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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王遠慮扣住鳳箏後腦勺,餃住她嬌軟的唇瓣,將溫暖的舌喂進她口中。
他終于能夠與他渴望許久的紅唇緊密相貼,終于可以放肆迎入且渡進他的氣味,終于可以對她恣意妄為。
他鎖上辦公室門扇,放下每一道窗簾與百葉窗,貪婪地舔舐吮啜她嘴內每一處,強悍的唇瓣壓著她,密不透風,幾乎令鳳箏喘不過氣來,只能拚命從他嘴里得到氧氣,在他唇上大口吞咽。
鳳箏不由自主地回應他,探出舌尖,與他的勾誘交纏;他像在喂食她,也像在喂食他自己,他嘴內的津液與她的混合在一起,氣味相融,分不清彼此。
鳳箏任他纏摟她的腰,任他微礪的手掌由她大腿一路上爬。
王遠慮掃開辦公桌上的文件,將鳳箏雙手繞至他頸後,托抱她身體,讓她坐在他寬敞的辦公桌沿,兩片唇瓣從沒自她唇上移開。
他仰首親吻她,從她的唇吻到她頰畔,咬住她耳殼,甚至淘氣地將舌探進她耳朵里,又勾又纏又吻,惹得她不停發笑;他像吸血鬼般對她漂亮的脖子戀戀不舍,既吮且舔還咬,兩只手在她身上四處**游移。
她衩高得原就遮掩不住什麼的裙擺早被他掀高至大腿根處,他將他健碩的軀體嵌伏在她雙腿中間,想像即將被這雙長腿夾纏勾緊的美妙滋味。
可這遠遠不夠,他還想再貼近她的體膚一點。
嘶——空氣中突然傳來清脆的布帛撕裂聲,鳳箏胸前肌膚和腿部同時感到一陣冰涼。
「你撕我的旗袍?你居然撕我的旗袍?!」鳳箏被王遠慮吻得昏頭轉向的神智在听見衣物撕裂聲後,瞬間恢復清醒,驀然驚叫。這件紅色旗袍是她最喜歡的呀。
「我不只打算撕你的旗袍而已。」王遠慮低笑,吻住她尖叫的嘴,將強悍的男性氣息渡進她口里,封實她唇瓣。
他全然不顧她的抗議,掌上力道加重,紅艷如花般的旗袍瞬間從她身上凋零,**出她美好豐腴的身段。
……
在不適當的地方做.愛,代價便是收拾一室狼藉。
王遠慮收拾好辦公室的時候,鳳箏恰從他辦公室里的隔間走出來——那是一間隔來供他熬夜辦公時休憩,附有淋浴間的小房間。
「還說我呢,王遠慮,我看你才享受吧,你辦公室里就算有個游泳池也不奇怪。」鳳箏淋浴完,身上圍著浴巾,一面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面對王遠慮說。
予陽建設這整層樓都是王遠慮的獨有空間,辦公室內不只隔了間臥室,外頭還有茶水間、書報室和健身房,她鳳宅內的機括算什麼?與他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
「這里的地板強度不夠。」王遠慮瞟了她一眼,看著她在他面前毫無防備地脫下浴巾,穿上他稍早時為她洗好,用吹風機吹干的成套內衣褲。
她皮膚白,雪膩肌膚上有被他逞欲過後留下的紅痕,而他身上也有被她掐出的瘀青,他很喜歡他們兩人是如此的貼近。
王遠慮右頰的酒窩跳出來,宣告他的好心情。
「……」意思就是,若是地板強度夠的話,他也許真會弄個游泳池?真是夠了。
「我拿了你一件襯衫喔。」鳳箏揚了揚手中的襯衫,不是詢問,而是告知,那是她方才從他房間衣櫥里翻出來的。
王遠慮既然會在這里熬夜睡覺,當然會有換穿的領帶、襯衫和長褲,她才不管
他的襯衫熨燙得有多平整呢,誰教他撕破她的旗袍?
