卻是這樣地回報朕?”

  語畢,乾隆哀恻地狂笑著,而廳外的風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忽而溫柔地吹拂,像是安慰著他;忽而激烈地吼叫,像是替他哀鳴,詭谲狂肆地撼動在場每個人的心。

  郡璐只能呆愣地望著他,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他的胸腹鼓動如雷,他的雙眸鮮紅似血。

  他是恁地用心待他,而他卻愚蠢得要報仇血恨,卻沒有更進一步地發掘事實的真相;不過如今已多說無益。

  郡璐陡然舉起右手,眼見著即將要往他的天靈蓋落下;缃缥眼明手快地抓住他殺氣騰騰的手臂,硬是不讓他自裁!

  “讓我以死謝罪吧!”郡璐緊咬著牙關,淚水已然決堤。

  多年來,他是怎麼對待乾隆的,他自個兒心底明白,現下要他如何以皇子之身與他相認?

  當年他總愛說乾隆的風流韻事多半是不堪入耳的丑聞,卻從沒想過自個兒也有成了主角的一天。

  教他情何以堪?

  他不只是弑君,更是弑父,這豈只是逢赦不赦的十惡罪?

  “朕不准,你是朕最為疼愛的皇子,朕怎能讓你死在這裡?”乾隆走近他,大手輕撫著他臉上的淚水,心中感到欣慰,他總算是明白了。“朕大費周章地設下這一切,便是要你活下;你怎能不活、怎能違背朕的旨意?”

  郡璐望著他,只是無語,然而不能遏止的清淚,卻顯示了他的忏悔。

  “皇阿瑪,原諒郡璐的愚蠢。”郡璐抽了抽發酸的鼻頭,粗聲地道。

  “是朕的皇子、朕的六貝勒……”乾隆望著他,露出一抹笑,笑得極為滿足,這三十年來背在肩上的罪總算可以落下。

  ☆  ☆  ☆

  “今後,你不再是貝勒,更不是親王,只是一名再平凡不過的良民。”乾隆將他和缃缥送出養心殿後頭的御花園,依依不捨地望著他倆。

  “缃缥,是朕的私心沒讓你享受到榮華富貴,反倒是讓你顛沛流離,朕實在是……”

  “皇阿瑪,千萬別這麼說,缃缥非常滿意這樣的結果。”缃缥甜甜地笑著。

  “此生只消有郡璐,便已足夠。”

  乾隆欣慰地望著兩人,離情依依地望著遠方的馬車。“走吧,別誤了時機,讓朕想的法子出了纰漏。”

  郡璐不發一語地牽著缃缥的小手,欲上馬車之際,別扭地回頭道:“皇阿瑪,郡璐可還是特准不必通報,不解配劍就可進宮?”

  “這整座紫禁城隨你自由來去,朕親口允你。”言下之意,只要郡璐願意,他可以隨時回來探望他。

  “保重。”他沉痛地喃道,雖然輕語,但乾隆聽到了。

  旋即,馬車揚長而去,只留下不捨的離情。

  乾隆望著離去的一雙兒女,眼眸泛上淚光,卻硬咬著牙不讓它落下。

  “朕擁有了百姓可望而不可及的財富與權勢,卻也擁有尋常百姓無法了解的悲哀。”

—本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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