王遠慮看著鳳箏穿起他的襯衫,一陣奇妙纏綁,最後拿兩只袖子在腰間打了個結,輕輕松松將那件襯衫變成合身洋裝,簡簡單單,卻風情萬種。
她好漂亮,是那麼驕縱囂張又狂放的美麗,像朵艷綻薔薇,輕易勾動他的心跳,急速涌上的獨佔欲那麼明顯,讓王遠慮不禁懷疑他是否曾經如此喜愛一個女人過,似乎沒有,未來應該也不會有。
他拿著吹風機朝她走過去,讓她坐在沙發上,打開開關為她吹頭發。
「你剛剛在我辦公室里做了什麼事?為何會突然說看不見鬼?」雖然風聲轟隆隆的,可王遠慮的話音倒是十分清楚,手上動作輕柔。
「哦,我幫你把辦公室里的風水陣重新安好。」他的沙發前方有面鏡子,鳳箏揚睫,偷偷從鏡中瞧他為她吹頭發的動作,心里有些甜甜的。
她從前一直覺得情人們互相為彼此做這些「可以獨力完成」的事情很無聊,可真輪到她談戀愛時,她卻覺得這些舉動如此甜蜜。
是談戀愛嗎?她和王遠慮?是吧?
他說了好多令她感到頭重腳輕的話,假如不是他怕她太累,因而有所節制,她懷疑她會在這里,與他做一整天的愛……
「風水陣?」王遠慮手上動作微頓,垂陣,話音略揚。
鳳箏在鏡中盯著他的眼,將方才還有些旖旎的心思拉回來。
「是啊,那是你辦公室里原本就有的一個風水陣,只是隨著你辦公室里的東西越添越多,漸漸失去效力,我只是把它修補好而已。」什麼天空塔煞氣的事還是別說了吧,說了只是徒惹心慌,無濟于事。鳳箏選擇性地回答。
「有了這個風水陣,你就不會看到鬼?」王遠慮繼續幫她吹著頭發。
「是。」鳳箏點頭。
「那為什麼之前在鳳宅你可以看見蔡吳美淑?難道你自己的住所沒有安風水陣?」王遠慮的眉心又皺起來了。
「王遠慮,你別鬧了好不好?鳳家以前是靠驅鬼除厄吃飯的,時不時也有各路神鬼來請托或相幫,安這個風水陣是要整死自己嗎?後來傳到我,我橫豎都看不見,布陣干麼?」鳳箏白他一眼,顯然覺得王遠慮的提問太無聊,可是其實,除了他們鳳家人,誰會知道這種事呢?
「那鳳家其他的姑娘們難道沒有見鬼的困擾嗎?」王遠慮再問。
他向來對這些事態度保留,可既然喜歡的女子身在其中,他便必須更加了解。
「應該沒有吧,依據我媽、奶奶和太奶奶她們的說法,都是能夠收放自如,像多了第三只眼楮那樣,可以自己決定何時閉起來。」鳳箏聳了聳肩。
「真奇怪,為什麼你踫到我就能見鬼?」王遠慮繼續幫她吹頭發,眉心皺褶更深了。
他多希望他就是個普通人,她就是個普通的麻瓜,他們兩人可以像現在這樣,舉止親昵,再無煩憂。
「這題的答案拜托你知道的時候通知我好嗎?」鳳箏听來比王遠慮更無奈。
她靜瞅王遠慮鏡中面龐,回想起蔡吳美淑,心緒不禁有些低落。
有時她忍不住會想,她真的是鳳家扶不起的阿斗,觸踫王遠慮這件事明明已經能讓她見鬼了,可她卻還是無法驅鬼……
「在想什麼?」見她突然露出哀傷的神情,王遠慮出聲,將她游走的神思喚回來。
「在想、想……」鳳箏是笨蛋才會告訴王遠慮她在想什麼,他一定又會邊念她、邊心疼她。
鳳箏眼神骨碌一轉,淘氣一笑,從沙發上站起,回身就要拉王遠慮褲子。
「你干麼?」王遠慮伸手擋她,關掉吹風機,被她嚇了好大一跳。
「我在想,蔡吳美淑說你**上有個胎記,我剛沒注意,快!褲子快脫下來,讓我看一下。」鳳箏邊說邊笑,拚命扯他。
「喂!沒事可以隨便亂看的嗎?」王遠慮沒好氣,擋她太大力怕弄疼她,更不可能出手打她,最後拿她沒辦法,只好跑給她追。
「我為什麼不能隨便亂看?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而且,你干麼這麼小氣?我的身體難道沒讓你看了嗎?況且我何止讓你亂看,還讓你亂放呢。」鳳箏不甘示弱,也追著他跑。
什麼亂放?這女人不只趾高氣揚、踐得要命、口無遮攔,居然還對他開黃腔?
王遠慮被她逗得發笑,索性不跑了,一把拽過她,將她壓進沙發里,雙手雙腿壓制她的亂揮亂踹。
「你哦,真的是——」他俯在她身上,高大昂藏的身軀壓住她,拿她沒轍的口吻里盡是寵溺。
「真的是怎樣?活潑美麗大方又可愛嗎?」鳳箏被他望得面頰生熱,這曖昧姿勢令人腦子發暈,可嘴上仍不放軟。
「說,為什麼那麼愛賺錢?」趁她被他壓住的時候,王遠慮問出縈繞腦海多時的疑問。
他一直覺得她賺錢賺太過,隱約有些不對勁,可越了解她,越明白她不是會對身外之物太過強求的人。
「誰不愛賺錢?難道你不愛賺錢嗎?我都還想和你異業合作呢,以後你的房子都給我看過,標榜‘鳳五風水保證’,包準我倆財源滾滾,大吉大利。」鳳箏大笑,得意洋洋的眼神里卻泄漏某些心虛。
「我也愛賺錢,但我確實有個理由。說,你的理由是什麼?」王遠慮鉗制她的力道微微加重,像在威逼她。
她被他壓得隱隱發痛,可幾乎與他胸膛緊貼的胸脯卻因為他的靠近而喘息顫動;他銳利的眉目含情,蠻橫口吻中全是關心,他英挺太過、深情太過,輕易令她棄甲投降。
「……我總要為自己留後路,至少也得有錢請看護。」鳳箏照實說了,出口的聲音有點悶悶的。
她從來、從來都沒有對別人提過這件事,即便八寶也沒有。
「請什麼看護?說清楚。」王遠慮的長眸微微眯起,看來有些陰郁。難道她有什麼隱疾或是難言之隱?
「哎嘯,我想我應該生不出有靈能的鳳六,也許鳳家姑娘就傳到我這代,死了之後真不知道該怎麼對太奶奶交代,干脆現在多賺一點,先把鳳家其他人的口袋也裝得飽飽的,看太奶奶會不會少罵我一點。」鳳箏蒙混,只願坦誠一部分。
「然後?」這跟看護有什麼關系?王遠慮並沒有那麼好打發。
「然後……然後就……」鳳箏咽了咽口水,算了,跟他說也不會怎樣,反正在他面前,她早就什麼自尊都沒了,有什麼好怕的?
「然後,我不會結婚,不會有小孩,我要顧好祖產,讓母親有辦法永遠四處游山玩水,還要準備八寶的嫁妝,八寶若哪天結婚受委屈了,好歹還有個很有錢的娘家可以撐腰;以後,若我老了、病了,也不要拖累任何人,一定要請看護,我連棺材都選好了。還有,我丟鳳家的臉,不敢跟太奶奶們葬在一起,所以我另外找了一塊地……」
假如這世界上有人能夠同時讓王遠慮氣得牙 癢,又同時讓他心疼到無以復加,那人一定非鳳箏莫屬。
她究竟在想什麼?她腦子里裝的全是別人就算了,居然還如此眨抑自己?
他好想狠狠掐死她,也好想狠狠疼寵她。
「你不是說你福厚命硬,健健康康活到一百歲應該不是問題?」王遠慮挑高了一道眉,問她。
「誰知道,假如有萬一呢?」就是意料之外,才叫萬一啊。
「若有萬一,我會照顧你。」王遠慮應得斬釘截鐵。
「那萬一我要插鼻胃管、要換尿布,又或是要接尿袋呢?你也要照顧我?」久病床前無孝子,親情都靠不住了,愛情又有多可靠?
「你哪天真這麼狼狽,我不乘機整整你怎麼行?!」
「王遠慮,你好變態。」鳳箏驚愕不已地望著他。
「多謝贊美。」王遠慮比平時更平淡的話音里蘊含太多憐惜她的心事。
鳳箏怔怔地睇望他眼眉,想笑,又不是很想笑,沉默良久,不禁伸指輕踫他嘴唇。
她雖不具鳳氏靈能,卻並不蠢笨,她怎會听不出來,王遠慮適才向她做了一個多了不起的保證。
他承諾要照顧她,無論她有多狼狽。
她滿心柔軟,震蕩不已,可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回應。
「喂,王遠慮,你這算是在跟我求婚嗎?不然這樣好了,你入贅鳳家好不好?」最終,還是以玩笑話遮掩滿心感動。
無論方才對她有多心疼,王遠慮都決定還是先掐死她好了,以另一種方式。
「與其討論什麼鼻胃管和入不入贅,我看不如我們再做一次吧。」王遠慮咬住她手指,在她耳邊強硬地宣告。
「欸?」鳳箏的訝異很快被呻吟聲吞沒。
她終于明白,情人之間所有無意義的交纏,其實都是一種別有意義的浪漫。
兩周後,八寶終于能夠順利出院了。
王遠慮發現,與無法恣意觸踫戀人這件事相比,眼睜睜看著鳳箏收拾行李搬離住所,卻尋不到適合的理由留她,還更痛苦千百倍。
吧脆慫恿她就這麼繼續與他同居?怎麼可能?她有她的事業,而她的住宅不只是祖厝,更是營業場所,長久歇業並不適當。
結婚?他們才交往不久,兩家人並不認識,而目前在除了他辦公室以外的地方,他們甚至連觸踫彼此都是個問題,怎能草率步入婚姻?
他有他的事業要奮斗,她也有她的家業要承擔,他們之間見鬼的問題尚未解決,若是貿然留下她,就連他都無法說服自己。
王遠慮擰了擰眉心,有些心煩,抬眸,看見鳳箏站在他的書房門口,正倚著門框瞧他。
「你行李收好了?」王遠慮啟唇問不知為何站在那里的鳳箏。
他承認,他確實是看著鳳箏收行李,越看越不舒坦,胸口悶堵,所以才閃進書房里來的,未料她也跟來了。
「是啊,我又沒帶多少東西過來,你什麼都打點得好好的,一下就收好了,而且,八寶明天一大早就要出院,我想等等就把行李先搬回家,不然明天後車廂還得放她的拐杖和住院時的衣物用品,怕放不下。」鳳箏睇著他,笑嘻嘻地回。
嘿嘿,他眉頭深鎖,看起來很煩惱,今晚是他們同居的最末夜,他很舍不得她嗎?那就快說他很難過,傷心得不得了,最好還能掉幾滴眼淚,為她二十九歲才迎來的初戀寫下輝煌的一頁,鳳箏越想越得意。
「既然要先搬東西回去,我開車送你,你今晚干脆就回家睡下吧,門窗鎖好,我明日早上再載你去醫院,省得你來回兩趟跑來跑去。」王遠慮起身,準備拿車鑰匙。
一看王遠慮這麼干脆,鳳箏笑意一斂,不高興了。
「呿,你以為我愛跑來跑去啊?我還不是怕你太想我,誰知道你今晚會不會因為太舍不得我,躲在被子里偷哭?」
其實,她很舍不得王遠慮的,但她向來是高興時拉著大家一起,難過時自己一個人躲起來的類型,不願把悵然表現在臉上,只好狀若無事地遮掩,故作輕快,可沒想到王遠慮居然一下就開口要送她回去,什麼嘛!他難道不知道世界上有種東西叫離情依依嗎?
王遠慮盯著她一下樂一下惱的模樣,笑了。
他豈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內心越柔軟,嘴上便越硬。
「我確實舍不得你。」王遠慮走近她,垂陣,坦白地應。假如可以的話,他很樂意將她納入懷抱,只可惜這里不是他的辦公室。
「……」太過分了!王遠慮的酒窩又跑出來取笑她了,她怎會忘了這男人肉麻沒藥醫呢?
明明剛剛還在氣王遠慮不解風情,現在他誠實招認,她反而難為情了,頰色艷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王遠慮似笑非笑的神色瞅得她別扭至極,現在要怎麼辦?干脆說她其實也很舍不得他?才不要呢。
鳳箏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索性越過王遠慮身側,走進他書房,東張西望,盯瞧房內擺設。
上回踏進這兒,只顧著瞧他的睡顏和天空塔工程圖,都沒仔細注意他書房內擺了些什麼……不過,話說回來,她干麼管他的書房內擺了些什麼?
怎樣?不行啊?她就是還不想走嘛,鳳箏內心的自問自答真是莫名其妙到連她都感到無能為力。
「這是你的全家福?」不想被迂迂回回的兒女心思主宰太過,鳳箏把注意力拉回至眼前事物,指著牆上某幀合照問他。
「是。」王遠慮走至她身畔,眸光如泓,唇邊蕩漾柔情。他喜歡她想了解他,也很樂意為她介紹家人。
案親和繼母一望便知,王遠慮直接由手足開始介紹——
「這是我大弟、二弟、二弟妹、小妹、妹婿……其實,你應該都知道他們的長相了。」說到一半,王遠慮突然憶起,鳳宅牆後曾有許多關于他的訪問與報導,他似乎不需一一解釋。
「不,看報導和看家族合照還是不一樣的。」鳳箏搖頭,衣著休閑和衣著正式本來就有所分別,更何況報導年年不同,發型也會有差異,她哪能那麼過目不忘呀?只有王遠慮最好認了,老是三件式西裝,以及一張冰塊臉。
「你說這是你大弟?」鳳箏指著合照中的某位男子,向王遠慮確認。
「是。」
「他長得跟你好不像。」這人面相不好,投機刻薄,和蔡萬富隱約有幾分雷同……對,她當然也是會看面相的,雖然並沒像堪輿學得那麼好,但她還是會的。
「大弟長得比較像繼母。」王遠慮的眼光飄向全家福中的繼母,鳳箏眸光隨他移過去。
是耶,他大弟的五官和繼母如出一轍,難怪和王遠慮不像,再仔細看看,王遠慮不只和他大弟不像,他和其他的王家人似乎都不大像,他的弟弟、妹妹明顯像繼母許多,他則比較像父親,或許,也像他早逝的母親?
不過,這都不是鳳箏特別挑大弟出來問的理由。
「你大弟就是媒體報導和你合不來、被你攆出予陽集團的那一個?」這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報紙和周刊都登了好大的版面。
難怪上回王遠慮說他和繼母、弟妹感情很好的時候,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可當時淨顧著天空塔煞氣的事情,無暇理會,後來上網Google了一下,果然證實她的記憶沒錯。
王遠慮望著她,為她的提問笑了。
她哦,雖然為了工作需要而熟讀客戶的報導,但從沒八卦過誰的秘辛,如今特地拿出來問他,是代表她真正將他放進心底,才會關心他的家庭狀況吧?
她關心他,他很開心,毋須避諱。
「那是媒體夸大,我並不是將大弟攆出集團,只是他沒有實務經驗,沖動躁進,時常作出錯誤的決策,在予陽里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檢視,落人話柄,對他反而不好。其實去外頭鍛鏈也不錯,日後他經驗多了,心性穩定了,予陽建設的董座一位我會移交給他。」
「嗄?移交給他?你開玩笑的吧?」鳳箏真不敢相信耳朵听見的。
王遠慮之前曾說他愛賺錢確實有個理由,難道那個理由就是要為大弟打江山嗎?怎麼可能?
「既然董座要拱手讓人,那你做得那麼辛苦做什麼?」鳳箏不可思議地問。
她的訝異與不平之鳴令王遠慮唇畔笑意更盛。
「我不只為了大弟而已,也是為了我自己。父親近幾年來身體不好,在予陽集團里雖然掛名董座,但董事會里各派勢力夾雜,有叔伯、有外戚,人人自危,各懷心事,我心里厭煩,早有退出之意,干脆趁現在多賺點錢,攢多一點資本,打穩根基,鞏固人脈,日後出來創業謀生,好歹還有積蓄可以運用,百利無一害。」
好吧,原來他拚命賺錢,是想存資本人脈,這個想法比單純想照顧弟弟好多了,但是……
「欸,蔡萬富那時你是怎麼說的?每個人都應該承擔自己的失敗?這話是你說的吧?王先生?」就算想脫離集團,也不用刻意照拂弟弟,弟弟失敗是他自己的事,他難道要整碗捧給他摔啊?鳳箏毫不客氣地挖苦王遠慮,話中對他的維護之意十分明顯。
王遠慮也不是沒有如此想過,只是,他有他的考量與判斷。
「我相信我大弟是可以培養的,而且,我也不希望繼母太操勞,繼母從前是父親的秘書,幫著父親打了大片江山,如今父親年邁無法管事,她為著幫我父親鞏固集團董座一位,已經耗去太多心力,我不想讓她再為了弟弟煩惱。」
「你不想繼母為了弟弟煩惱,所以讓弟弟出外磨練,但繼母和弟弟知道你的苦心嗎?外頭傳成那樣,他們明白你的心意嗎?」三人成虎,更何況他也說了,董事會內大家各懷心事不是?鳳箏說得十分直白。
「大弟閱歷尚淺,或許不明白,但繼母絕對能夠了解的。」王遠慮回應得毫不遲疑。
「你對你繼母還真有信心,你們感情很好?」她的客戶之中,富商巨賈甚多,豪門內總是有諸多嫌隙,哪會這麼母慈子孝?鳳箏仍舊有幾分懷疑。
「是的,我們感情很好,我母親在我四、五歲時就走了,我對母親沒有什麼印象,自懂事以來,母親的形象一直都是繼母的樣子,替她分憂解勞是應該的。」
呿,她本來還以為王遠慮多鐵腕多專斷多冷情,沒想到,他不只具企業責任,重感情、長情、愛護弟妹,還很孝順……討厭,念歸念,怎麼越來越喜歡他了呢?
「你還說我老是為別人著想,拚命為別人賺錢,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你幫弟弟打江山,還要幫著繼母替父親顧董座,哪天他們若翻臉不認人,你還不是枉做小人?真是吃力不討好。」鳳箏的聲音听來有些悶悶的。
真的不是她愛潑王遠慮冷水,或是她多心愛憂慮,只是現在天空塔煞氣一事暫時沒有頭緒,不知究竟是誰想針對王遠慮?
那人知道王遠慮想將予陽建設移交給他大弟嗎?會不會那人想針對的其實是王遠慮的弟弟?又或是,想針對王遠慮的,根本就是他大弟?
無論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鳳箏越想內心越不安,隱約有種不祥之感,可又不想教王遠慮看穿,只得繼續看下一幅照片,話鋒一轉,佯裝輕松地道——
「好吧,沒關系,你哪天落魄潦倒時,至少還有我可以養你,女人會賺錢真是好處多多,我好有遠見……欸,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真的不和我異業結盟?我真心認為那是個好主意。」鳳箏聳肩燦笑,眼神亮晶晶的。
好她個頭!王遠慮真不明白鳳箏怎會扯到這里來。
「和你的好主意比起來,我認為把你鎖進我的辦公室里更是個好主意。」王遠慮陪著她不正經,伸手想掐她臉頰,可念及她在除了他辦公室以外的地方皆會見鬼的考量,只得又訕訕放下,瞅著她燦亮帶笑的眉眼,低聲嘆了口氣。
難得如此想親近一個女人,卻總得時時壓抑,還得眼睜睜送她離開,見鬼的問題再不解決,他都要減壽了。
「我是沒意見,反正臉皮薄的又不是我。」鳳箏淘氣地睇望他,這話是真的,她都覺得王遠慮比她更不自在啊。
坦白說,她也不是沒想過;干脆在王遠慮家里也弄個鳳家風水陣算了,省得這樣跑來跑去,可是,別鬧了!鳳家風水陣是何等精妙高級的陣法,布來護人性命理所當然,布來縱欲尋歡?就算太奶奶不從棺材里跳出來打她,老天爺都要落雷劈她啊。
這陣子,他們老是在辦公室里尋歡,她都懷疑他究竟要怎麼直視正直的辦公桌與沙發啊?到處都有他們縱情的痕跡,小房間、桌上、地板……想起他們之間的親昵交纏,渴望他的yu/望油然而生,鳳箏喉頭一咽,頰面生暈,以扇柄戳了戳他胸膛。
「不如……反正這兩天是假日,予陽應該沒人在吧,我們明天接完八寶出院,回家安頓好,約在你的辦公室踫面?」
約去公司上床?這究竟像什麼樣了?更恐怖的是,他居然為她的提議感到興奮。
「好。」王遠慮連眼楮都沒眨一下就應了。
「哈哈哈。」他毫不客氣的應允令鳳箏笑了。什麼嘛!他居然還特別端出一副比平時更嚴正肅穆的模樣,真是夠可愛的了。
鳳箏笑呀笑,笑到彎了腰,眼睫一抬,眸光恰好對上牆上另一幅年代久遠的大合照——那應該是王遠慮父親與繼母再婚時,在婚宴現場拍攝的照片。
照片中的王遠慮小小的,約莫只有六、七歲,五官已有如今的幾分模樣;他的父親英姿煥發,繼母則穿著華美白紗,身旁圍繞著許多親友賓客,許多……呃?鳳箏見到熟悉臉容,神情一愕。
年輕時的母親和奶奶?她眼花了嗎?不對,她怎麼可能看錯,母親和奶奶的臉龐她從小看到大,就算化成灰她都認得。
「王遠慮,這兩個人是誰?站在新娘旁邊的這兩位。」鳳箏伸手指向相片上的兩位女子,試探地問王遠慮。
「我不認識,大約是繼母那邊的親戚吧?小時候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了。」王遠慮看向鳳箏所指之處,沉吟了會兒,搖頭。
那兩名女性,一名看起來與繼母年齡相當,另一名雖然保養得宜,但仍看得出略有歲數,兩人眉宇、氣韻隱隱有些相似,而他遍尋腦中記憶,對她們兩位皆是全無印象。
「所以,你不認識她們?長大之後也沒見過?」鳳箏再問。
「是啊,怎?」王遠慮挑眉,對鳳箏的問句感到困惑,反問。
「你認識她們?」
「那是我奶奶和媽媽啊。」鳳箏的口吻十分驚愕。所以,她之前對王家和鳳家曾有淵源的推論果真是正確的。
究竟與鳳家有私交的是王遠慮的父親還是繼母?而王遠慮辦公室里的鳳家風水陣又是誰布的?因何而布?鳳箏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了。
鳳箏的奶奶和母親?傳說中的鳳三和鳳四?王遠慮的訝異並不比鳳箏少。
「我們兩家長輩曾有交情也不無可能,當初天空塔無法施工之時,父親二話不說便要我去找你,只是,這些年來,我從沒听父親提起過鳳家之事……等等。」王遠慮漫漫尋思之際,桌上的行動電話響了,他走過去,將手機貼在耳旁。
「喂?是,孫助理,我是遠慮……沒有,沒有在忙……母親?怎會?」王遠慮聲調略揚,陣光與鳳箏投來的詢問視線相交。
他向鳳箏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擔心,可深鎖的眉頭卻輕易泄漏出他的擔憂。
「通知父親了嗎?……很好,先別通知他……我馬上過去。」王遠慮收線。
「怎麼了?」鳳箏秒問。
「我繼母在辦公時出了些狀況,她的私人助理在電話中說不清楚,只要我過去醫院一趟……抱歉鳳箏,我今天可能沒辦法送你回家,我得馬上出發。」王遠慮旋足便要拿車鑰匙。
辦公時出狀況為何要送醫院?究竟是出了什麼狀況?私人助理的口條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才對,為何會說不清楚?
內心的不祥之感更盛,鳳箏盯著王遠慮的眼,當機立斷作了決定。
「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家,我跟你去。」
台北市的大醫院也就這麼幾所,王遠慮繼母被送來的醫院,和八寶車禍送醫的醫院是同一間,這間醫院極為注重隱私,很受政商權貴喜愛,與王家素有往來,而鳳箏和王遠慮抵達時,甚至還在走廊遇見正要去散步的鳳笙和八寶。
奇怪,是她看錯嗎?她為何覺得她看見鳳笙和八寶時,八寶雖然拄著拐杖,可鳳笙居然摟著八寶的腰……那舉止太親昵,一發現她便馬上放開的行為更是可疑……
算了,事有輕重緩急,現在可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鳳箏暫且放下這事,簡單和八寶、鳳笙打過招呼,便向他們匆匆告別,提步跟著王遠慮朝他繼母所在的病房去。
「孫助理。」王遠慮見到熟識身影便喚。
王遠慮的繼母被安排在單人病房,病房門扉緊閉,房內安靜無聲,似是無人,孫助理卻在病房外頭踱來踱去,衣著不知為何有些凌亂,面色猶豫凝重,好似不敢進去,氣氛詭譎。
「大少爺!」頭發花白的孫助理看見王遠慮的表情像看見救星。
他從前是王家總管,後來被王遠慮的繼母帶入予陽集團協助貼身事務,對王遠慮一直沿用著大少爺的稱呼。
「究竟是怎麼回事?」王遠慮邁步上前,提聲探問,鳳箏則沉默地站在他身後。
孫助理睇望鳳箏一眼,對王遠慮為何帶了個女子來探望繼母這事有些不解,也覺鳳箏有股說不出的眼熟,但沒多問,只趕緊回答王遠慮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孫助理急急地道︰「夫人今晚和往常一樣留下來加班,最初只是嚷著頭疼胸悶,我以為她高血壓的毛病又犯了,拿了降血壓的藥給她,沒料夫人一把揮開藥丸,突然大吼大叫,吼得臉都紅了,可又听不清說些什麼,最後吼著吼著,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癱跌在地……我心想難不成是癲癇?趕緊叫了救護車,又怕夫人咬傷舌頭,想趁她牙齒尚未咬住時塞進手帕,沒想到夫人突然清醒過來,從地上跳起來,咬了我好幾□,還對我拳打腳踢,最後甚至兩只手掐住我的脖子……幸好救護人員及時趕到……」
王遠慮揚眸睞向孫助理,莫怪他外表如此凌亂憔悴,真是難為這位為王家奉獻了大半青春的老總管。
「夫人的情緒激動,入院後仍是大吵大鬧,最後來了好幾個醫師和護士才將她壓住。」孫助理繼續說明。
壓住?好幾個醫師和護士?繼母年過五十,哪來如此大的力氣?
「那現在呢?」王遠慮再問。
「醫師替夫人打了鎮靜劑,上了約束帶、抽了血,但還不知道是什麼病因,現在夫人剛睡下。」
是怎樣的吵嚷,吵到要替繼母上約束帶?吵到孫助理站在病房門口,明知繼母睡了,卻不敢進去?王遠慮越听越不對勁。
「辛苦你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繼母由他照看便可,王遠慮出言體恤。
「大少爺,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孫助理沒有馬上離開,他望了望王遠慮,又望了望鳳箏,欲言又止。
「你直說無妨,這位是自己人。」王遠慮看見孫助理的眸光飄向鳳箏,以為孫助理難以啟齒是因為介意鳳箏的存在。
可孫助理並不是這麼想的,他只是想起他為何覺得跟著大少爺的這位女子面善了,他曾經在電視上見過她,她是那個很有名的命理世家的鳳五,或許,她可以幫助夫人?
「夫人向來不愛與人同桌吃飯,這大少爺是知道的……」猶豫了一陣,孫助理還是迂迂回回地說了。
「是。」王遠慮頷首,不明白孫助理為何突然提出這事。
「我曾經見過,夫人獨自吃飯時,總會在桌上多擺一副碗筷……」
碗筷?鳳箏的耳朵一秒鐘就豎起來了。
「這幾年,夫人自言自語的癥狀越來越嚴重,有時幾乎像在和人吵架;家里有個地方也總是不讓人進去,我有次誤闖,看見那里頭有個甕,還有個木頭刻的小孩肖像……」
碗筷?小孩肖像?不是吧?鳳箏緊蹙的眉頭看來有些不安,向來寸步不離身的扇子,扇柄被她捏得緊緊的。
「孫助理,你究竟想說什麼?」王遠慮眯細長眸,話音平板。
「我上網查過,我在想、想……夫人她會不會是請了不干淨的東西到家里來……人家說,養小鬼都是這樣的……」孫助理邊說,眸光邊飄向鳳箏,他想,既然大少爺與鳳小姐走在一塊兒,對這些民間傳說應該略知一二吧?他懷疑夫人養小鬼已經好一段時日了。
「沒有的事,你別胡思亂想,早點回去休息吧,你今天嚇壞了。」就算王遠慮略感蹊蹺,也不可能附會外人對繼母的猜測之詞。
「好吧……大少爺,那我先走了。」孫助理本還想說些什麼,但唯恐王遠慮不快,又通通咽回去,最後求助似地望了鳳箏一眼,十分挫敗地離開了。
王遠慮駐足在病房門口,本想直接推門進去,可念及鳳箏也在場,又忽然心生猶豫。
萬一鳳箏等等搭著他的手說要來找鬼怎麼辦?
她雖然怕鬼,但心地良善,見他擔憂繼母,或許會一心想幫他……孫助理要是多心了便罷,但萬一是真的呢?
鳳箏並不會驅鬼,上次蔡吳美淑的事件令她有多頹喪……
「你要不要也先回去?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王遠慮將手搭在病房門把上,轉頭問鳳箏。
鳳箏搖頭。
「你覺得我會讓你自己進去嗎?」本來就是想陪他,所以才跟著一起來的,听過孫助理那麼說之後,她更不可能讓他獨自前行。
「你想陪我可以,但不要踫我,也不要做能力範圍以外的事。」王遠慮推開病房門扇,越過鳳箏身側,揚聲囑咐,走在她前頭。
鳳箏現在總算明白她要王遠慮別踫她時,王遠慮的心情了。
「我自己有分寸。」她望著王遠慮的背影,對他的交代感到十分無奈。
他在擔心她,所以他走得超級快,唯恐她觸踫他……
般什麼?她堂堂鳳五,要人擔心她見鬼?
她承認,她確實有種不祥的預感,眼皮跳得很快,扇子被她捏得很緊,可她明白,她應該不需如此緊張的。
很多人總是繪聲繪影,自己嚇自己,更何況,從前母親總說,小鬼法力薄弱,不足為懼,就算遇見了,也不必趕盡殺絕,畢竟是被無辜拘提的童魂,憑藉自身正氣便足以相護。
對,她不需要擔心。
鳳箏尾隨王遠慮走入病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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